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到有情人 第九章
    「你真不應該饒過他們的!」程立梳洗過後,曹天媚坐在客廳的沙發替他在傷處上藥,看著那對狠毒母子兩人在程立身上留下的傷,她越看越生氣。

    稍早眾人回到「鵬程集團」完成約定的合約後,曹天媚堅持送程立回他位於大直的住處,這是他用自己賺的錢買的小公寓,沒用到程家一塊錢。

    「這點小傷換來集團勢力的和平轉移,我認為很值得。」他很慶幸這次化危機為轉機,迫劉麗美轉讓劉家在「鵬程集團」的股權,一舉解除集團內隱藏的危機,他甚至覺得賺到了。

    「這才不是小傷呢!你看你的嘴角,都破皮流血,嘴唇都腫起來了,一定很痛。」她心疼地輕輕替他擦藥,就怕弄痛他。

    「只要你給我一個吻,就不疼了。」他露出一個無賴的笑容,存心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這人真是……」她果然羞紅臉,大眼柔媚地瞪他一眼。

    「哈哈……喔!痛……好痛……」他大笑時,拉扯到嘴角,扯痛了傷處,樂極生悲,皺著眉捂著嘴痛呼。

    她緊張地拉開他的手檢查傷口有沒有裂開,看到沒有變化才放下心,略帶指責的輕斥道:「看你還敢不敢再作怪!」

    「只要能得到你的吻,就算扯破傷口,我都願意。」他拉著她的手認真地說。

    「傻瓜……」她緩緩低下頭,輕輕將唇印在他帶傷的唇角,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的嘴。

    「再來一個,我就好了。」他又耍無賴。

    「你今天耗費太多體力,該去休息了。」

    「我還不想睡……」

    「不行,我送你上床。」她很堅持。

    「等等,先讓我說說心裡的感受,否則我會睡不安穩。」

    「好吧,給你十分鐘。」

    「我發覺你今天跟以往很不一樣,很有氣勢。尤其是你稍早很劉麗美的對決,真的很精彩。」他對她又有了截然不同的認識。

    「我當時真想痛揍她一頓。」她第一次動了暴力念頭。「尤其現在看到你身上的傷,我真氣當時沒有打她幾下,白白放過她了。」

    「你放心,失去在『鵬程集團』興風作浪的勢力,這才是對劉麗美最嚴重的懲罰,絕對比痛打她一頓還要過癮。」他太瞭解劉麗美的個性,尤其現在父親已漸漸轉移「政權」,更是會讓劉麗美睡不安穩。

    「也對,等你掌控整個企業時,絕對不要讓她好過。」不是她落井下石,而是劉麗美太差勁,不值得以德報怨!

    「哈哈……你真可愛!」看她為自己抱不平而氣惱的模樣,讓他感動又覺得好玩。

    「你都不知道當我確認你失蹤時,有多緊張害怕。」她現在想起來都餘悸猶存。「我好怕你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

    「對不起,讓你受驚了。」他將她拉坐進自己的懷裡,滿是感激地說:「我還沒跟你道謝呢,若不是你動用你家的勢力找到我,我可能會多受好幾天的皮肉之苦。」

    一直以來,他只能靠自己突破所有的困境和險境,他也習慣獨力靠自己解決所有的困難。

    這次被劉麗美綁架,他只是被動地瞪著劉麗美釋放他,根本沒想到有人會來救他,當他看到有人破門而入時,幾乎不敢相信。

    他怎麼也沒想到,曹天媚會在第一時間就展開搜救行動,而且挺身為他跟劉麗美唇槍舌戰,他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撼。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為他出頭,甚至為他而戰。

    「我應該更早發現不對勁,這樣你就口語少吃許多苦頭。」她懊惱自己的警覺性不夠,讓他多受皮肉之苦。

    「媚媚,你是第一個想到我有難的人,而且還救了我。」他輕輕吻著她緊皺的眉頭,露出苦笑。「我父親甚至以為我放他鴿子,根本沒想到我出事了。」

    對於父親的「識人不清」,他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做了二十幾年的父子,父親根本沒花過心思瞭解他。

    父親對他的瞭解,遠遠不及只認識一個月的媚媚。

    「他太不瞭解你了,你根本不可能拿公務開玩笑。」曹天媚對於程政開非常不諒解。「我最生氣的是,他知道你被劉麗美綁架的事後,居然只在意能不能讓事件曝光,怎麼會有這種父親!」

