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才二十一歲,長髮及肩,面容年輕,會笑,卻獨獨少了朝氣,眼底只見一片靜默,在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同齡人的朝氣。
言炅夜一個人坐在宮韻院子裡的竹椅上,想著從前。宮韻過世已經快半個月了,望天門上下幾乎都從悲痛中恢復過來了。
離開院子,走進了宮韻的書房。她在宮韻生前辦公的書桌那停下,坐在了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想像著他還坐在書桌後看文件,然後偶爾抬頭對著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她笑的情景。
出了書房,推開宮韻的房門,發現有人已經早了一步到了裡面。房間裡的窗簾沒有拉開,燈也沒有開,裡面昏昏暗暗的,發現裡面有人的時候,她著實嚇了一跳。
「誰?誰在這裡?」
沒有人回答她,她覺得心裡毛毛的,趕緊開燈。看到坐在宮韻床上的宮無徹,一顆懸掛著的心也就安了下來。
她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你也想爺爺了?」
宮無徹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一直看著手裡的照片。
很累吧?不能因為想爺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能因為想爺爺而一整天都在墓地那邊待著,不能因為想爺爺而不去上班,不能因為想爺爺而掉眼淚,更不能因為想爺爺而不去管望天門。
她可以因為想爺爺而哭上一整天,她可以因為想爺爺而在墓園那窩上一整天,她可以因為想爺爺而以心情還沒有恢復為借口不去上班。可是他卻因為背負著望天門這個重擔什麼也不能。
沉默了許久之後,宮無徹終於開口:「你看這照片,爺爺笑得是那麼的開心。」
言炅夜接過他手上的照片。眼睛盯著那張照片,鼻子一酸,控制了一天的眼淚就那樣吧嗒吧嗒地下來了。
照片是在她和他結婚那天拍的。那時候因為爺爺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他希望能看到最愛的兩個孩子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所以,他們兩個結婚了,在爺爺的希望下。還記得籌備婚禮的那段時間,爺爺的病在逐漸好轉。他和她也一直以為,爺爺的病可以完全好的。
照片上的她穿著天下最潔白的婚紗,而他穿著筆挺的西裝,中間的爺爺笑得那麼的開心,一點都看不出是一個生病了許久的老人。而且接下來的幾個月,爺爺的病也是一天天轉好,可誰也沒有想到幾個月後的一天,爺爺會突然心悸病發作而離開了人世。
「我突然好懷念爺爺叫我『小夜兒』的聲音。雖然爺爺在大家的眼裡很嚴肅,可他卻是我眼中最慈愛的爺爺。」
「不要哭了。」宮無徹遞上了面紙。看著她的眼淚他會不捨得。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樣哭出來。」言炅夜止住了眼淚,直視著宮無徹的雙眼,「你和我一樣都只是普通人。既然我們是夫妻,那麼我希望你能在我的面前放開地哭一場。」
宮無徹望著她沉默了許久,讓言炅夜的心也懸高了許久。許久後,宮無徹將她緊緊攬入懷中。即使他的擁抱讓言炅夜有些難以呼吸,她還是沒有掙開他的懷抱。她知道這個時候的他其實很脆弱。
宮無徹的嘴唇輕吻過言炅夜的頭髮,然後用下巴枕著她的頭頂,臉上的神情漸漸轉變為悲傷。
親眼見著爺爺在自己的面前倒下是他這一生的最痛。還好,還好還有她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邊。即使明白她愛的不是他,但是她能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對他而言就已經足夠了。這輩子,就算她不能愛上他,他也不要放她離開。
自私嗎?自私吧!他給過她自由的機會的,可是她沒有把握好。既然現在他們已經是夫妻了,那麼請允許他自私地將她一輩子都留在自己的身邊。
「林嫂,你知不知道少主去哪裡了?」鐵熊看到剛剛買菜回來的林嫂馬上迎了上去。他已經找了很久了,都快將整座別墅給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人。
鐵熊是望天門的元老級人物了,他和宮韻情同兄弟,宮韻去世後,他幫著宮無徹一起處理亂七八糟的門內事物。對於宮韻的突然去世,能忍住悲痛擔起重任,宮無徹在望天門上下的眼中的確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
今天是望天門幹部難得的一天休假時間。可是一大早,鐵熊就陸續接到望天門各個在外面執行任務的下屬的電話,說任務失敗。一次的任務失敗不奇怪,畢竟他們也只是普通人。可是連續十幾個任務都在一個早上失敗,就不合情理了。
「早餐過後就沒有見到他和少夫人了。老爺去世以後,大家的情緒都不好,他們最近連飯都吃不下了,每次都只是看在我辛苦的分上隨便夾了幾筷子菜,擔心死我了。再這樣下去怎麼行啊——」林嫂聽到他要找宮無徹和言炅夜,就開始念叨大家這幾天下來的情況。
「你再想想他們有沒有說過要去什麼地方的?」剛才在找人的時候又接到了幾個類似的電話,看來事情是越來越嚴重了。若不及時解決,望天門以後還怎麼在道上生存?
