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武美雙頰潮紅,腳步紊亂地穿過走廊,繞過客廳中央的樓梯扶手,疾步扶著扶手抬階而上。
事清變得好奇怪,奇怪得完全逃脫她能理解的範圍。
她跟大少爺之間明明什麼都沒有,那個不知名的房客先生卻好似故意將話說得很暖昧,不僅讓大少爺動怒,也讓她不知所措。
怎麼會這樣?她對大少爺並沒有非分之想雖然她曾經想撫平大少爺眉心那道深刻的皺摺,但那又能代表什麼?她只是不想見他那麼不開心罷了。
真的只是這樣嗎?一道聲音突然由她心底深處響起,教她心虛的頓下腳步。
不,她能肯定大少爺是個很好的男人,雖然他看起來是如此悶悶不樂,講話也很機車,但其實卻是為了她好。
那天她差點在老太爺的房間摔倒,他口氣嚴厲的臭罵她一頓,當時她很生氣,也沒禮貌的回嘴,但事後她好好的自我反省,不得不承認確實是自己不對。
是她貪圖便利,懶得從椅子下來移功椅子的位置,才會做那種驚險動作,若不是大少爺好心的接住她,她恐怕會當場摔個四腳朝天。
對啦,大少爺講的話是很難聽,可是其實他心底應該不是那麼想的,不然他也不會出手接住她,直接讓她跌個狗吃屎就好了不是嗎?
她認定了大少爺是個好人,只是嘴巴不會說好聽話,可是他的心地很好,就算是責罵,也蘊含了關心在裡面,她都知道的,點點滴滴全放在心裡頭……
但光是如此又能代表什麼?
就算她對大少爺有好感又如何?
她和他根本是雲跟泥,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像她這樣平凡的女子,就算作夢也不敢妄想自己會跟大少爺有什麼發展的,她一點都不想、不想、不想!
可是她的心好亂,怦然的心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現在只有工作能轉移她的注意力,她得快點去找老太爺,為老太爺按摩還是純聊夭都好,她非得趕緊找點事清做,不能再讓自己胡思亂想下去。
「武美,等等,別走那麼快啊武美!』,
她慌亂得像只無頭蒼蠅亂亂竄,直到身後傳來叫喚她的聲音,她才由思緒裡驚醒;她連忙旋過身來,發現是女傭小湄在叫她。
「小謂,有事嗎?」小湄該不會發現她的癡心妄想吧?她神經緊繃的回視。
「有人找你耶,是一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小帥哥。」小湄並沒有發現如臉色不對,邊說還邊掩著嘴偷笑。「沒想到你有姐弟戀的嗜好,跟我一樣呢!」
「……」她的臉黑了半邊,霎時接不上話。
太好了,小湄似乎什麼都沒發現,但她哪來什麼姐弟戀的嗜好?這想像力未免太天馬行空了點。
至於那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男生……她微微瞠大雙眸,突然想到令鬧到這裡來找她的年輕男孩,應該只有她那就讀大學的弟弟游武聖,不會再有別人了。
為了節省開銷,她由新竹北上至今不曾申辦過手機門號,就怕浪費錢,留給家裡的是鍾家的電話,不過家人卻不曾打過電話來;她曾交代家裡除非要事,盡量別打電話,以免吵擾了主人家,因此平日都是她主動打電話回家報平安的。
難道是家人打了鍾家電話卻沒轉接給她嗎?還是家裡想打電話給她時,恰好是鍾家人休息的時間?原本就心情亂糟糟的她更慌了,趕忙由樓梯上往下衝。
「小湄,你說的那個男生在哪兒?趕忙帶我去找他。」她稍嫌激動的抓住小謂直問。
「好好好,他就等在大門口,你走出去就看到了。」瞧她急的呢!小湄好心的指引她。「你去吧,我得去後院……
小湄後來說了什麼,武美完全沒有所進耳裡,她的心跳比之前更快,因為武冬維不可能沒事跑來找她談天聊八卦,一定是家裡出事了。
爸媽都還好嗎?身體都健康吧?還是麵攤生意不好,家裡的開銷不夠用?一堆負面想法很快的塞滿她的腦袋;令她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根本是腳步不敢稍歇的奔跑起來。
「武聖!」她拉開半掩的大門,果然見弟弟神色不安的站在外面的大門邊,她不假思索的衝過去拉位武冬的手臂,一開口竟是微顫的聲調。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先打電話過來?」
「因為事情發生的時間太晚了,我只好一早跑上台北來找你。」游武聖一臉倉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姐,爸現在在醫院,媽也受了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怕!」
游武美狠震了下,咬牙穩住腳步。「你別怕也別急,慢慢說給我聽。」
這是怎麼回事?家中二老全成了傷號?這該怎麼辦才好?
