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超大奔馳車平穩的行駛在鄉間小路上,才三月,尚未到油桐花盛開的季節,但稀稀落落的白依然將遠處的山林妝點得十分美麗。
只可惜車內的人完全沒有賞花的心情,開車的人不太專心,像是要做什麼可是沒法子做,後座的兩個男人,一個在大冷天裡頻頻擦著汗老動來動去,另一個則始終端著一張大冰臉,從台北一路下來,兩個小時的車程裡幾乎無話。
氣氛很詭譎。
明明是要參加一場喜事,車裡的人卻像是要去參加喪事一般的嚴肅及不苟言笑,車外的悠閒鄉景對應著車內的緊繃與不安,益發顯得突兀。
不過,再怎麼突兀,都沒有比坐在車內後座的那個男人堅持要來參加這場訂婚宴更突兀,天曉得這男人的出現會引起什麼軒然大波?會不會因此毀了人家的一場喜事?
開車的小歐越想越不安,頻頻注視著後座那個男人的動靜。
男人此刻正好也抬眼掃向前方的後視鏡,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
「這裡究竟是什麼鬼地方?你確定朱希要在這種地方舉辦她的訂婚宴?」雷伊終是開口問道。
「是啊。所以朱主編才叫我們不必來參加,因為這裡地處偏僻,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但台灣的習俗是這樣,訂婚一定要到女方家辦,訂婚請的也都是女方家的親戚朋友,所以今天會出現的人都是朱主編的親戚,沒有請任何分公司的同事,包括我和班總監。朱主編還特別交代,嘴饞想喝她喜酒的人全都得等到結婚那一天,這當然也包括BW紐約總公司的同事們。」小歐笑咪咪的說,但字字帶著意涵。
BW是國際時尚刊物,總部設在紐約,分公司則分散於全世界各大城市,包括巴黎、倫敦和台北,除了發行端及發行的語言文字版本各自獨立外,編輯部門也會因為國情及每個國家民族的特性喜好不同,而有各自對主題事件的主導性,因此,在最高原則下彼此的資源共享,卻在編輯上獨立,各自發展出自己的特色。
班總監雖是外國人,可是已經待在台灣BW十年,可以說是帶領台灣分公司走上流行舞台的最高管理者,而朱希是台灣BW雜誌社的主編,也是編輯部最大的頭兒,所以和紐約總公司編輯部的往來十分密切,因此,如果朱希要結婚當然也會發帖子給在紐約相熟的同事們,請他們來台灣祝福她。
但,說來說去,這請客的名單裡應該不包含這位最近才突然把BW雜誌社併購的TF集團新任執行長才對。
意思很清楚,今天他們這三個人的突然出現,根本就是不速之客。
雷伊不介意,身子往後仰,本來平放的優雅長腿交迭著,微瞇著眼望向窗外,對這位曾有數面之緣的攝影師小歐所說的話,根本不當一回事。
小歐又瞄了一眼後視鏡。「雷大執行長,我可以請問一下,你今天非得要出現在這種特殊場合的目的嗎?你這樣出現,我們朱主編會很不安的。」
雖然他也不是非常清楚這兩人之間究竟曾經發生過什麼,或根本沒發生過什麼?但,一年半前這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就火花亂射的狀況,他這個隨行攝影師可是永遠都忘不了的。
聞言,後座的另一個男人,BW時尚雜誌總監——班,很快地在椅背上拍了一下,低聲叫:「胡說什麼?朱希要是知道我們雷大執行長特地從紐約飛十幾個小時到台北,才剛下機又直接來參加她的訂婚宴,不知有多麼榮幸呢!」
「是嗎?」小歐還是笑咪咪。「美國最大傳媒TF集團的新任總裁,竟然偷偷把我們BW時尚雜誌給整個收購到TF旗下,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大老闆,我想她應該是會被嚇到吧?」
啥?厚∼∼這個臭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班又拍了椅背一下,邊擦汗邊低叱:「你給我閉嘴!」
這個消息還熱著呢,他也才剛剛接到消息沒多久,因為雷伊突然來台,又說要找朱希,所以他才跟小歐洩了一點口風,沒想到竟讓這小子拿來對新老闆冷嘲熱諷?!嘖,難道小歐跟這新老闆有仇嗎?
