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丹瓔率先從沉睡中慢慢轉醒,意識到自己躺在言崇宇的懷裡,心頭便泛起一股甜蜜滋味,好懷念這種感覺。
他終於又和她同床共枕了,他的懷抱依舊強勢又溫暖,一點都不曾改變,卻讓她更是依戀不已。
真好,能在離開之前,再和他同床共枕一回,留下深刻記憶,她也該要心滿意足了。
她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再多貪求一些時刻,之後才依依不捨地從他懷中退離,小心翼翼坐起身,不希望驚擾到他。
「去哪?」言崇宇還是敏銳的從沉睡中轉醒,睜著困意十足的眼,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她漾起溫柔甜美的笑顏,低頭安撫他。「該喂臨兒喝奶了,你繼續睡吧,我喂完臨兒就回來陪你。」
她在他的唇上輕吻幾下,便要抽身,他卻猶不饜足地捧住她的臉蛋,再要了一記結結實實的纏綿之吻,才捨得放她暫時離床。
她下床,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裳穿上,轉眼見他放心的繼續睡著,才來到搖籃邊,將孩子抱起,坐在椅子上餵奶。
解開衣帶,孩子本能的開始吸吮乳汁,還發出嘖嘖聲響,玉丹瓔欣慰的微笑,低聲對孩子說道:「臨兒,多喝一些吧,要不然……」以後就喝不到了。
鼻頭一酸,眼眶一熱,她緊抿起唇,忍住淚意,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免得被言崇宇聽到。
將孩子餵飽之後,她又抱著孩子好一會兒,才將孩子放回搖籃內,穩穩的蓋妥被子,免得孩子著涼。
環顧房內一圈,她的視線再度落在床上的言崇宇,就算對孩子和他再如何依依不捨,她還是得狠下心腸離開,免得連累他們。
她遲遲不走,苗瓶兒他們終究會尋上門來的,她想躲也躲不過。
無聲的來到門邊,她小心翼翼打開房門走出去,強忍住心房的陣陣刺痛,終於踏出小木屋,離開他們父女倆。
玉丹瓔才剛走下山腳,前方的小路上就出現苗瓶兒的身影,她對玉丹瓔依舊沒有好臉色,表情非常冷淡。
「少主說,你應該坐完月子沒多久就會離開,要咱們在這裡候著,我已備妥馬車,你只管坐上去就好。」
玉丹瓔苦苦一笑,沒想到自己的盤算少主也已經料到,還派馬車來接她,讓她中途想後悔都不行。「多謝了。」
在離開之前,她依戀不捨的轉頭往山路的盡頭遙望,將最後一點的牽掛狠狠舍下。
不捨下,她就無法回去面對少主,面對未知的責罰……
而小木屋內,當言崇宇再度從沉睡中甦醒時,已是近午時分——
「哇……哇哇……」
孩子的哭泣聲瞬間驚醒言崇宇,他睜開眼,一時半刻腦袋還無法完全清醒,他動作緩慢的撐坐起身子,掌心摸到身旁的床墊,才發現墊上冷冰冰的,屬於玉丹瓔的餘溫早已消失無蹤。
他困惑的瞧著房內,沒有玉丹瓔的身影,她不是說要喂孩子吃奶,不在房內,她又會在哪?
他起身下床,動作快速的將衣裳穿起,來到搖籃邊,將孩子小心的抱入懷中哄著。「臨兒乖,爹帶你去找娘。」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抱著孩子在小木屋內找了一圈,就是沒找到玉丹瓔的行蹤。
「丹瓔——」
無論他如何呼喚,就是沒有任何回應,之後他才在大門的雪地上見到新出現的腳印,那腳印一路往外走,朝山路延伸下去。
她下山了?為何要下山?原本不好的預感瞬間變為心慌意亂,難道她捨下他和孩子了?她真忍心這麼做?
不會的,她可能只是去縣城一趟,就像上一回一樣,辦完事情,她自會再度回來的。
他如此說服自己,但內心的焦慮始終平息不了,還心神不寧,就怕她真的……真的離他和孩子而去,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沒有任何原因,他就是有這樣的預感,糟糕透頂的預感!
