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夏嵐誠成功地爬上某跨國公司的部門經理之位,職務雖不是最高,但陞遷速度之快,人緣之好都極讓公司裡的同事眼紅。當然眼紅的多為男同事,因為與他人緣好的是另一半天。所以,這一半天的膽量一般都很大,因為她們知道夏嵐誠決不會在女性面前動氣。
就比如現在,膽敢在夏嵐誠討論業務時敲開會議室的門的也只有胡秘書一個人。
「夏經理,有您的電話。」
在各部門負責人面前夏嵐誠還是敬業地皺起了眉,暗自卻知道此時能讓胡秘書破例的絕對是一號危險人物。
「是金滄集團的總經理說有要事與您相商。」跟隨他多年,胡秘書自是知道如何讓上司下台。
「哦,是他。」夏嵐誠不緊不慢地道。
一邊卻有人催促:「金滄是大公司,如果能拿下他們,我們今年的業績一定走俏。夏經理,我們的會不妨稍後再議,您快去接電話吧。」
「既然這樣,就勞煩各位主管白跑一次了。」夏嵐誠邊往外走邊致歉,就和初出茅廬的實習生毫無兩樣。
「呵。」胡秘書自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夏經理,您的演技真是越來越到位了。」
「豈敢豈敢,還多虧了你這位最佳女主角相助。」
「我最多只是個配角,要怎麼和那群主管解釋我們搞砸了金滄這個大客戶的還是您夏經理。」
夏嵐誠哈哈大笑,點頭道:「確實很難解釋,上周就拂袖而去的金滄太子爺怎會迂尊降貴地再來求和?」他止住笑,突然湊近胡秘書認真地道:「不過,需要解釋的該是胡秘書你吧?」
胡秘書暗自憤憤卻也不好出聲,上周確是因為她忍受不了金滄太子爺的鹹豬手,施以清脆的兩巴掌才把生意搞砸的。
夏嵐誠接過胡秘書遞來的電話,摀住話筒輕笑道:「放心,我會向上頭據實以報金太子爺肖想非禮我的事,只要胡秘書你佐證就行了。」說完還拉了拉領口,做委屈狀。
胡秘書笑了出來,這個上司就是沒一刻正經,懷柔政策更是他的拿手好戲。
退出門外前她回敬道:「難怪金太子爺想非禮經理呢,連手術都為您動過了。」
夏嵐誠雖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喂」了一聲:「你好,我是夏嵐誠。」
「夏嵐誠,我現在在你公司樓下的茶座等你,限你五分鐘之內來見我!」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聽筒裡就一陣「嘟嘟」聲不斷。他苦笑了起來,卻還是依電話那頭所言起身走了出去,路過胡秘書座位時,他忍不住湊上前去。
「我敢肯定,金太子爺上次秘密度假確實是去了泰國。」茶座裡預備興師問罪的女子既不姓金,也沒去過泰國,離家最遠的一次旅行是彩雲之南。她的五官透著傣族少女的活力,蒼白的膚色卻洩露了她的秘密,每次出門前她必定細細染上腮紅,使自己看來健康一些。
「這位小姐,你點的清蒸夏嵐誠送來了,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夏嵐誠悄聲走近,彎腰等候吩咐。
女子冷哼一聲,眉梢一挑,「可以的話,我可以換千刀萬剮夏嵐誠嗎?」
「哇,可可,你也太狠了吧!」夏嵐誠誇張地睜大眼睛,拍著胸脯在她面前坐定,其實絲毫懼色都無,還不忘給自己點了杯咖啡。
茶座的女子正是當年的葉可可,只是現在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更不是當年羞紅著臉不敢開口的小妹妹。
「你遲到了兩分鐘。」
「可可,等電梯也需要時間的。」他真的很無辜。
「你可以選擇走樓梯。」
她明明知道他在19層,她是故意的。意識到可可今天是故意找碴後,夏嵐誠反而輕鬆了下來。
「可可,我只知道你是室內設計師,原來你還是審計師啊?當真分秒不差啊。」
「審計師是查賬的。」
「抱歉,我說錯了,我想說的是你是奧運會上的記分牌。」他悶笑道。
「你……」可可卻笑不出來,「夏嵐誠,你不要笑!」
他舉高雙手,算是投降,「可可,你這是故意找碴。」
「是,我是故意的。」
聽到如此理直氣壯的回答,饒是無賴慣了的夏嵐誠也佩服起她的勇氣。
