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謹王府被沉重的氣氛所籠罩,守在司徒伶的明月閣外頭,李舞揚難掩一臉的心焦。
北方的早春依然是雪白一片,寒氣逼人,才過了年,原本糾體弱的伶姨偏在這時又染上風寒。
今兒個入夜,伶姨突然整個人暈厥過去,義父派人請來的大夫正在房裡診視。
為了不要驚擾大夫,所以李舞揚只好心急的待在房門口,不停地來回走動,不時還拉長脖子看著屋內。
「郡主,你別急,伶王妃不會有事的。」夏竹在一旁出生安撫,其實自己心頭也著急。伶王妃是個好人,王府的下人們都希望她能平安度過這一關。
「我知道,只是大夫都進去那麼久了……」她憂心的看著自己的婢女,「夏竹,會不會是伶姨的身子……」
「郡主,你別自己嚇自己,王妃吉人天相。」
這時,她想起了一個人。「明日我定要巖楓來看一趟伶姨。」
夏竹眨了眨眼,很中肯的說了句話,「只怕柳公子不會肯吧。」
這些日子,雖然她還是不認為郡主跟柳巖楓太過接近是件好事,但前些天她不慎從閣樓上摔下來,摔斷了腿,本以為這輩子可能都不能走了,沒料到柳巖楓竟出手相救。
他施針治療之後沒幾天,她原本無力的雙腿就有了力氣,這兩日已可下床行走,行動自如,跟從前無異。
所以,縱使她心頭對柳巖楓還有懷疑,但他畢竟成了她的恩公,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李舞揚聞言心一沉,忍不住咕噥,「真不知道他在小氣什麼?」每回只要提到請他出手醫治伶姨,他就會拉長個臉給她看,讓她也莫可奈何。
「郡主,」夏竹的聲音響起,目光落在李舞揚的身後,「世子來了。」
李舞揚一個旋身。「福嬤嬤?!」她驚訝的看著抱李諾走來的老婦人。「你怎麼將諾兒給抱出綠竹閣了?」
「世子吵著要母妃。」負責照顧李諾的福嬤嬤,此刻也是一臉擔憂,「伶王妃還好嗎?」
李舞揚伸出手抱過李諾,輕搖了下頭,「還不知道。」見懷裡的李諾輕咳幾聲,她連忙拍了拍他的背,心疼的說:「世子風寒也還未痊癒,快把他抱回房裡吧。」
「不要!」李諾窩進她懷裡,「諾諾要找母妃。」
「諾兒乖。」她輕聲的安撫著,「天黑了,母妃睡了,等明兒個一早姐姐再帶諾諾找——」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的門就開了,她顧不得說話,抱著李諾心焦的轉身。
「世子和郡主在此正好。」謹王府忠心耿耿的老僕孔總管出現在房門口,一臉凝重,「王爺有請!」
看到孔總管的神情,李舞揚的心直直往下沉,她抱著李諾的手一緊,急忙進入屋內。
只見大夫一臉歉疚的立在一旁,義父的臉色也同樣沉重。
她抱著李諾,沒有絲毫遲疑的奔到床邊半跪下來,床上的司徒伶面容蒼白,雙眼緊閉。
「伶姨?」她不安的輕喚了聲。
躺在床上的司徒伶聽到叫喚,緩緩張開眼睛,勉強揚了下嘴角,「舞揚……」
李諾見親娘轉醒,小手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看著病容憔悴的司徒伶,李舞揚的淚水在眼眶打轉。伶姨鞠躬盡瘁的撫養她長大,讓她得到最好的一切,要不是有伶姨,她李舞揚說到底也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女,她無法想像沒有伶姨在身旁的日子。
「母妃。」李諾爬上司徒伶的床,窩在她懷裡。
司徒伶微微一笑,吃力的抬起手,拍了拍兒子的背。「以後諾兒可得有勞你和你父王費心了。」
「伶兒,」李岳聞言不禁輕斥,「別胡說!」
她抬頭看著站在一旁一臉嚴肅的夫君,輕搖了下頭,「王爺,讓臣妾說完吧。當年要不是王爺,臣妾與舞揚可能早死在破廟裡頭了。王爺的大恩大行,臣妾只有來生再報。」
「我不愛聽你說這些!」李岳沉下臉。
「想當年,臣妾十三歲隨著小姐陪嫁……」司徒伶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思緒遠飄,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提到過往,「姑爺與小姐鶼蝶情深,但幸福的日子過沒幾年,姑爺就慘招橫禍,小姐隨之而去,承蒙王爺厚愛,收留了臣妾與舞揚,不然我們的下場怕難以想像。」當年若李岳將她們交到國師手中,恐怕她們早就不能倖存於世,死在荒嶺了。
