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魏剛拎著裝有三套內衣、包裝精美漂亮的紙袋,唐心妍垮著俏臉,心裡既害羞又心疼。
十萬塊……嗚……心好痛!
她會心痛,是因為來不及阻止魏剛付錢買下這些一套要價一萬的手工內衣,然而更心痛的,是她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
「錢……等我能回去以後,一定會還你。」她的心在淌血,十萬哪!這數字等於她三個月的收入,而三個月的收入,居然不到十分鐘就這麼飛了?
噢!她頭好昏,想到剎那間花了這麼大筆錢,她自出門後就一直頭重腳輕的感覺更明顯了,神志也不禁有些恍惚。
「不用。」他按下電梯鍵。
「怎麼可以不用?衣服是我要穿的,當然由我付錢。」要是他能穿,她也很想讓給他,偏偏不行呀!
「就當是報答你救我的謝禮,不用你還。」電梯門開,他邁步進入,在按下B1鍵之前問向跟進來的她,「還要買什麼?」
她連忙揮手,「沒了,我沒缺什麼,其他的你都準備好了……」
其實她很想買些輕便的衣服,他準備的衣物雖然漂亮卻都不實穿,她平時只穿牛仔褲和T恤,那些對她而言太正式的衣服她根本穿不慣。
可基於前車之鑒……杏眸再次心疼的瞥向那袋先提回來的內衣,要是她夠聰明,就不該再繼續買下去。
電梯門關上,和來時一樣順暢的下降,一路沒半個人進出,趁這時候,唐心妍再度慎重的開口。
「魏先……」他一個眼神掃來,她馬上很沒用的改口,「呃,魏剛,很抱歉,我不喜歡讓人破費,如果你真心感謝我,只要一句謝謝就成了,不需要付出這麼多,那些錢……我堅持還給你。」
魏剛濃眉微擰,對她的固執感到無奈,正要開口說話,電梯卻猛地一震,狹小的空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啊——」唐心妍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尖叫出聲,腦袋更加昏沉,她連忙扶住鐵製的扶把,穩住身子,「怎、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她心跳驟然狂跳,惶恐不已,對著一片黑暗恐懼的嚷著,「魏剛?魏剛你在哪?」
溫熱的大掌由漆黑中伸來,精準的握住她發顫的小手,接著她聽見他沉穩低啞的嗓音。
「別擔心,應該只是電梯故障。」
她像抓住浮木般緊握他伸來的大掌,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偎過去。「怎麼會突然故障?完了!我們會不會死在這?」兩泡恐懼的淚水盈滿她眼眶,滴答滴答的落了下來。
她真的不想這麼膽小,偏偏她控制不了,就是怕呀!
「只是故障而已。」他挪動身子,想要上前按下緊急故障鈕,可他一動,馬上就被身旁的女人緊緊拉住。
「你、你要去哪?」她哽咽的急嚷。
魏剛簡直哭笑不得。都被困在這狹小的電梯裡了,他還能去哪?可聽到她嗚咽的聲音,他想笑也笑不出口。
才按下緊急鈕,他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馨香,緊接著感覺背上貼來一團馥軟,腰上環來兩條發抖的細臂。
他倏地渾身緊繃,粗聲說:「這有什麼好哭的?別哭了!」
由身後抱住他的唐心妍整個人都在抖,她很怕黑,因為小時候和鄰居玩抓迷藏時,她曾被反鎖在不透光的鐵櫃裡好幾個小時。雖然還不到幽閉恐懼症的地步,可她從此就因此下意識排斥待在狹小漆黑的地方,恐懼的程度甚至不亞於怕男人,因此她才敢緊抱著魏剛。
「我、我控制不住……」像是印證自己的話,她淚水成群結串的落了下來,不一會就浸濕他的背。「我怕黑嘛……嗚嗚……」
魏剛被她哭得心煩意亂,不擅長安慰人的他,想也沒想衝口就說:「你這膽小鬼,怕黑、怕鬼、怕男人,什麼都怕,真不懂你的膽子怎會小成這樣?」
這熟悉的話讓唐心妍的淚水倏地一頓,腦中晃過一抹桀驁不馴的背影,那人似乎也曾說過一樣的話——
「你這膽小鬼,哭哭哭!就只會哭,怕黑、怕鬼、怕男人,什麼都怕,你媽究竟有沒有生膽子給你呀……」
她困惑的攢起了秀眉,淚水在眼眶打轉。「你、你說什麼?」
「說你膽小鬼!」見她暫緩掉淚,他才鬆了口氣。
「膽小鬼……」
唔?好熟悉……這綽號打她國中起就跟著她,她非常討厭有人這樣叫她,偏偏除了和她較好的同學以外,所有人都這麼叫她。
可為何這三個字從魏剛口中說出來,她非但不排斥,還有著異常的熟悉?