「可可,我發覺你的身體真的好多了,喊起話來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他暗諷她的無理取鬧。
她卻照單全收,「謝謝誇獎,我身體是好多了,你的病卻越來越嚴重了。」
「我的病?」
「是啊,你還沒發現自己早已鐵石心腸了嗎?」
聽她話頭,他已知道她為的是哪般,當下也笑道:「這麼說來是患了結石了。」
「夏嵐誠!你就不能正經一次嗎?你對其他女人逢場作戲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彥如也要傷害?」可可激動地將半杯檸檬汁晃到桌面,左手還緊緊地抓住玻璃杯不放,手上也濕了大片。
夏嵐誠掏出紙巾,抽出一張擦著桌子,將其餘塞到她手裡。
「我猜到你是為了她。」
「你怎能如此輕描淡寫?她是我的好朋友。」
「既然是你的好友,你當初就不應該為我們牽線,將她往我這個火坑推啊。」
夏嵐誠將桌子擦拭乾淨,重新折疊好紙巾放在一旁,淡淡的笑意惹惱了可可。她抿緊雙唇,雙目圓睜,當初若不是彥如向她苦苦哀求,她怎會介紹兩人認識?如此說來確實是她多管閒事,害苦了彥如。
「是她找你哭訴的?」見可可惱怒,他軟了下來。他真怕她哮喘復發,雖然她已痊癒了多年。
「不關彥如的事,是我自己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收斂起你的浪子形象?現在已經不流行了,拜託你以後對彥如認真點好不好?」
「首先,我和她已經分手了,我們不會再有以後。」夏嵐誠冷靜地分析道,「其次,現在不流行浪子?難道流行癡情漢?」
他突然冷笑了起來,冷得讓可可從心底生寒,她知道她觸碰到他的傷痛了。
「還有,可可,你當初見到我,我就是這副樣子,你讓我怎麼改?」
「不是的、不是的。」她猛烈地搖頭,「謝玉盈離開之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急於反駁他,卻踩中了地雷,當她脫口而出的一剎那自知後悔,卻晚了一步。夏嵐誠已變了臉色,手指關節根根用力泛白。
「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名字。」他壓低的嗓音顯示著他極力壓制的情緒,卻令可可於心不忍。
「為什麼,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提到她名字又怎麼了?她只是叫謝玉盈,卻不能贏你一輩子!」她想罵醒他,他卻不領情。
夏嵐誠站起身用雙手撐在桌面上靠近可可,害得她連連後退,靠在了椅背上還妄想撤退。
「可可,你這麼關心我?是不是愛上我了?」攻擊是最好的防禦,這點不只是運用在談判上而已。
「我……」她愣住了,卻在下一秒看透他玩世不恭的眼神。
「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你說出真心話我也不會覺得奇怪。難怪你今天那麼激動,原來是吃醋了啊,其實我和蘇彥如分手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夏嵐誠你瘋了!」
半杯檸檬汁毫不猶豫地潑向夏嵐誠的面部,正如它主人此刻的堅定不移。
「夏嵐誠,你別拿出一副無賴的面孔對付我,更別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男人,我葉可可除了你別無選擇。從頭到尾看不清狀況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可可激動地站在夏嵐誠面前手舞足蹈,若在平時她一定會聽出他話中玩笑成分居多,也會體諒他其實也是為情所困。但今天她聽不進任何的勸,理智徘徊在心門之外,她要把沉積多年的心事釋放,不論會不會給他帶來困擾,也不論自己是否會後悔。
