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遙歌 第10章
    武林大會在低迷的氣氛中開幕了,雖說那莫名的偷襲近來已經不再發生,但他們可是老江湖啊,當然不會天真地相信,這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算了,當他們是萬事不懂的孩子嗎?

    「這次的偷襲事件必然是一場江湖浩劫的伏筆。」某知名大俠一臉高深莫測地道。

    「是啊,是啊,前輩所言有理,自然是有什麼陰謀。」一旁的某某小俠贊同點頭,轉過身同一起的夥伴討論起來,當然話音要低,眾前輩面前,他們小輩要低調才行。

    「也許有人想要把高手全都打敗,藉機搶奪武林盟主的位置。」某派長老一捋長鬚,很有幾分智者的味道。

    「長老所言極是,定是有人陰謀想要藉機削弱我正道群雄的實力。」某派門人力挺長老的推論,一臉的堅決擁護。

    「也許是邪教作怪,想要攻打我們正道,藉著武林大會掩蓋其目的。」一直沒有發話的某掌門突然開口,讓滿座的群雄聞言驚跳起來。

    對嘛,邪教啊,怎麼會忘記了呢?

    一定是邪教啊,果然是大派掌門,有遠見。

    低低的討論漸漸升級,一傳十,十傳百,不大工夫,整場的大俠們已經如同菜市場的三姑六婆一般,三五成群討論起來了。

    隱在人群裡,白水遙似笑非笑地聽著「群雄」大聲地分析,一個個都是理論十足,繪聲繪色得如同親見親聞一般。

    這便是江湖人嗎?果然無聊至極啊。

    「咚咚咚……」三聲鼓響,原本喧鬧的場子突然安靜下來。

    遠遠望著高建的擂台,見其上走出一名俊朗的青年,一身白色長袍,穩步走到正中。

    見場子安靜下來,青年緩緩開口:「眾位英雄俠客,在下是本屆武林大會的司儀,現在我宣佈,第XX屆武林大會現在正式開始,請現任武林盟主周天講話。」

    要不是身後有人撐著,白水遙覺得自己一定會滑倒。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

    對了,二十幾年大凡會議活動,所有的開場基本都是這兩句嘛。原來這麼早的時候,就已經這樣說了嗎?這叫什麼?千古不變?

    懶懶靠著身後的人,為了湊這個熱鬧已經站了半天,有點累了,聽著上面嘮嘮叨叨的發言,她已經對武林大會沒什麼興趣了。

    「累了?」從後擁住她,雙手交叉在腰間,頭低下貼在她的耳邊輕輕開口。

    「是啊,咱們等等就走吧。」耳邊被他溫熱的氣息逗得有些癢,她笑著躲開,不理四周的人下意識地與兩人隔開半臂的距離。

    「好。」他淡淡掃了一眼看著他們竊竊私語的眾人,心裡沒有任何感覺。

    本以為近來心下的各種情緒代表他已經不再無心,卻又漸漸發現只有在對著她時,他的情緒才會有所反應,對於其餘的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他依舊是一點也感覺不到。

    不過幸好,幸好他還可以感覺她。

    收緊手臂,他呼吸著她的髮香。

    如果沒有她,他的生命便是一潭死水。

    沒有感覺,便是連為自己沒感覺這事也不會覺得悲傷。

    當讓他堅持度過漫長修煉的家人的溫情也漸漸無法體會時,他以為他此生注定無心下去了。

    連悲傷都不會有,他認得家人眼中的神情,卻不會再有感覺,連失去恐慌都不會再有,一切都是虛無的,每每閉上眼,他不知為什麼要醒來,卻遇到了她,沒有原因的,只是想要看著她,死水一般的生命漸漸開始流動。

    說不上那種感覺是什麼,卻知道,有她很好!為什麼好?他說不出來。但卻想,有她真的很好。

    感覺到他的情緒,她伸手撫上他的手背,輕輕的撫摸讓他舒服地歎了口氣。漸漸清晰的回憶中,只有離家前,似乎曾有人如此撫慰過他,總是昏睡在床上,沉沉浮浮的不知身在何處,記憶中一直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為他拭去額上的汗水,輕輕安撫他,讓他漸漸安睡。

    雖然略有不同,卻同樣讓人安心,暖暖的,想要一直這樣下去。

    台上的講話已經到了尾聲,水遙看著司儀再度來到台中,手中端著一個大碗緩緩開口:「眾位英雄,接下來請大家根據分組進行比武,在此僅以薄酒預祝各位馬到成功。」司儀說完將酒一飲而盡摔下擂台。

    台下眾人也霎時豪氣萬千,端起剛剛由下人們送過來的酒碗飲盡。只聽滿場頓時響起接二連三的摔碗聲。

    微笑地看著所有人都飲下了酒,水遙悄悄示意了身後的人,當盛著滿滿水酒的碗墜下破碎時,一側的人聞聲看過,疑惑地四下探望,在滿是人的場中央,原地那相擁的人沒有驚動一人,已經消失不見。

    原本聚集在台前的人群像瀑布般奔湧離去,霎時已經彙集到寫著分組的名單下。

    某長老突然感到全身無法動彈,許多功力差的人都跌坐在地,萬般驚駭。

    中毒了!他們中毒了嗎?