眨了眨眼眶的淚水、吸了吸泛紅的鼻子,她不懂,明明她和魏剛不熟,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產生熟悉感?
想了半晌,她的頭又更昏了,她確定自己之前沒見過他,應該不可能會有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才對,可不一會,她就發現不對勁。
「奇怪,你怎麼知道我除了怕黑之外,也怕鬼、怕男人?」自己和他認識的天數五根手指就數得出來,況且她也沒和他提這些事呀?
魏剛一臉不以為然,很自然的又說:「不是『也』,應該說除了這三種,你什麼都怕。怕高、怕水、怕蟑螂、怕會飛的蟲子、怕老鼠,甚至連蝴蝶都怕。」他想,這世上要找到和這女人一樣膽小的人應該不容易。
唐心妍瞠大了眼,小嘴張得大大的,一臉驚奇。「你怎麼會知道?」怎麼可能?難不成她這麼容易被看穿嗎?
突然,電梯裡的燈管閃了閃,下一秒恢復了運作,而她那蠢樣,正好讓魏剛看個正著。
冷然的酷臉閃過一絲笑意,他想也沒想的伸出手,用力揉亂她梳得整齊的長髮。
「笨蛋!你真的忘了我嗎?」
唐心妍躺在鋪著厚厚綿軟床墊的榻榻米上,企圖忽略身體的不舒服,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著魏剛的那句話。
「笨蛋!你真的忘了我嗎?」
她該記得他嗎?不對!是她應該沒見過他吧。
努著嘴,她想破頭也想不出自己到底何時見過他,可是……摸了摸早已梳妥的長髮,她一雙秀麗雅致的眉毛差點結成球。
她記得會這樣揉亂她發的人只有一個,而那個人的模樣、個性,和魏剛根本就天差地遠呀!
他冷酷少言,那個人輕浮頑劣;他沉穩嚴肅,而那個人則老愛欺侮她……
唔……那個以欺侮她為樂、傲慢的男孩叫啥名字,怎麼她一時想不起來了?
想著想著,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不知為何頭也愈來愈昏,沒多久,就墜入了夢鄉……
「噹!噹!當!」
上課鐘響,唐心妍抱著老師要她繳交的班級公費,奮力的衝往導師室。
怎麼辦?上課了,她來不及了!
杏眸著急的四處梭巡,最後望向走廊外一條狹窄的小路。
看著那條小路,她猶豫了起來。
那條路平時沒什麼人敢走,因為是一些不愛上課、素行不良的混混學生聚集的地方,雖然如此,它也是通往導師室的唯一捷徑。
一心國中很大,校內學生將近四千人,佔地自然也大,他們這年級的導師室在校園最角落的地方,光只有下課十分鐘的時間,要由靠大門口的教室到班導師,對她而言根本不夠用。
她懊惱的擰著眉,早知道就別先去上廁所,現在都上課了,而她甚至連一半的路程都跑不到。
又看了眼那條捷徑,一想到只要花三分鐘走過這條小路就能順利到達目的地室,唐心妍豁出去了。她咬著牙,捏緊手中的公費,快步衝進被她列為危險地帶的小路。
都上課了,這時應該沒人了吧?
