下午三點多,梅慶雅整理好文件,來到呂晉洋所說的住址,才知道原來呂晉洋是一個人獨居。
他的家在一棟高級華廈的五樓,有泳池,健身房,造景庭院,二十四小時警衛管理。一進屋,梅慶雅環顧屋裡的裝潢,很大器且中規中矩,客廳采簡約風,大片落地窗搭配白紗與深藍色的雙層窗簾,簡單的白色沙發組,溫暖的原木地板,除了一組視聽音響和大螢幕的液晶電視外,沒有其它的贅飾。
屋裡除了斜倚在沙發上的呂晉洋外,沒有其它人,這讓她清楚感受到兩人獨處的壓力,開始覺得單獨送東西到他家來似乎不好。
一身淡紫色套裝的梅慶雅雙腳併攏,在沙發上正襟危坐,態度格外嚴謹的說:「總經理,我幫你把筆電和文件都送來了,如果沒別的事要交代,我就先回公司了,要是你有急著要處理的事可以CALL我。」
說完,把文件資料都放在茶几上,然後恭敬的起向頷首,急著想閃。
「你幹嘛那麼緊張?」已經吃過藥小憩片刻,換上居家服的呂晉洋,看見她緊張的模樣只覺得好笑。
其實從知道她搭車趕往醫院想探視他後,他的心情一直很好,猜測自己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梅慶雅澀笑的否認。「報告總經理,我沒有啊!」
很少看到他那麼輕鬆的模樣,陽光從落地窗斜照進來,照在他翰廓深刻的臉上,配上那微微的淺笑和那性感的薄唇,真該死!怎麼會那麼好看,害她壓抑不下亂跳的心。
「沒有就坐下,不要急著走,除非你很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總經理?」梅慶雅目光閃爍地否認,其實不是怕他,而是怕自己的心,明知他是個對感情不專一的人,她卻還對他隱約心動。
呂晉洋沉思了,聽得出來她言不由衷,但選擇不戳破。「沒有就好,對了!我記得上星期德國那邊的客戶有跟工程索取試用品,試用報告工程部送來了嗎?」
「哦!在這兒。」梅慶雅俐落地從桌上那一疊資料裡抽出呂晉洋要的檔案。
呂晉洋翻了翻資料,隨口交代:「你記得幫我聯絡工程部,要他們把已開發客戶的試用報告和未開發客戶的試用報告作一份對比分析,我要評估未開發客戶至今尚未下訂單的原因是什麼?」
「是的!」秘書的職業病上身,她立刻打開筆電做記錄,忘了自己急著要走。
「還有……要業務部那邊……」
就這樣,呂晉洋把客廳當辦公室處理公事,梅慶雅跪坐在原木地板上,筆電放在茶几上,十指飛快地記載著交辦的事項。
一直到了傍晚,呂晉洋忽然手壓著腹部,濃眉緊蹙。
梅慶雅正好抬頭,望見他面露痛苦表情,立刻明白他的胃痛又犯了。
「總經理,你的胃藥呢?放哪裡?」
呂晉洋指了指廚房的方位,梅慶雅立刻起身到廚房,等她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杯溫開水和藥包。
她把溫開水和藥包交給呂晉洋,然後開始收拾茶几上的文件和筆電。
「總經理,你真的應該好好休息的,幹麼還掛念工作的事,我也真是的,居然順著你的意思讓你工作,今天就到此為止,晚上別再辦公了。」梅慶雅不自覺碎碎念著,沒發現那語氣就像是嘮叨關懷家人一樣。
「好,我知道。」呂晉洋仰頭吞下藥,被嘮叨了也不嫌煩,卻還臉露淡笑。
「還有,既然你胃痛,晚餐別亂吃,你家裡有米吧?我煮點稀飯給你吃好嗎?」
梅慶雅雞婆的毛病又犯了,決定好人做到底,打算幫他張羅了晚餐再走。
「好啊!就吃稀飯。米在冰箱旁邊的廚櫃,冰箱裡還有一些肉鬆,海苔醬,雞蛋。」無論她煮什麼他都吃。
「那你休息一下,我馬上煮好。」梅慶雅走回廚房,不一會兒,洗米的水聲,鍋盤的聲音,打開瓦斯爐火的聲音,排油煙機的聲音傳來。
呂晉洋不自覺地揚起笑,耐心地在客廳等著,心中決定就是今天了,等她煮好晚餐,他想向她告白。
