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分不清楚 1
    七月,晴空萬里的天際,一班自英國回台北的班機上,不時地從頭等艙傳出男人噴火似的怒吼。

    「搞什麼!全天下沒有其它廠牌的頭痛藥了嗎?!」

    裴子騏煩躁地抓耙著頭髮,額角暴凸的青筋鼓動著,就像齊天大聖被唐三藏念了緊箍咒般痛苦。

    隨行的家族律師兼換帖好兄弟拚命地跟空姐及其他乘客道歉,免得他們還沒下飛機就被報警逮捕。

    「我的大少爺,再忍忍,等一下藥效就發揮作用了,嗯?」柴鳴風忍不住揉揉太陽穴,被好兄弟鬧得自己也頭痛起來了。

    「我已經忍三小時了,還要再忍?!」裴子騏齜牙咧嘴的,一臉痛苦。「該死的!回國之後,我一定要把它的生產線關掉!」

    「兄弟,那是你們家藥廠目前最有賺頭的產品耶……」裴氏的旭輝藥廠要是倒了,他的律師費豈不是就沒著落了?

    柴鳴風無奈地垮下臉來,可惜他只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律師,頂多比同行帥氣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了點,也沒有劫機恐怖分子的狠勁和魄力,否則還真想往某大少爺的嘴巴裡塞一顆土製炸彈。

    話說裴子騏什麼都好,年僅二十七歲就靠自己的能力坐上了大藥廠副總裁大位;人如其名像一匹高傲又高雅的騏驎駿馬,精瘦結實、挺拔頎長的體格像百貨公司櫥窗裡的模特兒,更有一股英國貴族般優雅又邪魅的氣質。

    說實在的,這種會讓雌性動物一見就發春的條件的確少見,可惜良馬總是桀驁難馴的;裴子騏就是那種連關公再世都沒辦法駕馭的脫韁野馬,那張吐不出象牙的「馬嘴」直教人不敢恭維,尤其是他正在鬧頭疼的時候——

    「這種爛藥還敢賣給消費者?!品檢部的人都是豬腦袋嗎?!」

    措辭不雅、口無遮攔。要是裴大少爺心情好時,只會酷酷地挑挑眉,朝品管部經理勾勾手指,自然會有人把這一批出貨資料連同一杯黃金曼特寧咖啡乖乖送到他的辦公桌上。

    柴鳴風悄悄地歎了口氣,取下金邊眼鏡,捏捏酸疼的鼻樑,第兩百八十六次後悔接下老爺子把寶貝金孫綁回台灣的任務。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馴服這匹野馬才行。

    「兄弟,你還不知道這一款的頭痛藥是新的吧?技術專利權是跟申博士的實驗室買的唷。」戴上眼鏡,柴鳴風朝他咧嘴一笑。

    「申博士?」眸中閃過一絲異采,裴子騏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你是說那個鼎鼎有名的申泰沅博士嗎?」

    申泰沅博士所領導的赫爾夫生化研究所,擁有堪稱全世界最先進的生化科技及研究團隊,不管在學界或產業界都是相當具指標性的代表。

    「是嘍!就是那個你崇拜到願意為他舔腳趾頭的申泰沅博士嘍!咱們旭輝製藥跟申博士簽了正式的技術合作協定,連研究所都搬遷到總部旁邊了呢。」

    聞言,裴子騏終於露出被押著上飛機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柴鳴風再接再厲地說:「旭輝總部後邊不是有一大塊空地嗎?為了爭取申博士的合作意願,老爺子以超低優惠價賣給申博士建造生化園區和新大樓,裡頭完全用環保建材蓋成的喔。」

    「那當然!申博士的研究團隊是什麼樣的地位!要是我的話,也會不計成本地投資所有的硬體設備。」

    「有機會你應該去研究所那邊看看,申博士把買下來的土地留了一大部分做環境綠化工程,整座生化園區蓋得比森林公園還漂亮,還有一間罕見的植物溫室花房,沒事可以到那邊約會、散步或是跳跳土風舞哩。」可惜不能遛狗。