他剛剛說什麼?偷偷收購?嘖嘖嘖,BW時尚雜誌在紐約時尚界可是數一數二的專業雜誌,雖然他還沒來得及弄清楚BW雜誌為何會被雷伊看上,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給簽約收購了,但,人家TF傳媒具有影響整個美國潮流及製造話題的能力,地位可不比一般,竟然被他說得好像見不得光似的?
嘖,真不知小歐搞什麼鬼!平時甜言蜜語像是永遠說不膩的嘴,今天卻特別刻薄,老是對這新任的執行長沒大沒小,真是不想混了,他都快被他給氣死。
不過話說回來,這新老闆跟朱希是什麼關係?看起來小歐也認識這位大老闆?什麼時候?新老闆和朱希的交情,真的有好到必須這樣迫不及待的跑來這個小鄉村,參加人家那保證不起眼的訂婚宴嗎?
嘖,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搞不好廁所還是古代那種茅廁……
「你想搶婚嗎?」不怕死的人又補了一句。
班的眼睛差點沒瞪出來,還有,他的腦袋好像也快爆掉了。
這個死小歐,是存心想害死他這個總監嗎?這樣得罪大老闆,他究竟還想不想在BW混啊?
哇咧……這回,班想直接從椅背上踹下去……
雷伊挑了挑那道深濃的眉,輕輕扯了一下唇。「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女人做這種可笑的事?」
是啊,他的確不像這種男人,高傲冷漠,就算偶有笑容,也是尊貴到讓人很難親近的那種,三十一歲的他,雖身處在傳媒界,卻幾乎沒有傳出任何緋聞,嗯,不過,這可能是因為他本身就是掌握媒體的那只黑手,根本就沒有人敢造次。
「所以,你是專程回台灣對她送上你的祝福?」
「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
「也對。」小歐點點頭,終於閉上嘴專心開他的車。
說來說去那都是人家的家務事,不關他小歐的事,何況,眼前這位可是打敗了前面兩個哥哥才穩穩坐上新執行長之位的男人,能理會他的話答個幾句就是他天大的榮幸了。
班總監又在忙陪笑。「那小子不太懂事,雷大執行長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
雷伊冷冷地沒說話,盤起的雙手顯示他刻意的疏離。
十分鐘後,車子終於抵達了訂婚宴的現場——朱希的老家。
大大的三合院古色古香,鋪著紅色桌巾的大圓桌約莫有二十來桌,在這小鄉村裡這樣的訂婚桌數可謂不少,畢竟訂婚不是結婚,請的都是自家人,他們到場時,大家都已經就座了,桌上滿滿都是菜,鬧哄哄地喜樂一片。
遠遠地,雷伊就看見坐在主桌上穿著粉紅色禮服的朱希,淡淡的妝讓她本就清麗古典的面容更加迷人,盤起的發露出她性感又優美無比的頸部線條,沿著那美麗的鎖骨再往下,低胸的粉嫩禮服緊緊包裹著她穠纖合度的姣好身段……和她平日率性又低調的性感很是不同。
「那是誰啊?朱希的朋友嗎?」
「啊,哪來這麼帥的傢伙?比裴勇俊還帥!是明星嗎?」
「應該是新郎的朋友吧?聽說新郎家裡很有錢,妳們沒看見剛剛親家那頭開來的車嗎?也是超大台奔馳……」
看見高大又俊美無比的雷伊,眾賓客的驚呼聲此起彼落,每個人開始交頭接耳,紛紛揣測著對方的來歷,畢竟新郎雖然也是相貌堂堂,還是著名建築師事務所的頭牌建築師,但比起眼前這位一看便尊貴無比、高高在上,宛若天生王者的男人,氣勢瞬間減弱很多。
不過,要說起親和力與笑容,新郎柳寧夏絕對比眼前這位始終冷冰冰環視眾人,恍若王者在巡視領土的男人來得略勝一籌。
就在眾人竊竊私語的當下,匡噹一聲——
一陣驚呼聲從主桌那頭傳了過來,只見新娘身上滿是酒,身旁的人跟著忙成一團,有的叫她去換衣服,有的忙幫她擦禮服,一個高大的男人乾脆彎身一把將她抱起,遠離地上的玻璃碎片——
「怎麼那麼不小心?」新郎柳寧夏低頭問著朱希。
朱希的眼卻落在另一頭,那個緩緩朝她走過來的高大男人,此刻,她的眼底只有他,身子不停地打顫。
她完全不敢相信,那個尊貴且高傲無比的男人,會紆尊降貴的親自來到這小鄉村找她……他是來找她的沒錯吧?在她訂婚這一天?他究竟想做什麼?來破壞她的訂婚宴,還是來搶婚?