正想著時,門鈴響起,呂晉洋起身前去開門,從貓眼往外看,看見站在門外的人居然是鮮少來他這兒走動的母親,嚇了一跳。
「媽?怎麼來了?」
呂夫人身穿名牌套裝,渾身貴氣,散發雍容華貴的氣質。
她擔憂地上下打量了兒子一遍,開口問:「還好吧?你爸爸說你在公司裡鬧胃痛,聽得我都緊張死了。」
「爸告訴你的?他怎麼會知道?」
「李經理通知他的,你爸爸也很緊張,知道手立刻就打電話給我,我要拉著他一起過來看你,但是他……唉!你也知道你爸那個硬脾氣,明明很擔心你,就是不懂得表達,所以媽就自己過來了,你爸交代要你多休幾天假,公司的事先丟著沒關係。」呂母怕兒子誤會父親,直幫丈夫說話。
「我知道,沒關係。」呂晉洋投給母親一個放心的微笑,心裡明白,父親只是不擅表達情感而已。
以往父親把他當繼承人來訓練,嚴厲的管教,不留情面的批評讓父子關係一度惡化,後來他搬離家裡,在工作上的表現也青出於藍,父子關係才沒那麼緊崩。
「那就好。」呂母安慰地笑了,拉著兒子往裡頭走。「看看我幫你買了什麼,夠你這幾天在家裡好好補身體,媽還燉了魚湯,很清淡的,適合你現在喝,我去廚房幫你盛一碗。」
說著,人已經要往廚房走去。
同時間,梅慶雅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
「總經理,我快煮好了,怕你明天早是沒得吃,我煮了一大鍋,你要吃的時候再加熱就可以了,可別再亂吃微波食品,你的冰箱裡都是冷凍食品,你就是這樣把胃搞壞的吧?三餐不定時,又老是吃微波食品,難怪胃痛。」因為抽油煙機的聲音干擾,她不知道有人來訪。
呂母一臉驚奇地看著兒子,有女人在兒子的廚房,而且還碎碎念,向來討厭人家嘮叨的兒子居然不生氣?!
「好!我知道,我以後不會亂吃。」他笑著回答。
「還有,」廚房裡繼續傳來梅慶雅的聲音。「這幾天別叫我煮咖啡給你喝,那種刺激性的飲料先別碰。」
「好,我不會喝的。」呂晉洋朝廚房喊回去。
這樣讓呂夫人嘖嘖稱奇。「裡面的人是誰啊?」
兒子不是會輕易帶女孩子回家的人,對方喊兒子總經理,是公司的人嗎?但公司裡有誰能讓兒子這麼服服貼貼的?
呂晉洋神秘地笑而不答。
這時,梅慶雅小心翼翼地端著煮好的稀飯從廚房裡走出來,猛然看見一名中年婦女,她僵住腳步,尷尬地看看那婦人又看看呂晉洋,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兒子,她到底是誰?」呂母拉了拉兒子的衣袖,發現新大陸一般地打量梅慶雅。
呂晉洋倒是不慌不亂,氣定神閒地笑著幫兩人介紹。「我的秘書,梅慶雅,梅秘書,這是我母親。」
「嘎?」知道對方的身份,梅慶雅更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趕緊彎腰低頭,恭敬地說了一聲:「董事長夫人您好。」
稍後——
呂夫人,呂晉洋,梅慶雅,三個人一起坐在飯廳裡,呂晉洋的面前是一碗清粥,呂夫人和梅慶雅面前則各是一杯香片。
呂夫人喝了口茶,笑盈盈地看著梅慶雅,這個女孩子長相清秀又很有禮貌,還滿得她的緣的,她迫不及待地探問:「梅小姐是接任張秘書職務的新秘書嗎?」
「是的。」梅慶雅點頭,「報告董事長夫人,我兩個月前才剛接替張秘書的工作。」
「那做得還順手吧?晉洋對事情要求比較完美,你跟在他身邊做事辛苦了。」呂夫人很瞭解自己的兒子。
「不辛苦,跟在總經理身邊可以學習很多。」對方是長輩,又是董事長夫人,梅慶雅自是謹慎回答。
「怎麼不辛苦?還讓你來這兒幫忙煮晚餐,這孩子真是的……」呂夫人迂迴地問話,實在好奇到不行,怎麼秘書會跑到兒子屋裡,還幫他煮晚餐呢?
