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冰終究還是決定不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楊唯燁。
在跟外公接頭之後,她也弄明白了些當初她娘的真實死因。一切確實都是濮鍵在背後做的手腳。她和楊唯燁約定七天之內解決各自的事情,然後到「唯冰小築」相聚。那麼,她必須盡快在這七天之內,完成「雪禪」心訣的最後一層。到那時,她才有足夠的能力跟濮鍵對抗,也才能把所有真相毫不保留的告訴他。
「雪禪」的內功心訣只有三段,修煉的時間也不長,但越到最後就越難練成。眼看時間所剩不多,李涵冰決定借助「寒冰床」的寒氣,雖然不知道是否有用,但她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她在與楊唯燁分手後第三天快馬加鞭趕回昊月堡的同時,告訴了映雪和寒月等人事情的前因後果。
「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李涵冰誠懇地看著眼前值得她全心信任,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
「主子,你打算怎麼做?」殘心第一個發言。
「姐姐,快告訴我們你的計劃,我們保證全力配合!」柯映雪興致勃勃。
「其實算不上什麼計劃。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完全練成『雪禪』,一切只能靠你們見機行事了。我會馬上到後山閉關,在這幾天中,你們要全力封鎖關於我的一切消息,盡可能拖住他刺殺的腳步。直到四天後,不管我成功與否,你們放出我在此地的消息,並守在洞外,讓他進去。我就賭他在動手前,我能及時告訴他真相。」
「但是這麼做,太危險了。」最冷靜的冥影沉思後說道。
「我沒有其他辦法。如果現在就告訴他真相,我們就沒有後路可退了。」李涵冰說得無奈。
「但我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啊!」柯映雪急得大喊出聲。
李涵冰欣慰的笑了,輕輕拍著她可愛妹子的粉嫩小臉蛋:
「也許,你們是眼睜睜看著我走想幸福的彼岸呢。或者他能在最後一刻,感覺到我的氣息也不一定,是吧。」
最後,計劃還是在李涵冰的堅持下,進行了。
昊月堡後山,寒冰洞。
今天已經是七天之約的最後一天了。
李涵冰靜坐在洞內的寒玉床上。寒冰在她身上結了兩三寸厚的一層。李涵冰心裡有些焦急。「雪禪」練到這最後一層,卻怎麼樣都無法打通最後關口,而現在的情況,卻已不給她足夠的時間去改變。
輕若無聲的腳步停在寒冰洞前。楊唯燁望著眼前雪白的一片。他能感覺有人守在這附近,卻納悶為何對他不加以阻止,或者,有什麼陷阱正等著他。不管了,就算是無間地獄,他也闖定了。為了他和冰兒的未來!
毫不遲疑,楊唯燁輕輕跨入洞內。入眼的,是如雪的寒冰玉床上,坐著一個被冰覆蓋的女子。仿若死人般,只有那隱隱流轉於週身的氣息證明她還活著。那冷冷的熟悉的氣息,讓楊唯燁有一瞬間覺得,眼前的女子似乎就是他最愛的冰兒。呵,楊唯燁嘴角牽出一絲輕笑,他的冰兒應該也正在為著他們的未來努力,又怎麼會在這裡呢。雖然他並不願意,但眼前的女子也只能且必須成為他的劍下亡魂。不再多想,楊唯燁緩緩抽出「血影」,將真氣灌於劍上,快如閃電地向那女子心口刺去。
李涵冰知道,是他來了。她還是遲了一步。現在,她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最後關頭,她若妄動,只有走火入魔的後果。她,只能把命交給他。怪不了別人,只怪她太自以為是,輸給了時間也輸給了自己。他一定會恨她!
當劍尖刺過冰層穿透身體,外沖的真氣使覆在身上的冰塊四散飛出。身體軟倒的同時,李涵冰聽到一聲充滿震驚和絕望的喊叫:
「冰兒!」
不知為何,她迷濛的雙眼此刻卻能清楚地看到楊唯燁眼中的不信和心痛。楊唯燁緊擁著懷裡冰冷且流血不止的人兒,腦海不斷被同一個問題糾纏著:為什麼?為什麼是冰兒?!