    怎麼回事?難道是邪教的陰謀,要全殲他們武林正道嗎?

    他們即將緩慢而痛苦地死去……

    「啊……」某掌門表情痛苦地掙扎起來,放眼望去,雙目突然放出精光,讓人誤以為功力瞬間恢復了。

    只見他撐著自身成名,那比性命還重要的寶劍,堅強地朝著不遠處的一幢建築走去,如此的不屈,果然是正派典範啊。

    那裡有什麼呢?能讓一個著了道的高人如此興奮?

    眾人放眼望去,一時間群情激昂!

    果然啊!

    某小俠咬著牙懊惱自己晚了一步,早知道就搶旁邊那個了,就差一步,這個被人搶先,再移動已經無力了,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在他後邊的人,在他看過去的瞬間鑽入隔壁,只好痛苦地等著做下一個衝進去的人。

    「呵呵……」

    滿意地看著場下亂成一團的人,場上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一時間分外詭異。

    聞聲,群雄悲憤地看向笑聲的源處,只見擂台上立著三人,左邊的正是此次的主辦方,劍氣閣的副閣主江觀月正垂目而立不發一言,右邊站著的是一名美麗的女子,面若桃花,美麗得不可方物。眼尖的人早已經認出,那女子正是劍氣閣的閣主夫人,江湖第一美女慕容紅,如今正笑顏如花,引得一些定力差的小輩忘了處境地直流口水。正中站著的是一個可愛的少年,那清脆好聽,在此時聽來卻分外刺耳的笑聲,正是出自少年小巧可愛的紅唇。

    「你是何人,為何沒有中毒,還如此惡意嘲笑?」某少俠正義的一吼因為霎時絞痛的腹部而虛了下來。啊!該死的妖人。「我是江守月,各位,我家的茅廁用得還順心嗎?」少年正是江守月,漂亮的紅唇微微輕啟,聲音似乎耳語,卻讓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是你?原來兇手是你?」現武林盟主周天霎時明白了,他是要報復群雄。一定是的,這心機惡毒的妖人居然等了四年,定是要趁著這次武林大會之際,將群雄一網打盡全部殘害。

    「好歹毒的妖人,你居然為了四年前不能做武林盟主,而對群雄下此毒手。」恨恨上午咬牙,武林盟主一臉的悲憤,當年是他最後被選為盟主,他一定會是第一個被殺害的人。既然如此,他縱是要死也不能失了身份,周天一臉正氣地指著台上的少年,揭露他的陰謀。

    「告訴你們,我才不稀罕什麼武林盟主呢,少爺我才不會和你們一樣笨,殺你們幹嗎,人家只是下了點瀉藥和散功罷啦,人家不是好心地準備了茅廁給你們嗎?居然不領情,這個無聊的江湖你們自己玩吧。」叉著腰,台上的人跳著腳罵著,原來應該發洩在四年前的怨氣今日終於一吐,感覺好爽。

    「告訴你們,劍氣閣從此退出江湖啦。我不和你們玩,你們要是敢來找我,見一個打一個。」拉著嬌妻,江守月話音未落,人已經騰空而起,已經拉得無力的群雄驚恐地擺出架勢卻見那雙人影越升越高,高到已經超越常人輕功的極限時,突然沒有任何借力地平平向前飛射而去。

    群雄面面相覷,沒人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來了,又走了,卻到底為了什麼?

    只是這樣兒戲一般的一鬧,卻費了如此大的周折,是真是假,是虛是實,沒人可以肯定地說,沒人可以確定地說。

    本以為會有一場腥風血雨,本以為黑白兩道又要開戰,本以為將要到來的是一場武林浩劫,卻原來,什麼都沒有發生。

    除了軟手軟腳,拉得虛脫,隨時注意著要去搶茅廁外,這一切的一切,彷彿夢一般。

    也許真的是一場夢?

    一個偌大的家族就這樣退出江湖了?

    一個驚天的陰謀,難道就是為了讓整個武林把比武改成比搶茅廁?

    真的是夢一場吧。

    發著呆,眾人傻傻地看著那遠去的身影無語。

    滿場的人卻沒有一絲聲響,呆呆地看著面前那一整排做工精緻的茅廁,無語。

    遠遠地望見江守月飛回來,白水遙微微一笑,整個人安穩地偎在身後人的懷裡不動。

    「滿意了?」見江守月一臉的甜笑,水遙懶懶地開口。

    「給你面子啦,本來不想這麼輕易放過他們的。」微微嘟起嘴,就算心有不滿但應都應了,也只好這樣啦。不過看他們搶茅廁的樣子果然很爽。想到剛才看到的奇景,江守月格格笑出聲來。

    「只有笨蛋才會一個一個單挑。」輕飄飄的話從紅唇中吐出,十分滿意看到那張可愛的臉像包子一樣皺了起來。

    「你就會欺負我,紅紅,你看她老欺負我。」滿心的快意被人狠狠打掉,儘管不想承認,如今他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當初決定把報名的人都打傷的主意有點呆,但是又不是他一個人決定要這樣做的,明明老婆和老弟都參與了,抱住老婆的柳腰,江守月委屈地叫著。