「呃……」梅慶雅乾笑,替呂晉洋說話。「總經理胃不舒服,我送文件過來,順便幫他弄點晚餐,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這樣呀……」呂夫人表面點頭,心裡卻不信她的說詞,好個舉手之勞,她才不信,梅秘書剛剛叮嚀兒子的語氣儘是關心,怎麼會只是秘書對上同的舉手之勞而已?
看兒子對梅小姐的態度也很不一樣,她還不曾看過兒子對哪個女人這麼好說話過,明顯對人家大大有好感。
該不會兒子在搞辦公室戀情吧?
她不是觀念迂腐之人,不認為兒子一定要跟名門千金交往,而且她這個兒子脾氣冷硬,也不是她可以掐圓捏扁作主掌握的,只要對方家世清白,她都不反對。
但是沒有門第之見並不表示她不好廳對方的背景,她很想瞭解梅慶雅多一點。
呂夫人又開口問:「對了,不知道梅小姐老家住哪裡?家裡有幾個人?父母是做什麼工作的?今年幾歲?」
梅慶雅先是微微一愣,但因為對方是長輩,又是董事長夫人,她不敢遲疑,很有禮貌地一一回答問話。
呂夫人聽了點頭呵笑,「二十七歲呀!那可以啊!年齡跟晉洋沒有差很多。」
梅慶雅尷尬地僵笑著。可以什麼啊?呂夫人該不會誤解了她和呂晉洋的關係吧?
她瞄一眼呂晉洋,沒想到他慢條斯理地在一旁吃著稀飯,毫無反應,彷彿他母親這麼問沒什麼好奇怪似的。
她索性自救試圖澄清。「董事長夫人,其實我不是……」
呂夫人打斷她,「別叫我夫人,多生疏呀!你叫我阿姨就好了。」
「這……」梅慶雅可不敢這麼叫,她只是一個小職員,哪能稱呼董事長夫人為阿姨。
她一臉尷尬,巴不得趕快逃離現場,呂晉洋終於出手相救,拍拍母親的手背說:「媽,你這樣會嚇到她。」
呂夫人笑得更開心了,她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不同,二兒子個性外放直爽,愛恨分明,沒有模糊地帶。而大兒子個性內斂,不輕易表露情感,跟他爸一樣,做的比說的多,能讓他開口維護的女孩子,妥當了,八九不離十就是兒子認定的女人。
呂夫人識趣地說:「對了,我還要回去張羅你爸爸的晚餐,沒有時間了,我先走了,梅小姐,有空再叫晉洋帶你來我們家玩。」
梅慶雅只能傻笑,不知該怎麼回答。
「好了,我走了。」
梅慶雅起身,彎腰道再見:「呂夫人再見。」
呂晉洋送母親出門,才關上門,一轉頭,立即迎上梅慶雅鼓頰怒瞪的臉。
「總經理,你剛剛為什麼不澄清?」
「澄清什麼?」呂晉洋一臉無辜。
「澄清我們不是那種關係。」被人誤會,她感到很彆扭。
「就是……」梅慶雅臉紅,很困難地說出口,「就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你不會看不出來吧?你母親誤會我們的關係了,以為我是你的女朋友。」
不同於她的窘迫與不自在,呂晉洋落落大方地說:「她沒有誤會。」
「什麼叫沒有誤會?」她驚訝地問。
就在此時,呂晉洋猛然朝她逼近一步,低下頭看著她,兩人的唇只差一公分的距離。
梅慶雅嚇得屏息不敢說話,她看見呂晉洋的眼裡閃著爍光。
「沒有誤會就是……我真的喜歡你,不單單是工作上的喜歡,也包括男女之情,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是很期待和你發展成情侶關係。」
「什麼?!」梅慶雅聽了倒退一大步,腦中嗡然作響,頭很暈,同時又心亂如麻。
她生氣地瞪著他,此時沒有被告白的雀躍心情,只覺得麻煩大了。
先別說他是總經理,她是總經理秘書,這種辦公室戀情肯定會落人口舌,更重要的是,他是害表妹傷心的負心漢耶!
被這種人告白?這……這怎麼可以?
