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開始,想戀你 下 第十六章
    直到深夜,季英鵬才送鄭文雯回家。在車上,季英鵬提起找房子的事。

    「我打算搬離現在的地方。」

    「那你要住哪?我家不行喔。」她立刻坦率道,就怕他跟之前那些男人一樣想住進她的地方,那樣她工作很不方便。

    季英鵬怔住,訝然失笑。「並沒有這樣的打算,我知道你很重視自己的空間,但你這樣快的表明立場,真讓人傷心。」

    「唉呦——」她討好地抱住他右臂,臉在他臂上蹭啊蹭地。「別這樣嘛,你知道我沒惡意,我也很想整天跟你粘在一起,但是啊我發現只要你在,我就不能專心工作,這樣太可怕了,偶爾住當然也是可以的,你現在的地方不好嗎?幹麼搬?」他家很寬敞,全是原木裝潢過的,看得出當初很用心佈置過。

    「我希望住在離你近一點的地方,你幫我留意看看有沒有租屋的資訊,qunliao穎製作,暫時我會住在工作室,等找到房子再搬過去。」他把房子讓給前妻住,不想跟羅佩馨同在一屋簷下,避免再有感情上的糾葛,也怕引起鄭文雯不必要的誤會,而且……那房子有太多跟前妻的往事,他覺得很沉重,他想跟鄭文雯展開新生活。

    到鄭文雯住處了。

    車子停妥,他們手牽手上樓。

    鄭文雯抱著燈,拿鑰匙開門,跟他告別。

    「你回去吧,我再打電話給你。」玩夠了,也盡興了,確認了彼此的情意,她可以安心寫劇本了。

    「是是是,我很快就閃人,我先看你平安進去。」

    她哈哈笑。「是喔,真委屈你了。」推開鐵門,鄭文雯尖叫。「媽?」

    鄭媽媽就站在門內等她,看見女兒跟那男人一起回來,那男人還親密地牽著女兒的手,她衝上來揚手甩了鄭文雯一耳光。

    鄭文雯被打得眼冒金星,摔跌地上,燈也摔在地上。

    「你做什麼?」季英鵬咆哮,擋在鄭文雯面前,瞪著她媽。「伯母?」

    「阿雯,你進來。」

    「媽……」鄭文雯捂著腫脹的面孔。「你幹麼啦,就算我又談戀愛了,也沒必要打人吧?」

    「你還有臉講?」鄭媽媽心碎,瞪著女兒。「你忘了當初你爸是怎麼對我們的嗎?為了外面的狐狸精逼我離婚,拋棄我跟你,這些痛你都忘了嗎?現在你也要當那種女人嗎?如果是這樣,我乾脆打死你。」

    「媽你在說什麼啦,他是離婚了,可是我也離過婚,這有什麼不行?」

    「離婚?哼。」鄭媽媽瞪著季英鵬,「把身份證拿出來。」

    「我確實要跟我老婆離婚,但是——」

    「身份證拿出來。」鄭媽媽咆哮

    季英鵬猶豫,鄭媽媽衝過去抽出他放在褲子口袋的皮夾,搜出身份證,看了一眼,摔在女兒臉上。

    「看清楚,人家有老婆的,你這個笨蛋,你被玩弄了。」

    鄭文雯拿起身份證,配偶欄確定寫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羅佩馨。她瞬間面無血色,整個人發抖,狠狠地發抖。

    「我會解釋。」季英鵬跟鄭文雯說。

    「解釋什麼?」鄭媽媽冷笑。「你倒是解釋看看,讓我女兒成為第三者是什麼居心?卑鄙下流,嘴巴說著老婆的不是,又一邊勾引外面的女人是嗎?」

    季英鵬蹲下來,懇求地看著鄭文雯。「你一定要相信我,聽我說,其實是……」

    「你走開……」她握緊拳頭,渾身因憤怒而繃緊。

    「你聽我說——」

    「你這個卑鄙的男人,我快吐了,我叫你走開。」她吼。

    「你覺得我卑鄙?」季英鵬心臟彷彿被利刃剖穿,他凝視鄭文雯憤怒的眼睛。

    「不只是卑鄙,還下流,有老婆還招惹我,裝得可憐兮兮,原來都在演戲,看起來冠冕堂皇,原來這麼陰險。」

    呵,他點點頭,笑了,痛心地說:「就這麼不信任我?」判他死刑,判得這麼容易?連給個辯解的機會都不肯,這就是她對他的感情?口裡說著要信任他,很喜歡他,結果一發生事情,馬上唾棄他,這就是她給他的愛?