想著,她的唇角輕扯出一抹苦笑。
嘖,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這男人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在他心底,她最多只不過是個還不錯的固定床伴罷了,認識一年半來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是那種要見個面還得順便辦公事或出差才能久久見上一面的人,連情人都稱不上,因為他們的距離太遙遠,遙遠到一點都沒有真實性。
「那個男人……是來找妳的?」柳寧夏也看見他了——那個過於出眾到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忽略的一個男人。
朱希咬住唇。「抱我進去。」
柳寧夏看了她蒼白的臉一眼,點點頭,抱著她轉身進屋,她將臉埋在柳寧夏胸前,心跳得好快好快,她覺得胸悶又暈眩。
雷伊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裡,剪裁筆挺的鐵灰色西裝將他倒三角的好身材及修長的腿彰顯無遺,他只是看著他們離去,沒叫住她,反倒有一對老夫婦看見他忙起身,熱情的招呼著他入座。
「這位先生,您是朱希的朋友嗎?還是寧夏的朋友?」老婦人笑咪咪的看著他,老先生也在旁笑得一臉和氣。
雷伊微微一笑,掏出兩張名片彎身遞給他們。「兩位好,我是朱希紐約總公司的老闆雷伊,兩位是朱希的……父母嗎?」
他問得有點猶豫,因為一年多前,他請人查過朱希的身世,知道她父母已逝,但眼前這兩位卻被柳寧夏的父母親喊親家公親家母。
「可以算是吧……」婦人的笑容有點靦腆。
老先生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補了一句:「朱希的親生父母早死,我們照顧過她幾年。」
「是這樣的……」雷伊微點著頭,假裝不知情。
「雖然我們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可是她一直念著這份舊情,要嫁人也當這兒是家,非得要從這裡嫁出去不可,所以就把訂婚宴擺在這鄉下地方了,讓您見笑了。」老婦人笑咪咪的跟這尊貴的男人頻鞠躬,老先生也是手腳不知往哪兒擺的很不自在。
「哪兒的話,這裡很美,托你們兩老的福,我這輩子才能來到這樣的地方。」雷伊客氣地道。或許在別人耳裡聽起來這是客套話,但對他而言倒是事實,因為要不是托他們的福,他這輩子當真不可能來到這種窮鄉僻壤。
總之,兩位老人家聽了很高興,忙拉著他坐上主桌,班和小歐則百般推拒的坐到主桌旁的另一桌,把那個高高在上的執行長一個人丟在主桌和一堆老人家應酬。
當朱希再次換好一套禮服回到位子上,看到的就是雷伊始終保持笑意和那些叔叔伯伯敬酒的模樣。
新換上的這套禮服在左胸前有一大朵紅色玫瑰,襯著她雪白膚色,讓她比之前的粉嫩典雅又艷上幾分,此刻,她已不若先前乍見他的慌亂,抬眸對上他投射過來的目光時已能含笑以對。
她舉起手中的酒杯先行敬他。「謝謝你來參加我的訂婚宴。雷執行長。」
身旁的柳寧夏也舉起酒杯。「你好,我是朱希的未婚夫柳寧夏,聽說您是從紐約飛過來的,辛苦了,也很感謝。」
她叫他——雷執行長。
所以,她一定也很清楚,在不久前,他從TF電視台營運長的位置正式坐上集團首席執行長之位的這個消息,而她,卻選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別的男人訂婚,甚至嫁給別的男人?