「我也想不起來啊。我還想問他們今天想吃什麼菜呢。今天也沒聽他們說要去什麼地方來著。對了,既然你要去找他們,那有件事情就拜託你——」林嫂見他這般著急也明白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也開始努力地回想宮無徹和言炅夜到底去了什麼地方了,「哦,少夫人早上好像是去了老爺生前住的地方了,你可以去那邊找找看。」
「我馬上過去找她。」鐵熊說完立刻帶著一些人匆匆忙忙地朝宮韻生前住的地方走去。
林嫂在後面看著他從自己眼前走掉,一時間想不起自己到底有什麼事情要拜託他。想想也就算了,她拎起一籃子的菜準備進廚房。猛地想起她是想要讓鐵熊在找到宮無徹和言炅夜後幫她問一下那兩人中午想吃什麼。
「鐵老,我們已經找到少主和少夫人了。」
「好,太好了。快帶我去見他們。」鐵熊激動地抓住了下屬的手。
「不用了,我們已經來了。」
宮無徹帶著言炅夜雙雙來到了鐵熊面前。在見到他們兩個之後,鐵熊那顆懸了一個上午的心終於鬆了下來,可是一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少主,大事不好了。」想到早上接到的那些電話,鐵熊的冷汗就開始一滴滴往外冒。
「鐵爺爺,發生了什麼事情?」宮無徹無表情的臉開始在他的焦急的影響下漸漸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從一出生開始他就認識鐵爺爺了,在記憶當中他從來沒有見過鐵爺爺出現這樣的表情。
「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
「就去爺爺的書房吧。」宮無徹考慮了一下後做出了決定,他對一邊並排站著的下屬下了命令,「你們在外面守著不要讓任何人接近。」
「是。」
等到他們三人進了書房關上了門後,鐵熊就急忙向宮無徹匯報今天發生的事情。
「從今天一大早開始我就陸續地接到在外面接任務的下屬的電話,說任務失敗或者任務受到了阻撓,無法成功。原本想打電話直接向你報告,可是打不通。」鐵熊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出現這樣的情況很不正常,所以我從那些下屬那邊瞭解了一下大致的情況,發現這麼多起的任務之所以失敗都有一個很大的關鍵。那就是他們的行蹤被人家掌握得很清楚。我想,我們這邊可能……」
「可能什麼?」言炅夜也漸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可能出現了背叛者。」宮無徹冷冽地接住鐵熊的話往下說。
背叛者,一個多麼遙遠又陌生的詞語。從他開始對周圍的事情有印象開始,從來沒有聽說過望天門有背叛者出現的前例,甚至連一點點的傳聞都沒有聽說過。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望天門是不會出現背叛者的。
望天門除了明裡接收保鏢這個任務以外,暗地裡也是道上最有名氣的殺手組織。不過望天門接下任務之前一定會對目標和委託人進行調查,然後再考慮是否接下任務。每次的任務都按難易程度派不同等級的下屬出去執行,且每次的任務都務必做到最完美。現在在一天之中望天門裡那些出去執行任務的人不是遭遇阻撓就是任務被破壞而導致失敗,這只能說明望天門裡出現了背叛者。
「背叛者?」言炅夜一下子拉高了聲音,不敢置信的眼神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來回掃動。
「沒錯。如果我們的判斷沒有出現錯誤的話,的確是出現了背叛者。而且這個人還是望天門內部的高層人員。」
「鐵爺爺,您認為應該會是誰?」宮無徹的手漸漸握成拳。
「我不知道。」鐵熊老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想過望天門會出現背叛者。而且我覺得所有的高層人員都不像是會背叛望天門的人,因為他們也沒有背叛組織的理由。」
