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傭騙很大 第三章
    台北市的傍晚,是人潮車潮最壅塞的時間,岳霓霓結束看屋之後,就近找了間複合式餐廳,一邊喝飲料休息,一邊等辰廣新來接她。

    之前他來電說已經看完房子,她帶著看好戲的口吻問他結果如何?他卻賣關子說見面再講,害她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

    不可能成交的,她跟黃先生接洽了那麼多次都沒談成,怎麼可能狀況外的辰廣新一談就成?

    可是他的態度和口氣那麼的胸有成竹……,不,他一直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老成樣,絕對不是因為談成了交易。

    但是,既然不成功,直說就好了,幹嘛還說要見面再講?

    「霓霓,你為什麼一直揪自己頭髮?」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傳來,帶著濃濃笑意。

    岳霓霓猛然回神,下意識抬頭望向眼前男人。

    「咦?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發呆的時候。」他勾著嘴角落座。

    他踏進店裡,一眼就看到了她,可看著窗外的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嘟嘴、一會兒又歎氣……表情豐富多變,連他來到她面前都沒發現,甚至揪起頭發來了。

    店員隨後送來水杯和menu,岳霓霓倆是決定就在這兒用晚餐,電玩東西後,她迫不及待的追問。

    「怎麼樣?沒成對不對?」她見辰廣新但笑不語,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我就說嘛,那位黃先生難搞定,你也見識到他的龜毛了吧?其實你也不用失望,談不成是正常的,談得成才奇怪。」

    「你三天後的下午兩點有空嗎?」他突然開口問。

    「嘎?」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讓她愕然一頓,然後愣愣的回答:「有啊……要幹麼?」

    「這裡是十萬元訂金,已經跟黃先生約好三天後簽約,成交價比你的底價要高出三十萬。」辰廣新從夾克裡拿出十萬元現金,以及簽收時間跟大樓管理室借複寫紙來寫的一式兩份收據。

    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和那一大疊千元鈔,令岳霓霓目瞪口呆,整個冷到外太空去,看著辰廣新的眼神像看到外星人。

    「怎麼可能?」她不敢置信的低喃。

    他好笑的反問:「為什麼不可能?」桌上擺的鈔票可不是玩具鈔哦。

    她詫異的模樣讓他忍不住覺得虛榮起來,好像自己談成這筆交易真的很棒,其實他覺得自己是撿到現成的便宜,因為黃先生很喜歡這間房子,只要先排除他的顧慮猶豫,就很好說服,一點也不龜毛。

    「你怎麼辦到的?」她瞠圓了眼睛,好奇極了。

    那個黃先生真奇怪,是看她不順眼嗎?為什麼不肯跟她買,反而跟代替她前往的辰廣新買?

    「就聊了很多。」他一言以蔽之。

    她哪那麼容易打發啊?不死心的繼續追問:「聊?都聊了什麼?」

    「從大環境聊起,分析經濟景氣、股市狀況、評估各家銀行房貸利率、個人理財投資概念……連個產業市場動態都聊到了,最後再聊到那間房子……」辰廣新簡單解釋。

    黃先生對這些有興趣,半懂不懂的自尋煩惱,所以才會裹足不前,既想買,又猶豫。

    兩人聊過之後,黃先生一方面覺得相談甚歡,一方面訝異於他的分析很見解,同時也認同他的看法,當然,他也使了寫小伎倆,例如透露那房子的搶手,已經有幾個向屋主接洽,再遲可能就會錯過,難得看中意的房子,於是黃先生爽快的到提款機領錢下訂。

    岳霓霓聽了辰廣新的解釋,一整個頭昏腦脹,更覺得奇怪了。

    什麼經濟景象、投資理財巴拉巴拉的?她根本沒那種腦筋去費神。

    不過,年紀比她還小的辰廣新怎麼動這麼多?那可不是隨便唬哢瞎掰就能講得出來的!

    「你怎麼懂那些?平時有在研究?」她吶吶問道。

    「我是T大財金系的,該有的證照全考齊了。」想起這陣子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學歷證照,他的心情不禁往下跌。

    聞言,岳霓霓不禁咋舌。

    她知道念財金的在求學階段都致力於考證,那對資質教駑鈍的人,並不是容易的事,可他說他全考齊了?

