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累得趴在軟綿綿的床上,小腹的疼痛與棉被上屬於他的淡爽清香,讓她矛盾地倍感幸福。
抬眼注意到他房裡的裝飾畫早已改成她所繪製的,她再度滿足地瞇起眼,但窗外的天光讓她倏地再次睜開,並胡亂抓起一旁鬧鐘,「呀!不對不對!都幾點鐘了?」
她的老師再一會兒就要來了。
慌亂的她扯緊薄薄的被單掩蓋滿是吻痕的身軀,直奔進浴室,卻忽略了引人遐想的沐浴聲……
三秒鐘後,「哇!」的一聲,她再度慌亂地奔出,卻沒料到一隻長手倏地將她給逮回浴室。
一陣奇妙的沐浴聲與她害羞的支支吾吾後,她再度奔出浴室!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後她才恍然省悟。「不對呀!明明是他先勾引我、調戲我的,怎麼是我在逃避?應該是他逃避才對啊!我要跟他講清楚。」氣鼓鼓的再度闖進浴室。
咂咂咂!
女土匪的早餐再度開動,她的胃口,很大的!
不等韓洛緋阻止,還是濕淋淋的她隨便套了件衣服,邊穿褲子邊跳腳地來到狂響的門鈴旁——該是藝術史老師來了才對!
「老師抱歉,讓您久等……」她先一鞠躬道歉,再抬起頭,訝異地張圓了嘴。
蘇珊一臉氣得慘白!「你……你這隻狐狸精為什麼會在韓洛緋的屋裡?」
「我……我……等等!」
「可惡!韓洛緋——」蘇珊氣得越過她,逕自朝客廳走去。
「恩昕,今天我幫你跟老師們請假了。」韓洛緋以浴巾擦拭著濕發,他怕她累過頭,也怕她害羞,便擅自決定,連同王媽都放假一天。
才走出房門,他的動作停了下來,只因一名不速之客就擋在眼前。
他皺起眉,冷冷看了一眼蘇珊,唇邊只蹦出兩個字。「出去!」
「韓洛緋!好歹我曾經是你的未婚妻。」蘇珊哪能接受這種污辱?「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叫我走我就走嗎?我偏不!」盛氣淩人的環起胸,選了一旁的沙發坐下,打算賴定不走。
「擅闖民宅,我會報警的,還會連同八卦雜誌一起通知,我想大眾會很樂於討論堡聖集團千金冒失的舉動。」他毫不猶豫的拿起一旁的電話。
「你——」
「你到底想做什麼?」看在兩家家長交情的份上,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我可是堂堂堡聖集團總裁的千金,你竟然選擇她,而不是我?她是個小偷耶!她哪裡配得上你?她不過是只偷餅的老鼠罷了。」蘇珊氣沖沖的跑到許恩昕面前比手畫腳的。「你……明明是我先看上韓洛緋的!」
她哪裡配得上你?她是個小偷!
許恩昕退了幾步,但這陣子韓洛緋常鼓勵她,讓她的勇氣提升了不少,況且她也不想再當過去那個怯懦膽小的自己了。
因為愛,所以有勇氣!
正當韓洛緋毫不留情的開始撥打電話時——
「是你當初自己放棄了洛緋,是你先放棄他的!」許恩昕大聲喊道:「我的確當過小偷,可是愛情不是看先後順序,也不是衡量彼此優劣來做選擇的!」
「我相信第一眼真的會被對方的某個優點的吸引,但如果沒有設身處地的為對方著想,就算有再多表面上的優點,那也都是虛假的空殼!」
她鼓起勇氣繼續扞衛自己的愛情。「就算我現在配不上韓洛緋,但我會抬頭挺胸,努力的追上他!」
嗯……
韓洛緋撥電話的手指停了下來,許恩昕懂得反抗、懂得替自己說話了,他勾起嘴角,不動聲色的觀察局勢。
「我放棄他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前當過小偷的人都能漂白了,為什麼我不行?」蘇珊氣呼呼的直跳腳。「我為了洛緋,這幾年努力學了有關藝術的課程,我為了洛緋,留學到歐洲,辦了展覽,但他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他寧可身邊沒女伴,卻還是不理我,這樣就算了,最後他竟選擇了你?」
這是面子問題,當初退婚,就是因為她不相信從事藝術這個行業能當飯吃,沒想到十年後,他比任何追求她的人都還優秀!
