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一日,舉國歡騰,新的一年之始,也是黃歷上宜嫁娶的大吉日,更是余家潔和謝以之的大喜之日。
憑著陳阿好那樂善好施所建立起的龐大人脈,加上謝以之的父母都是公務人員,於是上自政府官員,下至左鄰右舍,在席開六十桌的風光場面下,整個婚宴顯得熱鬧極了。
今日的陳阿好,那福泰圓潤的身材穿起開叉的大紅旗袍,肚子上掛著珍珠項練,臉上薄施彩妝,氣質高貴典雅。
在陳阿好努力推銷下,好不容易才將女兒出清,更能將多年來包出去的紅包連本帶利地賺回來,讓她是笑到闔不攏嘴。
這場喜筳除了新娘和新郎外,另一對引人注目的就是伴娘和伴郎——由余家琪擔任伴娘,謝以之的哥哥謝以和擔任伴郎。
此時,約莫再過一個小時,喜筳就要正式開始。
新娘休息室裡,新娘秘書正在幫余家潔做最後的補妝,余家琪看著余家潔一臉的喜悅,也感染了滿心的喜氣。
「沒想到口口聲聲說不要結婚的人,居然真的嫁出去了。」
「我也沒想到。就像是在作夢一樣,我居然會嫁給謝以之。」余家潔笑盈盈地,藏不住好心情。
「家潔,你今天真的很漂亮。」因為姊妹倆只相差一歲,向來都是互喊名字。
「羨慕嗎?如果你找到了你的真命天子,想要跟我一樣步入結婚禮堂,我會很有良心,絕對不會取笑你的。」
余家琪很想告訴余家潔關於白秋虎的事,只是最近余家潔太忙了,雖然婚事有兩方的家長負責籌備,但因為余家潔還在電信公司上班,又挺著大肚子,因而還是讓她忙到筋疲力竭。
於是,很多事余家琪說不出口,心想等到婚禮過後再找時間跟余家潔說,或許可以聽聽余家潔的意見。
這時,新娘休息室走進一個氣質婉約的美女,讓兩姊妹暫時對話。
美女的表情有著幾分悲傷,完全不像是來祝賀。余家琪感覺很詫異,她並不認識這個美女,於是她問余家潔:「她是誰?」
「謝以之的前女友。」余家潔聳肩,一臉無奈。
那不就是馬郁琴?也就是白秋虎的前女友!余家琪大眼微瞇,緊緊瞅著馬郁琴。「請問,你有什麼事?」
「我想跟家潔談一談。」馬郁琴臉上有著淒苦。
「沒什麼好談的。不送,請你出去。」余家琪擋住馬郁琴,將馬郁琴從上打量到下,就怕她會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
白秋虎和謝以之都喜歡過這個女人,這個纖細柔弱得像水一樣的女人,美得像是那些宅男喜歡的女神,該說是謝以之和白秋虎都有著相同的品味,還是馬郁琴對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余家琪看著馬郁琴的卑微,聽著馬郁琴口口聲聲要余家潔離開謝以之,甚至大言不慚地說謝以之愛的人是她,還詛咒余家潔的婚姻不會幸福快樂。
沒想到馬郁琴是來鬧場的!