她僥倖的想著,怎知下一秒就被一群突然衝出的人影嚇得緊急停下腳步。
「學妹,都上課了,你怎麼還在這裡?」一個整頭金髮的男孩吊兒郎當的笑著,緩緩走向她。
另一個劉海染了一撮紅的男孩也走過來,將手搭在金髮男孩的肩上,對唐心妍吹了個口哨,「學妹,你長得挺漂亮的,剛好學長缺個女朋友,要不要和學長去兜兜風?」
「我、我不要!」她慘白著小臉,怯懦的往後退,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貪方便走這條小路。
「別走呀!」紅髮男孩似乎真的中意她,積極的繞道她身後,擋住她的路。「做個朋友嘛!幹嘛這麼小氣?來!讓學長看看你的名字。」說著,他就要拉開她擋在胸口的手,看她繡在制服上的學號和班級。
「我說了不要。你、你們能不能讓讓?」她紅著眼眶閃過他的手,急得快哭了。
「幹嘛呀?只是做個朋友,又不是要對你怎樣。走嘛!和學長去玩。」他使勁拉過她的手,一個不小心,她握在手上的公費撒了一地。
幾千塊掉出來,周圍的人全都眼睛一亮,手腳快的更直接衝上前撿起掉在地上的錢。
「哇!九千多塊?夠我們到撞球間打好幾天了!」數著手上的鈔票,一群人笑得好像錢是他們的一樣。
「還給我,那是公費!」唐心妍甩開紅髮男孩的手,也顧不得怕了,衝上前只想搶回她的錢。
「抓不到、抓不到……哈哈哈!」拿著錢的男孩大笑出聲,跑給她追,覺得這樣逗弄她非常好玩。
「你們……我、我要去報告教官!」她又怕又無措,最後只好快速記下搶她錢男孩的學號班級,轉身要跑往教官室。
「媽的!紅毛,抓住你的馬子,別讓她去當抓耙仔!」
綽號紅毛的男孩馬上抓住她。「嘿!不是說好要一起去玩,做……干!」
紅毛話才說一半,手臂便讓唐心妍狠狠咬住,他痛得大罵一聲髒話,反手將她揮開。
旁人見他吃癟,馬上幸災樂禍。
「哈哈!紅毛,你遜掉了,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就是說呀。人家不願意就別硬來,小心被告唷。」
「誰說我搞不定?這妞只是在害羞,只要見識過我的好,哪還會跑?纏著我都來不及了。」紅毛被一聲聲嘲笑氣得臉紅脖子粗,一把攬住要逃跑的唐心妍,嘟起嘴就要往她臉頰親去。
「不要……嗚……」唐心妍驚慌失措,伸起雙手胡亂拍擋,卻仍抵不過對方的蠻力,臉頰被他親了幾下,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紅毛好不容易制住她亂打亂踹的手腳,為了在同伴面前保有面子,直接就要往她紅潤的嘴唇親去。
就在唐心妍嚇得臉色慘白,準備要尖叫出聲時,突然,一團黑影飛了過來,將打算強吻她的紅毛擊倒在地。
霎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傻傻看著被打昏的同伴及他旁邊的書包。
「干!」一直在旁邊看戲的金髮男孩大罵一聲,臉色有些古怪,看著緩步走來的人。「是你!三班的轉學生……」
三班的轉學生聽說是個狠角色,在之前的學校將找他麻煩的學長打得重傷進醫院,所以才被逼轉學,來到一心國中。
穿著嶄新制服的男學生從遠處緩緩走來,彎腰拎起剛才扔出去的書包,隨手拍了拍,一雙長眸冷冷的凝著他們,眼神彷彿在看垃圾般輕蔑。
他那神情讓所有人氣得雙眼冒火。
「媽的!你那是什麼眼神?不過是個轉學生,他媽的跩什麼跩?看到學長還不快問好!」
不理會他們的叫囂,轉學生走到唐心妍身旁,輕聲說:「走!」
唐心妍早嚇得雙腿發軟,雖然不知道這人從哪裡冒出來,可她想他一定比戲弄自己的那群人好,因為他方才救了她。
於是她鼓足勇氣,跟在他後頭,而那群人似乎對他有所忌憚,就算不爽也不敢對他怎樣。
可走沒幾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驚呼一聲,「我的錢!他們搶了我們班的公費!」
轉學生身子一頓,回身看向他們,眼底的厭惡及輕視更加明顯,他冷聲說:「把錢還來。」
這下金髮男孩真的忍不下去了,他臭罵出聲,「干!管他是哪個幫派大哥的兒子,他那眼神我看了就想扁!想要錢!有本事就來拿!」他挑釁的將九千塊收進褲子口袋裡,然後比了個中指。