她吃力的想要起身行禮,卻被李岳給壓下來。
「王爺……」她柔柔的目光直視著他,「臣妾怕只能等來生再報答你了……」
「別胡說!」李岳輕觸著愛妻蒼白的臉頰。「本王不准你死!」
看著他表情嚴肅,眼中有擔憂及心疼,她略帶淒婉的笑了,忽地一陣猛咳,使得她原本蒼白的臉色更是慘白。
「伶兒?!」李岳語氣慌亂的喚道。「大夫——」
一旁大夫連忙上前施針,好不容易才使她的氣息穩定下來。
微微喘息地靠在夫君懷裡,司徒伶閉著眼,幽幽的開口,「王爺,臣妾……想回家鄉。」
她與小姐在故鄉無憂無慮的成長,度過了此生最快樂的時光,只不過這麼多年來,為了保護舞揚,也怕真應了小姐臨終的預言,所以她縱有不捨也斷了回歸故里的念頭。
但或許是人之將死,總希望落葉歸根,她腦海中近來不時浮現四季雲煙環繞的村落景象,她好懷念啊……
「好。」沒有任何遲疑,李岳一口應允,「本王帶你回去。」
司徒伶嘴角一揚,「真的?」
李岳肯定的一點頭。
「有王爺一句話,臣妾已經滿足了。」
「不!」李岳堅定的看著她,感覺她在他的懷裡柔弱不堪,他眼眶紅了,口氣卻依然豪情,「我會帶你回去,回去你的故鄉,讓你再看一看你系念的美麗景色。」
「對,伶姨跟著父王回鄉吧,諾兒我會照料。」
李舞揚也在一旁附和,不想伶姨留下任何遺憾。
司徒伶閉上眼,靜默了一會兒,一滴淚珠出現在她黑色的眼睫底下,閃閃發亮,慢慢滑下她的面頰。
「我的身子……」她歎息著開了口,「怕是熬不到回鄉了吧。」
「可以的。」李舞揚看著大夫詢問道。「大夫……可以吧?」
大夫露出一臉為難,別說舟車勞頓回南方,以王妃身子孱弱的狀況,只怕出城不久就撐不住了。
大夫的表情已經給了答案,但是李舞揚並不死心,「我不信,難道真沒辦法了嗎?」
「辦法也不是沒有,只是……」
看著大夫欲言又止,李舞揚雙眼一亮,立刻起身面對他,「快說!」
「我也跟王爺提過了,」瞄了眼一臉陰鬱的李岳,大夫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夢魂谷……」
「夢魂谷?」李舞揚懷疑地挑起眉。
她曾耳聞在關外的神秘山谷,裡頭有個不問世事的部落,谷主擁有一身好醫術,但卻性格怪異,不與人打交道,更不隨意出手救人,一旦出手便是有所求,而所求往往正是對方最重要的珍寶。
不少達官顯要送上金銀財寶,只為一請谷主出谷,但往往都無法得償所願。也曾有人不自量力的想要進谷一探究竟,但擅自入谷的人幾乎都是有去無回,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敢再以身犯險了。
為了愛妻,李岳也曾派人去夢魂谷尋找谷主,但最終仍一無所獲。
「父王……那不只是個傳說吧?」李舞揚喃喃道。
李岳輕搖了下頭,「我試過了,但不得其門而入也就罷了,還有兩名部屬莫名的墮谷身亡。縱使想要求夢魂谷的谷主,總也得先見到他的人才成。問題是我雖然貴為一個王爺,卻連見他一面的機會都不可得。」
「算了。王爺,不用再做無謂的努力了。」司徒伶虛弱的開口,一臉蒼白的看著他,「臣妾不敢再有妄念,只求臣妾若真有個萬一,還請王爺多加照顧舞揚,她是臣妾小姐最珍貴的寶貝。」
李岳垂首,表情嚴正地看著她,「我不許你盡說些不吉利的話!」
「是啊,伶姨,你不會有事的。」李舞揚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去求人來救你!」就算要她跪在柳巖楓的面前三天三夜,她也要他答應來看伶姨一面。
「不!不准你衝動妄為!」司徒伶急喘著氣,蒼白的臉上有著擔憂,「聽到沒有?」
「我……」
「聽到沒有?」司徒伶的聲音更急了。
李舞揚不情願地抿了下嘴,「舞揚聽到了。」
「好。」司徒伶這才放下心,輕歎了口氣,「伶姨要你牢牢記住,你是李舞揚,是謹王府的舞揚郡主,找個好人家嫁了,平平穩穩的過一生吧。王爺……一切就拜託您了。」