不過余家潔的心情很好,倒是沒有發脾氣,只是淡淡地交代:「家琪,去叫你姊夫來。」
一聲姊夫,讓馬郁琴的臉色更難看了。
余家琪點頭,走出新娘休息室。
事情是男人惹出來的,為何女人總是為難女人?要找就去找罪魁禍首,沒道理由女人來收拾。
余家琪來到喜筳的入口處,看見謝以之正在招呼進場的賓客,目前來的賓客還不多,大多是至親好友。
「姊、夫。」這聲姊夫她喊的有點不甘願。
「家琪,什麼事?」
謝以之是科技新貴,在竹科手機大廠擔任研發經理,有著理工男正經老實的神情,不過今天的他一臉春意,那股笑意想藏都藏不住,尤其餘家琪這一聲姊夫喊得他心情亢奮。
相對地,余家琪卻沒有給謝以之多好的臉色。「你的前女友馬郁琴現在正在新娘休息室,正在找我姊的麻煩,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謝以之臉色微變。「馬郁琴?她來了?」
「不是你發喜帖讓她來的嗎?」當然這是故意損謝以之的。
「當然不是!」
「馬郁琴說你只是因為一時寂寞才跟我姊在一起,真是這樣嗎?」余家琪故意這麼說,心裡有股氣,氣自己長得不如馬郁琴漂亮,更氣白秋虎曾經被馬郁琴吸引過。
「你別擔心,我去處理。我不會讓家潔受委屈的。」謝以之趕緊往新娘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余家琪也相信謝以之不會讓余家潔受委屈,雖然這個男人正經八百,不會說甜言蜜語,不過他卻以實際行動來表達對余家潔的愛意。
見謝以之離開,余家琪從皮包裡拿出手機。直接按下快速通話鍵,手機一接通,她都還沒說話,就傳來熱切的聲音。
「家琪!」
「小老虎,你現在人在哪?」
「我早就等在飯店一樓、」喜筳在四樓舉行,可憐的白秋虎卻只能坐在一樓大廳等候。
「那你現在立刻上四樓來,我在收禮台前等你。」
「我馬上到!」白秋虎得到余家琪的准許,快快的掛斷手機,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四樓飛奔。
白秋虎多想從一早就參與這場盛會,只可惜他目前的角色只是余家潔的國中同學,余家琪不但沒公開兩人的關係,更不准他太早露面,只准他在晚上六點半拿著紅包準時來喝喜酒。
他卻按捺不住,早早在下午四點就來到飯店,希望能藉機跟余家琪說說話,其實更多的是不安心。
伴郎是謝以之的哥哥,也是個黃金單身漢,白秋虎就很擔心,很多伴郎和伴娘會因為美好的氣氛而互看對眼,那他好不容易剖白的心意豈不是要白費?
這讓白秋虎郁卒了一整天。他不是不相信余家琪,而是對自己沒信心,因為那一場火辣辣的激情過後,余家琪突然對他冷淡許多,讓他完全摸不著頭緒。
他也明白她是因為恐慌才會跟他發生關係,他算是趁人之危,可是事情做都做了,他可不管她心裡在想什麼,下定決心不再讓她離開他。
白秋虎快速抵達筵席現場,在看見余家琪時,他那鳳眼瞬也不瞬地凝看著眼前的佳人。
余家琪的體態豐腴,穿著露肩平口及膝純白小禮服,長髮綰起,露出白皙頸項,少了以往的冷漠,多了優雅的風情,唇角微勾,性感魅力破表。
「家琪……」她今天好美!他真怕她會被伴郎拐走。
「白秋虎,你的前女友在新娘房找家潔的麻煩,你說該怎麼辦?」
「啥?什麼前女友?」聽到她口氣不悅,他這才注意到她那緊繃的表情。白秋虎摸不著頭緒,一雙鳳眼極其困惑地看著她。
今天的白秋虎難得穿上筆挺的西裝,少了那股豪爽的江湖味,多了成熟穩重,是個非常吸引女人的猛男帥哥。
半個月前的那一夜,一早醒來,余家琪就滿心後悔。她想她當時一定是被恐慌給淹沒,才會被白秋虎的甜言蜜語給灌到昏頭,以致於那麼輕易就跟他上床。
他會不會以為她很隨便?畢竟他們連談戀愛都沒有,就直接進階到轟出全壘打。
她仍是氣惱他。就算他還愛她,她都不該這麼輕易原諒他,畢竟他曾讓她空等待那麼多年,他大可在他母親過世之後就回來找她,可是他沒有,且還逍遙快活的到處沾花惹草。
俗話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容易被精蟲沖腦;而她是不是正如余家潔所說,身體成熟到一個極致,才會被卵子所駕馭?