轉學生眸光一閃,將書包扔給旁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女生,「拿好,去旁邊躲起來。」
「躲?」唐心妍緊張的拉住他,「你、你要幹嘛?」
「幫你把錢搶回來。」他頭也不回的說,接著一拳扁向比著中指的金髮男孩。
「阿剛、阿剛——」唐心妍瞇著雙眼,對著坐在水塔旁的男孩喊著。「換藥嘍!你能下來嗎?」
阿剛就是幫她搶回公費的轉學生,她不知道他的全名,他制服上的學號和姓名因為打架被扯壞了一半,而他也一直沒去補,殘破的學號旁只剩下一個「剛」字,所以她就用阿剛稱呼他。
睡得正舒服的男孩睜開眼,瞥向下頭的女孩,沒理會她。
得不到回應,唐心妍咬咬牙,拎著帶來的簡易藥袋攀上鐵製的垂直樓梯,顫抖地爬上水塔旁的一塊空地。
好不容易上來後,她的小臉已經青白一片。
看著她像是要斷氣的臉色,他輕撇嘴角,「怕高就別上來,上來就別一副快抖到掉下去的樣子,我可不會救你。」他對這膽小的女生感到很厭煩,自從上回路過順手救了她,從此就被她給纏上,每天拎著她的小藥包來找他上藥。
唐心妍深吸一口氣,可憐兮兮的說:「可、可是你又不下來……」
「我也沒叫你來。」他白她一眼。
「我、我怎麼能不來,你身上的傷要換藥呀。」他為了她打架,事後不但被記了支大過,身上也受了不少傷。
那天他為幫她搶回公費,一個人打七、八個,而他也真的很厲害,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可不知為何牆外突然翻進幾個不是他們學校學生的小混混,似乎和金頭髮的男生是同夥,一看見他就打。
儘管最後他打贏了,卻也受了不少傷。而且他很固執,堅持不上醫院也不去保健室,不得已,她只好天天來為她的恩人換藥。
「來,我幫你換藥。」她拿出優碘和紗布,令自己深呼吸,盡量別去注意目前所在的高度。
他雙手枕在腦後,平躺在水泥地上,一點動作的意思都沒有。「要換自己動手,別吵我睡覺。」
他試過拒絕這個膽小鬼,偏偏她膽小歸膽小,卻固執得很,軟硬皆不吃。他好聲和她說,她聽不懂,他大聲怒斥她,她就哭給他看,還抖個不停,看了就礙眼。最後,他只好放棄,反正傷口終究會好,讓這煩人的愛哭鬼換個幾天藥就能甩開她,他就勉為其難的接受吧。
聽他這麼說,唐心妍紅著臉、抿抿唇,羞澀的說:「那、那你能不能自己掀開衣服?」他的傷全藏在薄薄的白襯衫底下,她要怎麼換呀?
他挑起眉,突然覺得她紅著臉的模樣很好玩,撐著頭身子側躺地看著她,有了逗弄她的念頭。
「怕什麼?這幾天換藥你看也看過了,摸也摸了不少,現在不過是要你解開幾個紐扣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唔……」她整張臉漲紅,「話、話不能這麼說……畢竟、畢竟我和你又不熟……」這樣掀他衣服很沒禮貌,況且她也不敢。
黑眸轉了轉,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咦?」她一愣,傻傻的說:「唐心妍,唐朝的唐,愛心的心,妍是研究所的研旁邊換成女字旁。」
他戲謔的一勾唇,「你介紹得還真仔細。」
唐心妍傻了,為他酷臉上那抹淡淡的笑意,一時間回不了神。
這男生冷冷、酷酷的,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且常常不理人,有時連老師和他說話他照樣不甩,高傲的態度惹惱想親近他的同學,更讓許多人看他不順眼。
但她隱約感覺到,他其實不高傲,只是不愛和人打交道,也不擅長和人說話,所以才造成許多誤會。漸漸的,有些不好的傳言就這麼傳了出來,說他喜愛打架、傲慢囂張。
好在他個性我行我素,從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不至於受影響。
她想,她應該是全校唯一一個不怕死、敢靠近他的人了吧。
他斂起笑,又回復那酷峻的表情,「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的,這樣還叫不熟?」
「啥?」哪有這樣的!知道名字就叫熟,這是哪門子的歪理?