    「你還不走?」鄭文雯大叫,扯著喉嚨吼:「你走——」

    鄭媽媽瞪著季英鵬,「要不要我也賞你一耳光?」

    「我會走。」季英鵬下樓。

    他回到國內,突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怔在駕駛座,看著被雨水洗禮後黑得發亮的柏油路面,他遲遲沒有發動車子,他敞開車窗,任冷風灌入冰凍身體,擁抱過她的身軀逐漸冰冷,原本熱燙雀躍的心,現在狠狠刺痛著。

    他不敢發動汽車,彷彿一旦啟程,就再也不能回到這裡。

    伯母那一巴掌打得好狠,季英鵬好痛,好像那是打在他的臉面上,而鄭文雯憎恨的眼光像利刃,被她那樣憤恨的目光盯住,他很想死。

    這百口莫辯的痛。

    淚在目眶中沸騰,視線模糊,只剩燈影幢幢。

    好冤枉,他覺得好冤枉。

    為什麼把他當成那種玩弄女人又背叛妻子的下三濫?他像這樣的人嗎?鄭文雯對他的信心不過如此,他當然可以理解她的憤怒,但他氣她連讓他解釋的機會也不給,還罵他卑鄙陰險。

    他是付出真心真意。

    對前妻,對鄭文雯,他都是全心投入的那個人,甘心付出,承擔責任,他對愛的想法就是給予對方最好的照顧,所以即使和前妻決裂也做不到太絕,所以為了鄭文雯好,即使被前妻傷害,傷痕纍纍,仍全心去愛她,處處為她設想。

    現在,這算什麼?

    負心的人是前妻,他卻被當成負心漢?

    被妻子逼著要離婚,最後關頭卻被前妻耽擱的人,是他啊。他做錯了什麼?這會不會太荒謬了?

    想到自己荒謬的處境,他笑了,眼淚跟著淌下,他受不了,太難受了,趴在方向盤痛哭。

    很好。

    他受夠了,他再也不要愛情了,太可笑了,從此不需要任何女人,不需要愛也不希罕被愛,假如愛總是這樣傷他痛他,他決心拋棄,他不愛了,為何每一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受害者?他是這樣在給出愛,真心真意,卻落得這下場,他累了,不再愛人。

    摔壞的燈像死掉的樹躺在角落,奄奄一息。

    鄭文雯的左臉被那一巴掌打腫,嘴唇都破了,可見媽有多氣,但是現在,媽媽又拿了冰塊,用毛巾包好,丟給她敷臉。

    鄭媽媽倔著臉說:「很痛也是活該,是你自找的,知道嗎?」

    「我不痛。」鄭文雯說,跟心痛比,這又算什麼?

    她茫然地坐在地上,背靠著牆,整個人像消了氣的氣球,虛弱無力,像被掏空。她把冰塊丟一邊去,雙手抱著膝蓋,不看媽媽,只是空洞的凝視屋外黑暗天空。

    她聽媽媽說:「希望有打醒你,如果你再——」

    「我不會。」想不到那樣讓她感動的男人,這麼卑鄙,騙她離婚了,結果根本還在婚姻裡,不敢相信,那樣深情的眼眸,藏著天大的謊言,他耍了她,玩弄她,跟過去那些爛男人有什麼差別?比他們更可惡,都一樣的……

    她緊咬嘴唇,拒絕為季英鵬哭泣,不哭,不准哭。

    鄭媽媽說:「我打算在這裡住一陣子,我沒辦法再相信你,什麼亂七八糟的男人你也愛,你就這麼缺男人嗎?沒男人會死嗎?要不是被我發現了,你不知道還要被人家騙到什麼地步?還是你覺得無所謂?嘎?你覺得當第三者破壞人家的婚姻也無所謂?」

    「隨便……」鄭文雯有氣無力。

    「什麼隨便?」

    「媽要住下來就住下來,隨便。」

    「什麼隨便?如果你要作踐自己,媽可以不理,反正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就當我沒生你這個女兒,反正你爸也拋棄我,我無所謂,我不需要你們——」