她氣自己這麼容易被他魅惑,就算再害怕也不該輕易讓他衝破防線,於是這些日子來她以忙余家潔的婚禮為由,有意地閃避他,也在閃躲自己太過愛他心。
「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馬郁琴吧?她現在人在新娘房裡跟我姐嗆聲,說謝以之愛的人是她,要我姐不要嫁給謝以之。」
白秋虎濃眉深鎖。「怎麼會這樣?」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要馬郁琴回去找謝以之,結果她之前就去找謝以之想要復合,還對我姐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你不要生氣,我去看看。」白秋虎想牽她的手,卻被她有技巧地閃躲開來。
「我已經讓謝以之趕過去了,不過他恐怕沒空處理,你最好把馬郁琴弄走,不要讓她來婚禮鬧,我姐好不容易才找到幸福,如果被馬郁琴破壞,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她撂下狠話,漂亮的大眼直瞅著他。
「我知道。」唉!他真的會被馬郁琴害死!就因為他曾經跟馬郁琴交往過三個月,偏偏這件事余家琪是知道的,讓他實在難以擺脫馬郁琴所造成的陰影。
於是白秋虎跟隨余家琪來到新娘休息室,馬郁琴一見到白秋虎,顯得非常驚嚇;雖然她知道白秋虎是余家潔的國中同學,但沒料到白秋虎會進來新娘休息室。
白秋虎向余家潔和謝以之道喜,承諾一定會包上大紅包來賠罪。雖然馬郁琴來鬧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他還是有道義上的責任,畢竟他曾經要馬郁琴回頭找謝以之,若不是他這樣建議,或許馬郁琴就不會三番兩次找這對新人的麻煩。
余家琪不僅眼神銳利,口氣也極冷,就像十二月的寒流來襲。「白秋虎,大紅包倒是不用,個人造孽個人擔,麻煩你把馬郁琴帶走。」
白秋虎狼狽地看著余家琪。「好啦,我會把她帶走。」
白秋虎對馬郁琴好言相勸,要她不要再鬧事;馬郁琴自以為隱瞞得很好,沒讓白秋虎知道她的前男友是謝以之,而這個秘密卻在這當下在眾人面前攤開,讓馬郁琴有著無地自容的羞愧。
於是,馬郁琴只能乖乖跟著白秋虎走出新娘休息室。
* * *
白秋虎和馬郁琴來到宴會廳外的走廊,白秋虎走到一處僻靜角落才停下腳步,嚴肅地看著她嬌柔的模樣。
「你何必呢?謝以之都要結婚了,你還是看開一點。」
「還不都是你。我原本跟謝以之交往,感情穩定,就是因為你的甜言蜜語,我才拋棄謝以之跟你在一起,結果你卻不要我。」馬郁琴可說是人財兩失,叫她怎能不怨歎。
「你當初不應該背叛謝以之,我要是知道你有男朋友,絕對不可能和你交往的。」白秋虎真是嘔!偏偏世間事沒有早知道,若是早知道余家琪會回到他的生命之中,他是絕對不會和馬郁琴交往的。
「看來你並不是因為被恐嚇,怕連累到我才要跟我分手;也不是因為你愛上別的女人,而是你早就知道我是謝以之的前女友。」馬郁琴這才警覺自己被白秋虎騙了。
「沒錯。我是因為知道你是謝以之的前女友,才跟你分手的。」他之所以沒有挑明,也是為了給馬郁琴保留自尊。
「那為什麼要騙我?余家潔那個壞女人一定跟你說我很多壞話,否則你怎麼會突然不要我?否則謝以之怎麼會這麼快就跟她上床!」
「是我跟白秋虎說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余家琪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她不是不相信白秋虎,而是不相信馬郁琴,就怕馬郁琴使出美人計,那白秋虎鐵定會招架不住。
「你?」馬郁琴無法相信。
「是我去告訴白秋虎,你同時劈腿謝以之的事,這件事我姐姐完全不知情。」余家琪來到馬郁琴面前,態度坦然,沒有任何掩藏。