李岳摟緊她,忍住自己眼眶中的男兒淚,「別說了,你累的話就先睡一會兒,本王……一定想辦法帶你回鄉。」
「好。」抱著懷中的兒子,司徒伶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臣妾相信王爺。」
李舞揚靠過去,將她懷中的李諾抱起來。「諾兒乖,母妃睡了,跟姐姐回房去。」
「好。」李諾親了親娘親的臉頰,乖乖的讓姐姐抱起他。
雖然答應了司徒伶絕不會恣意妄為,但抱著李諾離去的李舞揚,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為什麼不救?」
「她是皇室之人。」
又是這個說了一百零八遍的爛理由!李舞揚氣得想跺腳。
柳巖楓知道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臉上,但他並沒有轉頭看她,只是將梅花糕放進嘴裡。
他跟她一樣都喜歡梅花糕,因為這是他幼時熟悉的味道,他依稀記得當年自己遇險差點身亡時,救他的人給他吃了這個東西,此後他便對這滋味念念不忘。
「那如果我叫父王休了伶姨,伶姨就不是皇室之人,你就願意救了嗎?」
這女人的腦子真是有問題!他面無表情的瞄了她一眼,根本沒把她的話當真。
「醫者父母心,你這樣見死不救跟草菅人命有何不同?」
「我不過就是個江湖郎中,沒有多大本事。」
「哼!你根本就不是江湖郎中,只是不想出手相救才貶低自己!」她站到他面前,強迫他抬起頭看她,「大不了本郡主拿項上人頭保你,縱使伶姨有任何不測,你也不會掉半根寒毛,這樣行了吧?」
一大清早,在瑾王府側門角落的一條死巷裡,李舞揚跟柳巖楓吵了起來——認真說起來,其實只有李舞揚在吵,柳巖楓僅是靜靜地聽,他一直坐在門檻上一臉平靜,老半天也不答腔。
站在巷子口把風的夏竹、夏雨,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看見自己主子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用聽也明白郡主八成是在浪費精力。
半天過去了,李舞揚還是不死心的繼續遊說,而柳巖楓依然無動於衷。
「柳巖楓,今天我一定要你點頭,若你不救我伶姨的話,我就……」
柳巖楓冷冷的看著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就……」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與你老死不相往來!」
他輕歎了口氣,窮極無聊的低下頭繼續吃梅花糕,一點都不把她的威脅看在眼裡。
「柳巖楓!」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她氣憤的拉住他的手,因為太過激動,還不小心打掉他手中的梅花糕掉到了雪地上。
他彎腰正要撿起。
「別撿了!」她制止了。
他停下動作,緩緩的抬起頭看她,她的神情嚴肅又認真。
「這次我是說真的!」她忽地聲音一低,喃喃問道:「難道我之於你……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他目光靜靜的盯住她,久久,才吐出一句,「別逼我。」
「我不是逼你,只是若沒有伶姨,我可能早就死於荒野了。」她蹲在他面前,握著他的手,雙眼一刻不離的瞅著他,「求求你!」
「別逼我。」他還是重複同一句話。
「你跟皇室到底有什麼血海深仇,非要弄得你見死不救不可?」她忍不住激動的嚷道,「除非你有一個好理由,不然別說我逼你!」
「我不想說。」他可以答應她一切,但就是不能出手救皇室之人,就算天降紅雨也不可能。
她倔強的抬起下巴,並不打算退縮,兩人誰也不服輸的僵在原地。
「郡主,要吵等晚點兒吧。」夏雨突然大驚失色的衝過來,「外……那個紫絮郡主的轎子朝這方向來了!我們快走!」
「你跟夏竹自己找地方躲著。」柳巖楓輕摟住李舞揚,輕輕一躍,人就消失在夏雨的面前。
夏雨錯愕的眨了眨眼。人呢?!