    「就是,遙遙不要老是欺負我家小月月嘛。」慕容紅艷若桃花的外表與江守月放在一起,活像是大姐與小弟,不過兩人都不在意,甚至十分滿意如此的組合。時不時地表演一下寵物與愛主的把戲,習慣了倒也趣味十足。

    「嗯!嗯!」不愧是老婆,說得好,點頭點頭。

    「就是笨!」淡淡地勾起笑,輕描淡寫卻比那邊大聲的強調更能打動聽眾的心。

    「啊,討厭,我討厭你啦。」嘟起的唇已經可以掛上油瓶兒,一點也不讓著人家。狠狠地瞪了一眼四周人贊同的笑臉。

    「對了,遙遙,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江守月的?人家已經好幾年沒有公開露過面了。」江守月突然想起一個自己一直很疑惑的問題,他自打四年前開始籌備此事之後,便把所有事情都交由弟弟江觀月去辦,雖然一直待在劍氣閣,但是大多僕人都不知他的樣貌的。

    「這倒不難,那日我見到江夫人出現在酒樓,進入包間的那瞬有看到一個大膽的小子撲到有夫之婦身上,再加上江月江月,與江守月只差一字,略一推論也知你是何人了。你當是所有人都與你一般不長腦子嗎?」水遙輕笑著向同樣疑惑的眾人解釋,雖說心中覺得是如此,但因這位天下第一劍與心目中的高手形象相差太大,驗證身份也確是費了一番力氣。

    只能說這家的人長得都太過奇怪了,明明最大的江守月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又那麼愛撒嬌。同樣只有十八歲的江觀月與慕容紅,卻都看來已經二十幾歲,偏又都裝得沉穩老練。只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討厭,又說人家笨,不和你玩啦。」餘音未消,江守月一跺腳,人已經飛出幾丈,手上不忘拉著愛妻。

    「大哥,大嫂,娘親讓咱們辦完事情回……」呆了一下,江觀月看著兄長的背影話未喊完,那雙人影已經不見蹤影。

    「眾位後會有期。」長歎口氣,江觀月抱拳一禮,人也施展輕功飛了出去。

    這個兄長這麼愛鬧,如果這次讓他跑了,不知又會搞出什麼亂子來。

    擔心了幾年的事情就這樣輕飄飄地結束,他在鬆了一口氣之餘,也莫名空虛起來,如果不是為了怕大哥鬧出大亂子,他本也不想跑到這來做什麼江副閣主,提心吊膽了幾年,總是想著不要有什麼大亂子,不要真的搞成了江湖大劫,便已經是十分慶幸了。

    但天性嚴謹,讓他雖是明知早晚要放下這個攤子,卻依舊不知不覺放了心去經營。如今落幕之時,這失落便漸漸襲上心頭。明知這是最好的結局,卻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人雖有些失神,腳下卻絲毫不敢放慢。

    只是,他的兄長雖說拖著愛妻,但這輕功卻還是比他不知高出多少,希望能夠順利找到,再來這麼五年,他一定會死。

    看著遠去的人影,白水遙輕笑起來,轉身撲入身後人的懷中,天已經開始轉涼了,但她卻不再擔心,有了可以分享體溫的人在,這個世界已不再會有寒冷。

    老天已經讓她來到這裡,體會了這人的柔情,要她再怎麼去過那無心無情的生活?

    即使,她不敢承諾此生,也不能放手,如果注定要後悔,那便後悔吧,她寧願在得到他的溫柔後再去後悔,在那之前,她要得到更多,多到她可以面對今後沒有他的人生。

    又或許,這本就是上天給她重生的一個機會,作為一個懂利的商人,作為一個被愛的女人,她不能放,不想放,不要放。

    伸手撫上他的臉,表情依舊是那樣淡淡的,但那緊纏在腰間的手臂,那透著眷戀的眸子,讓她怎麼可能捨得放手?

    愛上他,許是命中注定,在這陌生的空間,陌生的年代,莫名來到這裡的自己如果不愛他,要如何而生,要為何而生?

    緊緊抱著懷中的溫暖,他不自知地放軟了表情。

    有她在,他也可以做一個人了吧,想要抱著她,想要看著她,時而焦躁,時而安心,怕她離去,想要緊緊地抓著一個人,想要與她共度此生。

    不懂她的惶恐,卻知兩人在怕的是同一件事,只要想到有一天沒有她在身邊,心便彷彿被一隻手揪住一般,那便是恐懼吧。

    不同於兒時總感覺要把他拉到另一個世界的疼痛,卻感覺這種痛同樣會將他拉到另一個世界。

    但縱是有這揪心的感覺揮散不去,他還是放不開她,便是心痛也要她在身邊。

    他微微勾起笑容,就算不知道她來自哪裡,但她已經進入他的生命,讓他有活的感覺,縱是心痛,縱是未知,他也要留她一生。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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