好吧!雖然相處之後,她覺得他似乎是個好人,不像第一印象那麼難相處,而她對他也有那麼一丁點小小動心,但是……但是他不可以跟她告白啊!
呂晉洋疑惑失笑。「這是怎麼了?這樣瞪我?」
「總經理,你……」梅慶雅激動到發抖,「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對於感情的事我向來都很認真。」
梅慶雅閃避他的灼灼目光,深吸一口氣後,雙手握拳,態度決絕地說:「很抱歉,但是我不喜歡你。」
一瞬間,呂晉洋的臉色丕變,無語地盯著她那張美麗卻顯得無情的臉。
雖然梅慶雅沒有當真動手,但是在他的感覺裡,這比狠狠招摑了他一巴掌還令人難受。
說完後,梅慶雅默默無語地凝視著呂晉洋,他們對望了好半晌後,呂晉洋先開口,聲音很冷,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是嗎……我知道了……」
氣氛異常冷凝,梅慶雅努力擠出一個偽裝出來的難看笑容。「總經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回去了。」
「嗯。」呂晉洋往後退一步,不再看她。
梅慶雅默默地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呂晉洋的公寓。
出了門之後,她才一整個洩氣地垂下肩膀,茫然自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拒絕他應該是最正確不過的事,但是,為什麼她會有種遺憾的感覺呢?
隔天早上,梅慶雅到公司上班時沒有看到呂晉洋出現,十點就有一個會要開,她得先確認總經理今天是否繼續請病假,若總經理不出席的話,她就得事先通知各部門的主管取消會議。
為了確認,她拿起辦公室桌上的電話撥給呂晉洋。
電話接通,呂晉洋沉穩的聲音傳來,「喂?」
聽見他的聲音,她心跳不爭氣地加快,「總經理,我想跟你確認今天早上的會議是否要取消?」
「為什麼要取消?」
他的聲音一如以往平淡,聽不出特別的異樣,梅慶雅聽不出他的身體狀況是否OK,也聽不出他的情緒是否OK。
「呃……總經理沒有要請病假嗎?」
「不必,我已經在地下停車場,等一下就到辦公室了。」
「這麼快!總經理身體好了嗎?」梅慶雅下意識問出口,問完之後,後悔地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昨天回家之後,她失眠了一整晚,反覆想著與呂晉洋認識的經過,不否認這段日子以來,她對他漸漸產生了一點好感,但壞就壞在他傷害了芷琳,這項罪名使得他的分數大大扣分。
她自然不可能答應和他交往,就算再怎麼心動也不能答應。
不但不能,還要盡可能迴避他,除了公事以外,不聽,不看,不想,不關心,不在意……
昨晚她確實是對自己定下這「五不政策」,結果她馬上就破功了,情不自禁地關心他的身體。
天啊!她到底是怎麼了?呂晉洋是欺負表妹的大壞蛋,除了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之外,她不該跟他有任何牽扯。
呂晉洋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後冷靜地說著:「已經沒事了,謝謝你。」
「哪裡……那,總經理待會兒見。」梅慶雅力持鎮定,急忙掛斷電話。稍後呂晉洋進了辦公室,梅慶雅站起身向他道早。
「總經理,早。」
「早!」呂晉洋回了一聲早,推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五分鐘後,梅慶雅端了一杯溫開水敲門送進總經理室。
呂晉洋這時已經坐下,正低頭看簽呈。
她把水放在辦公桌上,乘機刻意觀察他的臉色,幸好他看起來氣色不錯,似乎已經沒有胃痛的情況了。