雷伊墨黑的眼深沈卻帶一絲極淡的笑意,在定定的掃過眼前這兩人一回後,他拿起酒杯回敬。「兩位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我在此祝福你們百年好合,幸福如意。」
百年好合?郎才女貌?
說得好!聽到這樣的話從這男人口中說出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感到欣慰開心,還是覺得狼狽悲慘?
朱希微笑,將酒一飲而盡,因喝得急,那辛辣的酒味嗆得她猛咳,柳寧夏見狀在旁一直拍她的背,雷伊看著她,眸光閃了閃,緩緩地將酒飲進他的薄唇裡,相較於她的豪氣,這男人飲酒的姿態竟是分外從容優雅。
是啊,她真的失態了。
因為他嘴裡的那句百年好合,郎才女貌!
她氣苦不已,覺得胸口梗著血塊,隨時會吐出血來。
原來,他真的是親自來祝福她的,不是來搶婚,那種只有童話故事裡才會發生的事,果真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可笑的是,她竟曾經存有一絲絲的想望。
「妳還好嗎?」柳寧夏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她太失常了,只要有點熟悉她的人都感覺得出來,而讓她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自然是眼前這位了。
朱希抬起頭來衝著柳寧夏嫣然一笑。「我沒事,只是喝太快了,一點小事就擔心成這樣,以後怎麼當我老公啊?」
說著,她伸手出去拍拍柳寧夏的臉,又把酒杯拿到他面前晃了晃。「再給我一杯。」
柳寧夏輕輕揚了眉。「不要喝太多。」
「我開心嘛,今天可是我跟你訂婚的大日子耶,多給幾杯喝不行啊?沒那麼小氣吧?嗯?」她媚媚地笑,一雙閃亮亮的眸定定地落在柳寧夏那溫文爾雅的俊臉上,帶點兒撒嬌。
朱希本來就有張古典瓜子臉,眼睛不大,但眉梢眼角都是風情,只要她願意常常這樣對男人笑,恐怕真要變成足以傾國傾城的女禍了,幸好,這女人平時打扮率性又有點兒冷冰冰,不隨便這樣對人笑的。
柳寧夏雖認識她不久,也知道此刻的她有點不尋常,唇邊的笑花異常燦爛,雖然奪目,仔細瞧瞧卻有點悲傷。
坐在對面的雷伊更是將她的媚態看得一清二楚,這樣的笑,他當然瞧過,而且還瞧過比這樣的她更媚、更挑逗人心的樣子……
或許,他真的沒想過她會在別人面前展現這樣的風情,所以此刻的感受竟是非比尋常的惱火。
起身,雷伊親自替朱希倒酒,將她的酒杯注滿,也將自己的酒杯注滿。「我陪妳喝一杯吧,看見妳開心,我也很開心。」
說罷,他將酒一飲而盡。
朱希幽幽地看著他,拿著酒杯的手微顫著,像是要看進他骨子裡去。
真的不明白呵,她才是該痛的那個人不是嗎?為什麼她卻好像在他的眼底也看見了傷口?