    稍早他們將劉麗美帶回公司簽約,當然有人聯絡程政開到場,他完全沒有關心程立的安危,只在乎綁架事件不能上媒體,免得「鵬程集團」有負面影響,導致股價下跌。

    從這件事更讓她確信程立在程家根本得不到任何關懷,更別說親情了。

    「我已經習慣了。」若不是他的工作能力表現出色,他相信父親根本不會講他這個兒子放在心上。「我需要你的幫忙,替我找到我母親。」他一一說出劉麗美對他編的謊言。

    對於親情,他早已過了渴望的年紀,他現在只想透過各種管道,尋找他可憐的母親。

    「吼~~劉麗美真的很可惡!」曹天媚聽完後氣到不行。「她這樣傷害一個小孩和母親,還有免疫良心啊!」

    「別氣了,我反而很高興她對我的無情,這樣一來,當我對付她時,就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他不是善良人士,不屑以德報怨,劉麗美欠他的,他會慢慢從她和程功身上要回來。

    「嗯,絕不能輕易饒過她。」曹天媚完全贊同。

    「媚媚……」他的語調一變,聽起來很嚴肅,腫脹的臉看不到平常的俊帥,但認真的眼神卻更讓人心動。

    「啥?」曹天媚察覺氣氛有些不一樣,心跳撲通的亂了。

    「我愛你。」拉里拉雜的說了一堆後,他終於鄭重地說出愛意,不願再將愛意留在心底。

    「你……你……」她又喜又驚,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被劉麗美綁架時,原以為會被殺,我當時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在死前跟你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所以我要趕緊說,不要再留任何遺憾。」

    「我……我也愛你……」她的眼淚無聲無息地冒出來,喜極而泣。

    他將她拉進懷裡,輕輕地吻上她的唇,這是兩人心意相通後的第一個吻,雖然他因為嘴角有傷不能太過激烈,但輕柔的碰觸卻有另一種悸動。

    兩人相擁,靜靜坐著,享受無言的幸福。

    「哈啊……」他打著哈欠,臉色疲憊。

    「你累了,走吧,我送你上床。」她站起身,順道拉他一把,攙扶著他走向他的房間。

    「我沒那麼虛弱啦……」嘴上這麼說,但他心裡很喜歡有人關心他、照顧他的感覺。

    「你乖乖睡覺。」扶他到床上躺下,替他蓋好被。

    「是。」他好笑地閉上沉重的眼皮。

    她慢慢起身,轉身要離開他的房間時,眸光不小心掃到他書桌上的一個木頭相框,裡頭放的竟然不是相片。

    她好奇地走過去,當她看清楚放在裡頭的東西時,臉色瞬間蒼白,手腳倏冷,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整個人動都不能動,就像看到某種可怕的怪物般。

    他怎麼會有這條髮辮?

    那是一條長約十公分的髮辮,髮辮的尾部綁了一個可愛的草莓飾品,跟她收在衣櫥底層多年的髮辮一模一樣!

    過去的可怕記憶瞬間在她腦裡翻動……

    一個兇惡的男生拿著刀子,強拉她的頭髮,割下她的髮辮……

    「啊——」她抱著頭放聲尖叫。

    「媚媚!」程立被嚇醒,馬上跳下床,衝到她身邊,慌張地按著她的肩。「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她臉色蒼白呆滯,雙眼發直,手指顫抖地指著髮辮問:「你……你怎麼會有那個東西?」

    「唉……」他深深歎了口氣,愧疚寫滿聽 淤青腫脹的臉。「那是我這輩子所犯過最大的錯誤和遺憾。」

    「什……什麼意思……」她的聲音抖到幾不成聲。

    不要!千萬不要是他!

    「我小時候只要被程功和程華欺負,就會到外面找別的小孩出氣,其中有一個小女孩成了我的出氣筒。」說起那段往事,他愧疚又懊悔。「我為了在別的小孩面前逞老大,強行割掉小女孩的一條髮辮……」

    「你!原來就是你!」曹天媚像是看到有著深仇大恨的仇人辦,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怒指著他。

    「我?」滿臉莫名其妙,好好的,怎麼突然像是看著仇人似的怒視著他?