    「真沒意思……」鄭文雯懶洋洋地說。「活著……真沒意思。」

    這種喪氣話,教鄭母怔住,她看女兒頹喪地軟靠著牆,槁木死灰的模樣,忽然驚心,女兒該不會想不開吧?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女兒左臉紅腫,看起來很慘。

    「活著真沒意思?你這樣說太讓媽媽傷心了,沒有男人,你還有媽媽啊,我們母女相依為命不好嗎?幹麼一直讓那些臭男人騙?」怕女兒想不開,鄭媽媽軟化口氣。

    「對,媽說得對。」鄭文雯懶得辯解,什麼都好,她好累,沒有力氣了。

    「至少我不會害自己的女兒。」

    「是啊。」鄭文雯苦笑,她還有愛她的媽媽,但是,沒有了心蕩神馳的擁抱,沒有了相依相偎的喜悅,更沒有了讓血液沸騰的興奮和心悸,也沒有了被心愛的人凝視的心滿意足的感動,被強壯臂彎攬入懷裡的悸動,再也不會心跳加速,也不會發瘋的想念誰,更不會有任何期待,期待誰來個關心的電話,或一、兩句哄她開心的情話,睡著時枕著某人胸懷,細數他的心跳,挨在一起皮膚發燙的溫暖……

    這些都沒有了。

    她就像花朵逐日憔悴乾枯,這樣叫幸福嗎?

    她的愛情沒有了,她眷戀的對象遠離了,她傷痕纍纍,卻連眼淚都要死忍,然後聽媽媽說以後兩人可以相依為命,她感動嗎?

    不。

    真實的感受不是感動,是恐怖。

    心像破了大洞,冷風都吹得透。

    為什麼?季英鵬為什麼要讓她這麼絕望?好恨他。

    她現在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什麼事都做不了,連動都不想動。一切是那麼無聊絕望,一切都讓她心煩,而她連提起力氣去辯解或申訴都懶了。

    後來媽又說了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她只是呆望天空,不斷想著那些跟他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是不是因為太美好了,所以她才會傻傻的被騙?真的,太美好了,她從未經歷過那樣澎湃的熱情,那樣喜悅到骨頭都酥麻的愛情,那麼體貼的男人,然後,突然間……沒有了……

    彷彿被帶到雲端上,突然間摔得粉身碎骨。

    她的身體跟不上現實,她虛軟無力,好冷,她想留住季英鵬在她體內的感受,那樣沒有距離而心滿意足的時刻,她受不了此刻橫在面前的現實,太可怕了,她渴望時間倒退,她不能置身這裡,這裡太空洞,太冰冷,太沮喪絕望,動彈不得。

    季英鵬回家,在羅佩馨跟女兒住進來前,打包好日用品,收拾房間時,看著下午才跟鄭文雯纏綿過的床鋪,一陣錐心痛,幾乎要撕裂他。他卸下床罩枕頭套,換上新的床具。

    東西收妥,載到工作室。

    他把折疊床打平,放好睡袋。

    抽完一根香煙,捻熄,回床上躺好。

    午夜裡的商業大樓,安靜到可以聽見空調的運轉聲,下雨了,雨絲裊裊地攀著玻璃窗,描繪出繁複圖騰,季英鵬空洞的凝視著,隔著馬路,對面大樓,幾扇窗,亮著慘白的日光燈,在暗黑的雨夜裡看起來格外淒冷。

    他又想到鄭文雯唾棄他的表情……很好,他也不希罕個不信任他,不瞭解他的女人,分開得好,這沒什麼,難道他季英鵬沒鄭文雯會死嗎?像這種反覆無常的女人有什麼好的?連他的心意都不懂的女人有什麼希罕?

    他一遍又一遍的細數鄭文雯的缺點。

    這女人一旦工作就忘了男朋友的存在,男人都要配合她的編劇生涯,真難搞,關心她還會被嫌煩,自己寫不好劇本,怪罪是被他影響。

    還有,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冷得像冰塊,很難討好,還有,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芯片規矩,對了,她提案沒過,還遷怒他們的愛情哪,嘖嘖嘖,真差勁。

    一個女人,沒有女人樣,趕稿時又煙又酒的真邋遢,對了,睡覺時還很會打呼,沒氣質,發飆時像野馬一樣,什麼難聽話都會飆出來。還有她那個恐怖的媽媽,不講道理,粗野暴力,還好,萬幸啊,差點就讓那種人當他岳母了,真會起雞皮疙瘩。