許恩昕張圓嘴,她真沒料到蘇珊會如此的執著。
「我知道你有參加瑛皇集團當代藝術新人獎!」蘇珊突然放話,「我要跟你挑戰!」
「挑戰什麼?」許恩昕不解的擰眉。
韓洛緋則是悄悄的將話筒掛回。
「瑛皇集團當代藝術新人獎的名次,看誰名次在前面,誰就贏了!」蘇珊一臉的勝券在握。「你輸了,就得放棄韓洛緋,你敢不敢?」
「好!我接受你的挑戰。」許恩昕握緊拳頭,十足的扞衛戰士模樣。「我贏了,你就不能再來騷擾他!」
「好啊!哼!不怕告訴你,我可是有在法國留學五年,藝術根基十分扎實,而且我也會請我爸媽跟伯父替我作主,你別想抵賴!」蘇珊轉身,囂張的離去,一面還不忘撂下狠話,「一想到要跟你這個小偷比賽,就是污辱我的尊嚴……」
而許恩昕直到此時才霍然驚醒般。「呃!洛緋,我……我忘了問你的意見,對對對不起!」
他揉揉眉心,「沒關係。」大手壓在她慌亂的手背上,就如兩人初次見面一樣——他壓下她的驚慌。「把我贏在你身邊就行。」
他淺淺一笑的鼓勵她——她與蘇珊比賽未必不好,對許恩昕來說,是多了一分壓力,卻也是多了一分激勵。
這是一場賭注,而他,相信她。
四個月後就會見真章!
「搬家的地點找好了嗎?」他問,看著拉著行李箱的她。
「嗯……」站在玄關的許恩昕點點頭。「對不起,我怕待在你家,我會不小心的依賴你,我怕……我一依賴你,就會想逃避。」
賭注是他,她很怕會失去他,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很重!
他不認為她會逃避,不過搬出去對她是好事,畢竟他曾是瑛皇的……
「哥!」
一陣慌亂的門鈴和叫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她順手打開門。
李峻急匆匆的闖進門,越過她,扳住韓洛緋的肩膀,激動的用力遙著。「哥!你怎麼離開瑛皇了?」
她詫異的張圓嘴。「洛緋,你、你離開瑛皇了?」
瑛皇集團當代藝術新人獎竟賽除了評審專業外,還以公平、公開為名,所以蘇珊才敢大膽挑釁。
他相信旗下公司的比賽定會秉持公正原則,但他畢竟是主辦單位高層,對方又是驕縱的蘇珊,他任由蘇珊在背後閒言閒語事小,但若讓許恩昕惹了一身污名就不好了。
所以他決定辭職,且離開得很迅速。
對於他們的驚愕模樣,韓洛緋倒是處之泰然。「人生之中總會有一、兩件事,值得賭上一切的。」就好比她對他,以及他對她。
「洛緋!你、你離開是因為我嗎?」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因為你。」他不否認。
因為她——所以他離開了自己一手創辦的瑛皇集團,以此舉封鎖可能產生的任何雜聲。
說來強硬,卻不無道理——有誰會將原本的名利全都放棄,只為了避嫌?更何況那人若真的奪得新人獎第一名,無論是獎金、名氣,皆無法彌補他之前的職位。
「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啊!」她急忙想說服他。
她覺得自己真是差勁透了,她怎麼只想到參賽,卻忽略掉韓洛緋所面臨的難處呢?
而一旁的李峻也想多勸韓洛緋幾句,便向前一步。
可韓洛緋搖搖頭。「我相信你。」他只對著她說:「你願意為我奮鬥,當然值得我賭上一切。」頓了頓。「難道你不相信我所相信的你嗎?」
一句話化為力量的泉源,從她的心底滿滿的湧出。
韓洛緋輕吻她的眉心,撫平她的不適,低聲道:「你贏的話,我任你予取予求一個月。」開出優渥的獎勵,笑得十分狡猾。
她目光霍然一亮,立即拖著行李箱走出門外。「我會贏的,洛緋,我會努力奮鬥的,你放心。」
她搬離的理由不是害怕自己逃避,而是為了更專心奮鬥!