    「我怎麼了?」

    「就是你!」她氣得渾身發抖,憤怒地指責他。「是你害我怕男生,害我畏縮,沒有自信,害我過了二十幾年的自閉生活,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她原本的個性就害羞內向,碰上霸凌事件後,更是變本加厲,怕到不敢出門,連幼稚園都不願意去上,因為爸爸才決定將她和姐姐送去美國,遠離這個讓她怯怕的地方。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啊!」他納悶的表情瞬間轉為恍然大悟,驚訝地看著她。「你就是那個女孩?」

    「沒錯!」她用力喘著氣,彷彿不這麼做,她會缺氧而亡。「我就是那個被你霸凌、被你割掉髮辮的女孩!」

    為了治療她過度怯怕人的個性,父母甚至帶她去看心理醫師治療。

    她到現在還清楚記得心理醫師的話,他說在她心中那個小惡霸就像是會吃人的怪獸,嚴重侵蝕她的,如果她不勇敢對抗那隻怪獸,總有一天,她的心會被怪獸吃掉。

    所以,她每天都依照心理醫師的指示,自我催眠,想像自己打敗怪獸,不用再害怕怪獸。在經過二十年的自我催眠和心靈對抗後,她對小時候那個小惡霸已經不再怯怕,而是充滿憎恨和厭惡。

    她已經練就只要想起自己要對抗那個小惡霸,就會自動轉成戰鬥模式,脫去羞怯畏縮的外衣,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太好了!」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開心地說:「我心裡一直記掛著你,只可惜當我鼓起勇氣想找你道歉時,就再也沒見到你了,今天終於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你好,我不好!」她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著最噁心的臭蟲,厭惡地說:「我根本不想再見到你!」

    此刻在她眼中,他只是霸凌她的小惡霸、侵蝕她心靈的怪物,再也不是她深愛的男人。

    說完,她立刻轉身,快步離開他的房間,無法忍受繼續跟他呼吸相同的空氣。

    「媚媚!」他愣了兩秒鐘,隨即追出去,慌亂地說:「媚媚,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欺負你,我鄭重的道歉。」

    「殺了人再道歉,有用嗎?」她停下腳步,根本不願回頭看他,冷冷地回道。

    「媚媚……」她決絕的聲音和反應嚇到他,腦筋一片混亂,辯才無疑的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你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想再看到你。」說完,立即衝出大門,片刻都不想停留。

    「媚……」他只能錯愕地瞪著她的背影,又深又痛的腦子還不是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前一分鐘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現在是在上演哪出戲呀?他完全看不懂!

    「阿立,沒有用的,我說了好久,媚媚就是不願意見你呀!」被迫當中間的傳話人,曹大富也很無奈。

    「伯父,麻煩你跟她說,我真的很後悔以前的行為,我願意做任何事彌補對她的歉疚。」連續登門三天都被擋在門外,程立又急又慌,卻無能為力。

    他怎麼也沒想到童年時所傷害的人,竟然會是他現在所愛的人,他多麼希望時間能夠重新來過,只可惜時光不可能倒流。

    就算他當時是因為程家兄妹的欺負,才會去外面找別的小孩出氣,但他不能將最推到別人身上。

    這是他著急結的惡因,只能自己承受惡果,怨不得別人。

    「這些我都好了好幾次,但她只回我一句:『殺了人再道歉,能讓人起死回生嗎?』,我還能說什麼?」一邊是寶貝女兒,一邊是他很欣賞的準女婿人選,夾在兩人中間,曹大富也很痛苦啊!

    原以為這一對穩當了,誰知……

    唉……他家女兒的感情路,怎麼都這麼難走啊!

    「我……我該怎麼做才好?」程立表情痛苦地按揉太陽穴,向來智計百出的腦袋瓜,如今只剩下一籌莫展。

    被劉麗美和程功毒打過的淤腫未消,他臉上佈滿青青紫紫的淤痕,嘴角的傷口結疤了,但無法張大嘴形,被木棒打到的後腦勺,還有一塊很明顯的腫脹,這幾天常讓他感到頭痛想吐。

    只不過這些外在的傷痛,都抵不過曹天媚避不見面對他造成的打擊。

    這幾天他開始跟父親交接公司的事物,但他經常慌神,不自覺地想起他很曹天媚目前的僵局,根本無法專心工作,還因此被父親訓斥了好幾次。

    他向來都是公事至上的,但跟曹天媚相比,「鵬程集團」越來越不吸引人了。

    她如果真的永遠都不原諒他,那……他該怎麼辦?

    曹大富心疼地拍拍程立的肩。「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你看你,黑眼圈比我還嚴重,你到底有沒有睡覺呀?」

    才幾天時間,他像是老了十歲不止,從原來意氣風發的偉男子,變成了憔悴落魄的小老頭,怎不叫人搖頭?