「一艘不是我跟謝以之分手,余家潔也不可能有機會跟謝以之在一起,你應該要感謝我,為什麼要破壞我跟白秋虎的事?!」馬郁琴變得有些歇斯底里。
「如果你和白秋虎是真正相愛,他根本不會在意你和誰交往過。我只是說出事情的真相,可沒叫他跟你分手,別別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余家琪就是不想白秋虎跟馬郁琴在一起,但只能在心裡承認自己的私心。
「郁琴,她說的沒錯,重點是我們不適合,況且,你剛剛不是在家潔面前想要挽回謝以之嗎?還要家潔把謝以之還給你,你這個樣子,是真的喜歡我嗎?」白秋虎表現出極佳的風度,他只希望馬郁琴這件事快快結束,因為余家琪的臉色已冷冽到讓他驚覺大事不妙。
馬郁琴因為一時被白秋虎這位建設公司總經理吸引,以白秋虎對她出手之闊綽,她原本滿心把握可以坐上總經理夫人寶座,結果卻落得兩頭空的慘況。
馬郁琴眼角含淚,看她把自己弄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地步,只是她仍是不甘願,謝以之就要步入結婚禮堂,看來已無可挽回,但,她還有眼前的白秋虎……
「秋虎,我只是不甘願謝以之這麼快就另結新歡,其實我愛的人是你,你原諒我吧,讓我回到你身邊,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只愛你一個。」馬郁琴貼近一步,不在乎白秋虎的冷臉。這是她最後的機會,錯過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你是個好女人,我希望你能夠幸福,我讓阿發送你回去。」白秋虎退後一步,與馬郁琴保持適當距離。
余家琪只是冷眼旁觀,從不知道怎麼會有女人無恥到這種程度,她轉身就走,不想再看這種爛戲碼。
狗屎!她在心中暗罵。
「家琪!」白秋虎急急喊住她。
余家琪還是停下腳步,她痛恨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在乎白秋虎,只要遇到他,她的心從來就硬不起來,那句狗屎其實是在罵自己。
「我得進去幫家潔。」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白秋虎眼巴巴地問,心裡很渴望她能叫他做些什麼。
算了。余家琪對自己投降。明明就很愛白秋虎,那她到底在掙扎什麼?看著馬郁琴正在虎視眈眈,她可不想把白秋虎拱手讓人。
「那你開車去載我外公外婆來好嗎?剛剛我大舅來電話說他的車子臨時拋錨,本來我想叫計程車去接他們的。」不忍讓白秋虎留下應付馬郁琴,只好讓他脫離這個泥沼。
「不用叫計程車,我去接外公和外婆。」白秋虎一張嚴肅的大臉立刻像是中了樂透般,開心得眉毛都飛揚起來。
「你可是總經理,把你當司機,會不會太說不過去?」余家琪總算笑了,因為看到他那慇勤的模樣。
「什麼總經理!你知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的。」
「我現在打給我大舅,讓他告訴你地址。」
白秋虎忙點頭。
於是余家琪從小皮包裡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大舅,我是家琪啦,我找朋友過去接你和阿公、阿嬤及大舅媽,你告訴我朋友住址……嗯……大舅,你等一下,我讓我朋友跟你說。」
余家琪將手機拿給白秋虎,白秋虎接過來,笑開一嘴燦爛白牙,好像大舅就在他面前似的。
「大舅,您好,我是白秋虎,是……是……我知道那裡,我很快就到……是……你和阿公、阿嬤先不要下樓,我到的時候再打電話給大舅您,您到時再下樓就好,是……好……那待會見。」
看白秋虎畢恭畢敬,只差沒立正站好,嘴裡喊得這麼親熱,余家琪覺得心頭有股 暖流流過。
余家琪發現白秋虎那張黝黑的大臉上似乎有著可疑的潮紅,難道他在害羞?