但她不能慌,她一慌武聖會更慌!
她是長女,是武冬的姐姐,爸媽出了事,現在也只能靠她挺過這個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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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呀呀!窗外似乎有不錯的風景呢!
康東穎傳達了自己想休假的意願,並與鍾克允敲定回公司掌管大權的時間,有點無聊的踱到窗邊向窗外望去,不巧就看到剛才那可愛的小女傭在大門口與年輕男子「私會」,不禁玩味的嘖嘖出聲。
「你發什麼神經?窗外的景色一直是那樣。』,鍾克允白了好友一眼,他從來不覺得窗外的景色有何特別。
「來看看。」康東穎興奮的對他招了招手。
「少無聊了。」鍾克允揮揮手,懶得搭理他。
「來啦!保證你不會後悔。」康東穎似乎不懂放棄兩個字怎麼寫,索性繞到鍾克允身邊,硬是將他由沙發上拉起。
「什麼工作太累需要休息,我看你根本是精力太旺盛,沒地方發洩吧?」鍾克允受不了他的無聊,半推半就的配合走到窗邊。「你到底要我看什麼?」
「那裡啊,可愛小女傭抱著一個小帥哥耶!」康東穎邊說邊指著大門入口處。
他可不承認自己是偷看別人約會的無聊鬼,只不過克允對那小女傭的態度實在讓他太感興趣了,他才會硬要克允看看大門口的那一幕,至少確認一下自己的想法也好。
即使交情深厚如他,都無法探知克允為何避女人如蛇蠍,偏偏克允又不經意表現出對那小女傭的關心及在意,他怎能不乘機好好亂上一亂?要是能刺激克允注意到女性的美好,不啻也是好事一樁。
畢竟快三十歲的男人,對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實在是件危險的事,一個搞不好就要孤獨終老,太可悲了。
鍾克允一站定,大門前相依的兩人身影像記重拳狠狠擊中他的胸口,教他漂亮的眼不覺瞇了起來。
游武美?她怎會在他家大門口和一個大男孩摟摟抱抱?
他下意識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現在還是她上班的時間呢!
胸口莫名揚起一股火氣,身體變得僵直,他的眉也皺成直線,兀自將胸口的火氣歸咎於傭僕管理不良。
「啊,你是主子,不去管管嗎?」康東穎唯恐世界不亂的提議。
「不了,所有的下人都歸福伯管,他會處理。」鍾克允的口氣僵硬,視線卻怎麼都無法由那兩人身上移開。
「是喔?那還真沒趣。」就這樣?康東穎失望輕歎,他還挺想知道小女傭跟那個男子的關係及後續發展呢!「既然沒有好戲看,那我要回去了,你禮拜一會到公司上班吧?」
「嗯。」鍾克允動也不動的應允。
「就這麼說定了,掰掰。」康東穎帥氣的拍拍屁股走人。
鍾克允目不轉睛地盯著游武美的身影,直到那男子依依不捨的離開,武美也離開大門口回到屋裡,他還倚在窗邊著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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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開心或煩惱,時間這個大齒輪依舊踩著固定的腳步往前進。
夜幕低垂,這夜的月寒冷而淒美,卻怎麼都無法讓鍾克允定下心來工作,他放下幾近讀完的公文,焦躁的起身在房裡走來走去。
他滿腦子全是游武美和那男子在大門口相擁的情境,教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公文更是攤開後一個字也讀不下去,這一切到底天殺的怎麼回事?
叩叩!
就在他搞不懂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時,突然有人敲了他的房門,他怔愣了下,不覺用力深吸口氣。「進來。」
「大少爺」沒想到推門而入的是游武美,她光著腳丫子可冷兮兮地站在房門口,聲音透著明顯的顫抖。
一見到她,他的心臟便不由自主的凝縮了下,背在身後的掌不覺緊握成拳。
「什麼事?」
「我可以進去再說嗎?」她顫著聲低問。
鍾克允凝著她,那水注注的大眼睛此刻蓄滿了水液,那細小的肩微微顫抖著,完全像個迷路失措的小女孩,一時間,他竟有種想上前安撫她的衝動!可是他不能這麼做,太唐突也太不合禮數,於是他深吸口氣,繃著下顫點頭。
游武美綻開一抹淺笑,忙下迭走進他的房間,並轉身輕輕的關上房門。
要命!她幹麼關門?雖然只是一片不算太厚的木板,但總是一層保護傘,現在她把門給關上了,難不成她想對他做什麼?