    「我睡不著……」意外發生的那一天,他頭腦還昏昏沉沉的,沒將曹天媚的反應看得太嚴重,以為隔天再找她解釋就沒事了,誰知會演變成目前的僵局。

    「媚媚一向好說話,沒什麼堅持,我也沒想到她的脾氣會這麼拗。」曹大富也只能口頭安慰。「唉……你好好保重身體,我會再找時間跟媚媚開導開導。不要急,多點時間給她,她總會想通的。」

    脾氣向來溫和的人,一旦發拗,才真的是可怕。

    「伯父,謝謝,那我走了。」程立無奈地看向曹家三樓,也就是曹天媚的房間窗戶,當然看不到她的身影,只好頹然告別曹大富,心情沉重地開車回他的住處,煩悶又無力地躺在沙發上,手指揉著不斷抽痛的太陽穴。

    事情這麼會變成這樣?他第N次自問。

    那天被劉麗美綁架,就算處境艱難,他都沒這麼擔心,偏偏對上曹天媚的執拗,他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早知道就該將那條肇禍的髮辮丟掉!

    他也動過幾次這個念頭,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丟掉髮辮,因為那不但是對著急的一個提醒,也是他必須扛的罪。

    當年他強迫自己割掉曹天媚頭上的一條髮辮後,他就感覺像是殺了一個人,渾身嚇得發抖,覺得自己變成像程功一樣的壞孩子。

    從那天去,他就收斂自己的行為,再也不跟那些曾經一起「為非作歹」的小孩混,也想跟那個小女孩道歉,只可惜他再也見不到她,直到二十年後。

    可是任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小女孩竟然會是曹天媚!

    認真算起來,他跟曹天媚也才認識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是跟她的感情卻遠比所謂的「家人」還要親,他清楚感受到她的真心。

    當她知道程功和劉麗美對他的壞,甚至比自己還要氣憤,更別說他這次遭到劉麗美的綁架,若不是她時時關切他的動態,警覺不對勁,立即派人救援,根本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救出。

    看她挺身舌戰劉麗美,最後逼得劉麗美不得不同意交出持股,真是教他感動又驕傲,因為從來沒有人挺身為他而戰,而這個為他奮戰的女人正是他想要共度一身感動伴侶。

    經過這次時間,他對她的感情和依賴益發深刻,不但發現自己對她的愛,更想找個時間跟她求婚,怎知,計劃趕不上變化!

    那天,當曹天媚說出她就是小時候唄他欺凌的那個小女孩時,他又驚又喜,驚的的世界真的很小,喜的是終於找到那個小女孩,原以為自己可以好好疼愛她、補償她,誰知……

    唉……

    只希望曹伯父能成功說服媚媚見他一面,只要能讓他見到她,他一定會盡全力再度贏得她的心!

    「媚媚呀,你怎麼怎麼固執啊!」勸說了十幾分鐘,有氣說到沒力,還是得不到效用,曹大富只能喝杯參茶提神再繼續努力。「程立那時候還小,根本不懂事,你為什麼就是不能原諒他,給他機會贖罪呢?」

    生養二十幾年,他到現在才知道小女兒的拗脾氣不下於他。

    「爸,你難道忘了我因為小時候被霸凌,精神嚴重到需要去看心理醫師嗎?」曹天媚終於開口,神情仍是激動難耐。「當時被霸凌的記憶嚴重侵害我的心靈,若不是醫師要我勇敢地抵抗心中的魔鬼,我可能已經瘋了!」

    「那都已經過去了……」

    「不,沒有過去!」她激動地搖頭,憤恨再度佔滿她的臉。「在我心中,那個魔鬼並沒有消失,只是我不再怕他,因為我痛恨他,恨到我不再怕他!」

    「媚媚……」她心中的恨意,讓他心驚。「當時心理醫師會教你恨那個小惡霸,只是因應你當時的情況,目的是要你勇敢面對不好的記憶,克服那段過去,既然你已經克服了,就應該把那段過去淡忘,不要讓它再困擾你。」

    「我恨了那個人將近二十年,我怎麼忘得了?」她神情痛苦又矛盾。「我這個星期的日子也不好過,我的心活生生的分成兩半,一邊要我不可原諒當年那個小惡霸對我的傷害;另一邊則要我不要忘了程立的好,截然不同的立場,幾乎快把我搞瘋了。」

    她當然知道過去已成過去,不該讓往事影響自己的未來,可是二十年來的想法,如何說改就改?