宮無徹聽了鐵熊的話沉默了很久。的確,沒有理由就不會背叛。更何況高層人員中老一派是爺爺的追隨者,跟著一起打江山的;中年的是後來爺爺提拔上去的,年輕的是現在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一般都是從小訓練到大的那種,望天門就等於是他們的家,任何一人都沒有背叛的理由。
「鐵爺爺,麻煩您老馬上召集所有的高層人員回總部開會。時間定在明天早上十點。」宮無徹做出了決定。
「是,少主。」鐵熊頷首離開。拉開書房的門準備跨出去的時候,他又被宮無徹叫住了,「少主還有什麼事情要我去辦的嗎?」
「鐵爺爺,您這段時間要萬事小心。」
「是,少主。」
鐵熊走後,書房又靜了下來。言炅夜坐在沙發上看著宮無徹在書房裡來回走動什麼話也沒說,她現在的心也是懸在嗓子眼上的,也想像他那樣走動。可最近她老是不想動,明明什麼都沒干卻覺得很累,估計是因為爺爺的去世而傷心過度了。
一直在走動的宮無徹忽然想到了什麼而停了下來。他看著略顯疲憊的言炅夜後轉過了身子背對著她說:「事情沒有查明白之前我會讓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你的。」
「哦。」好累,好想睡覺。
一聲「哦」之後許久,書房內再次變得安靜。宮無徹轉過身來發現坐在沙發上的言炅夜已經睡著了。他走過去,在她的身邊坐下,手撫過她略顯疲憊的臉,歎了口氣,然後將睡著的她抱起,準備帶她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言炅夜好像是因為睡得不舒服而蹙起了眉頭,宮無徹趕忙給她調整了一下,讓她在自己的懷裡找到一個舒適的睡覺位置。有了一個舒適的位置,人睡得安穩了,言炅夜也漸漸鬆開了蹙起的眉頭。
他走動的過程中,言炅夜感覺沙發在移動,在迷糊中微微張開了雙眼,看到的是宮無徹剛硬的下巴後,帶著笑再次進入了睡夢中。
她發現,他其實對她也是很溫柔的。
「對於今天我為什麼召集大家來開會都已經聽到了一些傳聞了吧?」宮無徹在圓形桌子的那個象徵最高權力的位置上坐著,他看著和自己坐在一起的望天門的內部高層幹部冷著一張臉。望天門的信息網號稱世界一流,裡面的人與人之間消息的流通速度也不會慢到哪裡去,即使昨天的事情他已經下了封口令。
「少主,我們望天門怎麼可能會有背叛者?」一位高層幹部根本就不相信那些傳聞的真實性。
大家開始議論紛紛。
「就是啊。我們望天門幾十年來從來沒聽說過有背叛者。」
「我已經在這裡工作了大半輩子了,第一聽說有人會背叛自己的家的。」
「不知道是誰啊。據說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不會是你吧?」
「我看是你才對。」
「有沒有可能是他?」
「他?不會吧?老爺子可是他的大恩人。」
「那會是誰啊?」
「也許我們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嫌疑又和每個人都無關。」
「……」
「……」
「好了,大家安靜一下。」宮無徹在聽完了一陣竊竊私語後開口。
會議室內馬上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擺脫嫌疑。
「找大家來開會不是要大家互相懷疑,而是要提醒大家萬事小心,不要放過身邊細小的細節,我一定會找到望天門內所謂的背叛者的。當然,這也需要你們大家的幫助。畢竟望天門是大家的望天門。它不僅是我的家,也是大家的家。為了自己的家園,我希望大家能夠齊心協力。這次的事情提醒了我們要居安思危,不能對自己太過於有信心了,以為不會發生那些事情就一定不會發生。」宮無徹的眼掃過會議室裡的每一個人,想從裡面找出一個可疑的人物,可惜每個人看起來都有嫌疑卻又都沒有嫌疑。
聽了他的話,會議室裡的每一個人臉色都變得凝重。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大家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解散後,大家都陸續離開,只有宮無徹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坐著。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發疼的眉心,腦神經一直緊繃著無法放鬆。