    裴子騏雙臂環胸地頻頻點頭,那飛揚的神色無不表現出對大師的欽佩與嚮往,簡直是把申泰沅當作神一樣崇拜。

    「我是不懂那些生化的東西啦,但我聽說研究所的設備都是動輒好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高科技儀器喔。」

    裴子騏以一種他少見多怪的表情睨向他。「以一個技術專利權有上億歐元的商機來看,數百、數千萬的設施只是零頭而已。」

    「最近不是很流行什麼基因工程、干細胞的研究嗎?我猜,搞不好申博士能製造出科幻電影裡的『科學怪人』咧。」

    柴鳴風繼續天馬行空地瞎掰胡扯,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只可惜效果只有很短暫的幾分鐘。

    「但我的頭還是快爆炸了啊!」裴子騏又開始不安分地怒吼起來。「一定是生產線出了什麼差錯,這一批頭痛藥被掉包成麵粉錠了!」

    麵粉錠?!這人的嘴巴可以再惡毒一點沒關係。

    柴鳴風深長地歎了口氣。「兄弟,如果你願意搬回宅邸住的話,相信會有很多機會當面跟老爺子提出建言的。」柴鳴風備感無力地說。

    裴子騏黑眸一凜。「老爺子是花了多少錢收買你來遊說我?還說什麼『兄弟本是同林鳥』,沒想到你的江湖道義居然這麼廉價!」裴子騏惡狠狠地說。

    「喂、喂!兄弟,我也只是拿人家薪水的小員工,你們爺孫倆要鬥法、要對決廝殺,都是你們家屋簷下的事,不要波及無辜好不好?」

    裴子騏不耐地擺擺手。「不要說廢話了!我請你幫我在台北找的房子呢?」

    柴鳴風注視他片刻,一派正經地說:「你真的不想跟老爺子住嗎?他其實是很疼你的,畢竟你是裴家的長孫……」

    「疼?」裴子騏的表情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疼到會要求孫子寫至少五千字的初夜心得報告?疼到會問孫子一夜幾次、做多久、什麼體位、有沒有爽到?」

    柴鳴風噗哧失笑。「不、不會吧?」

    「就是會!」裴子騏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最過分的是,居然還要用毛筆寫!有沒有搞錯?!現在是電腦打字的年代,那個還活在清朝的老不修以為倫敦很好買文房四寶嗎?!」

    柴鳴風苦笑,不敢附和他的話。

    「再說,你以為他把我綁回自家公司當副總裁,是真的因為疼惜愛孫嗎?狗屁!他根本就是想把公司全部丟給我去頭痛,然後他就可以翹著二郎腿等著股利分紅、到處去逍遙……哼,想得美咧!我偏要讓他只有老人年金可以拿!」

    「兄弟,這麼多年來,讓你背著『不肖孫』的惡名實在是太冤了。」柴鳴風深表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老爺子那邊,我會盡量拖延時間讓你搬好家的,但也不可能拖太久,你還是盡快跟老爺子投案吧。」

    裴子騏冷哼,咬牙切齒地別開臉去,繼續和叫囂不停的頭痛抗戰。

    *

    暑氣蒸騰的夏天是學子們的快樂假期,一方面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書本拋開,當個墮落的米蟲;另一方面還能趁著暑假尋找打工機會,等到下學期才有飽飽的荷包繼續墮落。

    某個天氣炎熱的下午,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嬌小女孩出現在赫爾夫研究所裡,身穿低腰牛仔褲和粉色細肩帶小可愛,烏黑的長髮俐落地束成馬尾,散發出一股清新甜美的氣質。

    光從外表來看,她的穿著和年紀實在與此般專業嚴肅的研究機構相當格格不入,更別提她的小嘴裡居然還沒規沒矩地叼了根棒棒糖邊走邊吃。

    但是,認識申淨熙的人都知道,她可以一整天都不進食任何東西,卻不能一刻沒有糖果吃,尤其是各種造型的棒棒糖。

    而她也長得像糖果一樣甜美可愛,白皙如雪的凝膚宛若掐得出水似的,嬌小玲瓏的個子更有如粉妝玉琢的洋娃娃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要眨那麼兩下子,就會讓人忍不住買兩顆糖果給她。