李涵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她執意看著楊唯燁痛苦的臉,擠出淒美的笑顏,努力說出最後一句話:
「燁,……對不起!我該……告訴你的,『昊月堡』的……李涵冰,就是……『追命』的『冰姬』……你的……冰兒!」
「不!冰兒……」
楊唯燁眼睜睜看著李涵冰閉上眼睛,停止呼吸,心裡不再去想什麼真相了。他只知道,冰兒死了,被他親手殺死了。不管她是誰,不管她有沒有騙他,她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是他親手殺了她!
當冥影等人衝入洞內,看到的就是楊唯燁抱著他們主子沒有生氣的身體淚流滿面,掉落一旁的是帶血的「血影」。
還是晚了一步。冥影暗忖,同時一掌擊向楊唯燁,逼得他不得不放下懷中的身子。寒月上前按住李涵冰的腕,與冥影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便同殘心一起抱著李涵冰迅速離開了。楊唯燁像頭負傷的野獸般對擋在身前的冥影嘶吼:
「把她還給我!」
「你不配!」素來寡言的冥影沉怒道,「是你殺了她!」
楊唯燁分不清胸口的痛是因為冥影的那一掌還是那句話,只是楞楞地看著平日裡鮮艷無比今天卻萬分刺目的「血影」。冥影也不再說什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後,轉身離開。
近段時間,江湖中發生了兩件風雲變色的大事。
幾日前,位列「殺手榜」第二的「追命」的冰姬被殺;「暗冥門」四大殺手集體弒主之後亦消失無蹤,引起江湖上一陣驚濤駭浪。一夜之間,江湖中兩大殺手組織之一土崩瓦解,另一個也元氣大傷。人們在感歎「暗冥門」的瓦解時,一群曾跟「暗冥門」結下仇怨的人也開始四處探尋四人的下落。
寒冰洞內,李涵冰緩緩收回手,終止了大周天的運氣。其實那時她並沒有死,楊唯燁的那一劍在插進她身體的瞬間,體內的真氣剎時逆轉,一舉衝破她始終無法打通的幾大要穴,竟讓她把「雪禪」練成了。而那股真氣也同時阻擋了楊唯燁的劍氣,護住她的心脈。只是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她的呼吸有片刻停止,卻也足以讓不明真相的他痛不欲生。她睜眼看向等候多時的寒月和殘心,開口問到:
「現在情況如何?」
「那些人開始兵分四路,分別搜尋四人的下落。就目前所知,『閻羅刀』狄劍晨在長白山一帶出現過,『毒公子』荀常人在山西,『千面鬼』路荻在南海附近,『修羅刀』楊唯燁……在原『暗冥門』所在的山上,但具體方位並不清楚。」
「……我知道了。找上他的都是些什麼人?」
「『無情掌』常飛,『千里鞭』花喜兒,『鐵血劍』駱鴻。」
「如果只是這幾個,他應該可以應付。」
「可是,據說和濮鍵之戰,他們四人都沒能全身而退,所以那些人才趁火打劫。」殘心對那四人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準備一下,我們去北京城郊的『暗冥門』。」李涵冰即刻下了決定。
「主子,你的傷……」寒月擔心道。
「已經不礙事了。」
一直待在一旁的冥影沒說什麼,只是從雙眼中透出誓死護主的決心。
主子的事,他們不會多做置喙,只誓死跟從。
楊唯燁跪坐在他親手為冰兒用青竹雕刻的墓碑前,不言不語。蒼白的臉色和略顯凌亂的發,讓他失了些往日的風采。一身黑衣,在翠綠的竹林裡顯得有些刺眼。多年的殺手訓練沒讓他忽略林間流竄的殺氣,但他不想做任何抵抗。冰兒死了,那個一手把他們四人帶大卻又陷他們於萬劫不復的「義父」也死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活在這世上的意義。所以,他封死了全身的穴道,對身上的傷也不管不顧,只等著林中的殺氣將他淹沒。然後,他就可以到那個世界去向冰兒祈求原諒了。
