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只要你死了，我們就再也不用受混沌之地的限制！」
嘈雜的叫喊聲伴隨著刀光劍影，夾雜著邪惡的妖氣充斥四周，暗夜的雲遮蔽了月光，森冷殺氣環繞在四周，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側腰中了一劍，尖銳的疼痛傳來，鮮血淌出，浸濕了他的手掌，冷厲的眼眸倏然瞇起，暴增的寒氣在瞬間將周圍的殺氣全部壓下。
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被包圍著的男人冷冷看著那些前一秒還洋洋得意的小妖們魂飛魄散，眼中閃過輕蔑。
但側腰的傷卻讓他脫力地跪倒在地，一陣陣劇痛湧來，竟讓他意識開始渙散，恍惚之間，他只看到似乎有人朝他漸漸走近……
寒淼在一片混沌裡，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意識，眼皮沉重得彷彿灌了鉛，可他還是勉強撐開了眼皮。
入目的是陌生房間、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傢俱，雖然打掃得很整潔，但仍然顯得很寒酸。
身下的硬床讓他躺得腰痠，寒淼皺了皺眉，正想起身，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哥，他已經昏睡了兩天耶，你還不打算報警嗎？」一道氣呼呼的稚嫩嗓音焦急地說著。
「放心，小哲，不會有事的，而且他看起來不像壞人，不用報警啦。」溫和似春風的聲音似乎正在安撫對方。
「可是，你這樣把一個陌生人帶回來算什麼，我們已經窮得快沒飯吃了，你還帶一個人回來白吃白住。」似乎有人跺了跺腳。
「但他受傷了啊，我怎麼能把他一個人扔在街上呢？總之我會努力賺錢的，你不要擔心啦。」聽得出，這安慰的溫柔聲音裡帶著笑意。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嘛，哥，你已經很累了耶。」
「沒關係的，原來小哲是在擔心我嗎？真乖，總之既然收留了他，我們就要把他當家人對待，在他的傷好之前，不能趕他走喔。」
說話聲漸漸消失，似乎說話的兩人離開了這個房間。
寒淼聽著他們的對話，這才想起，他昨晚似乎暈倒在一條小巷子裡，然後被人救了。
這麼說來，剛才那兩個說話的人其中一個，就是救了他的人？
還真是個愚蠢的人類，居然就這樣讓來歷不明的他進了家門，如果他是壞人的話，這傢伙要怎麼辦呢？
慢慢坐起身，腰側傷口又傳來一陣劇痛，寒淼咬緊牙關，額頭冒出了一層薄汗。
狹長冷厲的眸中射出寒光。一想起之前的那場偷襲，他就覺得憤怒，竟然有妖膽子大到敢偷襲他，而且還被他們得逞了。
抬手摸上腰側的傷口，他知道這傷有些不尋常，要養好怕還得要一點時間。
「啊，先生，你醒了？」
正思索間，剛才聽到過的溫和嗓音再度響起，這一次，是在很近的地方。
寒淼轉頭，看到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大男孩正端著一個碗朝他走過來，容貌普通，幸虧皮膚白皙，看起來也挺清秀，個子中等，但很瘦。
想起之前聽到另一個像是小孩子的聲音說家裡已經窮得快沒飯吃，寒淼看著眼前的大男孩，覺得他確實像家境不好的人。
「對不起，擅自把你帶回來，當時我想叫救護車，但你阻止了我，先生，你還記得嗎？」
晏思遠走到床邊，把手上端著的碗遞了過去，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容。
寒淼低頭朝碗看了一眼，深褐色的藥湯，瀰漫著濃重的苦味，他微微皺起了眉。人類的藥是長這樣的？
「先生？」晏思遠見他似乎有些出神，湊近了些，又叫了一聲。
現在再看，這個男人的長相還真是英俊呢，昨晚在小巷子裡燈光那麼昏暗，根本看不清楚，這個人應該不是流浪漢吧，想必是遇到什麼意外才會在巷子裡暈倒的。
晏思遠這樣想著，忍不住又多看了寒淼幾眼。如果不是表情太冰冷，全身散發著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的話，這個人真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我記得。」寒淼終於開了口，眉還微蹙著。
晏思遠把藥碗塞進他的手裡，笑著說：「快趁熱喝吧，我沒有錢買藥，這是我自己種的藥草泡的茶，對你的身體也有好處的。」
寒淼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藥草？他記得人類早在好幾十年前就不流行自己種藥草了吧？難道眼前這小子不是現代人嗎？
晏思遠察覺到了他眼中的驚訝，抓了抓頭，笑得很燦爛，「很驚訝嗎？你不用擔心啦，這些藥草我種得很好的，保證天然有機，隔壁的王醫生偶爾也會來找我要呢。」
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吧？寒淼在心裡想。