    此刻,她的手裡捧著一份文件,低垂著頭喃喃自語地走在行政大樓走廊上;或許是太專注了,以致不小心撞到了人,將不能影印的文件弄散了一地。

    「啊,對不起……」

    她急著撿回文件,始終低垂的頭顱沒瞧見自己撞到何方人士,更無暇去求證對方是否聽到她的道歉。

    不過,撞到了人就反射性地說句對不起,撞人的一定會說,被撞的也肯定會明白對方不是故意的,沒有人會特別去計較什麼講不講和聽沒聽見的問題吧?畢竟因為行走間的小碰撞就要來個三跪九拜,好像也挺無聊的。

    可是,相當不幸的,申淨熙偏偏就好死不死遇上愛計較的無聊人士了。

    「站住!臭丫頭!撞到人不會道歉嗎?」

    申淨熙愣了一下,抱著文件紙本緩緩地轉過身來,慢條斯理地舔著嘴裡的棒棒糖,澄澈的秋水明眸眨了眨,細細地打量這個……

    嗯,相當英挺帥氣又自大狷狂的男人,尤其是那一雙長腿實在是太囂張了,真想截個十五公分接在自己的短腿上。

    「你是誰?」她狐疑地探問,在心裡猜測著他的身份,不認為這裡是陌生人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除非是另有目的。

    當她仰起的瓜子臉和自己視線交會時,裴子騏的心莫名一悸。

    看慣了歐美那些高艷麗、搽脂抹粉的女人,這還是他頭一回看見這麼純淨、清秀的小……不,「袖珍」女孩。

    他粗估她的身高大概還不到他的胸口,嬌嬌小小的,凝脂般的冰肌玉膚白裡透紅,整個人就像是細緻又可愛的瓷娃娃。

    在商場上見過了多少大風大浪,但被她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直盯著,裴子騏卻宛如被下了什麼詭異的定身咒,僵立的長腿甚至有些打顫。

    他不自在地撇開頭去。「你、你又是誰?」

    申淨熙水眸一瞇。

    這個人的眼神飄移不定,說明了他的作賊心虛;閃爍其詞,以問題來回答問題,根本是欲蓋彌彰——

    果然是傳說中的「商業間諜」!

    「這位大叔,你到研究所有什麼目的?」千萬別想拿「迷路」這種蹩腳理由來搪塞,不然她會很失望的。

    什……麼?!大、大大大叔?!

    果然人不可貌相,可愛的小娃娃不見得有與外貌相符的個性,這個臭丫頭就一、點、也、不、可、愛!

    「那你又到研究所來做什麼?」他面色一冷,不屑地哼了哼。「你哪間學校的?放暑假了不好好溫習功課,這裡是你這種大學生可以跑來嬉鬧的地方嗎?!」

    原本他是去旭輝總部辦理到任手續,順便找老爺子的,沒想到撲了個空,心想都已經出門了,就轉到研究所來見識一下。

    可惜,除了行政大樓之外,為了避免非專業人士破壞精密設備,更為了控管實驗室的無菌環境,外人根本無法進入那滿滿都是試管和燒杯的科幻世界。

    裴子騏擺出一副守衛姿態。

    他可是旭輝總裁的內孫、旭輝製藥新上任的副總裁,連他都必須遵守研究所的規矩,這個還在吃糖的小丫頭,怎麼能在這神聖的生化殿堂毛毛躁躁地玩耍?

    「大學生?誰跟你是大學生啊。」申淨熙疑惑地皺眉。

    「喔,也對,你看起來還在讀高中吧。」

    「喂!我高中畢業了好不好?!」

    高中畢業,但不是大學生,那就是……

    「你今年沒有考上大學嗎?那就更應該到補習班去買考古題回家練習!先把學生本分做好,再來想暑假打工的事。」他直覺地認為她是來應徵暑期工讀的。

    「我想打工用不著你同意!而且,我又不是讀歷史的,練什麼考古題!」

    「考古……連『考古題』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裴子騏的腦子又抽疼了起來。「噢,我的天啊,真是無藥可救的笨丫頭,難怪上不了大學!」

    申淨熙掏掏耳朵。

    笨?