就因為他一句話,讓她振奮得如此神速,韓洛緋不禁笑了出來。
離開韓洛緋家已過了一個月。
賭注是他,為了專心參賽,她與他約法三章——在比賽完成前不跟他碰面、不跟他接觸。
距初審期限還有十四天,對於一個學藝術初出茅廬的女孩來說,簡直緊湊得沒時間呼吸。
不過幸好這次的「當代藝術」比賽有別於傳統藝術創作——這次的比賽,對於題材、規格,甚至是媒材、表現手法都沒有限制,是以主題表達度、創意巧思,以及手法的融合為決勝點。
這對某些不精於傳統創作的參賽者來說,是一大福音。
或許是與蘇珊的賭注讓她倍感壓力,韓洛緋好不容易將她養圓的臉蛋,倏地又變得削瘦了。
「喵嗚。」貓咪威爾森靠到她腳邊,打了一圈滾。
「啊!威爾森,抱歉、抱歉,我又忘了餵你吃飯。」急忙拿出小碗,倒出乾糧。
自己也倒了燕麥與牛奶隨意吃著,直到威爾森吃飽,她才驚覺貓咪是以韓洛緋特殊的體貼方式在照顧著她——他不在她身旁,卻猜到她準會忙得忘了吃飯,但她一定不會忘記威爾森,於是他以出國為名將它托給了她。
一想到他,對他的思念便如潮水席捲而來。
於是思念化為潮水藍,讓她拿著大刷子拚命的塗塗抹抹,只是抹不去她淡青的黑眼圈。
在趕工時還算可以,拚命的揮筆尚可壓過對他的思念,但一停下筆,韓洛緋的好就直湧上她的心頭。
除此之外,她最怕的就是稍微沒注意而停下腳步,恐怖的初審期就會轉眼來到!
這一個月來,她睡不好、吃不下,原因就只有一個——她若是輸了、若是輸了……那她就得離開韓洛緋,這是她親口承諾蘇珊的!
想著想著,一失神……「啊!不!」
一筆顏料塗錯,且錯在最重要的亮點部分!
她當初貪圖顏色好看,採用的特殊顏料快干,偏偏干了又是不能清洗的,她急急拿了抹布想擦拭敗筆處,卻沒料到骯髒的抹布反而讓畫麵糊了一片——
「哇——糟了、糟了!」她趕緊衝進浴室找尋乾淨的替代品,卻發現早在三天前她就沒洗過任何一條抹布,也就是說,沒有一條是能用的——
只怪她熬夜太多天,變得忘東忘西,如今一步錯、步步錯,以至到現在的全盤錯!
待她拿著重新洗乾淨的抹布回到畫室時,作品上那一大片髒污乾涸,擦拭不掉了!
「哦!不,不!」眼見以壓克力為材質,設計基準的深海隧道變成如垃圾髒污般的作品,她沮喪的將抹布一丟,大刷子一擺,圍裙也不脫的癱坐在地上,直盯著她的作品。
其實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部分……
她盯著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努力,用心經營的色塊——她最擅長的就是以顏色精準的抨擊人心,如今卻發現不知為何,她意失了准心。
眼前的深海隧道不過是個巨型管狀物,加上胡亂塗抹上撩亂色塊的物品罷了,更遑論現在正中間那塊髒污……
距離初審只剩下十四天,她如何能在十四天內趕出新作品,或者將這份作品扭轉乾坤呢?
她不想失去韓洛緋啊!
她當初為什麼要在氣頭上,拿他來當作賭注?
她痛苦的掩臉,任憑髒兮兮的雙手將自己變成大花臉……
韓洛緋心底莫名的漏跳了一拍,一陣凜風拂來,他望著北極的冰天雪地——自從她參加比賽後,他便遵守著與她的約定。
他當時答應得很快,但不知怎的,約定沒過幾天,他向來最自恃的節制竟失控了!