殺氣越來越濃。乍然出現的身影飛撲向楊唯燁。下一刻,他紋絲不動的身形被打飛出去,一口鮮血從他口中湧出。「無情掌」常飛定身在他不遠處,眼中閃過驚異——楊唯燁身上內力全失!未待常飛回過神來,「鐵血劍」駱鴻當空一劍直刺入楊唯燁胸口。與此同時,「千里鞭」花喜兒那根用雪蟬絲製成的長鞭也在楊唯燁身上拉出四五條深入皮肉的血口。第一波襲擊結束,三人驚疑不定的看著楊唯燁口中不斷冒出鮮血。
「他的武功……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
不理會三人的喃喃自語,楊唯燁困難的挪動身體,緩緩移回李涵冰的墓碑旁。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只是在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他就要見到冰兒了,他的冰兒……
「我不相信!」花喜兒憤恨的說。雖然她的未婚夫跟朝中一些貪官勾結,是幫他們做了些見不得光的事,卻也罪不至死啊。但他卻慘死在楊唯燁的劍下,讓她失去一生的幸福。想到這,她手中長鞭再次揮向楊唯燁。常飛和駱鴻雖然也有親朋死在楊唯燁劍下,卻也知道他們是罪有應得,只是嚥不下這口氣,因此才趁著楊唯燁有傷未癒的情況下,有些小人的找上門來,卻完全沒有料到楊唯燁武功全失。他們好歹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事到如今,再也下不去殺手。尚未回神的當兒,他們驚見花喜兒長鞭再次出手,急欲上前阻止,卻為時已晚。
就在長鞭即將再次掃上楊唯燁身體時,突然出現的一隻白玉長笛將鞭尾擋住。長笛上傳出來的寒氣讓遠在一丈外的三人不由自主的渾身顫抖——是「冰魅」!冰姬從不離身的劍!三人驚恐地望向手持白玉長笛,蒙著面紗的白衣女子——不是傳聞中被殺的冰姬還能是誰!她沒死!
看也未看三人一眼,李涵冰以內力震回花喜兒仍纏在白玉笛上的長鞭,俯身扶起楊唯燁靠入她懷中,疼惜地撫順他凌亂的髮絲,輕聲道:
「你這又是何苦呢。」
楊唯燁費力地睜開眼,看著眼前心愛女子的身影,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是不停的低喃:
「冰兒,冰兒……原諒……」湧出口的鮮血模糊了他的話語。李涵冰急急搭上楊唯燁的腕脈。嚴重的傷勢讓她輕顰眉頭。她立即從懷中取出一粒「護心丹」餵進楊唯燁嘴裡,並以內力促使藥力發揮。做完這些,她才側過頭,看向一直誡慎地站在一旁的三人。有些問題,她還要問個清楚。
「你們如何得知這個地方?」連「追命」的消息網絡都查不到這個只有她和他知道的地方,這些人是如何找到的。
「我們搜查了『暗冥門』門主濮健的房間。在他房間裡有張地圖,『暗冥門』四大殺手的名字被分別寫在四個地方。」
「這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我們也是試探性的到這裡找,沒想到……」
「沒想到真被你們找到了,哼!」果然是濮健這個該死的老狐狸搞的鬼,臨死都不放過楊唯燁他們四人。話鋒一轉,李涵冰直視眼前三人。
「你們都是江湖上有些臉面的人物,卻做出這樣趁人之危的事來,你們都不覺得可恥嗎?」
「……我們……我們不知道他的武功……」
「有本事你直接殺了我們!」花喜兒惱羞成怒地叫到。
李涵冰沒有回答她,逕自微微轉頭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寒月和殘心:
「你們立刻帶他回去,我隨後就來。」
直到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帶著楊唯燁離開,李涵冰才站起身來,仿若自言自語般,再次開口到:
「冥影,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他們呢?」