他的心臟狂跳著,差點沒讓自己的想法給嚇死!
「什麼事?」他不記得自己上次這般慌亂是什麼時候,可是一切的失控全在她出現後就開始發生,這讓他感到不安,遂佯裝自在的在房裡的沙發坐下,並掩飾心情的蹺起二郎腿一一這會讓他鎮定些,至少看起來不是那麼的毫無防備。
「我……」誰知道才一開口,她的眼淚就像關不住的水龍頭,嘩啦嘩啦的落下來。
鍾克允雙眼圓瞠,整個人僵在沙發上。
「你、你別哭喔,有什麼話說就是了,別、別哭了!」他完全沒想到她會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控,不覺結巴了起來。
她幹麼哭得這麼慘?要哭回她自己房裡哭不是更好嗚?更可惡的是,他為什麼也感染了她的悲傷,整個心擰成一團?
「我也不想哭,我真的不想哭。」她甚至設有哭的權利,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可是也不知怎麼回事,一看到他,她的眼淚就控制不住的落下。
「……」鍾克允閉了閉眼,再張開眼凝著她的淚顏遲疑半晌,終究暗歎一口,起身走到她身邊,探出僵硬的手,遲疑再三才拍上她的肩。「到底發生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儘管說沒關係。」
噢,她就知道大少爺是個好人。
一知道家裡出事,她完全沒有解決的能耐,只知道要找人幫忙,卻對找淮幫忙一點頭緒都沒有。
就在她慌亂得不知所措之際,腦子裡唯一浮現的人影就只有大少爺……
老太爺對她很好,但老太爺年紀大,她不敢拿私事去煩他,她也知道大少爺沒有幫忙她的義務,但直至此刻,她才發現自己能求助的人實在少得可冷,在無計可施之下,她只能跑來找大少爺求救。
好在大少爺沒有趕她走,還願意幫她,她真的好感動好感動「大少爺……」感動之情溢滿胸口,她抬起頭望著鍾克允,不覺伸手揪緊他的上衣,全身因過度激動而顫抖得更加厲害,話也說得七零八落。「我們家的麵攤……
有人來收保護費,攤子毀了,爸爸燙傷,媽媽也受了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敘述得不是很詳細,但不難拼湊出大概的輪廓。約莫是她家的麵攤被地痞流氓盯上,上門收保護費,她父親不肯給,才會演變成暴力衝突,造成她的雙親都掛綵,甚至進了醫院吧?
鍾克允頭疼的閉了閉眼,低頭望著她的發漩和顫抖不停的細肩,一股難以阻擋的保護欲毫無預警的湧上心頭。
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善心人士,就算在路上遇到乞丐都未必會伸出援手,端看他當時的心情決定;對於公司每年捐給福利機構的大筆捐款,也只是例行的節稅方式,對他本身並沒有太特殊的意義。
唯有她開口向他求助這件事,他竟然無法拒絕一一他很清楚自己並不只是因為她是自己家裡的僕傭而無法對她撒手不管。
「你希望我怎麼幫你?」凝著她揪扯著自己胸口衣衫的顫抖小手,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是因為她的模樣太淒楚,還是她的淚太灼人?他聽見自己的心在歎息,嘴巴像有自主意識的傳達出援助的意願,連他都拿自己的決策沒轍。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完全結束這一切,就算爸媽的傷好了,也不能保證將來會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即便暫時得到解決,未來恐怕也會惡性循環的反覆發生。
「知道了。」他閉上眼,拉開她扯住衣衫的小手,隨即迅速放開。「信任我的話就全權交給我,我會幫你處理。
管家福伯備有所有僕傭的基本資料,只要跟福伯說一聲,她的資料自然會到他手上,至於他父親住的醫院,只要他想知道倒也不難查淘。
她的麻煩對他來講並不難解決,但她那雙手只不過是扯著他的衣服,卻彷彿直接掐住他的心臟,他不習慣讓別人這麼靠近他,即使他一點都不討厭她如此靠近
「那,請問我可以請假去探望父母嗎?」她收回手握在胸前,不知怎地,感覺有些失落。
鍾克允瞇了她一眼,他沒辦法眼睜睜的對上她那雙淚汗汗的眼,那會讓他感到心口鬱悶、呼吸不順,所以他選擇轉身背對著她。