    像這種麻煩的女人,他傷心個屁?分手分得好。

    他花了整夜去想鄭文雯的缺點,最後的結論是……離開是對的,是對的,非常正確,太好了,說不定這是老天善意的安排,他差點又愛錯女人了,這根本是福報了,要慶祝才對。

    季英鵬掀開被子,深吸口氣,是啊,沮喪個屁啊,應該慶祝才對。

    打開冰箱,扭開香檳,倒了滿滿一杯,拆了零食,擺上,坐在書桌前,舉杯,遙敬黑夜。

    感謝神,差點他就誤入歧途又愛錯人。

    贊。

    大口啜飲,抹抹嘴,真舒暢,沒事,他很好,他好極了,沒有鄭文雯太棒了。

    商業大樓的空氣特別冰冷,玻璃帷幕阻擋了新鮮空氣,這間工作室也沒有種滿花草的陽台。

    這是傅紫琳的工作室,正進行編劇會議。

    她向寫手們介紹新成員——

    「各位,這位黑子小姐以後要加入我們的編劇行列,讓我們鼓掌歡迎她。對了……」她不忘得意的補充道:「黑子以前是在鄭文雯那邊學編劇的,不過呢,顯然是沒學到什麼,所以希望到我這裡學習,來,請坐,桌上的咖啡跟茶都可以喝……自己來。」

    傅紫琳很慇勤地攬著黑子,坐在她身邊位置。

    「好,現在我們一起來討論第三集的劇本,黑子你可以先看看前兩集的劇本,之後再加入討論……」

    傅紫琳打開筆記電腦,叫寫手們發表意見,先做好劇情分場,討論正熱烈。

    黑子啜著咖啡,默默閱讀劇本。

    大家推劇情推得很順利,討論激烈……

    傅紫琳問黑子:「怎樣?看完了嗎?你有什麼想法也可以發表喔。」傅紫琳的編劇政策就是大家努力想梗,她再參與一點意見,最後全讓寫手去寫。

    「嗯,我的想法就是——」黑子發表:「我認為……啊……」她的手撥倒咖啡,水花四濺,淹沒傅紫琳的電腦鍵盤。

    「搞什麼?」傅紫琳尖叫。

    黑子邊笑邊收拾,假情假意地抽面紙擦拭。「我真笨……不好意思喔。」

    「這是不好意思可以解決的嗎?我的電腦,我的電腦!」螢幕黑掉,電腦掛點,「你……你是故意的……你……給我滾出去。」

    「真是的……」黑子拎起包包,「真沒愛心,只是這樣就趕我走?又不是有人死掉——」黑子陰沉地看著她。「我在鄭編劇那裡鬧自殺,她都沒趕我走呢。」

    「你這個瘋女人,給我出去。」傅紫琳咆哮,氣得發抖,電腦裡的資料大概也陣亡了。 「是她叫你來搗蛋的嗎?卑鄙的傢伙。」

    「沒人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黑子笑瞇瞇,襯著那張瘦削慘白的尖臉,很驚悚,「這點小事就大呼小叫趕人走,傅編劇的度量,跟鄭大編劇根本不能比嘛,算了,我也不想跟這樣小心眼的人共事,走啦。SORRY——」

    黑子很優雅地慢吞吞飄走,忽然又回頭——

    「喔,對了,我看完前兩集劇本的心得就是——爛、斃、了。」

    「滾。」傅紫琳氣得踹桌子。

    其他人卻偷偷笑,沒想到傅紫琳也有吃癟的時候,很明顯那位黑子根本就是來亂的。

    沒錯,黑子笑嘻嘻地走出傅紫琳的辦公室,她偷偷跑來,就是見不得傅紫琳欺負鄭文雯,好爽啊。

    七天過去了——

    鄭文雯跟黑子修正劇本。

    黑子檢視重整後的劇本。「老師果然是老師,太有趣了。」

    「哦?」鄭文雯笑瞇瞇托著臉,蹲在地上,看黑子坐著興味盎然地翻閱劇本。「哪一段最有趣?」

    「女主角撲上去追打男主角這裡,加了這個梗,感覺更有POWER。」

    「等一下你把改好的劇本帶去飛魚製作,順便跟製作人討論,看她有什麼意見。」

    「我?這不是應該編劇拿去嗎?」

    「什麼了,你真是的。」鄭文雯笑著說:「你也是編劇啊,男主角練習修剪花草,把每片葉子裁成心形討好女主角的梗不是你想的嗎?真浪漫。真看不出來你也會想出這麼甜的橋段,不像你喔。」之前編劇課上,老是想一些暴力血腥黑暗的梗。「你轉性啦?」