三人驚懼地看向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李涵冰身後的人影。就這樣憑空出現,他的武功……該有多高?更別說作為他主子的冰姬了!想到這兒,三人深刻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主子……」冥影照舊不多言地等待李涵冰的命令。
李涵冰看向常飛和駱鴻:
「我並非嗜殺之人,也沒人出錢買你們的性命。你們雖傷他不輕,卻也在知他情況有異後立即罷手,且有阻止花喜兒之心,我就斷了你們慣用右手的手筋,如何?」這,並非詢問。
李涵冰冷冷說完,就見兩人似鬆了口氣般連連點頭。畢竟,失去一隻手和失去生命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麼。
「而你,仍然不知悔改,我會讓你在以後的日子裡好好反省的。」李涵冰轉向花喜兒。
「不!你想怎麼樣……啊!」花喜兒恐懼地大叫,正欲提氣逃開,下一刻卻像個破布娃娃般跌倒在地,四肢上的鮮血明白顯示出她苦心練就的武功已不復存在。而這輩子,她也別想再練武了。李涵冰看著花喜兒淚涕縱橫的臉,帶著歎息道:
「今天,你的仇也算報了。如果你要找我報廢功之仇,冰姬隨時等著。」
花喜兒明白一切已毫無意義,只得踉踉蹌蹌離去。常飛和駱鴻見識過冰姬的身手後,更是慶幸當時沒有昧心的斷下殺手。在強忍著劇痛讓冥影挑斷手筋後亦飛快的離開。
「走吧,冥影,我們也該回去了。」
竹林內,只剩下風的嗚鳴聲。
「這就是你心裡的那個小子?」
「外公,他的傷到底怎麼樣了?」
被李涵冰急找來的柯龍傑好笑地看著她明明很著急卻又裝得不在乎的樣子,他的寶貝小冰兒終於長大了!不過,冰兒身上的「冷情蠱」毒不解,她這輩子都難有真正的幸福。
「外公!」李涵冰看外公開始走神,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別叫了,小冰兒,我還沒有聾。他的傷是很重沒錯,不過還有治。只要在寒玉床上,有內力深厚之人替他打通封死的穴道,逼出體內的淤血,並以內力助他療傷即可。不過……」柯龍傑皺著眉,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他的求生意識很弱,似乎並不想活下去。小冰兒,你們之間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外公,你看由我幫他打通穴道如何?」
柯龍傑想了想,點點頭道:
「可以。不過你的內力屬陰寒,還得有一個與你功力相當且為純陽內力的人護住他的心脈。」
「那就……老爹?」
「呵呵,你爹知道了鐵定跟你翻臉,他寶貝你可寶貝得緊呢。」
「爹不敢的。小冰兒我可是把他吃得死死的。誰叫我『搞怪』的功力遠在爹之上呢!」
「哈哈哈哈……那倒是!」
「外公,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準備一切。」
李涵冰坐在床邊,手掌憐惜地撫著楊唯燁昏睡中蒼白的臉。她是真的愛上他了。雖然她的身子不允許她有那樣激烈的感情,但她依然愛了。不管會不會引發「冷情蠱」的毒性,她無悔的把她的心,她的命,都交給了眼前這個男人。就連他把劍送進她胸口的時候,她都不曾怨過他。她為她對他的欺瞞而後悔,才弄到如今這混亂不堪的危險局面。
李涵冰將楊唯燁扶起擁在懷裡,輕聲在他耳邊喃呢:
「燁,你是在懲罰我嗎?怨我瞞了你?原諒我,如果我知道會有今天的結果,我定不會瞞你的。你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放棄,是要讓我內疚一輩子嗎?燁,你要怎麼樣懲罰我都好,就是不要用這種方式。快點好起來,好嗎?我們不是說好,要在『唯冰小築』裡一起生活的嗎?……活下去……燁……求你……活下去……」