他的房子裡統統是她的身影,滿滿的佔據著他的心頭,所以他出國了,轉眼已過了一個月。
他承認最後選擇來北極,是想冰凍自己對她的無盡思念,並防止自己衝動的去找她——
「逃避的人似乎變成我自己……」
當地原住民豢養的雪橇犬對他叫了一聲,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竟將心底話脫口而出了,他頓了頓,戴著厚手套輕拍了它的頭。「嘿,雪球,你對這次瑛皇的當代藝術新人獎抱持著什麼樣的看法?」
「汪汪汪!」
他已暫居此地好一陣子,雪球與他早已熟悉,於是它興奮得直搖尾巴,還直接撲上他。
「哦,是嗎?我也很期待呢!」此時他的心中已浮現出許恩昕那張清秀的臉蛋「比賽完成前,先別打給我。」那時她搬到外頭租屋處時,是這麼說的。
「你怕聽見我的聲音會分心嗎?」他逗著她。
當時的她只是搖搖頭,神情落寞。
他尊重她,但時間已過了一個月,思念都快釀成酒了。
一直以事業為重的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天,他會因某個人而覺得食慾不振、精神不濟,甚至覺得撥打一通會騷擾到她的電話而感到躊躇不已。
變得這麼患得患失,這一點都不像他!
苦笑的站在空曠的雪地上,他望著夜空的那道極光,毅然的掏出衛星手機,按下按鈕……
「遠距離戀愛最怕的就是孤單,唉……我的作品到底該怎麼辦?」許恩昕躺在承租屋子的頂樓,抱著威爾森曬著冬日太陽,有一句、沒一句的喃語著,直到口袋裡一陣震動,她急忙坐起身,掏出手機,盯著螢幕上閃爍的電話號碼,嚥了口口水。
「喂,是我。」沉穩的聲音身手機另一端傳出。
聽見他的聲音,她大為振奮,但兩人已許久沒說過話,她感到有點生疏,「嗨……呃,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他只覺得度日如年。
雙方都因太過思念對方而陷入了短暫的無聲境界。
「抱歉,我破壞了約定。」他說:「打擾到你了嗎?」
不,破壞約定的人,是她——她想起做壞了的作品,心虛的咬咬下唇。「不,沒有,那個……威爾森過得很好,我、我都有照三餐餵它!」找了個話題,不想讓他因擔心而有所隱瞞。
他將藍牙換了一邊,「這麼久沒聯絡,你卻只想對我說一聲嗨,然後告訴我威爾森很好?」
他望著北極開闊的夜空,注意到她的聲音像是努力打起精神似的,便故意探道:「你該不會是把我吃干抹淨後,就對我沒興趣了吧?」
「沒!沒那回事!」她急忙搖頭。
「那為什麼我們才一個月沒說話,話題就像分別了多年似的?」他笑著問。
聽見他的揶揄,她突然覺得好開心,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像是立即拉近了,她漾出笑容。「你在哪裡?為什麼收訊怪怪的?」
「我在北極,這是衛星電話,接收會延遲一兩秒。」他如實回答。
「什麼?北……北極?」好遠。
空氣凝滯了幾秒,他呼出一大口暖氣。「許恩昕,我很想你。」他說,聲音有些嘶啞,不若以往優雅的韓洛緋。
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她仍能感受到他的溫暖,心底一股熱源湧出,眼眶一紅。「我……也是,我也很想你、很想你……」
她想念他的身影、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想念他的一切一切。
但她想起被自己搞砸的參賽作品,那牽連著他——還有她這一個月來作過無數次有關韓洛緋的惡夢,總讓她睡不好。
才短短一個月就對他思念成災,倘若她輸給蘇珊了,那後面有多少個一個月要熬?
她甚至在心底無數次盤算過,還是以小人的心態盤算,萬一事情朝最糟糕的發展演變,是不是她乾脆就無恥的耍賴好了呢!
就算蘇珊已將事情鬧大,韓洛緋的父親也知道她有案底,讓她無法與韓洛緋並駕齊驅,但為了他,她不怕拋棄尊嚴、不怕被人嘲笑,可是——
對彼此而言,這不只是一場賭注,而是他對她的信賴啊!
