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八百年(上) 第二章
    上等沈檀香味飄散在這座以白駱駝毛氈為飾的廳堂裡,上百根不止的金銀鎏金燭台擱於玉雕幾案上,映得一室輝煌。

    滿座賓客與屋子主人一樣盤腿而坐,每人身前矮幾皆布滿各色珍饈佳餚,一旁樂師正拉起域外馬頭琴,曲調歡樂輕快,正適合把酒言歡、恣意暢笑。

    偏偏坐於主位的拓跋司功所透露出的嚴寒氣勢,讓所有人連抬高半點音量都不敢。

    拓跋司功深目挺鼻的輪廓一望即是異域人士,但是他深刻輪廓及較之尋常男人高出半顆頭的身高和魁梧雙肩,卻不是他令人望而生畏的原因。

    拓跋司功最讓人膽寒的,是他眉宇間不怒而威的氣勢,是他一身閒人勿近的肅殺之氣;更別提他那對冰冷如千年雪的黑眸,只要瞄人一眼,便足以讓人頭皮發麻。

    因為所有人都不覺得那僅僅是一對絕對冷然的眼,大家都覺得裡頭住著一頭野性的獸,會在這男人憤怒之時,沖出來咬死任何膽敢阻擋他的人!

    拓跋司功將眾人對他的恐懼全都看在眼裡,但他仍然漠然地看著前方,一徑冷顏聽著籌辦今晚宴會的徐白,在他面前自吹自擂著自己的生意手腕。

    徐白的中藥鋪只剩一個空殼,只好帶了一票舞伎試圖前來引誘他,想取得今年的大黃中原總采買權,這點把戲,就連三歲小娃都能看透。

    宋與西夏征戰連連,可商人哪來的國界?還不是照樣替他在京城裡幫辦,買了巨宅,就巴望著能從他身上撈點好處。

    「誰不知道拓跋公子年輕有為,不但是西夏第一藥商,還發掘了好幾處讓美食老饕趨之若鶩的青鹽……」徐白開始對著他歌功頌德,滔滔不絕地說道。

    拓跋司功仍然不接話,只是拿起酒盅,淺淺抿了一口,嘴裡那股淡淡的糕餅香氣猶在。

    那樣的白糕他吃過一回——十年前,他娘過世的那一晚,有名小女孩硬塞了白糕到他嘴裡,那是他吃過最美味的糕點,方才真該攔下那位姑娘的……

    拓跋司功漠然地對著徐白閉目養神,腦袋裡浮現的卻是剛才那個有著一對大眼的姑娘。

    姑娘的那對眼睛裡閃爍著和當年那個小女孩一樣的光采,那般的關心能量正是當時嘔血過多的他所急需的氣息,於是他不由自主地出手攫取了。

    她的唇是那麼柔軟,她的氣息是那麼溫暖,他若能多汲取一些她的能量,那麼他正在作亂的體內就會因而舒坦……

    拓跋司功的意識回到當時情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只是,那名姑娘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瞪著妖魔鬼怪,他也是因此才驚覺到自己做了何等過火的舉動。

    那姑娘是好心要幫他的。

    只是,好心向來沒有好下場!

    自己今晚躲在石亭中嘔血的原因,不正是因為好心嗎?

    他方才出手救了一名沖到官道中,被快馬撞得只剩一口氣的孩子。只因為那一家三代三十幾口人就那孩子一脈單傳,那些人抱著那孩子哭得驚天動地,在他還來不及阻止自己前,他就已經佯裝是大夫出手救了那名孩子。

    孩子安然無恙,但他——

    救人的下場就是躲到不遠處的石亭裡嘔出一缽的血。

    因為他不是神醫,他救人時消耗的是體內的人性。是故每出手一回,便是硬生生地摧折自己的元氣送至別人身上,而他如今體內所剩人性部分已經不多。

    拓跋司功面無表情地握著他置於衣襟下的鏤空銀香囊,腦中想的卻是這一晚也不盡都是惡事。

    若不是因為救了那個孩子,他也不會碰見那個送大白糕的姑娘……

    拓跋司功胸口在忖及那名姑娘時,輕輕地抽搐了下。

    「拓跋公子,今晚的霓裳舞可是舞坊姑娘們精心准備的,若您一會兒看中哪個姑娘,便讓她跟在你身邊伺候你回到西夏。」徐白佯裝熱絡地說道。

    拓跋司功冷冷瞄他一眼。「我何必特地從中原帶個累贅回去?」

    徐白將汗濕手心在長袍上抹了一抹。這拓跋公子一身剛硬,說起話來面無表情的陰陽怪氣模樣真夠嚇人的。

    「話不是這麼說的。所謂英雄得有美人相伴,拓跋公子英雄出少年,自然該有個貼心人陪在身邊解悶,也許今晚的舞伎就有你的有緣人!」徐白陪著笑臉說完,生怕被拒絕,連忙向左右交代道:「還不快點讓舞伎們上場表演!」