不過出於對「救命恩人」的禮貌，他還是把這碗不知是什麼草泡出來的藥茶給喝了下去。反正人類的東西，再怎麼樣對他也構不成威脅。
晏思遠看著寒淼的動作，開心地笑了起來。
「對了，我叫晏思遠，先生，您叫什麼名字？」接過空碗，他又笑著問。
他想了一會，抬頭看了晏思遠一眼，淡淡地答，「寒淼。」
「韓非子的韓嗎？」
「寒冷的寒，三水淼。」
「咦？你姓寒？」晏思遠詫異地眨了眨眼睛。百家姓裡有這個姓嗎？
寒淼卻不解釋，只微微點了點頭。
晏思遠雖然驚訝，但覺得寒淼沒必要騙他，就笑著點點頭。
見他如此輕易地相信陌生人，寒淼再次在心裡想，這個人類真是笨透了，一點警覺心都沒有，真不知道他是怎樣平安無事地活到這麼大的。
「大哥，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門外跑進一個只有五、六歲大的小女孩，穿著粉紅色的簡單連身裙，梳著雙馬尾，長得非常可愛。
她跑進來就抱住晏思遠的大腿，軟軟的聲音聽起來帶著撒嬌的意味。
晏思遠看到她，一把抱起來，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才轉身面對寒淼說：「小柔，這是寒叔叔。」
「寒叔叔。」小柔乖巧地叫了一聲。
寒淼卻楞了一下。他一向不和人親近，住的地方也沒有小孩子，這會突然有個小孩子叫他叔叔，他實在反應不過來。
晏思遠卻完全不介意他的反應，只說：「寒先生，我先去做飯了，你再休息一下吧，等會吃飯了再叫你。」說完，便抱著小柔走了出去。
寒淼一個人坐在床上，輕聲嘆了口氣。他是太久沒有來人界了嗎？沒想到人界居然還存在著這樣的人類。
腰側的傷口再度隱隱作痛，他低下頭，看到傷口已經做過處理，包紮的方法談不上專業，不過倒也整齊清爽。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換掉了，他現在穿著的睡衣大概是晏思遠的，對他來說有點小，手腳都不夠長。
微微搖了搖頭，他動手解開繃帶，傷口看起來不深，而且已經開始癒合，抬手靠近傷口，立刻有一股寒氣傳來，同時，一陣陣疼痛不斷侵襲著他，寒淼不禁皺緊了眉。
以人類看來，他的傷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只要躺幾天等傷口完全癒合了就好，但是他自己知道，這傷如果不好好處理，會對他造成非常大的影響。
「寒先生，可以吃飯了。」這時，晏思遠的腦袋從門口探了進來，朝他招了招手。
寒淼點了點頭，忍著疼痛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雖然他並不想吃人界的食物，但他的傷不允許他任性，如果想維持力量，他就必須攝入一些能量。
走出房間才意識到晏思遠的家真的很小，客廳連著小小的廚房，擺了張餐桌、幾張椅子、小矮桌就佔滿了。
小柔正在幫忙擺碗筷，另外，還有兩個差不多十一、二歲的男孩子正在客廳角落的桌子上寫作業。
晏思遠繫著圍裙，正將做好的菜端上餐桌。
寒淼朝餐桌看了一眼，三道菜，全是素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晏思遠臉上浮現一層紅暈，拿圍裙擦著手說：「抱歉，寒先生，沒什麼菜。」
「什麼嘛，有的吃就不錯了！」正在寫作業的一個男孩抬起頭來，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聽他的聲音，寒淼認出他就是之前和晏思遠對話的人，名字叫小哲。
「小哲，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晏思遠語帶責怪地看著弟弟。
寒淼卻絲毫不介意，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問晏思遠，「這些都是你做的？」
他點頭，指著那兩個男孩說：「寒先生，他們是我弟，左邊的是小哲，右邊的是小南。」
寒淼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見他似乎並不生氣，晏思遠鬆了口氣，招呼大家過來吃飯。
寒淼以前沒有吃過人界的食物，不過好歹也看過一些，桌上的菜雖然簡單，但是顏色很好看，而且帶著誘人的香味。
晏思遠夾了菜到每個人碗裡，然後才笑著說：「好了，我們開動吧。」
「我不客氣了！」小柔大聲說了一句，隨即低頭狼吞虎嚥起來。
小哲和小南也同時應了聲，兩人都朝寒淼看了一眼，才大口吃起飯來。
晏思遠神色溫柔地看著弟妹，嘴角勾起一絲滿足的笑意。
看著他的神色，寒淼忍不住也朝三個孩子看去。雖然飯菜如此簡單，但是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就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般。
他似乎能理解為什麼晏思遠會露出那樣的笑容了。