    他應該去當會計師、精算師、證券分析師、投資顧問經紀……可她卻讓他委屈的當她家的幫傭?

    「那把你留在我家做那些事……」想到自己把高材生當男傭,她不安了起來,覺得自己浪費人才。「這樣豈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你不用想太多,我剛離開之前的工作環境,想要先休息一陣子,能夠待在你哪兒,我很感謝。」他隨口找了理由來隱瞞自己的家世背景,在現階段還不希望讓她知道太多。

    她遲疑的瞥看他。

    「真的嗎?」

    「真的。」他口吻肯定,隨即轉移話題,好消除她的疑慮。「欸,那房屋完全成交過戶之後,你可別忘了我的獎金哦!」

    「知道啦,我岳霓霓向來說話算數。」她拍胸脯、掛保證。

    這房子她是逢低價買進的,這會兒脫手可是賺了一筆呢,她做人很大方的,當然會答謝他嘍!

    不過這辰廣新,愈看愈覺得他很神秘,超像武俠片裡那種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該不會哪一天,發現他其實有著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嚇死人身份吧?

    呵呵,這年頭哪還有這種事?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不過對於辰廣新,她是真的該刮目相看了!

    猶豫經常得買賣不動產,岳霓霓有專門配合的代書事務所,負責她CASE的地證士叫做連保森。

    他是個三十七歲的中年男人,帶著金框眼鏡,平時因為工作關係使然,必須予人信賴感,所以刻意不苟言笑,營造嚴謹沉穩的樣子,不過只要見到心儀的岳霓霓,他就是經常ㄍ一ㄥ不住形象。

    「霓霓,恭喜你啊,賣得的價錢還不錯。」送走已簽定合約的黃先生,連保森對岳霓霓改了稱呼,這房子買進賣出都是由他經手,他很瞭解其中獲利多少,因此想她道賀。

    方才一直都是稱呼岳小姐,專門轉眼就改成了霓霓?

    一旁的辰廣新微感納悶,暗暗觀察兩人互動。

    「這要歸功於他呀。」岳霓霓綻開笑容,用大拇指獻寶似地指了指辰廣新。

    「那位黃先生我接洽好多次都沒成功,結果他一接手,馬上成交。」

    「哦?」

    連保森打量的眼光即刻挪向那一直守在岳霓霓身旁的年輕人。

    他對他沒有好感!

    從坐在這張會議桌旁開始,這年輕人就以一種類似監看的神態默默看著整個過程,他冷銳的眼神彷彿在檢視他的做法是否正確?幾次視線交會,他以為他會收斂目光,但他卻仍目光灼灼,不閃不避……雖然他沒說幾句話,仍帶給他一種莫名的壓力。

    「啊。剛才來得太匆忙,忘了跟你介紹了。廣新,這位是連保森連大哥,我房屋買賣方面的事都是請他幫我處理的。」

    岳霓霓熱情的口吻透露了他們的好交情。

    「你好,我叫辰廣新。」辰廣新沒有失禮的伸手與他一握。

    雖然年紀輕輕,穿著也不若連保森西裝筆挺,但他不卑不亢的態度和自然散發的尊貴氣質,讓他在面對連保森的此時絲毫不遜色。

    「男朋友?」和辰廣新握過手,連保森刻意向岳霓霓探問,暗自估量辰廣新的來歷。

    突然被這麼一問,岳霓霓怔然瞠目,不好意思的看向辰廣新,連忙收回視線,提聲否認。

    「不是啦!他是我……」她頓了頓,斟酌著怎麼說明兩人的關係,但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只好隨口說道:「助理,他是我的助理。」

    說他是房客也不太對,畢竟沒有收他租金;說他是室友,那豈不是昭告眾人,她跟男人同居?