「你換不換?不換就快滾,別吵我睡覺。」他不耐煩的說,眼底藏著極淡的笑意,等著她接下來的反應。
見他當真轉過身,打算閉眼睡覺,唐心妍急了,「好、好啦,那我、我換嘍……」紅著臉,她怯怯的伸出手,碰觸他襯衫上的紐扣。
她抖呀抖,像得了帕金森氏症的老人一樣,一雙手還不停在他胸口來回摩挲,那冰涼搔癢的感覺令他心頭揚起一股古怪的騷動。
陽光灑在她半邊側顏上,她顫著羽睫,一臉慷慨就義,那模樣讓他想笑。他忽然覺得,這膽小鬼似乎沒他想像得那樣煩人了……
不知不覺,在阿剛傷癒之後,唐心妍從每天來為他換藥,變成每天來和他吃午餐,而原本來愛躲在水塔上的他,也被迫遷就她,改在頂樓和她用餐。
這天,風和日麗,雲淡風輕。
唐心妍苦著一張小臉,盯著阿母為她準備的愛心飯盒看了半天,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眼睛一亮。「阿剛,你是男生,多吃一點。這個給你,還有這個……呀!還忘了一個。」她從自己的飯盒夾了青椒、紅蘿蔔和海帶往他便當放去。
他皺起眉,「搞什麼!你不但是膽小鬼,還是偏食鬼,青菜全不吃,你還能吃什麼?」
唐心妍乾笑兩聲,夾起飯盒裡僅剩的一隻油亮大雞腿,心虛的轉過頭。
他眼明手快,在她轉身之際迅速搶走她飯盒。
「哇!你、你幹嘛搶我的飯盒?」她手短,撈不到被他高舉的飯盒,手上還硬是被塞了個原本屬於他的便當。
「我是男生,要吃肉才會有力氣,你是女生,多吃點菜。」說著,也不管她願不願意,他拿起雞腿就往嘴裡塞。
唐心妍瞪大雙眼,哭喪著臉吐出一串哀嚎,「我的雞腿……」那隻雞腿是阿母特地留給她的,他、他怎麼可以就這麼嗑掉它?!
「幹嘛?有異議?」他冷冷瞪了她一眼,一邊用凶狠的表情啃著肥美的雞腿。
她當場很沒用的猛搖頭,「沒、沒有,我哪敢呀……」嗚嗚……他為什麼老愛欺侮她?
不知從何時,他從冷酷、不愛打理她變得很愛欺壓她,老是用他的惡勢力威脅她。
自從他知道她和他一樣是一年級的學生後,她的惡夢就開始了,每天除了要寫自己的作業外,還要照抄一份給不同班的他。
不僅如此,他還逼她每天中午幫他跑腿買便當,規定她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飯,偶爾還會像現在這樣,搶走她阿母為她準備的愛心飯盒。
偏偏她膽小怕事,根本不敢反抗他,只能一再地被他欺負。
「不敢就好。」吃完雞腿後他搶過她的手帕胡亂擦手,接著壞心的揉亂她梳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柔順黑髮。
「不要啦。」她試著閃躲他油膩膩的手,杏眸盈著淚,「你、你沒洗手……」她錯了,大錯特錯,他根本不是好人,他是壞人,是個大壞蛋!
「我擦過了。」他大言不慚的說。
「還是很油呀。」她扁著嘴咕噥。
「你說什麼?」他瞇起雙眼瞪著她,魔掌再次朝她的小腦袋瓜伸去。「你是在嫌我髒?很好,膽子變大了是不是?」
「哇!」她抱著頭,想躲又不敢躲,一副他的手會咬人似的樣子,眼眶含淚,可憐兮兮的說:「沒、沒有啦,我沒嫌你髒……」
見她眼淚快被自己嚇出來,他才收回手,僵著聲說:「哭什麼哭?快點吃!」他雖然喜歡鬧她,卻不愛她哭,每次她一掉淚,他就緊張得要命,沒轍。
這時頂樓的門突然開了,聲響令泫然欲泣的唐心妍一愣,她轉頭望去,一看見進來的黑衣人,整個人更傻了。
頂樓一向很少有人來,自從被阿剛霸佔了以後,這裡更儼然成為他的地盤,而這會兒一下來了四、五個人,且還是外校人士,不免讓她又驚又怕,整個人不由得往阿剛身後窩去。
「少爺!」為首的男人突然畢恭畢敬的朝盤腳而坐的男孩鞠了個躬。
少爺?!唐心妍錯愕的看著身前的阿剛。這時的他已沒了方才欺侮她的痞笑嘴臉,而是一臉冰冷,面無表情,彷彿身上一點溫度也沒有。
「誰准你們到學校找我?」他的嗓音極淡,冷得讓人打哆嗦。
「抱歉,少爺,因為您的手機不通,老爺吩咐我們直接到學校找你,是有關轉學……」
「回去。」他驀然出聲打斷對方,眉毛倏地擰起,他不想聽到這件事。
那老頭千方百計想要他回日本,以前他可以不在乎,可現在……他轉頭瞥了眼躲在他身後的唐心妍。
他想留在台灣。
「不論是誰吩咐,我說過不准到學校打擾我。」
「少爺……」為首的男人還想說些什麼。
「回去!」發現身後的女孩愈抖愈厲害,他知道他們嚇到她了,語氣更是強硬,略帶稚氣的面容散發著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一干人等不敢再多言,只能摸摸鼻子退了下去。
他們一走,唐心妍也發現他身上冷漠、難以親近的氣息倏地斂去,好像從來沒存在過,剛剛那不是她所認識的阿剛。
但她並沒有很驚訝,他前後不一的態度她不是沒見過,只是她一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因為他跟任何人都保持距離,完全不搭理,卻獨獨對她不一樣,不僅愛欺侮她,也愛使喚她。
對了,她聽說阿剛的爸爸是某幫派老大,這麼說來,剛才那些人應該也算是阿剛的手下,那麼……他該不是也把她當小嘍囉使喚了吧?