石青本來已經拉開了會議室的門柄準備出去了,回頭看了一眼看起來很累的宮無徹後,又走到了他身邊的位置坐下。
「少主,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這些天來,他很清楚少主和小夜都是在忍著悲傷過日子的。其實有些事情他知道,可是他在說與不說之間掙扎著。他很想說出來,可是他不能。所以從知道那件事情以來,他就一直在掙扎著。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事吧。」宮無徹再次伸手揉自己的眉間。最近的事情,讓他的壓力越來越大。他看向旁邊的石青,平時不怎麼和他交談是因為他是自己的情敵。可是他也沒有忘記,小的時候他曾經是自己最好的玩伴。即使他們是情敵,他還是可以完全相信他,「我還要在這裡等小夜過來。」
聽他說到言炅夜,石青的臉色暗了下來。不過他隨即就將自己黯然的神情給掩飾得很完美,「那我陪你一起等吧。最近有一家新開的餐廳,裡面的東西都很好吃,特別是那裡的點心做得很好吃。今天我請客。」
宮無徹點了點頭。最近小夜的胃口不好,什麼都吃不下,老是很疲憊。點心一向是她的最愛,既然新開的餐廳點心不錯,那帶她出去讓她高興一下也是應該的,「她現在應該就快到了吧!」
「不如,我們下去等她吧。」石青提議。下去等比較快見到她,他想。
「也好。」
對視一眼,兩人一起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進了電梯以後又是一陣沉默。兩人都不知道到底要說些什麼。
石青忽然笑了出來。他看著電梯光亮的牆壁,看著裡面映照著的兩個人影開口問:「你還記得小時候嗎?」
「我記憶力很好。」宮無徹也笑了出來。小時候和石青石綠一起度過的那一年,其實也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之一。那個時候他被爺爺送去新加坡受訓,就是住在石青家的。還記得第一天和石青見面,兩個人就因為一塊彩虹石打了一架,兩個人都掛著彩回去。回去一看,原來都是自己人。結果兩個人都被罰了。在那裡,沒有人會因為他是少主就給他優待。他後來知道石綠有收藏彩虹石的愛好,明白了石青為什麼要和自己打架後,就將那塊彩虹石送給了石綠。那以後,他們三個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只是後來,他回巴黎,石青石綠跟著他回巴黎訓練後,因為小夜,幾個人之間的關係有了細微的變化。
然後,他和他就開始漸漸疏遠了。後來,他也漸漸大了,開始對學校的閒言閒語在乎了起來,所以對小夜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排斥。再後來……
「鐺」的一聲,電梯到了一樓停了下來,將陷入回憶中的兩人成功地拉回了現實中。望著已經打開的電梯門,兩個人再次相看一眼,同時笑出了聲。
跨出電梯,走到門口,就看到了剛剛從車上下來,正朝他們走來的言炅夜。第一眼看到他們兩個並肩站著的時候,言炅夜愣了很久,終於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沒有想到平時不怎麼一起走的人,今天會這麼平和地站在那裡。
「石哥你也在啊?」言炅夜笑了笑,然後走到兩人中間挽著宮無徹的手。
「是啊。在等你一起去一家新開的餐廳吃飯。」石青的笑中有著寵溺。
言炅夜身邊的宮無徹看著這一切雖然心底有點嫉妒,不過也沒生氣。他不是大方,只是不想破壞了言炅夜今天難得的好心情。
「我們走吧。」
「好。我今天胃口不錯。要吃多一點。石哥,不怕我把你吃窮了?」
「怕什麼?我窮了還有你老公在啊。他比我有錢,你吃幾輩子也吃不完。」
「今天你請客又不是他請客。」
「我請客他付錢也沒什麼不對啊。反正都是進了你的肚皮。」
石青和言炅夜兩個人熱烈地交談,宮無徹緊繃著的情緒也漸漸得到了放鬆。言炅夜邊說話邊跟著他們的腳步朝車子那邊走去,突然她發現不遠處的什麼光閃了一下,心下一驚,馬上朝旁邊的宮無徹撲過去。隨後只聽到她「啊」的一聲倒向了宮無徹的懷中。石青馬上掏出手槍,抬頭四處張望,而宮無徹則抱住言炅夜,他顯然被嚇到了。一邊的司機迅速打電話叫了望天門旗下的醫院的救護車。