呂晉洋沒有抬頭看她,逕自俐落地交代:「梅秘書,把今天的行程給我看,還有催一下業務部的……再聯絡企劃部把下個月汽車零件展的企劃書……」
他不帶任何情緒地交辦事項,態度就跟平常一樣公事公辦,看不出任何異樣。這種平靜的姿態讓梅慶雅稍稍鬆了口氣,點頭記下他交代的事情。「是的,總經理,我馬上去聯絡。」
就這樣,兩人都刻意不提昨晚的事,希望接下來的日子就這麼平靜和的度過……
但是平靜與祥和只維持了半天。
下午四點多,快要下班前,總經理辦公室來了一名訪客。是一名身穿格子襯衫,牛仔褲,綁帶短筒軍靴又理平頭的年輕男子,身高約一八0公分,濃眉深目,狂放有型,但是眉宇之間卻有淡淡的幾不可見的憂傷。
梅慶雅沒見過這位訪客,馬上站起身禮貌地問:「不好意思,先生,請問您要找總經理嗎?」
「你是?」男子同樣疑惑地看著她,隨後才反應過來。「對了,聽說張秘書已經退休了。」
來者是呂雋風,二十七歲,呂晉洋的胞弟,先前在總公司擔任業務經理,現在調派到高雄工廠當廠長,今天回來台北總公司與研發部討論新產品的量產方案,順便來看看大哥。
「是的,張秘書已經退休了,我是梅秘書。」
「梅秘書,總經理在裡面吧?我找他。」
「他在,麻煩您稍等一下,我馬上聯絡總經理,請問怎麼稱呼?」
「我叫呂雋風,他知道我。」這間辦公室他不是第一次來,張秘書和呂晉洋他都很熟,眼前這個新秘書不認識他是正常的。
梅慶雅點點頭,按了分機。「總經理,這邊有位呂雋風先生要找你。」
電話那頭呂晉洋訝異地「哦?」了一聲,接著才說:「麻煩請他進來,順便泡兩杯茶進來。」
梅慶雅掛了電話,走到總經理室的門邊,先敲了敲門,然後幫呂雋風開門,「呂先生,你這邊請進。」
呂雋風一進去,呂晉洋立即起身迎向他。梅慶雅正要關上門時,聽見來訪的客人喊了一聲:「哥!」她把門關上,心裡充滿疑惑,原來總經理還有一個弟弟?
辦公室內,呂晉洋坐在沙發上,關心地問弟弟:「怎麼突然跑回來,不是在高雄嗎?」
「回來跟研發部討論量產的事已經敲定了,在剛生產的初階段他們會派人進駐工廠技術指導,討論完之後順便上來你這邊晃一下…….」說到下一句時,呂雋風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卻停頓,有些欲言又止。
「然後呢?」呂晉洋示意他往下說。
「那個……我聽媽說,你最近潰瘍送醫。」他有些彆扭地摸摸沙發扶手,看看窗外,一副好像只是在談天氣的模樣。
他是回來台北後跟母親通電話才知道哥哥的事,既然都已經進總公司一趟了,他當然就得上來關心一下。
呂晉洋了然淺笑,知道這是弟弟表現關心的最大極限。「謝謝,已經沒事了。」
「哦!」呂雋風點頭,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從小到大哥哥品學兼優,連進了公司都表現非凡,而他一直被父親拿來跟哥哥比較,本來就叛逆反骨的他因此跟哥哥有好一段時間交惡,跟爸爸也不說話,直到三個月前,他經歷一場痛不欲生的失去,渾渾噩噩無法好好上班,父親大發脾氣,是哥哥辦挺他,依他的意願將他調到高雄工廠,雖然還沒在高雄找到他失去的摯愛,但至少兄弟倆的感情有了改善。
「既然回來了,有順便去看爸媽嗎?」
「嗯!等一下會去陪媽吃晚餐。」言下之意是只陪媽,不陪爸。呂晉洋懂弟弟和的心結,他也不勉強。
「對了,你要找的那個女人找到了嗎?」聽說那個讓弟弟傷心的女人跑到高雄去,所以弟弟才要求轉調高雄。
呂雋風一臉頹喪地搖頭,「還沒……」
「不要急,慢慢找,但是別因此怠惰了工廠的事,我在爸面前幫你打過包票的,我知道你可以。」雖然是自己弟弟,但是對於工作的要求,他也不馬虎放任。
「嗯……」呂雋風應了一聲,然後兄弟倆沉默對看了半晌,畢竟以往的隔閡還是存在,無法那麼開懷暢談。
梅慶雅在這時敲門進來,送來兩杯用薄荷葉,迷迭香,洋甘菊泡的花草茶以及一小盤蘇打餅乾,那些香草植物是她利用午休時間到花市去買的,以前讀書時功課壓力大,她常鬧胃痛,媽媽都會泡花草茶給她喝,幫忙解胃痛,消胃脹。