唔……愈想愈覺得很有可能。
「想什麼?還不快吃?」他一回頭就見她眼底噙著淚,捧著便當發愣,不知在想些什麼。
被他這麼一說,唐心妍吸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很可悲的淚水落下,她拿起筷子,皺著小臉吃起滿是青菜的「素食」便當。
好不容易吃完後,她也一臉快吐出來的表情,連灌好幾口水。
一直到她就要喝掉大半瓶水時,卻讓人給搶下了。
「好了!你想漲死是不是?」他瞥她一眼,旋即將由她手上搶過來的水喝得一乾二淨。
他的行為讓唐心妍看直了眼,好半晌她才回魂,俏臉浮出兩抹紅暈。
他在幹嘛?這行為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間、間接……接、接……
她連想到那個字都覺得害羞。
他眼一瞟,發現身旁的她漲紅了臉,一副中暑的模樣,馬上擰起眉。「膽小鬼你中暑了?臉怎麼這麼紅?」
他一說,她馬上用手摀住臉頰,卻遮不住那已經蔓延到兩隻雪白小手的紅。「有、有嗎?呵呵,是、是有點熱啦……」
他狐疑的盯著她的手,正懷疑怎麼有人中暑會全身都紅時,卻察覺到這膽小鬼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他握在手上的礦泉水。
頓時,他明白了。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賊笑,他緩慢靠近她。「手放開,讓我看看。」
她死巴著臉,猛搖頭。「不要。」
他眉一挑,雙眸微瞇,一股冷然嚴厲的氣息頓時流露出來。「把手拿開。」
唐心妍知道他每次露出這種表情,就表示他耐心用盡了,識相的話,最好聽他的話,而她經過他多次的調教與教訓,想不識相也難。
不到一秒,她馬上放下手,小臉垮到不能再垮。
「乖。」他滿意的說,舉起手輕掐她的下顎,酷顏緩緩逼近她,「我瞧瞧。真可憐,連耳朵都紅了,看樣子病得不輕哦……」他邊說邊朝她逼近,近到燙人的呼吸都輕掃在她發顫的粉唇。
他灼熱晶亮的瞳眸像能看透她的心,加速了她胸口那顆敲鑼打鼓、像是隨時會跳出來的心臟。
他的貼近,讓她身上的熱潮遲遲無法褪去,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般,腦袋發脹、心臟急促,好似快要煮沸的滾水。
她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和水壺的鳴笛一樣,在煮沸的瞬間嗚嗚的發出聲。
突然,他將自己的額抵上她的,高聳挺直的鼻更是直接磨上她的,兩人的鼻息在對方的呼息裡流竄。
「好燙,我看不像中暑,倒像是發燒了……」他聲音嘶啞,嚥了口口水。
唐心妍整個人都僵了,耳朵亂轟轟的鳴叫,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她只覺得熱,熱得她探出小舌,無意識地舔了舔乾澀的唇瓣。
「阿、阿剛,泥干摸、干摸靠這麼近……」下顎被他掐住,她只能含糊不清的嚷著。
他太近了,近到她的呼吸嚴重的不平順。
「你感冒,我正要幫你治。」她舔唇的舉動讓他雙眸灼熱了起來。
「治?怎麼治?」他又不是醫生。
她腦袋無法運轉,嚴重打結,打結到只想到他不是醫生,卻沒想到自己壓根沒發燒。
「這樣。」他傾身,薄唇緩緩覆上她微啟的紅潤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