    黑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最近重新在看我的日記,有一些領悟。」

    「哦?說來聽聽。」

    「我想約那個拋棄我的未婚夫見面,想和他道歉。」

    「嘎?你瘋啦,在你最失意時拋棄你的男人還見他幹麼?」

    「不是……看完日記,我發現他根本沒有拋棄我。」黑子歎息,很後悔。「以前他一直鼓勵我,一直守候在我身邊,我拿文學獎時,他每一次都費心準備晚餐,幫我慶祝……可是,後來我的書銷量很差,加上報紙還有讀者的劣評,我太在意了越來越憤世嫉俗,得失心重,變得很難相處。到最後不管我寫什麼,只要他說好看,我都會嗤之以鼻,認為他是敷衍我,是諷刺我,他說不好看我就火大,他說好看我就嫌他不客觀,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還真機車,很難相處,到最後他一定是受不了才會離開,他離開後我更自暴自棄……」

    黑子難過道:「我認定他是瞧不起我,看我江郎才盡就拋棄我……很傻對不對?不管怎樣,我想跟他道歉,我們分手,不是他的錯,是我沒有信任他對我的愛,是我搞砸了,讓深愛我的男人傷心失望。」

    「這樣啊……」鄭文雯聽著,不知為什麼想起季英鵬,想到當時罵他卑鄙時,季英鵬受傷的表情。

    「老師呢?你跟季英鵬進展得怎麼樣了?這幾天怎麼都沒看到他來找你?」

    「幹麼提他?」鄭文雯苦笑,佯裝沒事的聳聳肩膀。「我們又沒什麼,課都結束了,他還來幹麼?」

    「什麼——」黑子嘿嘿笑,「你們明明就在搞曖昧,別裝了,他很喜歡你喔。上課時我發現他常看老師發呆,我看他不是來學編劇,他是來談戀愛的。」

    「嗟,胡說什麼,快收好劇本出發吧你,記得把製作人的意見帶回來,還有,不准她再動我的劇本,告訴她,我不會再改一個字,一個字都不會。」

    「是。」黑子笑嘻嘻地整理劇本,突然手機響了,有簡訊,她檢視,喜孜孜的。「是他……他也想見我。」

    「是、恭喜你。」

    黑子收好劇本,去製作公司。

    鄭文雯揉揉脖子,終於可以好好休息,躺在沙發上,視線被歪在角落的燈吸引。

    「臭男人……」想到他就一把火。

    叮——

    門鈴響了,鄭文雯跑去開門。

    「是鄭文雯小姐嗎?麻煩請簽收。」送貨員將一套桌椅搬進來。

    「等一下,我沒訂傢俱。」

    「這地址沒錯吧?」送貨小弟檢查單據。「這裡,季英鵬寄的……」

    看見他的簽名,鄭文雯簽收單據,送貨小弟離開,她拆開保護膜,桌面粘著一封信,她急忙打開——

    因為你工作室的桌椅高度不對,看你總踮著腳打字,所以配合你的身高做了一套桌椅……是手工製造的,送給別人不一定會合適對方的身高,就像你當初說的,玫瑰花有什麼罪,桌椅雖然是讓你討厭的人做的,但卻是用很好的檜木做成,它本身沒有罪,如果不喜歡可以丟掉,我只是不想浪費,沒有別的意思。

    季英鵬。

    簽名旁邊還有龍的圖騰。

    鄭文雯撫著桌面,溫潤的木質觸感平滑,她拉開椅子,坐下,把手擱在桌面上,腳跟果然可以平貼在地,脊椎很舒服,木椅加了厚墊,溫暖的承載上身的重量,腰也很舒服。

    她靜靜坐著,也靜靜地心酸著……

    他以為這是白爛的愛情偶像劇嗎?表演什麼感人的爛梗?明明有老婆了,還來亂什麼?真過分。

    鄭文雯將臉貼在桌面,閉上眼,想像他大大的手掌,想像他專注的眼神,想像他親手打造桌椅的心情……她突然睜開眼睛,想到那晚在她咆哮中,他渴望解釋而她不肯聽的傷心表情。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他說。

    「唉……」鄭文雯焦躁地抓了抓頭髮。「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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