一個抬頭,她就見郡主和柳巖楓已經跑到屋頂上頭了。
哇!她不由得一臉讚歎。不過這時可不是她讚歎的時候,她連忙跑了回去。
兩個下人出現在王府後門,就算被發現,隨便編個理由也能唬弄過去,但郡主乃千金這軀,可就沒那麼簡單,若讓紫絮郡主看到郡主跟個男子在一起,到時肯定要起大風,捲起千尺浪了。
李舞揚新奇的看著自己站在屋簷上。
「怕嗎?」聊巖楓問。
「有你在,不怕。」她被緊抱在他懷裡,手指著李紫絮的轎子,「那是我妹妹。」
他只是分心的瞄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謹王府裡除了她之外,其他人他都沒有半點興趣。
「走!」
她還來不及開口,就被他整個人抱起,嬌小的身軀緊貼著他,他的體溫因而傳到了她身上,讓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柳巖楓帶著李舞揚出了城,雖然已是初春,但城外依然雪白一片,望過去茫茫無際。
「馬兒!」看到在城外的馬匹,她驚喜的叫道。
那是他在市集買下那匹會傷人的脫韁野馬,立意原是要送給她,但怕她將馬兒帶回府裡會難以交代,所以就暫時讓他照料。
他鬆開手,她立刻興奮的跑向馬匹,臉色紅潤、充滿活力,在馬兒的身旁滿心開懷。
她拍著馬兒的頸子,注意到它身上沒有馬韁或馬鞍。「這馬兒還真是遇上了一個好主人。」
柳巖楓不解的對她挑了下眉。
李舞揚嘴角輕輕一揚,「獵人抓住野鷹,要褪其野性必須先綁住雙腳、蒙其雙眼,讓它腳不能行、眼不能見,活在一片黑暗之中,訓練到它聽話為止,此興稱之為『熬鷹』。」
她明亮的雙眼直視著他,不帶絲毫羞怯,反倒噙著對他的佩服。
她繼續道:「這匹野馬被獵戶捕抓到,送到市集販賣原是不幸,因為它來自荒野,本有與生俱來的野性,若要褪其野性它肯定吃不少苦,但它遇到了你,受你照料,卻依然可以留住自己的本性,著實非常幸運。」
就如同人一樣,繁文縟節總是麻煩,她不也想要自由自在,卻得被圈在繡房裡長大,等著嫁人?