    曹大富突然心生一計,玩起文字遊戲。「媚媚,其實你恨的是當時那個小惡霸,而不是現在的程立。」

    她眉頭緊皺,滿是茫然地反駁道:「程立就是那個小惡霸啊!」

    「NO、NO、NO……你錯了!」曹老大權威地用力搖頭。「小惡霸是當年欺負你的小孩,早在你心中幻化成魔,你記得中的小惡霸,其實比當年那個小孩還要可惡好幾倍。」

    「可是——」

    「程立對你好不好,你自己最清楚。」趁著她腦筋有些混沌時,曹老大繼續加把勁,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你自己說,他對你好不好?」

    「好,可是——」

    「他是不是真心待你?」沒給她陳述的機會,他又問了。

    「是,但——」

    「對呀,他既然對你這麼好,又真心待你,怎麼可能傷害你?」曹老大聲勢壓人,再度蓋過她的聲音,作出最後的結論。

    「但他自己都承認是他割掉我的髮辮的啊!」曹天媚滿是委屈地說。

    「那你有沒有問他為什麼這麼做呢?」

    「有啊,可是我無法接受他的說辭,就算他被他的兄妹欺負,也不能拿我出氣呀!」她滿臉委屈地嘟囔,明明她才是苦主,竟然還被老爸念,真嘔!

    「媚媚……你又不是不知道劉麗美和程功那對母子,一定是他們教壞程立啦!程立當時年紀那麼小,哪能分辨好壞呢?」反正把壞事都推到那對惡母子頭上就對了,誰叫人現在是壞人代表呢!

    「唔嗯……」老爸這番話,她聽進去了,尤其在她心中的印象,那對母子確實是壞事做盡的大壞蛋。

    「程立一直對他以前的行徑悔不當初,誠心誠意認錯,你難道就這麼忍心,不給一個痛改前非的人機會嗎?」

    「可是他以前……」

    「媚媚呀,『過去』可以作為借鑒,但你若是一直被『過去』牽絆住,你不但不會快樂,還會失去垂手可得的幸福,值得嗎?」曹大富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爸爸不願你將來後悔,就像現在的程立懊悔以前犯下的錯誤,但時間不會重來,所以只能珍惜現在。」

    「我……」她彷徨無錯,無法做出決定。

    理智的她知道父親說的沒錯,但她還是忘不了曾經受過的傷害,她到底該怎麼做?

    他摟著無助的女兒,輕拍她的肩,替她作出決定。「我叫他來,你好好跟他談一談。」

    「不要!」她驚慌地猛搖頭。她還沒有準備好,不想見他。

    「媚媚,給你自己,也給他一個機會。」曹大富展現商場談判的氣勢,絕不退讓。「他跟你見面的時候,爸爸會在旁邊陪你,他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其實,你應該知道,他寧可傷害自己也不會再傷害你。」

    「……好吧,我願意跟他見面。」她終於同意了。

    她並不是怕他會傷害他,而是不知道該以什麼態度面對他?

    有了那段過去橫互在兩人之間,要她毫不芥蒂地接納他,那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她對他的愛並沒有因此消失,只是被過去的仇恨給掩蓋,所以,她真的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啊……

    「媚媚……」終於再見到他,程立的聲音哽咽,差點喜極而泣。

    這一個星期,他有如活在一場噩夢中,想醒卻醒不了,知道稍早接到曹大富的電話,才將他從噩夢中喚醒,立即驅車趕來曹家大宅。

    「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你病了嗎?」乍看到他,曹天媚幾乎認不出人來,他看起來好憔悴,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向來注重形象、衣衫筆挺的他,現在穿著沒燙過的皺巴巴襯衫,臉上的鬍子雜亂無章,頭上頂著一頭蓬亂的發,雙眼佈滿血絲,面頰消瘦,他現在的模樣不像貴公子,反倒像個落魄的流浪漢。

    「對,我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到現在還沒痊癒。」他在離她一公尺的地方站立,想碰卻不敢碰她。

    他們才一個星期沒見嗎?感覺像是過了七年不止,他都不知道直接是怎麼過活的。

    「你生病了?什麼病?有沒有去看醫生?醫生怎麼說?喂,你怎麼都不說話?快說啊!」她焦急地衝到他面前,在他身上摸上摸下,關切之情全寫在臉上。

    「我得了相思病。」他的雙手緊緊抓住她,佈滿血絲的眼深情地望著她,聲音沙啞。

    「你……你……你放開我……爸……」她手足無措,心慌地想討救兵,四處張望,卻發現偌大的客廳都沒看到其他人影。「呃?人咧?」爸爸不是說會一直陪著她嗎?怎麼不見人影了?