她不想辜負他對她的信賴……
一想到此,唉!原本聽見他聲音的振奮,頓時回到谷底,她有些焦慮的啃咬手指,最後深呼吸幾口氣後,決定全盤托出。「洛緋……我搞砸了,離初審還有十四天,我卻把參賽的作品作壞了!」
她沮喪的低下頭,「更糟糕的是,我也感覺不出色彩的溫度與色彩的感覺了。」
遠在另一端的韓洛緋,聽出她濃厚的吸鼻聲,沉默了數秒。「恩昕,把頭抬起來。」
知道她在沮喪時會垂頭歎氣,那畫面讓他的心很糾結;因為思念氾濫成災,他巴不得立刻直飛她身邊,但——他最後選擇不這麼做。「你看著天空。」
她昂起頭,目光直直的盯著藍藍的晴空。
「雖然你那邊是白天,我這裡是夜晚,但我們正在看著同一片天空。」他頓了頓。「恩昕,如果你失去了信念,那我也會失去勇氣的;恩昕,讓我依賴你這麼一次,可以嗎?」
不是打氣的話,不是一味的加油,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來鼓勵她。「還有十四天。」
「嗯。」她以手捂緊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我會加油。」
「我是說,還有十四天,我們就能碰面了。」這是他寬待自己的最後期限。
「嗯!」她用力的點頭,做了決定——她一定會更努力的!
在貓咪喵喵的撒嬌聲中,兩人收了線。
沒幾秒後,她收到他傳業的一封簡訊,是北極浪漫的夜空,夜空中有著如虹似幻的極光。
幾分鐘過後,她一手抱起貓,以藍天為背景,舉高手機……
北極、夜晚;台灣,白天。
遙遙相隔兩地,他們的心卻是緊緊的繫在一起。
真正的愛情是不會與夢想違背的,適度的抒放思念並沒有影響到她的進度,反而更加激勵她的創作。
在她的租屋處——
「還有五天。」她以手機畫面瞄準作品,螢幕裡是韓洛緋寄來的夜空畫而,而移開手機——原本慘遭放棄的舊作有如變魔術般的脫胎換骨,舒展成別的造型,化為抽像的思念星河……
「還有四天。」他則是啜了一口剛熱好的咖啡,是加了牛奶的無糖拿鐵,滋味卻比太妃糖還要甜。
「三天。」她主動打給他,大拇指不小心沾到霓光色顏料,印在機殼上,成為翩翩彩蝶。
剩下兩天了,她調定作品的大抵光源,讓它更富有知性的神秘感與摩登的現代感。
在租屋處外的街道上,一輛貨車載走了她的作品,如掀布幕般,韓洛緋就站在對街舉手跟她打招呼。
她先一愣,待看清來人後,轉為驚喜。「洛緋!」
她好想他!
將臉蛋埋至他寬闊的胸膛,纖纖玉手緊緊環著他的腰,嗅聞著屬於他的淡爽清香。
「你變瘦了。」他摟緊她,緊蹙著眉,他擁抱的不只是壓抑已久的思念,還有對她的渴望。
「你……你也是呀!」她好心疼,腦袋貼在他的胸膛前,他怎麼瘦了這麼多?
「你不可以再去北極了!」
她聽見他低應一聲,然後望進他逐漸轉濃的目光,還聽見自己重重的深呼吸了好幾下。
她環上他的頸項,他低下頭,與她深切擁吻,從租屋處的大門、內門、樓梯間,到有點淩亂的客廳,已是無法克制的燃燒起熱情了。
一個翻滾,純白的毛絨沙發凹陷了。
大掌解開她的工作圍裙,沿著她曼妙的腰部往下;而她細嫩的手指扯散他的衣領,呼吸紊亂而急躁的呼應著他。
白晝轉為黑夜,他們躺在沙發上均勻的呼吸,享受著彼此。
「洛緋——」
「喵嗚!」
「嗯?」眼睛半開,看著她模糊的影像。
「我餓了。」她說。
「喵——」貓說。
他好笑又寵溺的圍起圍裙,從她的冰箱裡翻出僅存的食材,變出了兩道菜。
他從沒想過他的身體竟會沉淪為肉體派,成為愛情的俘虜。
簡單的燙青菜與蛋炒飯,讓他們幸福的沉浸在兩人世界,你一口,我一口,直到盤裡的食物吃完,飽暖思淫慾的她再度伸出魔爪,對他上下其手!