「一天,夠嗎?」
他答應為她處理掉所有的麻煩,卻不想讓她離開鍾家太久一一很可笑的感覺,她不是鍾家的所有物,說屬於鍾家也不全然是,可他就是不想她離開太久,一天是他能寬容的最大極限。
「夠,夠了!」只要可以讓她先回家一趟,讓她看看爸媽,她就能安心的回來工作,一天己經足夠。「明天可以嗎?」她恨不得現在就長翅膀飛身而去。
「明天嗎?」他思索了下,心底很快有了答案。「我跟你一起去。」
一同前往就能省下調查的時間,而且和她的家人先見過面,他插手介入他們的麻煩就不會顯得那麼突兀,絕對是一舉兩得的好方法。
「大少爺要跟我去嗎?」她好意外,驚訝的張大小嘴。
「不行嗎?」他轉回身,危險的瞇起眼瞪她。
「沒這回事,當然可以。」有大少爺作陪真好,應該能讓她沿途不那麼害泊。
「只是……」
「只是?」他皺眉,猜不透她還有什麼要求。
她咬了咬下唇,難堪的低下頭。「我爸燙傷面積不小,需要住院治療,不曉得大少爺能不能幫我代墊……」
雖然武聖沒說家裡需要用錢,健保也會分擔部分醫療費用,但光就自付額部分恐怕就不是爸媽所負擔得起的;
她所有的薪資幾乎都寄回家了,身邊也沒有多餘的金錢,唯今之計只能厚著臉皮再次拜託大少爺了。
「我不是說了全交給我處理嗎?」或許是氣惱她想太多,更或許是氣惱她質疑自己的承諾,他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
游武美瑟縮了下,不自覺的退了一步。「對不起……也謝謝你。」
大少爺還是很凶啊!可是他答應了幫忙她,甚至連錢的部分都不假思索的承擔下來,她的要求對他來說或許只是九牛一毛,但對她而言己是天大的恩賜,不論他再凶她都不泊,一點都不怕。
「不必道謝。」他咬了咬牙,再次轉身背對她。
該死!她怕他嗎?
都是這該死的性格,控制不住的對她發火,她才會怕他的吧?
他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尤其是面對女人。
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過世,可能是因為這個關係,他一直得不到父親的關愛,反而動輒得咎的引來父親的憎恨,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得到的只有父親的打罵、漠視,每夭生活在恐懼之中。
在他六歲的時候,爸爸帶一個女人回家,也就是弟弟克強的媽媽;那個女人在父親面前對他不差,可一旦離開父親的視線,便是他惡夢的開始。
皮帶、水管都是那女人拿來對付他的工具,若不是十一歲時那女人和父親一起因飛機意外而過世,爺爺將他和克強接回鍾家教養,恐怕他早就死在那女人手上。
他沒有因此怪罪克強,畢竟當時克強還小,什麼都不懂,可從那時至今,他仍和克強保持些微的距離,如何都做不到親手足那樣親密一一不,不只克強,對任何人都一樣,即使是將他養大的爺爺也一樣。
不擅表達情感是他最大的弱點,就算他知道自己很在乎爺爺和克強,卻沒辦法和他們自在的相處,甚至連最基本的噓寒問暖都說不出口;而克強的媽媽帶給他的陰影,造成他對女人的反感,總下意識的和女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想想他這個人還真可悲,沒辦法和人正常相處,除了讓康東穎那個怪胎稍稍接近他一點再來就是這個少根筋的怪女人了。
她完全破壞了他的自律能力,莫名其妙的注意她,在意她和其他男子的接觸、關係,他的腦袋因她而變得渾沌,他都快認不得這樣的自己了。
「不,還是非常謝謝你。」游武美的眼眶發燙,再次表達自己的感恩。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錢還你,可以的話,請你從我的薪水裡扣除。」
「我叫你還了嗎?」聽她這麼一說,鍾克允又上火了,挺直脊背咬牙低吼。
「別淨想那些有的沒的,相信我就對了!」
游武美抬頭看著他的背影,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大少爺人好好,還體貼的要自己別胡思亂想;感動之餘她在心裡對自己發誓,就算做牛做馬都要報答大少爺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