旁邊的望天門的護衛立刻行動,追查四周的可疑人物。石青的眼瞬間冷了下來。是誰膽大到到這裡行兇。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加入找兇手的隊伍。」石青朝幾個因為言炅夜受傷而愣在一邊的望天門的人員吼道。他回頭看了一眼言炅夜和宮無徹,見到的是血一滴滴從言炅夜的身上流出,經過宮無徹的手一滴滴地滴在地上,他的怒火更加高漲。
一個回頭,眼角瞥到了左右角那個人影——他的第一反應是舉槍朝那邊射擊,卻在下一秒因為看到了那人的臉孔後手一偏,射中了牆角。
他原本以為那個人會因為這樣而逃跑的,沒想到那人卻笑著再次朝言炅夜的方向開槍。石青一見嚇了一跳,趕忙撲過去。因為這個時候的護衛以為兇手跑了,全部都出動去追人,原地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如果石青不往言炅夜那邊撲去的話,原本就受了重傷失去意識的她怕是會丟掉小命。此時的宮無徹正坐在地上,而言炅夜倒在了他的懷裡。石青撲過去後,那顆子彈打中了他的太陽穴下方——
而那人看到射中了石青,且望天門的護衛已經朝這個方向追過來,一慌,馬上拐到別的街道上,逃跑了。
「石青,你沒事吧?」宮無徹看著石青在自己的面前倒下,血從他的傷口流了出來。
石青強忍著劇烈的疼痛,忍住暈倒前的最後一口氣認真地看著宮無徹,「少主,我知道那人罪不可赦,但是,我還是請你看在我的分上原諒她……」話音落下,人也陷入了黑暗當中。
救護車在這個時候到來,醫生護士見到宮無徹臉上的陰霾,嚇得冷汗直冒。於是急忙將石青和言炅夜放到擔架上送上了車,準備送去醫院的急救室搶救。
「對不起少主,我們因為準備藥物來遲了。」一個醫生唯唯諾諾地開口。
「廢話少說,快看看他們兩個怎麼樣了。」宮無徹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情聽他廢話。
一邊的護士迅速地為兩人做急救措施,個個臉上的神色都不對勁。直到救護車到了醫院,車中的氣氛都處於一種低壓狀態。
等到言炅夜醒來時,已經是一個星期後的事情了。
醒來張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醫院裡專用的雪白被單。動了動身子,扯到了處於肩膀下方一點處的傷口。轉頭看了看四週一片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忽然覺得自己很悲哀很委屈。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只知道在夢裡有人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就像是宮無徹的,可是醒來沒見到人,也就失望了,心也就涼了。
從床上坐起來,心裡覺得什麼地方空了一塊,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掀開被單,正準備下床,卻被人喝住。
「你幹什麼?」宮無徹從病房門口那邊進來就看到了她想下床這一幕,立刻出聲喝道。
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宮無徹那張好像思念了很久的臉,心間像被什麼東西衝得滿滿的,突然間委屈的淚水就下來了。這突如其來的淚水成功地嚇到了宮無徹。
他手上拎著飯盒趕忙走到了床邊,將飯盒扔在一邊後,伸手擦去她的眼淚,「怎麼突然就哭了?」即使很少見到她哭,他也從來都沒有錯估她的眼淚對自己的影響力。
「我沒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哭。
「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才。」言炅夜伸手抹去一直往下掉的眼淚,「我昏迷了多久了?」
「一個多星期了。」