他嘴角微揚,伸手將她摟進懷裡,「舞揚,這世上總有許多的身不由已。」
他低柔的聲音幾乎迷惑了她,她靠在他懷中,輕聲說道:「你堅持不救我伶姨,也是身不由已嗎?」
聽她又提起這件事,他心頭沒有不悅,只是淡淡的歎了口氣,明白她是說什麼都不打算放棄了。
「告訴我,」她抬起頭,一臉期盼的看著他,「你不救皇室之人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他靜默了好一會兒,目光無意識的落向遠方,此刻雪後初晴,空氣清新,遠方山頂上一層晶瑩的雪花,別有一番美意。
「當年朝廷派人殺了我娘,」他開了口,聲調沒有太大的起伏,「從那時始,只要是皇室之人,都算是我的仇人,這算是個好理由嗎?」
她身軀因為他的回答而一震。
他給了她理由,而這個理由……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理智和心中情感強烈的拉扯,最後,難以言喻的苦澀淹沒了她。
殺母之仇……
她心裡一痛,歎了口氣,知道此生要他出手救伶姨是強人所難了。
「我明白了。」她斂下眼眸,擠出一個顫抖的微笑,「你早該告訴我的,我若早知道,就不逼你了。」
注意到眼淚在她眼眶中打轉,他的心突然有股痙攣的難受,可他不能心軟。
他低下頭來認真地望著她。「舞揚,人世間百年聚合終有一別,草木會枯,人會死,命由天定,半點不由人。該走的就讓她走吧。」
「我知道命由天定,」她伸出手輕撫著他臉頰,「只不過下一句不是『事在人為』嗎?」她輕聲又問:「告訴我,朝廷的人為什麼殺了你娘?」
他身軀驀然一僵,臉色冷硬如冰。
見他神情一變,她連忙開口安撫,「呃,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好奇隨口問問……」
看著她慌張的樣子,他略微一愣,接著堅定的緊握住她的手。
「因為她愛了不該愛的人。」這些年來,她是他第一個與之提及過往的人。
「愛上不該愛的人?」她喃喃的重複,將頭靠在他懷裡,感覺他的溫暖包圍自已,思緒飛快地轉著,「你爹嗎?」
他沉默了。
「她愛上不該愛的人,所以朝廷派人殺了她……」她倏地離開他懷抱,略帶驚奇的挹眼看他,在他簡單的字句中找到聯結,「所以你爹是朝廷的人?既然會讓朝廷派人殺了她,身份肯定不凡,應該是個皇室中人……位高權重的人……對嗎?」
幾個問句柳巖楓都沒反應,似是默認了,這給了李舞揚答案。
「原來……你居然是皇室血脈!」凝視他良久,她從初遇見就知道他特別神秘,果然如她所料,他的身世與眾不同。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不解的看著她的笑容。
她星眸微瞇,閃著明亮的光芒,「不覺得有趣嗎?想我李舞揚身體裡沒有半點皇室血統,卻成長在帝王這家,而你明明是皇室之人,卻活在市井山林之中……老天到底在開什麼玩笑啊?」
他的嘴角因為她率真的言論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我與帝王之家扯不上丁點關係。」淡淡的一句話劃清界線。
「我明白,因為你不想,」她離開他的懷抱,思緒翻轉著。只不過就是愛上一個人罷了,卻得賠上一條命……她的心擰了起來,怎麼都想不透。
看向溫柔望著自己的他,她眼神一黯,想起他死去的娘。
雖然不知前因後果,她仍為早已香消玉殞的女人感到悵然,心中做下決定。
「我要去夢魂谷。」
她的話使他表情微變,神情中的溫柔散去,大步上前抓住了她。
她微驚,低呼一聲看著他,「怎麼了?」
「你要去夢魂谷?」
「是。」她坦率的說:「因為大夫說夢魂谷的谷主醫術高超,只不過……」
「他不輕易救人。」他接口。
「沒錯,你也聽過傳聞吧?」她一笑,低語,「雖然不知傳聞是真是假,但我總要去試試。」
「妄自進谷的人有去無回。」
「我知道。」這點她早有打算,「所以我在山腳下等就行了,從這裡出發,約一日就可以到了吧?」
他看著她的眼神閃過一絲無奈。「不怕最後一無所獲?」
「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強。」她微笑,伸出手拍了他臉頰,「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他黑眸專注的凝神著她,好像想要看穿她的心思,最後只能輕輕歎息一聲。
「別歎氣。既然你有苦衷,無法出手相救,我就去試另一個方法,不讓你為難,也能救我伶姨。縱使希望渺茫,但總是一線生機。」
他已經可以肯定的告訴她,無論她做什麼,到最後都只會徒勞無功。
大手輕觸她紅唇,她沒有閃躲,只是用溫柔的雙眸看著他。
他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強烈而索求,帶來的騷動情感她從未經歷過,此生……她知道自己已經認定了他。
柳巖楓沒有試圖要她打消念頭,因為瞭解不論他說什麼她還是會去,等最後她發現做盡任何事都無力回天時,自然就會放棄了。
殺母之恨,就算是為了她,他也無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