    幾名樂師樂音一轉,奏起輕快曲調。

    九名舞伎身穿艷紅衣裳,肘披彩帛,身段婀娜地自門口魚貫而入。

    所有舞伎都抹上胭脂,精雕細琢了容顏,只除了最後那個個兒嬌小的舞伎——

    她塗了張比死人還白的妝容,唇色卻抹成鮮紅的血盆大口,就連眉毛都畫得十分粗濃,一看之下只讓人覺得俗不可耐。

    拓跋司功的目光和眾人一樣,都在最後那名女子臉上停留了一下。

    但他眼眸一瞇,竟不再移開目光。

    徐白一看拓跋司功定神了,連忙使了個眼色給樂師,樂師小鼓一敲,舞伎們隨之在台前排成一列。

    化了一臉大濃妝的宋隱兒,望著自己腳下紅滋滋的繡花鞋,只盼待會兒別出差錯。

    她舞步是記熟了,也陪著李玉娘一塊兒跳過幾回;可畢竟不曾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表演過,但她又怎能讓那個害了李玉娘的新舞伎得逞上場,她硬著頭皮也要跳完整場。

    樂師的琵琶聲一揚,宋隱兒不敢再分神,跟著大伙兒下腰、旋身、拋彩帶,跟著所有人左搖右扭,把自己當成漫天飛舞的雪花,當成敦煌裡頭的飛天女神……

    宋隱兒跳得興致盎然,唇角自然揚起一抹自得笑容。

    拓跋司功看著她唇邊的那抹笑意,冷冷黑眸不捨得再多眨一下。

    一舞既畢,滿場叫好。

    舞伎們彎身行禮,繼而坐於腳後跟上等待貴客打賞。鮮紅披帛各個飛散於身前,像盛開的花朵,與舞伎們嬌美臉孔相呼應——除了低著頭的宋隱兒之外。

    宋隱兒跪在原地,跳完之後只覺得全身酸痛。今兒個天未亮,便起身洗米做飯、磨麥做糕點的她,才坐下便覺得疲憊一湧而上。

    她抿緊雙唇,強壓下一個哈欠。

    拓跋司功喚來他的隨從宋倫,低聲說了幾句話。

    臉上有著幾道刀疤,模樣駭人的宋倫備妥一錠金子置於盤中,送至第一位舞伎手邊。「這是公子打賞各位姑娘的。」

    這一錠金子幾乎能為舞伎們贖身,舞伎們個個眉開眼笑,叩謝不已。

    宋隱兒也作勢頷首兩下,心裡則拚命祈望快點讓她們回去休息吧!

    徐白一見拓跋司功目光仍停在舞伎身上,連忙上前問道:「公子可有任何中意之人?」

    拓跋司功點頭,剛硬臉龐卻未顯露出任何情緒。

    「請問是哪位姑娘?」徐白喜出望外地問道。

    拓跋司功伸手往前一指。

    宋隱兒正撩起衣袖,忍住一個哈欠,突覺四周變得寂靜無聲。

    她猛抬頭,卻發現台上坐於主位的黑衣男子,正伸手指著自己。

    她定神一看那張臉,嚇得倒抽一口氣。

    見鬼了,是她今晚在亭子裡遇到的那個男人!見鬼了,原來他是人不是鬼啊!