他輕柔的捉住她的手,認真的凝著她。「我本來不相信相思成災,但沒想到相思是真的會折磨人。」他說:「許恩昕,我回來了,你不能再趕我走,我要撤回約定。」
「我也要撤回約定!」她昂起臉。「是我把約定訂得太慢,以為日夜相處會讓我怠慢進度,卻忽略了情感的壓抑,反而讓我的作品失去了光彩。真正的愛情是不會阻撓夢想,而是會鼓勵夢想長出翅膀的。」
看著渾身散發出閃閃亮光的她,彷彿她的背後承載了希望的潔白羽翼般,他笑著撐起身,「我不會讓你怠惰,也不會讓你孤軍奮戰的。」
隔天,他載她到初審展場擺設作品,直到緊張的三天等待過後,她接到初審順利通過的消息,朝複賽邁進……
「你確定要重做參賽作品嗎?」他看了桌上的行事歷一眼。
她咀嚼著他做的草莓貝果早餐,點了頭。「初審的作品不夠彰顯主題。」
他淺淺一笑,修長食指抹去沾在她嘴角的果醬,沉醉在她的甜美之中。
他明白距離複審還有兩個月,而複審分為兩種,有的人會拿初審作品當作延續,當然也有人會選擇另外創作新作來參加複審。
她是屬於後者。
好的作品就跟愛情一樣,未必要花長時間醞釀,才會是最好的。
許恩昕明白自己是有一定的實力,也靠著部分的運氣,加上他的鼓勵,才能入圍初選。
「不用擔心我,我沒問題的。」她再次重申,不過有點擔心他。「洛緋,你離開瑛皇真的沒關係嗎?那不是你最喜歡的工作嗎?而且李先生……我是說你弟弟,他這幾天不是一直都在找你嗎?」
就只差沒抱著他的大腿痛哭了。
「放心,我的工作很有彈性,離開瑛皇前也有妥善規劃。李峻只是不喜歡接手我的工作,但他的能力很強。」他揉了揉威爾森的頭,也捏捏她的下巴。
雖然他的專業無人能取代,但暫時不會有問題,就讓他再偷個長假,充當她的家庭煮夫,只是要辛苦李峻一點了。
「比賽結束後,你會回去吧?」她的眼底滿是祈求,如果因她的比賽而讓他失去努力經營的工作,她會充滿罪惡感的。
他淺淺一笑,沒有回答她,但壞壞的威脅。「前提是你要贏,否則我回到哪裡都失去了意義。」
他說過,他是不會讓她懈怠的。
她的小嘴張得圓圓,未了,她握起拳頭,再度燃起鬥志。「你說過要任我予取予求一個月的,你得回去瑛皇,那是我第一個希望,你一定要答應我。」
「我不會食言而肥的。」他保證。
她會贏、她會贏、她會贏!
轉身進入工作室,她以兩人間的情感作為題材,把這份對他的珍藏化抽像為具象,用自己的顏色與筆,表達給所有人知道。
她融合了現代風格,從基底材料到取最構圖每一個步驟她都戰戰兢兢,務必要求完美。
他以行動支持她,愛的料理替她免去三餐的困擾,待在她身旁,偶爾提筆畫素描陪她度過沉悶的壓力。
就在某天韓洛緋出門採買時,她收到一包匿名包裹,快速拆封後,她看到裡頭一疊疊的相片,有張紙條寫著歪斜的嘲笑字體……
她先是臉色一變,隨即咬咬唇、搖搖頭,將那疊相處塞回包裹丟到垃圾桶,然後她再回到工作崗位努力奮鬥。
兩個月很快的飛逝。
終於到了複賽那天,他牽緊了她的手,藉以舒緩她的緊張;直到展場外公佈的那一刻,她都是屏息的!