淚,輕輕滴在失去血色的臉上,緩緩滑進蒼白的唇裡。楊唯燁的意識在一片黑暗裡掙扎。
誰在我耳邊說話?這聲音……是冰兒?我終於死了嗎?我終於可以看到冰兒了嗎?沒有你的世界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要那麼殘忍地把我拋下……
這,是什麼味道,鹹鹹的。是淚嗎,是冰兒為我掉的淚?不要哭,冰兒。如果,讓我獨活是你給我的懲罰……我會活下去,直到你原諒我的那一天。
三天後。
楊唯燁困難地睜開眼,望著眼前陌生的環境,感覺開始慢慢恢復,身體彷彿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般,累得不想做任何動作。他慢慢回想起所發生的一切,包括夢中冰兒的淚。冰兒……
「臭小子,你醒了?」
有點懷疑是否自己受了傷該有的警覺心也降低了,楊唯燁抬眼看向不知何時晃進屋內的中年男子。眼角稍深的笑紋和兩鬢微染的霜白,一身華服襯托出的卓爾不凡的氣勢,在在顯示此人來頭不小。
「不用看了,我就是這兒的主人。哼,為了救你,老頭子我可是耗了不少的真氣,卻連一聲道謝的話都得不到。哎,這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李鳴昊裝模做樣地唉聲歎氣。
「多謝前輩相救,晚輩……」
「慢著,你也別急著謝我,要不是那小鬼執意相救,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的,我才不會救你呢。真不知道她看上你哪裡,這麼的死心踏地!」李鳴昊忿忿地說。
「前輩,您說的是……」
「哼,那個臭丫頭……」李鳴昊猶自在那裡忿忿不平。
「……晚輩暫時不方便前去道謝,可否有勞前輩代為轉告……」楊唯燁知道一時也問不出個什麼,不得不打斷某人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的嘀咕。
「免了,她知道我來找過你,一定又要說我來欺負你了。反正她為了救你,也累壞了,這幾天都在休息調養當中。等你傷好了自己去跟她說吧。」李鳴昊說完搖頭晃腦地走了。
楊唯燁只能滿腹疑惑地目送李鳴昊離去。
又過去數日。
楊唯燁終於能下床自由活動了,也該是他向救命恩人道謝的時候了。當他緩緩走出這個他躺了好幾天的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有那麼一瞬間,楊唯燁以為他置身在「唯冰小築」裡。冰兒……
恍惚間感覺有人靠近,楊唯燁看向來人,是名年輕男子,那沉穩明朗的氣質讓他生出莫名的好感。
「公子,我家小姐請你到大廳一敘。」
「請帶路。」
楊唯燁跟著男子來到大廳,就看見首座上坐著一名嬌小女子,正有些「不懷好意」的看著他。想必這就是那位前輩口中的「臭丫頭」了。而領他前來的男子也靜靜站立到那女子身後,默默守護著。
「在下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有什麼需要在下做的,請儘管吩咐。」楊唯燁不卑不亢道。
「你就是江湖上人稱『修羅劍』的楊唯燁?」語氣中難掩的好奇讓楊唯燁輕皺了下眉頭。
「是。」
「呵呵,你謝錯人了,救你的可不是我哦。」話題陡然一轉,女子有絲狡黠地笑道。
「……可否請姑娘明示。」
「不好意思,受人之托,我暫時不方便透露她的身份。你就先在這裡安心養傷,時機到了,她自會現身見你。」女子說完,款款起身準備離去。在跨出門欄之前,她好似故意般轉身加了一句:
「哦,我忘了告訴你,我叫柯映雪,是這昊月堡的主子之一。李涵冰正是我堂姐。」
不理會楊唯燁震驚的樣子,柯映雪翩然離去。
「小姐,大小姐為什麼不自己去見他啊?」年輕男子——御劍不解的問著。
「你要不要自己去問姐姐啊?」
「小姐……」
「我們都已經成親了,你還是改不了口啊,御劍『相公』。」