    宋隱兒瞪著那個雙眸銳利,面貌剛稜得像是用斧鋸刻成,全身沒有一分溫情的高大男人。

    她起身指著他,大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放肆!拓跋公子哪能容得妳瞎指一通。」徐白打下她的手,硬是壓下她的頭,強迫她跪好。

    「放肆打人的人是你,干麼叫我低頭?」宋隱兒大掌一揮,齜牙咧嘴地瞪了那人一眼。

    拓跋司功看著她生氣盎然的雙眼,黑眸裡閃過一絲興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要引起他的興趣是件多困難的事。

    他驀然起身,廳堂裡每個人連忙隨之起身,只有「她」仍然皺著眉,一臉不馴地看著他。

    拓跋司功唇邊閃過一抹極淡笑意,他轉頭看向徐白,命令地說道:「把她帶到我房裡。」

    言畢,他轉身大步離開,留下一室竊竊私語的不解人們,還有拎起裙襬想逃跑,卻還是被舞坊護衛給制伏的宋隱兒。

    *

    之後,盡管宋隱兒喊破喉嚨,努力解釋她不過是代替李玉娘上場,但還是被架進房間,整個人從頭到腳被徹底梳洗,搽上香死人的香油,換上一襲雪絲長袍,被扛在一只軟轎上,由兩名男子扛起送往貴賓房裡。

    「放我下來,你們都知道老娘不是舞坊裡的人!」宋隱兒因為長袍底下未著寸縷,只好用雙臂緊擁著自己。

    「妳自願代玉娘上場,就該有心理准備。」走在一旁的舞坊主人不客氣地說道,他收了徐白兩錠金子,什麼姑娘都得送上。

    「你們這是強逼民女。」宋隱兒的巴掌小臉因為氣憤而脹得通紅。只是,她目前還沒看到任何逃脫的機會,還不能輕舉妄動。

    「姑娘,妳代替玉娘上場,心裡便該有底,被看上就得陪寢,早不是新鮮事了。」舞坊老板舉手讓轎夫放下轎子,長長馬臉閃過一道冷笑。「妳若不去服侍那位大爺也成。玉娘,我們也不治了,她若熬得了這關,算她命大;待她能走、能動時,我就直接把她送進窯子裡。」

    「玉娘是舞伎,不是窯子姑娘!」宋隱兒怒瞪著他,如果眼神能傷人,早就把舞坊老板砍成十八段了。

    「玉娘既然被賣來這裡,就是隨我們處置了,而她如今的命運全由妳決定。」舞坊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宋隱兒瞪著他,真的好想狠踹這人一腳。

    他沒有妻女嗎?就不怕自己有天淪落到被人買賣的地步嗎?而身為女子的玉娘與她為何要忍受這些任人買賣的待遇?世間不公不義之事怎麼會這麼多?

    「放我下來!」宋隱兒清脆地大喝一聲。「那家伙在哪裡?老娘自己過去!」她就不信沒人講道理。

    「姑娘果然是聰明人,這邊請。」舞坊老板陪著笑臉上前帶路。「姑娘也不必擔心太多,除非那位拓跋公子真的很喜歡妳,否則不會風塵僕僕地帶個女人回到西夏的。如果拓跋公子真的決定帶妳同行,他家大業大,妳去了也是享福……」

    「他姓拓跋?」宋隱兒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沒錯!這拓跋公子生意做得……」

    「你給我閉嘴!西夏人全不是好東西,姓『拓跋』的尤其最糟糕,老是想拿銀兩壓死人!你替他們說什麼話!」宋隱兒不客氣地說道,伸手拭去額上冒出的微汗。

    奇怪了,明明她沒做什麼事,怎麼身子一直在發熱冒汗呢?

    舞坊老板瞄她桃紅臉頰一眼,窄細眼眸裡閃過一陣狡猾。來到一扇黑檀大門前,他在外頭大聲說道:「拓跋公子,給您送姑娘來了。」

    「讓她進來,其它人全都退下。」門內傳來一聲冷聲命令。

    舞坊老板和轎夫們退到幾步之外。

    宋隱兒深吸了口氣,一腳踹開大門。

    舞坊老板倒抽一口氣,宋隱兒回頭瞪他一眼後,再度粗魯地踹上門。

    宋隱兒抬頭看向屋內,屋內刺眼的燈燭讓她微瞇起眼——

    那個姓「拓跋」的男人,正用著一對冰眸定定地盯著她。

    她挺直背脊,忍住逃跑的沖動。

    不過就是目光深邃了點,不過就是輪廓剛稜了些,不過就是身材高壯異常,總歸還是個人,她有什麼好怕的!