「什麼?一個多星期?那望天門的背叛者找到了沒有?」
「沒有找到,不過不找了。」這是他答應石青的。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才剛剛醒,就不要管那麼多了。」
一陣沉默。
「我想下去走走。」言炅夜開口。
「現在先不要下去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那,我明天可以出院嗎?」
「還不行,醫生說你需要好好休息,養好自己的身體。」
病房外傳來敲門聲,宮無徹走過去開門。和門外的人交談了幾句後,回頭對裡面的言炅夜說道:「我有事要去處理一下,你不要四處亂走。要好好在病床上休息,等下護士會在固定的時間過來看你,知道了嗎?」
言炅夜點了點頭後,宮無徹便和門外的人一起走了。
望著已經空蕩蕩的病房發呆了許久後,她正想下床就被推門進來準備為她做定時檢查的護士給制止了。
「為什麼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沒有力氣一般?」她問護士。
護士笑了笑,「那是因為少夫人受了重傷又加上小產的緣故,過幾天就會恢復的。」
護士的話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她的手撫向自己的腹部。
她小產了。
她的孩子沒了。
她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到來,他就這樣沒了。
看著她呆愣的表情,護士馬上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少主早就交代過了,小產的事情不能讓少夫人知道。因為她不小心說錯話,現在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少夫人,對不起。」
言炅夜沒有理會她。
她和他的孩子啊,就因為她的不小心,沒了。
接下來的幾天,言炅夜乖乖吃藥,乖乖打針,事事都配合醫生和護士,只是一句話都不說,任何人都不理,像是沒有生命的玩偶任人擺佈。
夜很深,病房裡依舊是一個人,宮無徹這幾天像是失蹤了似的,都見不到人,只有林嫂在白天來醫院陪她。她問林嫂他去哪裡了,可林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些天除了木唯哥和梁謙哥偶爾來看了她幾次外,幾乎就沒什麼人來了。奇怪的是居然連石綠這個死對頭都沒有來醫院諷刺過自己。
掀開了被單,下了床,雖然身體還是有點虛,但是比起剛剛醒來的那天已經好很多了。她拉開了病房的門,走了出去。走道外面有燈光,卻冷冷清清的。空蕩的走道因為夜晚的到來變得冷清,感覺很空曠。她順著走道一直往前走,自己卻不知道要去哪裡。
走著走著,聽到了小小的聲音,然後順著聲音的來源朝前走去。那原先細小的聲音漸漸變得大聲,她也漸漸地朝聲音發源地靠近。
不遠處有燈光的地方是幾個值夜班的護士在聊天。
「真不知道少主是怎麼想的,少夫人明明是為了他受傷的,甚至連孩子都沒了,可他這些天卻總是和石小姐在一起。」
是啊,她的孩子沒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真是為少夫人不值啊。本來以為嫁給少主就能一輩子幸福,據說他們兩個還是青梅竹馬呢!」
是啊,是青梅竹馬,只是他不愛她罷了。
「可是我覺得還好啊,少主這些天會和石小姐走得很近不是沒有原因的啦!據說他們會走得那麼近其實是因為石青少爺。我聽說,那個石青少爺也是少夫人的青梅竹馬,而且他還愛著少夫人呢。」
是啊,她也知道他喜歡自己。可是愛情不能勉強啊!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怕什麼?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嘛。」
「那個石青少爺不是為了保護少夫人和少主受了傷了嗎?怎麼人在這裡住了兩個星期就轉走了?如果沒有他,少夫人估計也就活不了了。」
是啊,受傷了——啊,受傷了?石哥受傷了?因為她?