「好了、好了,像個小孩子一樣窮緊張到咬手指,這像什麼話?」柳宜芬捏了捏許恩昕的耳垂,真怕下一秒她會因緊張到昏倒。
「可是,人人人好多。」由於是複審,初審入圍的參賽者都前來關心,再加上親友團,看起來更多人了。
公開的展覽競賽,按照以往流程,成績已經打好了,入圍者也已底定。
依照韓洛緋以往的經驗,他很快的判斷出哪些作品會入選、哪些作品會落選,當他走到許恩昕的作品前進,他不禁蹙起眉……
一抹刺眼的艷黃,再度閃過他的眼裡。
是蘇珊,她也來了。
「不錯嘛!原來你也進入複審了,不過那也沒什麼好驕傲的。」她對著許恩昕這麼說。
個性直來直往的柳宜芬早已先一步跳出來挺自己的好友了。「喂!你誰呀?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
「我可是說實話!」蘇珊挑高鼻。「初審的門檻本來就低,不過我看也不需要分高低了,反正複審她一定會被刷下來的。」
「成績都還沒公佈,有什麼好驕傲的呀?」柳宜芬雖然曾在店裡瞥過蘇珊一眼,但每天見過的客人那麼多,她根本記不得誰是誰,只知道蘇珊是個參賽者。
「我不但會入圍,還會贏過小偷呢!」蘇珊揚高嘴角,鄙視著許恩昕。
「咳!嘴巴乾淨點,什麼偷不偷,誰望誰還不知道呢!」柳宜芬又一句攻擊回去,她才不會讓好友吃虧呢!
蘇珊棋逢對手,雙方你來我往,吵得不可開交,忽地傳來一記很大的聲響——
是許恩昕一嚷,讓原本吵架的兩人都安靜下來。
柳宜芬訝異的看著她。
「我會贏過你,我不會把洛緋讓給你的!」許恩昕對著蘇珊認真道。
沒想到許恩昕竟會變得這麼大膽,簡直與晚宴那天判若兩人,蘇珊愣了一下才回過神,又恢復了原本的氣焰囂張。「哼!那就讓我拭目以待,之後再笑掉我的大牙吧!」轉身就定,還斜睨了韓洛緋一眼。
韓洛緋這次沒被蘇珊給觸怒,也不會隨她起舞——這是屬於恩昕與蘇珊的競賽,他會站在恩昕這邊默默的支持她,他不會擅自破壞她的努力。
「喲!沒想到膽小如鼠的許恩昕竟因愛情而變勇敢了耶!」
在柳宜芬左一句揶揄、右一句挖苦下,許恩昕羞赧的低下頭。
台上開始公佈名單了——
有位老紳士站上台,清了清嗓子。「咳咳,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各位貴賓、各位參賽者,大家好,緊張的時刻來了!我很榮幸擔任第七屆瑛皇當代藝術新人獎復選結果的公佈人。」
老紳士成功的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過來。「初審參賽者共計三十位,此次入圍者共計七位——咳咳,以下唱名順序不代表優劣順序。」
許恩昕絞緊手指,韓洛緋則是將大掌輕輕覆在她的柔荑上,柳宜芬瞇起了眼,蘇珊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第一位,黃耀威!」
喲呼!場上角落爆出一陣歡呼,一群年輕人互相擊掌。
十幾秒鐘後,老紳士頓了頓,等到那群年輕人平緩完情緒。「第二位,侯教!」
場上另一邊角落也發出了陣喝采,年輕男子抱著他的家人大聲歡呼著。
老坤士也很替他開心,綻出笑容,「咳咳,第三位,李嘉佳!」
「第四位……第五位……第六位……」隨著老紳士——唱名,有入圍的參賽者爆出了一次次的歡呼聲。
「第七位,也是最後一位……咳,抱歉。」老紳士因話說多了,喉嚨不由自主的咳了一下。
許恩昕握緊拳頭,蘇珊擰緊眉,韓洛緋則是面無表情——這一路上都沒唱名到兩人,是輸是贏就賭這最後一個人了。
「第七位,蘇……」老坤士推推老花眼鏡,瞇起眼。「蘇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