「映雪……」御劍難得的滿臉通紅。
「呵呵,好了,我們快些去姐姐房裡吧。」
「冰苑」的花廳裡。
一冷艷,一清靈,兩名絕色女子閒適地品著香茗,如果不是不遠處站著的四名木頭男子,這該是一幅多麼賞心悅目的畫面啊。
「姐姐,你的傷好了麼?」喝了好一陣茶,柯映雪打破沉默問道。
「嗯,好了。」李涵冰閒閒的回答。
「哦,姐姐……你現在的功夫比以前也更厲害啦?」
「可能吧。」
「那……爺爺什麼時候會回『渺居峰』啊?」
「呵,雪兒,你真正想問的應該不是這些吧。」李涵冰好笑地拆穿柯映雪的小把戲。
「姐姐!好吧,我就直接問了。為什麼你不直接去見他,還要我參和在裡面?」柯映雪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我怕他會恨我。」李涵冰有些黯然地答道。
「恨你?為什麼啊?」
「雪兒,你能忍受御劍欺瞞你嗎?」
「不能!……可是那不同啊,你會瞞著他你的身份是身不由己啊!」
「但我對他有所隱瞞,那也是事實。而且,因為我對他的隱瞞,讓他以為他親手殺了我,這對他來說打擊有多大不難想像。」
「姐姐,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出現在他面前嗎?」
「……再說吧,我也不知道。」面對感情,她也只好當懦夫了。
這兒是昊月堡,冰兒的家?他們應該知道是我殺了冰兒,為何還要救我?冰兒,你希望我做什麼呢……
楊唯燁回到他所居住的「華苑」——與「冰苑」一牆之隔的客居裡,思緒翻騰。當他在得知身處冰兒生前生活的地方時,頓時湧來的感觸差點叫他紅了眼眶。他甚至有種感覺,冰兒並沒有死,而且就在他身邊。但他親手把劍刺進冰兒的身體裡,又看著冰兒在他懷裡停止呼吸,那夜夜糾纏著他的真實的回憶,讓他明白,那種感覺,也許只是他身處在到處都有著冰兒氣息的昊月堡內產生的幻覺。冰兒,……你依然怨我,連到夢中見見我也不肯嗎?
楊唯燁發現,自從柯映雪那次「招見」了他後,她就常常跑來「華苑」這邊「散步」。而她身邊必定跟著那個年輕男子。兩三次之後,他才知道,那個叫御劍的男子是柯映雪的夫君。常來「華苑」的,除了柯映雪和她夫君外,還有一位鬚髮雪白的老者。不過,他從沒和他說過一句話。每次前來,都是一言不發的抓起他的手把脈,同時用一種很奇怪的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好像在評估著什麼。問過柯映雪後才知道,那名老者就是冰兒的外公——「渺居老人」柯龍傑。但她警告他絕不可以把他就是刺殺冰兒之人的事告訴柯龍傑。問她原因,她只是神秘的笑笑,說是那個救他的人這麼說的。楊唯燁對那個救他的神秘人物日漸好奇起來,他甚至可以肯定,那個人和冰兒有著不一般的關係。會是誰呢?而另一個困擾著他的問題是,柯映雪應該知道他就是殺死冰兒的兇手,卻為何還要幫他隱瞞身份。這些迷團讓他終於有一天在柯映雪散步來「華苑時」提了出來。
「第二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因為姐姐跟我說過,如果這輩子,她要用生命去愛一個人的話,那個人就是你。你該知道姐姐的身體本不該產生這樣激烈的感情的,但她就是用她的生命去愛了。所以,不管怎樣,我都一定不能讓知道真相後有可能會殺了你的姨父和爺爺知道你的身份。如果那樣的話,姐姐會死不瞑目的。」
柯映雪的一番話,讓楊唯燁震驚極了。他沒想到,冰兒對他的愛是這樣的深沉,是這樣費盡心血的徹底。如果說,在他內心深處,對冰兒的隱瞞還有些許無法釋懷的話,那麼此刻,他也完完全全的將其拋諸腦後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感動。他仰望碧藍的天空:冰兒,你會給我機會,讓我加倍償還欠你的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