    「伯父陪我進門後就離開了。」親眼看見曹大富落跑的程立,老實地回答她。

    「吼吼!!」臭老爸!曹天媚又慌又惱,也想學老爸落跑。「你現在已經見到我,可以走了……」

    一見到他,她警覺自己心中對他的仇恨急速下降,只得拚命提醒自己,他是當年害她很慘的小惡霸,要自己不可以心軟。

    「不,我還沒說出心裡話之前絕不走!」他死命抱住她,深怕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你放開我啦……」她好懷念他的懷抱,但她卻奮力掙扎,不希望自己沉溺溫柔鄉。

    「媚媚,我好想你,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他非但不放,還樓得更緊,急切地訴說情愫。

    「我……我不要你!」她狠下心,說出違心之論。

    「媚媚……」他神情痛苦又絕望地看著她,瞬間像來了好幾歲似的。「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原諒我?」

    「我……我……」她被他臉上哀愁的神情震住,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她從來沒在任何人的臉上,看到如此絕望的神情,彷彿世界末日來臨,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

    「自從割下你的髮辮後,我每天都活在悔恨當中,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再也見不到你。」他悔恨交加地說:「我真的很抱歉……」

    「道歉又有什麼用?」她奮力推開他,發洩心中積累多年的怨怒。「道歉能讓我忘掉傷害嗎?能消除我當時的恐懼嗎?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看心理醫師,治療我的恐懼。你說,一聲道歉能夠挽回嗎?」

    「不能,當然不能。」他抓住她的肩,認真地說:「所以我願意用我的餘生來償還,我會好好疼你、愛你,給你最大的幸福。」不可能更正的錯誤過去,就用未來彌補。

    「太遲了……」她撇開頭,閃避他認真的臉,怕自己招架不住他的柔情攻勢,棄械投降。

    「一點也不遲!」他捧著她的臉,逼她正視。「不管你曾受過多大的傷痛,我都會用我全部的心意為你療傷,知道你心中的傷痕痊癒。」

    「不可能……」她索性閉上眼,不看他有催眠效果的漂亮眼眸。

    她的決心在見到他之後,就節節消退,現在只剩寥寥無幾在勉力撐著。

    「一定可以的!」他肯定堅決地說:「媚媚,給我機會,我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

    「可是……」

    「媚媚,我是真心後悔自己的行為,要不然我早就將這條髮辮丟掉了。」他從口袋裡拿出那條珍藏二十年的髮辮。

    「你……」再度看到那條髮辮,她神情複雜,訝異、痛苦、怨恨和受傷一一在她臉上閃過,不禁氣惱地說:「你竟然還敢拿出來!」

    「這就是我面對問題的態度,我不會迴避自己造成的錯誤,更不會湮滅證據。」他誠懇地說明自己的心態。「我留著他就是為了提醒自己,不可以再犯同樣的錯誤,否則我跟程功就沒什麼不同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她心裡明白他說的沒錯,如果他沒將過去的錯誤當一回事,又何必留著這條髮辮?如果他早將髮辮丟了,也不會演變成今天的局面了。

    他絕對不是十惡不赦的惡人,這是可以肯定的。

    問題是,她該不該原諒一個痛改前非的人呢?

    「這就是你的『聖旨』。」他將髮辮交給她。「你隨時可以拿這條髮辮命令我做任何事,就算你要我剃光頭,我都會立即遵從。」

    「我幹麼要你剃光頭啊!」聽到最後,她忍不住失笑,氣氛跟著輕鬆許多。

    「我割你的髮辮,你剃我光頭,很公平,不是嗎?」他認真地說道:「給我機會,我會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她很想答應,但又不想輕易點頭。

    「我當年欺負你,接下來的日子就換你欺負我,這才是最好的報復,不是嗎?」見她還在猶豫,他再度捧住她的臉,貼近她,兩人的唇距離不到五公分。「說好,要不然,我就吻到你說好為止。」

    「……好……好……好啦,我願意原諒你啦!」他的唇一步步進逼,在局裡最後一公分時,她及時投降,但仍逃不過「愛的蹂躪」,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才分開。

    「媚媚,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這是他的誓言,也是他的人生目標,他一向都能達到目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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