    宋隱兒昂起下顎,佯裝無所恐懼地回望著他。

    拓跋司功坐於長榻間,冷眼望著這個卸去一臉濃妝,模樣清麗,可一對眸子卻炯然有神,絲毫不願屈居人下的女子。

    「我府裡如果有妳這種刁奴,早被拖出去杖斃。」拓跋司功說道。

    「幸虧老娘不是生在你家。」宋隱兒故意粗言以對。

    拓跋司功漠然地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到剛才在石亭中的懼色。

    見他沒有進一步斥喝,她耐不住性子地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我丑話說在前頭,我不是舞坊裡的姑娘,今日不過代人上陣,誤上賊船,淪落到你房裡,你若是正人君子,就該放我回去。」

    拓跋司功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喝了一口濃茶,見她緊張地吞咽了口口水,他懶懶一揚眉,問道:「若我不放?」

    「我明天便去告官,說你欺壓良家婦女。」宋隱兒雙手插腰,替自己壯大聲勢。

    拓跋司功甚少碰到在他面前,說話還能如此直來直往的女子,精神倒是為之一振。他在石亭時已放過她一馬,現在老天再次把她送到身邊了,他沒道理再放她離開。

    他想要她!想要她那對眼裡的生氣蓬勃,想要她那一身好手藝、也要她那分可以無所懼地站在他身邊的精神。

    「喂,不搭腔就是要放我走嗎?」宋隱兒問道。

    「老天爺給妳長了一張嬌滴滴的臉孔,偏偏給妳配了一副硬邦邦的個性。為何不懂得善用女子優勢?若妳淚漣漣,模樣淒楚地訴說本日遭遇,我或者可考慮放妳一馬。」拓跋司功沈聲說道。

    他是說真的?宋隱兒打量著他肅然得駭人的臉孔,瞧不出半點玩笑之意。

    她於是雙唇一抿,深吸一口氣,繼而努力地皺鼻子瞇眼,拚命地想擠出一點眼淚。

    「老娘哭不出來。」她雙肩一頹,洩氣地說道。

    拓跋司功唇角不覺噙出一抹笑意,而他甚至想不起來上回微笑是何時之事。

    「笑什麼笑……」宋隱兒嘀咕一聲,不自覺地用手搧了搧發熱的臉頰。「你就直接告訴我,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脫身吧!否則,再過幾日,我家裡找上門來告你毀了我清白,大家都麻煩……」

    「方才我在亭子裡吃的白糕,可是妳所做?」拓跋司功打斷她的話,從長榻間起身,朝她走去。

    他巨人般的身影背著光,讓宋隱兒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整個人都貼在門板上。

    「對。」她抓了抓微微發熱的頸子肌膚。

    「我十年前吃過一次這種白糕。」

    「喔,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再做一些給你。」宋隱兒眨眨眼,猜不出他說這些話的用意。

    「那一日,正好是我爹娘過世之時。」拓跋司功看著她,卻像在凝望著記憶裡的人。

    宋隱兒聽出他聲音裡的懷念,對他的抗拒於是稍褪了一些。

    「你決定看在那個白糕分上,放我一馬?」她拉扯著自己的衣領,覺得有股莫名的躁熱。

    拓跋司功走到她面前,雙手瞬間壓在她臉龐兩側的門板上。

    「不。」他說。

    宋隱兒倒抽一口氣,整個後背平貼著木板。

    「我今晚就要妳陪。」拓跋司功獸般黑眸噙著火光直逼到她眼前,右掌握住她纖細頸子。

    宋隱兒臉龐瞬間變得辣紅,身體卻因為他的碰觸而閃過一陣騷動。

    她手指緊握成拳,咬唇忍住想摟著他身子的念頭——他的手好冰、好舒服……

    見鬼了!她現在是怎麼了?又不是對男人有所需索的淫婦,為什麼會想貼著他磨蹭一番?

    拓跋司功望著她殷紅的臉龐,高大身軀再往前一步,兩人的身子頓時緊密相貼得毫無縫隙。

    「你走開!」宋隱兒伸出雙掌用力推他,低喘地說道:「你、你……你若是敢亂來,我就叫到連屋頂都掀了。」

    「妳認為會有人來救妳嗎?」拓跋司功低頭嗅聞著她頸間的異樣香氣,察覺到她異常水媚的眼及不由自主攀附著他的模樣,他利眸一瞇。

    「他們讓妳吃了什麼?」他攫住她的下顎往上一抬。

    「沒有。」她的手抓住腰間系帶,強迫自己不去扯下它。

    「妳身上抹了什麼?」

    「不知道……他們就往我身上抹一種香油,香得臭死人!」

    拓跋司功握住她的手臂,撩上她的衣袖,一種果實過熟的濃香朝著他撲鼻而來。

    「妳塗的香油裡頭摻了沙漠裡一種能讓人興奮的火黃雌花,青樓裡經常拿這款花粉來對付那些不肯就范的姑娘;姑娘們服用了此藥後,便渴望與人交歡,否則體內雌花之毒便不得盡除。」他說。