    但若對外坦言他是她的專屬男傭。那會有種貶低的感覺,她下意識也不希望他被別人看扁……所以,助理這定位還不錯,而且工作範圍涵蓋很廣,她既沒有扯謊,也顧全他的面子。

    原以為心直口快的岳霓霓會直接介紹他是幫傭,而他也不在乎她怎麼介紹他,但聽到她在別人面前貼心的為他保留顏面,他胸口一陣暖熱。

    「原來如此。」連保森難得的有了笑容,因為警報解除。

    剛剛看她們相偕抵達時模樣登對,還以為岳霓霓有了男朋友,害他心情很低落,現在知道跟在她身邊的男人只是助理,他就放心多了。

    辰廣新沒錯過他因此鬆緩心情的細微表情,隱約明白自己從頭到尾被打量、被敵視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所以之後收送資料的事,可能會由他代勞。」岳霓霓順便交代,這麼一來,可交代給辰廣新的事又多一件,她就更輕鬆快活了。

    仔細想想,僱傭到他還真的很划算,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細心體貼,什麼都會她就好像撿到神燈的幸運兒,擁有了有求必應的神燈巨人。

    「對了,最近會有兩、三間還不錯的法拍屋,價格很漂亮,你有沒有興趣?」

    連保森把話題從辰廣新的身上帶開,找理由製造和岳霓霓相處的機會,投其所好的討她歡心。

    岳霓霓抿起一彎笑。

    「既然你說不錯,那當然有興趣呀!」

    連保森會替她留意好房子,她就曾在他的介紹下,以低價買到一間很優的店面,現在租給一間美發店,生意旺得很。

    「買法拍屋陷阱很多,要小心。」始終沒發表意見的辰廣新忍不住低聲制止,擔心她惹來麻煩。

    「這方面你也懂嗎?」岳霓霓眼睛一亮的轉頭看向他,現在就算他說他會開船開飛機,她都不會覺得很奇怪了。

    辰廣新還沒來得及回答,連保森就不悅的搶白。

    「我會介紹給霓霓的房子,還需要擔心嗎?我事前當然就會先注意,不會讓她吃到虧。」他繃著臉對辰廣新說。

    可惡!這毛頭小子算哪根蔥?小小助理竟吐槽他,讓他在心儀的女人面前沒面子?!

    不知為什麼,連保森一副力求表現的模樣,也令辰廣新感到莫名礙眼,反駁的回應就這麼涼涼的飄出口。

    「未雨綢繆總是比亡羊補牢來得好,我只是先叮嚀霓霓,不是針對連先生,你反應不用這麼激烈。」

    這顯而易見的火藥味,就算岳霓霓神經再大條,也感到空氣中一觸即發的危險張力了。

    本來氣氛不是好好的嗎?

    怎麼忽然就變了?

    兩個人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不可能會有什麼過節,怎麼才說沒幾句話就不高興了?

    「欸,廣新的擔心是因為不瞭解連大哥啦,買法屋的確要小心,但讓連大哥評估過久可以放心。」她尷尬的連忙搓湯圓、當滅火器,讓高漲的火氣降溫,緩和緊繃氛圍。

    「哼!眼前這傢伙對霓霓肯定是別有用心!」辰廣新心中有了判斷,朝連保森投以防備的眼神。

    「哼!這毛頭小子未免太不上道了吧?明知我對霓霓獻慇勤,居然還故意搞破壞?」連保森橫睨他,心中暗罵。

    差點槓上的兩個男人撇嘴撇頭,壓抑不悅,給岳霓霓面子,不再多說,但心裡的OS很多很多。

    辰廣新沒當過專屬幫傭,但家裡有管家、傭人可以參考倣傚,所以除了打理家務,還把照顧和保護岳霓霓這件事當成使命。

    就算這份工作只是暫時,可他只要在這個位置一天,他就會努力做好他該做的事。

    此刻,辰廣新正坐在工作梯上換燈泡,手中一邊動作,腦袋裡也沒閒下來。

    換燈泡這種雜事,屬於他的工作範圍,而在僱主可能遭遇危機麻煩時提醒叮嚀,也是屬於他分內的工作。

    在代書事務所時,他本來是對事不對人,但連保森的態度和反應,讓他不得不注意。

    連保森對岳霓霓的企圖太明顯,照例說他不該干涉,可是……他不知自己怎麼搞的,不太喜歡有人取代他的工作,所以當連保森示好獻慇勤時,他有種看見黃鼠狼的感覺!