白秋虎將手機交還給余家琪,並立即在手機裡輸入大舅的手機號碼。
余家琪願意讓他去接她的親人,表示已認同兩人的關係,雖然她嘴裡什麼都沒有說,但已足以消弭他這半個月來心裡的忐忑。
「小老虎,你快去吧,我阿公阿嬤沒來,喜宴是沒法開始的。不過,你也別開太快,要小心一點。」看著白秋虎那張大臉如同川劇變臉般,從極嚴肅到極開心,莫名地,她的喉頭有些緊,很為白秋虎為她做的感動。
「放心啦,我使命必達,比快遞還要快速安全。有什麼事我們手機聯絡。」白秋虎直呼幸好今天他開了輛B字頭的名車。他連看都沒有看馬郁琴一眼,快步往安全梯走去,連等電梯的時間他都不想浪費。
余家琪看到馬郁琴愁苦的臉色。女人就是看不破情關,她也不忍再去苛責馬郁琴。「馬小姐,我想你也不會想要留下來喝喜酒,我請阿發送你回去,好嗎?」
馬郁琴苦笑,眨回眼中的淚液,明白再多的後悔也沒用了。「不用了。」
然後,馬郁琴踩著緩慢的步伐,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這處熱鬧又歡樂的婚宴場合。
馬郁琴在後悔曾經錯過的感情,似乎也提醒余家琪不要錯過白秋虎這個好男人,否則再多的懊悔恐怕也追不回。
馬郁琴這一鬧場,余家琪心裡那個無形的結似已悄悄地被打了開來。
* * *
今夜,余家琪的角色是伴娘。所謂的伴娘,就是要陪在新娘身邊,替新娘打點所有的瑣事,因為新娘只能美美的展現風情。
可是余家琪的母親陳阿好卻想把握這難得的機會,把婚宴當成相親場子,逢人就介紹她那個還沒出嫁的小女兒,把余家琪拉著到處獻寶亮相。
「林太太,謝謝你來喝喜酒。這是我家小女兒,也就是今天的伴娘啦!她姐姐都嫁出去了,現在我只擔心她,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你要是有好對象,一定要替我注意。」
林太太也是笑容滿面,看著站在一旁的余家琪。「長得好漂亮。我家兒子前陣子跟女朋友分手了,改天我們安排一下,讓他們見見面。」
「好呀好呀!要記得聯絡哦。」
陳阿好今天心情大好。余家琪對母親的行徑實在很反感,但在這個場合裡,她既不能生氣,也不能拍桌走人,她只能微笑再微笑,笑到臉都僵了。
余家琪安排白秋虎跟她坐同桌,也就是親友桌,因為余家潔跟國中同學都沒聯絡,會發喜帖給白秋虎,也是因為喜帖是白秋虎跟余家潔硬討來的。
婚宴開始,豐盛的菜色陸續上桌,余家琪這一桌不是舅舅阿姨,就是表弟表妹、堂哥堂姐的,反正都是陳阿好娘家那邊的人。
白秋虎貴為總經理,始終笑容滿面地替一桌子老小服務,不是倒飲料就是倒酒。
小表妹帶著揶揄的口吻說:「二表姐,你完蛋了,大表姐已經嫁出去了,接下來就輪到你,二姨可是把全部的火力都集中在你身上。」
大家都看得出陳阿好除了當主婚人,另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把余家琪努力推銷出去。
余家琪歎了口氣。她其實很討厭被當猴子看,可是她無法可想。「沒關係,今天是我姐的好日子,我只能隨便我媽了。」
大姨笑說:「家琪,你看家潔嫁得這麼好,那個新郎長得又帥又有好工作,你真的要加油啦。」
余家琪只能苦笑。
不過,一旁的白秋虎卻感到很嘔。他長得這麼高壯,怎麼會被忽視得這麼徹底?因為一開始余家琪就向大家介紹,他是余家潔的國中同學,大家壓根就沒有把他和余家琪聯想成一對。
白秋虎看得出來余家琪雖然不滿母親的作為,但是無法拒絕,畢竟這是喜慶場合。
看得他只能氣得牙癢癢,幾次想衝出去卻又隱忍下來;在余家琪還沒點頭承認兩人關係之前,他絕不敢躁進。
人家是新郎和新娘敬酒,陳阿好卻是在新人敬完酒之後,打算再拉著余家琪去繞場敬酒。
「我不要!」余家琪已經忍無可忍,她的脾氣已到達爆發邊緣。
剛剛賓客進場時,母親大人就已經帶她繞場一周,哪裡有未婚的男人就往哪裡鑽去,簡直比推銷員還像推銷員,賣力地宣傳她未婚的事實,希望大家多多幫忙介紹適合的對象。
她未婚有這麼丟臉嗎?
需要母親這樣宣傳?
難道不能讓她好好當個伴娘嗎?