她從陰影處走出來,走到了那些護士面前,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傻傻地站著。那些護士看到她明顯呆住,看起來被她的突然出現嚇到了。
「少夫人,你——你有什麼事嗎?」護士一被選為代表開口。
「你們剛才說,石青怎麼了?現在人呢?」
「他受傷了。」護士二回答。
「人不知道去哪裡了。只知道已經不在我們醫院裡了。」護士三接口。
聽完了這些話,她轉身就走。怪異的舉動讓先前已經受了驚嚇的三個護士再次被嚇到。三人趕忙跟在她的身後準備送她回病房。她們都很清楚如果少夫人出了什麼差池的話,她們三個是負不起這個責任的。
跟在言炅夜身後的三人對看一眼,其中一人拿起手機通知了院長。
第二天早上,好些天沒有露面的宮無徹終於現身了。言炅夜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問:「石哥他怎麼樣了?沒事了嗎?」「他沒事了。你呢?你知道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嚇到了值班的護士?」
「是嗎?」沒事了就好啊。
「你……」宮無徹欲言又止。
言炅夜抬頭看他。
看著她,宮無徹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言炅夜忽然開口問道。
「你想什麼時候出院?」
「明天。」
「你肩膀上的傷,因為昨天晚上扯到了,近期是好不了的。」
「我明天一定要出院。」
這已經是從醫院回到家裡的第四天了。
言炅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很久了。她看了看牆壁上的那個壁鐘,已經是午夜零點三十四分鐘了,他還是沒有回來。一個不小心將背部靠向了沙發背,碰到了背部那還沒有痊癒的傷口。痛,卻沒有知覺了。
她一直在等,等著宮無徹回家。
雖然還有林嫂在陪著她,可是她覺得冷清。心空了一個大洞,需要他來填滿。她不是只有今天夜裡這樣等過。從醫院回來的第一天開始,她就在等。等著他回來。可是他已經整整四天都沒有回來過了。
這四天以來,她每天晚上都是等到了三四點,然後一直不放心她的林嫂出來費盡了口舌將她勸回房間去休息的。
指針在流轉,時間在一點點地流逝。到了指針指向了一點四十五分鐘的時候,還是沒有見到宮無徹回家,言炅夜的心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涼了。但是她固執地等下去。
終於,在近兩點的時候,外面有了車停下來的聲音。
是他回來了吧?她想。
宮無徹已經醉得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今天,醫生宣佈石青成為植物人。石綠拖著宮無徹在外面喝酒喝了一晚上。其實只有宮無徹一人在那邊拚命地灌自己酒,和他一起去的石綠也只是喝了幾杯。
石綠很清楚他今天這樣灌酒不單單只是因為她哥哥的事情,也是因為言炅夜的事情。她扶著宮無徹出了車門,只見他一個踉蹌,石綠趕緊扶住了他,這樣的情景從別墅中往外面看,就像是兩個人擁抱在一起的。
「小夜,我真的很愛你。」宮無徹看著石綠的臉笑了,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讓石綠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在石綠的攙扶之下,兩人已經進了客廳的門。本來以為什麼事都沒有了,結果迷迷糊糊中的宮無徹在言炅夜也打算過去攙扶他的時候對著石綠說:「我……真的很……愛你。」
這個時候言炅夜已經扶住他的雙手在恍然之間鬆開,整個人退了幾步之遠。愣愣地看著石綠將宮無徹攙扶到沙發上,只見宮無徹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留下在原地的言炅夜和臉上有著得意的笑的石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