「總經理,呂先生,你們請用。」她才剛放下東西,正準備退出去。但是呂雋風卻搶先她一步起身。
「我有點事要先走了。」跟哥哥這樣對看也尷尬,他想先走。
「好!」呂晉洋點頭,起身送弟弟。
梅慶雅趕緊幫忙開門,跟著送訪客到電梯口,幫他按電梯。
回辦公室後,她連忙收拾總經理室桌上的茶杯,把其中一杯花茶改端到總經理辦公桌上,順口介紹道:「總經理,這個茶對改善胃痛的效果還不錯。」
呂晉洋端起茶杯啜飲一口,香草的獨特芳香氣息撲鼻而來,味道沁心舒爽,他還滿喜歡的。
他抬頭向她道謝,「謝謝你的用心。」
「不客氣。」梅慶雅被他炯然有神的眼睛看得一整個不自在,慌亂地找話聊。
「總經理,我聽剛剛那位訪客叫你哥……」
「沒錯,他是我弟弟,叫呂雋風,是公司高雄區工廠的廠長。」
「總經理的弟弟看起來好有型,我以前沒看過他,你們兄弟倆的感覺差很多。」一個斯文嚴謹,一個豪邁瀟灑。
「沒錯,他天生就比較有個性,脾氣也大了點,不喜歡被人管,還跑去玩賽車,讓我爸很生氣,後來聽說是因為一個女孩子的關係突然想通了,居然願意接受我爸的安排在公司裡當業務經理,一開始他很拼,做得還挺不錯的,後來因為一些事申請調職到高雄去。」因為沒有把梅慶雅當外人,所以她問他便答。
「你說他曾經在總公司當過業務經理?」梅慶雅皺眉,隱約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嗯!怎麼了?」呂晉洋不懂她為何突然對弟弟的事這麼好奇。
梅慶雅看著他問:「那……請問總經理你也玩賽車嗎?」
呂晉洋笑了出來,「怎麼可能!」他忙到有時間睡覺就不錯了,哪有空去玩賽車?
「那,我再請問一下,董事長就你們兩個兒子而已嗎?」
答案呼之欲出了,梅慶雅突然感到心慌,難道她真有那麼糊塗,平白冤枉了呂晉洋?當初表妹只告訴她負心漢是品誠企業董事長的兒子,可沒有明確說出那位負心漢擔任的是什麼職務,也沒有說他還有一個哥哥,偏偏她上班後就只有遇見呂晉洋,所以……
「當然!怎麼了?我們家有幾個兄弟有什麼關係?」呂晉洋發現她好像很緊張似的。
「有關係,當然有關係……」聽到答案,梅慶雅呆住了,現在有件事非確認不可,於是她突然彎腰致歉,「總經理,抱歉,我突然肚子痛,我去一下洗手間。」
「肚子痛?要不要緊?」呂晉洋嚇一跳,他看她臉色確實不太對勁,是吃壞肚子了嗎?
「沒關係,沒關係。」梅慶雅急匆匆地逕自推門出去,速速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從皮包裡取出手機,閃到洗手間去。
她進去其中一間廁所,用緊張發抖的手按數字鍵,拔電話,打給表妹何芷琳。
電話接通,梅慶雅喘吁吁的問:「芷琳,我問你一件事,你認識呂晉洋這個人嗎?」
何芷琳疑惑的聲音傳來。「我不認識,慶雅,你怎麼突然這樣問我?」
「不認識?不認識?」梅慶雅額頭抵著門板,忍不住大叫。
「慶雅,到底怎麼回事?」
梅慶雅深呼吸,提醒自己別說漏嘴提起呂雋風這號人物,否則芷琳那麼脆弱的神經會受不了,肯定會哭到淚漣漪。
「哦,沒事。」她收拾過分激動的聲音,故作無事地胡扯一通。「我只是在台北認識一個跟你同一間學校,同一屆音樂系畢業的男生,想問看看你是不是認識他?」
何芷琳沒懷疑她的話,輕笑著說:「跟我打聽男人?真難得,慶雅,該不會是你喜歡上人家,所以想調查對方的背景資料吧?我改天可以幫你找找看畢業紀念冊裡有沒有這號人物。」
「哈……也不是這樣啦!」梅慶雅裝傻,傻笑帶過,「那個,不好意思,我先去忙了,改天再跟你通電話。」
掛上電話後,梅慶雅心裡很不安。
她起出廁所,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此時她的眼神異常晶爍,她知道這是因為內心燃燒著一股衝動所致,她現在很想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