低頭也吃了幾口，他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晏思遠。
察覺到他的目光，晏思遠眨了下眼睛，緊張地問：「怎麼了？寒先生，不合胃口嗎？」
寒淼搖搖頭，「很好吃。」看不出來，這個傻乎乎的大男孩，居然還有這麼好的廚藝。
得到誇獎，晏思遠似乎很高興，而對面的小哲偷偷看了寒淼一眼，似乎不像之前那樣帶著敵意了。
「大哥，我的新衣服做好了嗎？這次的跨年晚會上我要表演節目耶。」吃完了飯，小柔仰著小臉，笑著抬頭問晏思遠。
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回答，「當然啦。」
說完，他跑回房間裡，不一會就提一個塑膠袋出來，從裡面拿出東西。
「來，小柔的新衣服、小哲的新圍巾還有小南的新帽子，就當是遲到的聖誕禮物，喜不喜歡？」
「喜歡，大哥你最棒了！」小柔興奮地抱著她的新毛衣，衝過去在晏思遠臉上大大啵一下。
兩個男孩子雖然不如她這麼誇張，但也抱著各自的禮物激動地跳了起來。
寒淼在一邊看著，目光落在晏思遠帶著溫馨笑意的臉上。
晚上要睡覺時，晏思遠開始鋪床，他本來要寒淼睡床上，他和弟妹打地鋪，但寒淼實在不喜歡喧賓奪主的感覺，執意要讓孩子們睡床。
晏思遠拗不過他，最後只能答應，於是就變成了三個孩子睡床，他和寒淼打地鋪。
五個人擠在小小的房間裡，對寒淼這種住慣寬敞地方的人來說應該是很不舒服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三個孩子偶爾的夢語，還有身邊晏思遠平穩的呼吸，他竟然不覺得難受。
地鋪對著窗戶，寒淼看著窗外黛藍的天空，看著高高懸掛著的月亮，腦中開始盤算接下來要怎麼做。
那些人暫時應該不敢再來找他，但再過一陣子，他們肯定會捲土重來。
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傷養好。
「寒先生，睡不著嗎？是不是地上太冷了？」
耳邊突然響起晏思遠壓低的嗓音，寒淼從沉思中回過神，轉頭，看到晏思遠明亮的眼睛正望著他。
雖然已經鋪了厚厚的墊被，可現在畢竟是寒冬，晏思遠自己是已經睡習慣地板了，但他擔心寒淼睡不習慣。
寒淼卻輕鬆地說：「我不冷。」
人界這點寒冷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畢竟他待的地方，比這裡要寒冷千百倍。
晏思遠以為他是客氣，有點不好意思，眼睛不敢再看他，而是看向天花板，遲疑地問：「寒先生，你怎麼會在聖誕夜倒在巷子裡呢？」
知道這樣問有些失禮，不過他心裡實在好奇，看寒先生的樣子不像是流浪漢或無家可歸的人。怎麼會在聖誕夜那種時候，一個人倒在大街上呢？
寒淼許久沒有說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他就有些氣惱，他堂堂一個神族，竟然被妖界的小嘍囉偷襲得淪落人界，簡直是奇恥大辱。
空氣陷入沉默，晏思遠以為寒淼不願意回答，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心裡有些歉疚，低聲道：「寒先生，抱歉，我……」
「不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什麼。」
淡漠的嗓音突然響起，晏思遠嚇了一跳，囁嚅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寒淼沒有再開口，心裡想著接下來的打算，閉上了眼睛。
晏思遠偷偷瞄了他一眼，見寒淼閉上了眼睛，不想再打擾他，翻了個身也打算睡覺。
沒想到，這時床上的小柔突然大聲哭了起來，一邊喊道：「大哥，小柔作惡夢了，好怕！」
晏思遠一聽立刻跳起身，來到床邊把妹妹抱了起來，低聲哄她，「小柔，大哥在這裡，不要怕、不要怕。」
小柔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哭聲漸漸停了下來，晏思遠溫柔地拍著她的背，怕吵醒兩個弟弟，索性抱著她回到地鋪上。
「大哥，給我講故事吧。」止住了哭，小柔緊緊抓著他的睡衣，似乎不想回床上去睡。
晏思遠轉頭看了寒淼一眼，見他似乎睡著了，這才低聲對妹妹說：「那好吧，小柔要答應大哥，聽完了故事就乖乖睡覺喲。」
「嗯，那小柔可不可以跟大哥一起睡？」
「可以啊。」
見他答應，小柔開心地抱緊他的脖子。晏思遠抱著她躺下，拉過被子蓋住兩人，低聲開始講故事。
「今天我們來說說混沌之地的故事吧，傳說在人界和妖界中間，有一片混沌之地，凡是要來人界的妖怪，都要經過混沌之地掌管者的篩選，只有品性良好的妖怪，才能到人界來。
「據說掌管混沌之地的三水神君非常冷漠孤僻，比閻羅王還可怕，小妖們每次到混沌之地申請到人界時，都會被那位神君嚇到。他很有威嚴，只要眼睛一瞪，小妖們就會嚇得魂不附體，他說的話，妖怪們沒有人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