「是你不能接受謝玉盈離開你的事實,是你做困獸之鬥不讓自己好過,是你除了她就不肯再接受別的人。你以為像你這種把感情當遊戲的人我會為你動心嗎?在你心裡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嗎?所有的人都只是她的替身,你千找萬尋的不就只是一個熟悉的背影、似曾相識的側面、相似的名字嗎?」
她竟然聲嘶力竭,雙頰不自然地潮紅起來,粗聲地喘著氣,抓住桌腳試圖不讓自己跌落。
夏嵐誠在她面前一言不發,原本朝氣蓬勃的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職場或是情場的光彩不復存在,他只是被扒光了的皇帝,還在為那件新裝耿耿於懷。
可可抓起皮包,越過他的身邊時卻聽見他的喃喃自語。
「當初不是你告訴我,遺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展開另一段新的戀情嗎?」
一瞬間,她苦心經營的淚還是滑落。他無助得像個孩子,就像當初那般蜷縮在她的懷裡尋求溫暖。他其實又有什麼錯?他只是無法再愛上別人了而已。
「是,可是我錯了。」她別過身,跑了出去。
夏嵐誠深深地閉上雙眼,將自己拋在了座位裡。
「我也知道那是錯的。」有時候對和錯不是一剎那就能分辨的事。就如蘇彥如剛和夏嵐誠分手時簡直恨透了他,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的錯。現在冷靜下來了,回頭想想,他其實也沒什麼錯,除了沒有愛上她。當然,她是從頭至尾不會錯的,雖然她也沒怎麼付出真心,和他交往大半是為了炫耀。所以,現在她能夠扮演起安慰葉可可的角色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偉大又善良。
「可可,你不要再怪嵐誠了。其實,分手是我提出的。」
「你?」可可不敢置信地審視面前細心裝扮的蘇彥如。果然毫無一點棄婦的悲情,當初她是怎麼瞎了眼以為是夏嵐誠對她下了毒手?
「那麼你為何要哭著來找我呢?」
蘇彥如掏出粉餅,對著鏡子眨了眨眼,「還不是因為他從沒對我動過心。分手前沒有,分手後也沒有。原以為分手會讓他軟了心腸,但他竟然面不改色。」
「啪」的一聲她用力合上粉盒,現下想來還是氣憤連連,他竟然還客氣地祝福她,然後買單開車送她回家,他……他不該有一絲後悔和惋惜嗎?
「都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可可知道此事對驕傲慣了的彥如而言,一定打擊重大,握著她的手算是安慰。
「其實也沒什麼啦。你看我現在吃得好,睡得好,有空還是會去會館打桌球,我的生活沒有一絲改變啊。我想,我也沒有愛上他吧,這樣看來我也沒有吃虧。唯一可惜的就是……」
彥如湊近可可輕聲道:「我現在好後悔沒有把握住時機甩他一巴掌,現在想補都沒機會了。」
兩個女人笑了出來,彥如卻反握住可可的手。
「可可,原諒他吧。」
「我有什麼立場氣他?」
「還嘴硬?」彥如為好友不值,「嵐誠打電話向我求救了,說你對他實施『三不』政策,不接電話,不回短信,見了面也不打招呼。」
「小姐,還不是為了你。」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她勞心勞力,當事人卻置身事外,反而聯起手當起和事佬來。
「我知道你關心我。」彥如挪了位子,坐到可可身邊,「但我也知道你更關心夏嵐誠這個人。」
「誰說我……」
可可剛要反駁,卻被彥如用篤定的眼神封住了下文。
「憑我們的關係,你還需要掩飾嗎?你惱他辜負我,更惱他不潔身自愛。」
可可歎了口氣,弱聲道:「最最惱的還是自己,惱自己總要為他設想。」
彥如也跟著歎了口氣,「如果你早告訴我你心儀的就是這位夏先生,我才不會瑛這趟渾水。」不過幸好她抽身得快,免得斷送了一個好朋友。
「好了,該說的該勸的該轉答的我都送到了,就不耽誤你工作時間了,我還約了人喝茶,先走了。」
「我知道,你從不缺人娛樂。」
「你也是,別太累了,小心身體,我的葉大設計師。」