玉丹瓔坐上馬車後,就任由車伕載她離去,一路上渾渾噩噩的,意興闌珊,看起來異常的消沉。
離言崇宇和孩子越來越遠,她覺得自己的魂魄似乎也跟著抽離身子,在他們身旁徘徊不去,以至於這一個身子只剩下軀殼,內心空空洞洞的,完全提不起勁,也打不起精神。
算了,反正她也不在乎了,怎樣都不要緊……
十日後,玉丹瓔終於回到一座熟悉的大宅院前,這座宅院座落在寧靜的竹林深處,與世隔絕,若無人指引,是很難順利找到此處的。
而宅院的大門上則寫著兩個字——才園。
玉丹瓔蒼白著臉走入才園,獨自一人進到議事房內,白衣男子早已坐在裡頭等待她,那俊雅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也捉摸不到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
玉丹瓔跪在他面前,磕頭行禮。「玉丹瓔辜負少主所托,自知有罪,回來向少主請罪了。」
白衣男子無聲瞧了玉丹瓔良久,才終於開口。「瓔兒,抬起頭來。」
玉丹瓔依言抬起頭,坦然的面對他,早已有所覺悟,無論他打算如何責罰,她都欣然接受。
只要少主別傷害言崇宇,還有他們的孩子,就算要她粉身碎骨,她也無所畏懼。
白衣男子瞧著她雖然蒼白卻異常堅毅的神情,心中有感而發。「瓔兒,你變得真多。」
不是樣貌上的改變,而是心境上的改變,他明顯的感覺到,她的心已不再向著他,她之所以能夠毫不畏懼的回來領罪,也是為了保護她深愛的人。
從前的她,可以不擇手段,只為完成他交付的任務,現在的她,能為了她深愛的人豁出性命,然而那人……已不是他。
他培養多年的人,轉眼之間就被毀了,他不可能不氣惱,畢竟她是他的心血之一,沒有人被背叛還能感到好過的。
但留下她還有用處,要不然他也不會刻意召她回來「領罪」了。
「瓔兒,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願意重新效忠我,此次失誤,我可以既往不咎。」
「玉丹瓔自知有愧於少主,甘願領受少主責罰。」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不想再背叛言崇宇,所以只好選擇拒絕我給你的生路?」
玉丹瓔心一驚,驚訝少主將她的心思拿捏得分毫不差,深怕少主會因為她而遷怒言崇宇。「所有罪過都由玉丹瓔一人承擔,請少主責罰玉丹瓔一人就好,其他人……請少主網開一面。」
「看來……你真的是愛慘他了。」白衣男子不怒反笑,笑得俊逸。「但他對你的情,也如你對他的愛同樣深刻嗎?」
她不懂他問這話的意義何在,只能心驚膽跳,不知該如何回答。
兩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白衣男子才輕歎一口氣,像是拿她的癡情無可奈何,起身離開議事房。
玉丹瓔錯愕的看著他轉身離去。「少主?」
白衣男子推開門,停頓在門邊,側身對著她說道:「我尚未決定該如何處置你,你在此處的房間還留著,暫時回房裡去待著吧。」
說完之後,白衣男子邁步離去,留玉丹瓔一個人繼續在議事房內;這座大宅院處處都有戒備,因此他也不用擔心她會逃走。
玉丹瓔鬆下一口氣,原本的緊張暫時得到舒緩,她本以為,她一回來便得馬上面臨生死之事,沒想到少主會暫時放過她。
她忍不住苦笑,或許少主對她的暫時仁慈,才真正是一種折磨,因為她不會知道自己還能再苟延殘喘多久,只能戰戰兢兢的度過接下來的每一日,等著不知何時會再度到來的死期。
她對少主的確感到虧欠,所以她也只能承受,沒有第二句話……
玉丹瓔離開之後,言崇宇足足等了一日才願意面對事實,這一回,她是真的離開他和孩子,不會再回來了。
痛與怨同時折磨著他的心,讓他痛苦不堪,前一晚她才親口說愛他,隔一日卻又拋下他和孩子離去,叫他怎麼有辦法接受?