她真是糗到想要遁逃到廁所去避風頭,可是又不能丟下新娘不管。
「我是為你好,你的個性就是這麼古怪,今天這麼大好的機會,不然你去哪裡認識這麼多的人?」陳阿好用那台灣國語及十足的力道責怪女兒的不是。
「我不是動物園的猴子,幹嘛一直叫我出去給別人看?」
陳阿好壓低音量:「什麼猴子!你說到哪裡去了,幸好這裡都是自己的親戚,你就不能乖乖聽話?你看看家潔,就是因為聽我的話去相親,才相到這麼好的對象。」
為了不再被人品頭論足,余家琪只好使出手中的王牌。「媽,我跟你說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陳阿好仍是那副不相信的嘴臉。「你有男朋友,那你今天為什麼不帶來?你不要再騙我了啦!」
「誰說我沒帶來?」余家琪一手牽住白秋虎擱在桌上的大手。
白秋虎沒被驚嚇到,因為他時時拉長耳朵在注意這對母女的對話,他反應靈敏的咧嘴微笑,反握住那隻小手。
「伯母,我就是家琪的男朋友。」
哇!真是比八點檔連續劇還引人入勝!同桌的親戚都張大眼,拉長耳朵,沒人敢打斷,專注等著劇情發展下去。
「你不是說他是家潔的國中同學嗎?所以才麻煩他去載你阿公阿嬤?」陳阿好無法相信。
「他的確是家潔的國中同學,我又沒騙你。」
「那……」
「那他也可以是我的男朋友。」
陳阿好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白秋虎身上。「你真的是家琪的男朋友?」
「伯母,我真的是家琪的男朋友。」白秋虎態度誠懇,語氣鄭重。
白秋虎該慶幸自己今天穿西裝打領帶,脖子上的金項鏈、手腕上的金手錶早在跟余家琪重逢後就已經卸下,此刻的他沒有江湖味,就像陽光消防猛男。
「那你姓什麼叫什麼?今年幾歲?在哪裡工作?」陳阿好沒為這突發狀況而樂昏頭,反而丟出一連串問題。
「媽……」余家琪急急打斷母親的審問。
「伯母,這是我的名片。」白秋虎從西裝口袋拿出名片夾,抽出一張名片遞給陳阿好。
陳阿好瞇了瞇眼,老花眼讓她看不清楚名片上的小字體,於是她將名片交給身旁的小女生。「念給阿姨聽,上面寫什麼?」
「好。」小表妹按照名片上的字念:「吉安營造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白秋虎。」
當小表妹將白秋虎的頭銜念出來,馬上引起一桌子的人驚呼。
「總經理?」陳阿好一臉不信,看看余家琪的害羞模樣,再看看白秋虎那笑得很得意的樣子。「你會不會多念一個字?」差一個「總」字可是天差地遠。
「二姨,我沒看錯啦!」
於是小表妹手中的名片被其他人拿走,大家都好奇得要命,然後一個傳一個,把白秋虎的名片傳了一圈,才又回到陳阿好手中。
親戚們開始對白秋虎品頭論足,除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外,都大力地對白秋虎讚賞有佳。
「阿好呀,家琪這個男朋友體格這麼強壯,長得也很帥,還是個總經理,你以後要好命了。」某個舅舅說。
「吉安營造我好像聽過,那天在電視上那個股票名嘴老師還要大家去買這支股票。」某個阿姨說。
「那表示公司很大,不是小公司嘍。」某個表哥說。
「你……余、家、琪!」陳阿好氣得火冒三丈,因為她鬧了個大笑話。「你有男朋友,幹什麼不早說?!還害我到處幫你介紹!」
「我早說過等忙完家潔的婚事就會帶他回家,是你自己不相信我的。」能將母親大人一軍,看見母親大人這種啞巴吃黃連的驚嚇樣,余家琪覺得心裡非常爽快;平時老是被母親逼婚,這下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陳阿好被堵得無法反駁。這下可糟了,她剛剛可是一連答應了十幾個婆婆媽媽要讓余家琪去相親。
白秋虎樂得眼眸只剩一條線,不論余家琪是真心想承認他的身份,還是迫於無奈,他都一掃這半個月以來被忽視的陰霾。
在阿姨、姨丈、舅舅、表姐、表哥、表妹的起哄下,余家琪為白秋虎一一介紹。
余家琪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雖然能反將母親大人一軍很有快感,但萬一她跟白秋虎是無言的結局怎麼辦?
經過她這麼大聲的宣傳之後,那她以後要怎麼在親朋好友間立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