可可無奈地輕笑,目送好友走遠。待工作室又恢復她一個人的狀態時,她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偌大的工作室,是她的工作空間也是她的作品,房間被她用大理石、鋼化玻璃和實木地板分割成三個層次。每一個層次都是拾級而上的一個平面,五十平方米的空間竟有三層階梯。特別是鋼化玻璃的地面下被她設計成了一個地下魚缸,一尾尾紅鯉遨遊其中,讓人不忍放下腳步。四周的牆壁卻採用了紅色的基調,手繪的火的圖騰更是生機勃勃。就是這個集合著亞里士多德「土地、空氣、火、水」理論的房間,奠定了她在室內設計界的新人地位。
她還記得夏嵐誠第一次到她辦公室來的時候,聽完她的解釋後,打趣道:「那麼費盡心思挖個坑養個魚乾什麼?還不如就放盆水,當做賣手扒雞的好。」
這句話使她每每看著那幾尾悠閒自在的紅鯉時就會心一笑,或許她的生活注定是要費盡心機的。從小身患頑疾的她即使痊癒了還是得不到家人的認同,就連報考專業也要思量再三,最後為她選擇了一個只需要坐著動動手繪繪圖的專業。
可可打開手機,不多時鈴聲不斷,全是夏嵐誠的留言,不外乎是求她原諒的。她不自禁笑了出來,好似她才是與他分手的人。其實她也想讓事情不了了之,只是當天話說得過滿,情緒過於激動,她差點將心裡話全盤托出。她現在不能面對的,其實是自己。
可可從錢包的夾層裡取出一個早已褪色的盤長結,這是當年他送給她的禮物,果然如他所願,或許也是受它庇佑,她的哮喘不再復發。她的身體康復了,可她的心卻開始退化,她的心眼越來越小,越來越自私,快容不下半粒沙子了。
「如果可以,也請你治治我的心吧。」可可將盤長結放至胸口,默默念道。俗話說相由心生。五年前的一個下午,葉可可和夏嵐誠在大學的社團活動中心裡也在談論手相和命運的關係。
活動中心的空調不斷扇著涼風,可是葉可可卻汗水連連,雙頰紅撲撲的,因為她的手正被面前的人牽著。眼前的人仔細端詳著她的掌紋,低垂的臉使她只看到他高昂的額頭和長長的睫毛,還有挺直的鼻子。他還是和她第一次見到他一樣,喜歡穿白襯衫、白球鞋,只是放大的五官和身材讓她意識到他早已不是多年前那個握著紙條一臉狡猾的夏嵐誠了。
「可可,你的愛情線很長,生命線與之相比就短多了。」夏嵐誠擺開了架勢,十足十個江湖術士。
可可也不揭穿他,應道:「難怪我時常生病,原來早已注定好了的,看來也注定是個短命鬼了。」
「別亂說話。」夏嵐誠皺起眉訓她,「這只能說明你對愛情忠貞不渝,你的生命裡每時每刻都充滿了愛。這樣多幸福啊,不像我……」
為了討她歡心,不再自怨自艾,他決定犧牲自己作反面典型,將手掌攤開在她面前,他歎氣道:「你看我生命線那麼長,愛情線卻短得可憐。」
她湊近一看,果然和她相反。
「你啊,又在騙小孩子了。」
活動中心裡突然出現的女生叫謝玉盈,學校體操隊的主力,據說沒有人在見過她賽場上英姿颯爽的表現後還不動心的。葉可可是,夏嵐誠也是,不同的是夏嵐誠還成功排除萬難,成為她的男朋友。
聽了謝玉盈的話,可可或多或少有一些不高興,雖然她比他們小兩歲,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幼稚,更不能接受她稱呼她為「小孩子」。
夏嵐誠和她的反應恰恰相反,見到女友來了,自然騰出身邊空位,說起話來像是申辯更像撒嬌:「冤枉啊,我這可是科學得很。」
「哦?」謝玉盈撥了撥長髮,對著夏嵐誠瞇眼道,「這樣的話豈不說明你只會用你生命的三分之一來愛我?剩下的時間呢?你就不愛我了?」她握住他的掌心,嘟起了嘴。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夏嵐誠的解釋葉可可自然是聽不下去了,謝玉盈一來她便成為隱形人這是常事,她也不用告別,起身離開就是了。
她一直認為謝玉盈是一尾美人魚,與她相比她就是一尾小丑魚,還是得了病的小丑魚,只能躲在深海的角落裡默默養病。謝玉盈既然是美人魚,夏嵐誠自然是水了,她自然以為魚離開了水不能活。可事實卻是,魚離開了水還能去大海、大洋,水沒了魚卻成了一攤死水,再也流動不起來了。
所有人都一致認同的金童玉女,自從謝玉盈前去美國進修後便漸漸音訊全無。夏嵐誠每天的問候都成了與錄音電話的對白,雖然好友都勸他做好心理準備,他還是裝出一副自信十足的樣子,他說他相信玉盈,可是他佈滿血絲的雙眼卻洩露了天機。