他知道她是真心愛他的,要不然也不會願意為他生下孩子,但他卻不懂,她為何要離開,連半點線索都不留?
孩子的啼哭聲也讓他心痛,孩子才剛出生沒多久就失去娘親,令人忍不住心疼,但為了孩子,他還是強打起精神,獨自一人照顧孩子,面對眼前的難題。
他不服輸,所以他會想辦法找到她,要她給他及孩子一個交代!
他開始有所行動,先寫了一封信,托人送到英驥堡給慕敬白,希望慕敬白能夠調一些幫手過來,好尋找玉丹瓔的行蹤。
而在等待慕敬白消息的這段日子,他依舊待在小木屋內,一邊照顧孩子,一邊思索該用何種方式尋找玉丹瓔的行蹤,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玉丹瓔能主動回來。
對於她,他就是遲遲學不來教訓,始終對她存有期待,他不由得苦笑,已經認了,明白這輩子他就是注定要栽在她的手上。
然而,他都還沒等到慕敬白的消息,另一個人倒是率先找上門來了——
「叩叩叩!」
言崇宇在房內輕推搖籃,哄著孩子入睡,卻突然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他以為是慕敬白已到達,便趕緊來到前廳開門。
「敬……」話突然停了,只因出現在門外的是一位陌生姑娘,言崇宇瞬間警戒的微瞇起眼,冷下嗓音。「你是誰?」
「言公子,我是替您帶來玉丹瓔的消息的。」苗瓶兒淡淡一笑。
「丹瓔?」言崇宇明知可能有詐,內心還是不爭氣的激盪起來,費了好一番心力才再度冷靜,表情依舊冷硬。「你有什麼證據能讓我相信你的消息?」
「沒有,所以信不信,但憑言公子自行決定,不過我還是想勸言公子相信,免得後悔莫及。」
言崇宇隱隱咬牙,她知道他的底細,並且喚得出他和玉丹瓔的名,恐怕已經注意他許久,並且掌控了局勢。
況且他現在連一點和玉丹瓔有關的線索都沒有,就算苗瓶兒的出現真有詐,是故意要引他上鉤的,他也沒得選擇。「什麼消息?」
「玉丹瓔現在在咱們少主手上,而咱們少主……希望同言公子做一場交易。」
「少主?該不會指使玉丹瓔來接近我和棠覲的,就是你們少主吧?」
「言公子果真敏銳。」苗瓶兒毫不諱言。「玉丹瓔違逆少主的命令,為了言公子而叛逃,本該受到責罰,不過請言公子不必擔心,她此刻還安然無恙,就等言公子過去救她。」
言崇宇的心再度翻騰起來,難以壓抑,他很清楚,苗瓶兒是故意說出玉丹瓔此刻的困境,想左右他的情緒,讓他答應去見他們少主。
「看來你們已經確信,我一定會咬這個餌。」言崇宇不甘心的冷哼。
「一切端看言公子的決定,咱們不會逼您的,若是您決定要救玉丹瓔,咱們會護送您前去玉丹瓔目前所在之地,和少主見面;請言公子放心,咱們不會傷害您,只想和您和平做場交易,而玉丹瓔……就是咱們少主對您展現出的誠意。」
言崇宇有股衝動,想不顧一切跳下這個擺明就是想捕獲他的陷阱,但理智還是在最後一刻拉住他,沒讓他作出衝動的決定。
他還有孩子要顧,所以必須冷靜下來,就算再如何想見到玉丹瓔,他還是得忍住,千萬不能心急。
「看來言公子一時半刻還作不出決定來。」苗瓶兒對他有禮地躬身。「過幾日我還會再登門拜訪,希望那時,言公子已能給我一個答覆,若是言公子願意和咱們走一趟,我還有一點必須先說明,咱們只歡迎言公子及令嬡,其他不相干人等,咱們並不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