    岳霓霓沒怪他,也沒再提連保森,可他們免不了會再接觸,這讓他心裡很悶,卻又沒立場說什麼。

    不過,經過他這陣子的觀察,岳霓霓雖然有追求者,但似乎沒有固定交往的對象,而連保森還在獻慇勤階段,可見還差得遠……

    對,既然他們認識很久了,卻沒有進展,那代表岳霓霓對連保森沒有意思,他應該用不著顧忌那傢伙。

    所以,他才是最親近她的人,不用想太多,只管做好分內的事就對了。

    臥室房門開啟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辰廣新挪動視線,瞥見岳霓霓走出臥室。

    她穿著牛仔褲搭米色皮衣,頸上圍掛一條精緻的鉤花絲巾,看起來既有個性又不失甜美。

    他發現,任何裝扮都很適合她,而欣賞她的裝扮是一間賞心悅目的事,能和她朝夕相處也是一間愉快的事。

    「怎麼臨時要出去?」他揚聲問,記得中午才聽她說過下午沒事。

    「要去看房子。」岳霓霓抬頭看他一眼,連忙斂下目光,也不知自己在心虛什麼。

    「要不要我陪你去?」不論買屋賣屋,他總覺得她一個單身女性獨自前往不太安全。

    「不用了,有人跟我一起。」其實她本來也想找他一塊去的,可是礙於同行的人沒找他。

    聞言,辰廣新心裡立刻打了個突。

    這陣子她都會找他同行,怎麼今天卻……

    他下意識想到某人!

    「是那位連先生對嗎?」他直言猜測。

    冷不防被猜中,岳霓霓一怔,跳開三大步。「好厲害,我沒說你也知道?」難不成他還有透視眼,能看穿些什麼?

    辰廣新臉色微沉,但還是保有風度,關切叮嚀:「如果是看法拍屋,你要注意是屬於點交或不點交的房子,否則就算價格很漂亮,後續的麻煩也足夠你一個頭兩個大。」

    「好,我會先弄清楚的。」

    雖然在房產投資方面,她不是資深老鳥,但該懂的她都知道,不過她明白他是好意,所以仍像受教的好學生般應聲。

    「那個……」

    他欲言又止,卻不曉得該說什麼好,其實內心是很反對她去跟連保森碰面,不過自知沒有立場開口,所以再三遲疑,最後還是把話嚥了肚子裡。

    「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她巧笑倩兮,儘管只是短短幾個字,但他的叮嚀和關心總讓她心裡感到一陣甜蜜。

    他繼續抬頭換燈泡,聽著她的動靜,又忍不住悄悄瞥看她穿鞋的背影,心裡很郁卒,然後猶豫起要不要厚臉皮開口當跟屁蟲……

    「喔,我忘了說,晚上我不回來吃,你不用忙嘍。」臨出門前,岳霓霓拋下一句話匆匆離開。

    什麼?!

    待辰廣新反應過來時,門板已經砰的關上,他眼角一抽。

    她現在是要跟連保森出去,晚上不回家吃飯,不就等於是跟連保森一起吃晚餐?

    看房子就看房子,吃什麼飯啊?

    他急著要追,決定當跟屁蟲,但匆匆忙忙爬下工作梯時,不小心踩空,連人帶梯,乒乒乓乓摔得束倒西歪,幸好在擺梯子前已經移開茶几,這才沒有釀成更大的災難。

    不過,這一摔,也摔掉他的衝動。

    抹抹臉,他索性呈大字形躺在地上,釐清內心感覺。

    他對岳霓霓的莫名佔有慾到底是怎麼來的?

    他不否認,從一開始,他就對她有一定程度的好感,畢竟她很大方、善良、率真,樣子也正得沒話說,隨著相處,那些正面的感覺不減反增……

    難道,他這是對她動了心?

    對連保森的心態叫做吃醋?

    因為他在意岳霓霓,不願她被覬覦……

    辰廣新恍悟的彈坐起身,一陣電流竄過四肢直達腦門。

    吃醋,是感染愛情病毒時最顯著的症狀啊!

    即使清楚現在不應該談情說愛,他還是不知不覺對她動了心……這似乎不太妙!

    他會待在她這裡,是為了暫時避風頭,甩開父親的掌控,只是緩兵之計,他早已給自己期限,頂多半年就會離開。

    不再依靠家裡,以自己的專長去找一份工作,本來就是他離家時就計劃好的。

    畢竟他擁有所有與財金相關的證照,要找一份好工作不是難事,甚至,如果以後存到資金的話,要像連保森一樣開業也不是問題,可這一切都要在父親不再刻意打壓他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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