終於,謝玉盈向他提出了分手。越洋電話裡,她平靜地說是因為兩人性格不合,她無法再忍受下去。夏嵐誠並沒有大吼大叫,但卻無法接受這個借口。他說,我只要一個合情合理,也讓自己死心的理由。他的要求並不過分,她卻掛了電話,不多久這個號碼便成了空號。
大家都見到夏嵐誠的轉變,他瘋了,他對著一個空號撥了又撥,他不相信謝玉盈這樣對他。對於旁人的勸說,他只是反反覆覆一句「我愛她」。他終於不能等待,面臨論文答辯的他卻背著所有人買了去紐約的機票,他可以不要前程,不要學位,不要自尊,也要問個清楚明白。但最後他的瘋狂還是被偶然查得機票的父母勸阻,他們生怕兒子在美國做出傻事,他們寧願把兒子鎖在房間也要制止他瘋狂的行為。
那段日子,可可天天聽著夏嵐誠的呼喊聲從隔壁傳來,累了、困了、啞了,他還是堅持拍著門。那一聲聲「咚咚」像是拍打在她的心上,她開始憎恨謝玉盈,好恨好恨,恨她為什麼辜負他,恨她憑什麼得到他這麼深的愛情。恨到極致,她也分不清是恨,抑或嫉妒。
暑假來臨,原以為漸漸平靜的夏嵐誠已經淡忘了這段回憶,可在大家都以為他的傷口已經結痂之時,他聽聞謝玉盈回國度假的消息後,日日站在她家樓下、艷陽之下等待。就連謝玉盈的好友都為之動容,上樓為他說情,可是狠心的謝玉盈仍然不為所動。
美人魚走了,水死了,活在水裡的小丑魚怎麼辦呢?
整整一個月可可都躲在暗處陪著他等待,她目睹著他曬紅曬傷的肌膚,他望著十二樓窗戶的執著眼神,她開始為他掉淚。
在謝玉盈結束假期前往美國的前一天晚上,在時鐘敲響十二下之後,夏嵐誠徑直走到樹陰下睡著的葉可可的面前,將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頭。
可可被他的動作弄醒,竟然驚慌起來,「你怎麼……」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謝謝你陪了我一個月。」他什麼都知道。
「你……」她哽咽了。
「不過,結果令人失望。」他又抬頭望向十二樓,「我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天的等待,我不會再那麼傻了。」他勉強自己笑出聲來,發出的卻是沙沙的嗚咽。
「如果你還要等的話,我可以陪你。」可可不忍見他如此。
「不用了,我們回家吧。」他將手伸向她,將她拉起。
可可一站起,卻發現他仍在用力,她一個踉蹌就摔入了他的懷裡。她正要掙扎,卻發現他埋在她的肩頭哭泣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麼狠心,連見我一面都不肯?我只是要一個遺忘她的理由而已,這難道也錯了嗎?」
他將所有的委屈都發洩在她的肩上,她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打濕了肩頭,貼合著她的肌膚。
她抬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附上了他的發。
「是她不對,是她錯過了你,你沒有錯。」錯只錯在他用情太深,錯只錯在他所愛非人。
「是她的錯?」
「對,與你無關。」
「但我寧願做錯的是我,那我就不會這麼傷心難過了。」
可可的心一個隔愣,「你很傷心?很難過?」
他點頭,「我原以為心會麻木,可是它疼得卻那麼真切。我好怕、好怕……」
「怕什麼?」她柔聲問道。
「我好怕我再也忘不了她。」
她斟酌了好久,推開了他,捧住他的臉,在月光下仔仔細細地道:「那麼展開一段新戀情吧,這樣可以讓你忘了曾經。」
「展開一段新戀情……」夏嵐誠喃喃道,注視著可可堅定的眼神,他卻開始迷茫。
時間有時是衡量對錯的最好評判,那麼多年後,葉可可才清晰地意識到她錯了,那晚的建議是最濫的想法,讓他越陷越深,讓他離她越來越遠。她錯了,謝玉盈是贏了,她把夏嵐誠贏得涓滴不剩,連骨頭都沒有留給她。
夏嵐誠也錯了。
他掌心紋路的寓意其實是,他再也不會愛上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