她怔忡著,眨眼間跌進了回憶裡,想起了兩人的初相遇——
*
二○○九年。
是個忙得亂七八糟的下午。
朱希才下飛機到飯店Checkin,連時差都沒空適應,就必須馬上投入工作,帶著攝影師小歐衝到二○一○年春夏服裝展的現場布萊恩公園做直擊平面報導。
紐約時裝周是全球四大時裝周之一,每年舉辦兩次,二月份舉辦當年秋冬時裝周,九月份舉辦次年春夏時裝周,展期約十天,秀卻有一百多場,除了紐約,巴黎、米蘭、倫敦三個城市,也會在差不多同期間陸續舉辦服裝周,紐約算是第一站,因此每年的這個時候,國際級的時尚雜誌圈內部就會忙亂成一團,因為這些時裝周都必須有采編和攝影師到場,還得在最快的時間內寫出最精采的獨家內容搶佔消費者的荷包。
九月的紐約艷陽高照,藍天白雲,已入秋,溫度算是宜人的涼爽,是那種走在街上就很想談戀愛的季節。
朱希身上一件白色貼身背心外加一件時尚淺咖短外套,下半身是一件貼身牛仔褲,腳上則是一雙高跟帥氣長靴,老實說,這樣平易的裝扮在眾星雲集的服裝秀場內簡直是毫不起眼,但偏偏她的出現卻讓人移不開目光。
又黑又長而微鬈的發搭配上她古典味十足的臉蛋,裹在緊身牛仔褲內那修長的美腿襯著那長靴,在濃濃古典味的女人風情中又帶著一股絕對的率性,尤其她笑起來時那雙瞇起來的眼和頰畔迷人的淺淺小酒窩,讓她看起來別具風情。
無疑地,不是模特兒也不是前來搶版面的明星的她,幾乎是接收了太多關愛的眼神,而她本人卻一點也沒將這些目光放在心上,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根本沒空理會這些過於赤裸裸的欣賞目光?
雷伊的目光打從遇見這女人後,就幾乎沒有移開太久,就像是在一個普通的市集裡突然發現了寶物那樣,有點過度的興奮,卻又不能太明目張膽,畢竟,他的身份不同,身邊還挽著一名跟他前來看秀的女子。
終於——
BW雜誌紐約總公司的總編安娜拉著朱希的手,半走半跑的來到他面前,當時她的嘴裡還咬著一口麵包,一手拿筆一手拿著本子,正低頭不知在寫些什麼,連看都沒抬頭看一下。
「朱希!」安娜有點受不了的抽走她手上的筆。「先放下手邊的工作,我要為妳介紹一個人。」
「誰?」朱希終於抬起頭來,意外的對上一雙極深沈且彷彿毫無邊際的黑潭,彷彿有股吸力深深的把她給吸引住……莫名地,心微微一震,對方明明是個陌生人呵,她卻好像認識了他好久好久,突然間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瞬間闖進身體裡,讓她有一剎那間的驚慌失措。
嘴裡的麵包就這樣很不淑女的掉落在地上——
「啊!」她驚叫,對於自己的午餐就這樣被毀了感到十分懊惱,正要彎下身去撿,那雙黑潭的主人早一步的彎身將它撿起,更讓人意外的是,那高大又俊帥無比、宛若王者的男人,竟掏出了口袋裡的高級手帕將髒髒的麵包給包了起來。
他是怕弄髒了他的手吧?
不然用那麼漂亮又貴得要死的手帕,去包一塊根本不能再吃的麵包是怎樣?
朱希愕然的看著他。
他也居高臨下的望住她。
兩個人因為一個掉在地上的髒麵包而突然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又好聞的古龍水味,也近到讓她可以強烈感受到這個男人對她的極大吸引力。
粉粉的紅韻浮上她古典好看的瓜子臉。
明明早就過了那種被男人一看就會手忙腳亂的青澀年紀,但在此時此刻,她卻著著實實的感受到男女之間那最原始的動情的滋味。
心,在狂怦亂跳,她的身子在發熱,臉也在發熱,甚至,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在他的目光下微微發著抖。
真是可笑啊……
這樣一個全身上下一身黑的男人,這樣一個一眼便看得出來常常會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男人,這樣一個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真正愛上一個女人的男人,卻只是用他那雙眼,就可以讓她感受到極致命的吸引,覺得自己快要淪陷……
如果,她只是說如果,他現在一把將她拉進懷中,她一定會乖乖的臣服於他,就算被他身旁那位女伴怨毒的眼給殺死,她也會不顧一切跳下去……
是吧?
所以說,她鐵定是病了。
患了一種叫思春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