    宋隱兒聞言,後背不由得冷汗涔涔。

    「我拿刀將他們全剁了做成肉包。」她咬牙切齒地說道,雙腿卻完全不聽使喚地只想賴在他身邊。

    拓跋司功看著她一臉義憤填膺地偎在他身側的矛盾模樣,他先是挑了下眉,繼而仰頭朗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聽見他自己的笑聲時,他先是愣了一下,卻又繼續笑望著她。「等妳先熬過這一晚,再去砍人吧!」

    宋隱兒聽著那渾厚笑聲,看著他眉宇間的開朗,她著迷地舉手想碰觸他。

    「搞什麼鬼!」她大吼一聲,嚇了自己一跳,然後很快地把手背在身後。

    「很難受吧?」拓跋司功長指拂過她的臉龐。

    「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圓瞪著眼,把他的手揮開。

    「我很樂意解除妳的疼痛。」拓跋司功俯低身子,鎖住她單純的黑眸,一股熱浪在他體內翻滾著。

    他有多久不曾碰到讓他動心,而不是單純只能燃起身體欲望的女子?

    他從不否認自己欲望較之常人強烈,可以與女子交歡終夜不歇。然而,打從他發現歡愛會讓他體內的魔性想乘機而出,且掠奪對方的能量之後,他便不輕易與女子交歡了。

    「你走開!你一靠近我就更痛了。」宋隱兒狠狠踢他一腳,雙手使勁地推他的肩膀。

    「那不是痛,那是妳身子裡頭的渴望。」拓跋司功用唇滑過她的,她驚跳了一下,手指突然緊揪住他的衣襟。

    「老娘聽不懂,總之你走開就對了。」她挨著他的唇說道,在他唇間低喘著。

    「我走開就沒人救妳了,妳得和男人交合才能解除這樣的疼痛。」他握住她盈盈腰肢用力地往他身上一靠。

    「我……去把身子洗干淨就沒事了!」宋隱兒咬住唇忍住一聲呻吟,卻完全藏不住臉上的春意盎然。

    「藥性早已沁入肌膚裡,妳還要嘴硬?」拓跋司功再次吻住她的唇。

    宋隱兒倒抽一口氣,卻在他的唇舌強勢地探入她的唇間時,放棄所有掙扎。他在她體內燒起另一把火,讓她雙膝酥軟、情不自禁地攬住他的頸子,回應著他放肆的撫弄。

    她想要更多!

    「你……拿根繩子把我綁起來,留我一個人在這裡。」她雙手互握成拳,用最後一分理智說道。

    「如果有人進來,剛好撿了現成便宜。」

    「那你待在屋內,別看我。」她想彎下身子抱住疼痛的自己,但他不許她退縮。

    「我何必折磨自己?」拓跋司功托住她的臀兒往他的灼熱壓近。「我對妳很有興趣。」

    「啊……」宋隱兒瞪大眼,感覺與他碰觸之處激起陣陣熱流,讓她忍不住拱身相迎。她揪住他衣襟,命令地說道:「你不能乘人之危,占了我便宜。」

    「妳貿然代友上場跳舞,就該知道會有麻煩,這是給妳一個教訓。」拓跋司功的手扣住她的後頸,在她的頸子上低喃著。「我會讓妳過好日子的。」

    宋隱兒感覺他的唇滑下她的唇,靈活舌尖落在她的頸間、鎖骨,在她的肌膚上撩起一波波的快意。

    「你要怎麼樣才願意放過我?」她咬著手臂說道。

    拓跋司功的回答是打橫抱起她,大步走向熏了晚香玉的長榻。

    「你……這個混蛋、臭雞蛋、占人便宜的蠻子、殺人不眨眼的西夏人……」她踢著腿,掙扎著想下地。

    「妳說得太多了。」

    宋隱兒的唇再度被吻住,他的大掌也在同時探入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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