    這個人用了「笨」字?

    乍聽到這個字眼,申淨熙很是茫然地呆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搔搔頭皮、搓搓鼻子,最後聳聳肩膀,結論是沒有必要跟這麼個莫名其妙的人多浪費唇舌。

    瞧她完全不理會他的話,居然還繼續往裡頭走,裴子騏更加火冒三丈。

    「臭丫頭!叫你站住,聽不懂人話嗎?!」

    申淨熙轉身,凶悍地瞪著他。「喂!你到底還想怎樣?!」

    「撞到人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你的小學老師沒教你公民與道德嗎?」可悲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現在的學生怎麼都這麼沒禮貌!

    「哼,對於你這種卑鄙齷齪的小人,用不著!」專門竊取商業機密的間諜,有什麼資格跟人家講道德?

    「你……」裴子騏氣得咬牙,握緊了拳頭,掌心裡的硬物提醒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攤開手掌,裡頭躺了一枚古樸典雅的袖扣。「丫頭,被你剛才那麼一撞,把我要送人的東西撞飛了,這個袖扣是一對的,現在只剩下一枚。」

    限量的袖扣是用來討好老爺子的,方形的主體是用透明水晶玻璃內嵌古堡的壁畫碎片,兼具收藏性與設計感,是他千辛萬苦才在拍賣會上競標買來的。

    「拜託!明明就是你自己站在走廊上發呆,我還沒怪你腿太長擋路咧!」

    「這可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你要負責給我找回來!」要是兩手空空的去見老爺子,他的小命也差不多要去掉半條了。

    看他那麼堅持的樣子,申淨熙實在懊惱今天出門沒有先翻翻黃歷,遇到這種有偏執狂兼自大狂的神經間諜只能自認倒霉。

    她走上前去看了看袖扣,一心只想快點解決問題把人趕走;而她突然的靠近卻讓裴子騏錯愕地屏住呼息,黑眸不由自主地焦凝在她細嫩無瑕的粉頰上。

    端詳幾秒後,申淨熙低頭邁開步伐走了兩三步,很快地就在一個不起眼的邊角看見了另一枚袖扣——眼睛大的人果然看得比較清楚。

    她得意地勾唇一笑,撿起袖扣,走回起碼高她三十公分的男人面前,挑釁似地仰起下巴,在他傻眼的情況下,穩穩當當地將袖扣塞進他的掌心。

    「喏,這位大叔,『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還你。」

    看著掌心裡靜躺著的袖扣,裴子騏卻沒半點失而復得的喜悅,只有一種被耍弄了的窩囊感。

    「丫頭,你早就知道掉到哪邊了,故意給我裝作沒看到,浪費我的時間?」

    「喂!麻煩你講話客氣點。東西我幫你找到了,請你馬上離開!」

    「你還欠我一句道歉。」他是男人,說什麼也要扳回面子才行。

    「我一撞到你就說了,是你重聽沒聽見。」

    「沒讓人聽見的道歉,等於沒說。」

    「那你隨口喊人家『臭丫頭』,也要跟我道歉。」

    「還在吃糖的小鬼就是『丫頭』,我只是說出事實。」

    「搞不清楚狀況就亂罵人,你才是頭殼壞掉的大叔……不,怪老頭!」

    另一場激烈的唇槍舌劍眼看就要展開,兩人你來我往地互相對峙著,誰也不肯讓誰佔去便宜。

    當柴鳴風到研究所來找人時,看見的就是這種劍拔弩張、刀光血影的情景,濃重的硝煙味充斥在兩人周邊,就是華山論劍的比武擂台都沒這麼戰況激烈。

    「喂喂!兩位!別打起來啊!」

    柴鳴風趕緊衝上前去,張開手臂,一左一右地將兩位武林高手分開。

    申淨熙認出來人的身份。「柴大哥,你來得正好,麻煩你將這個人報警法辦,務必要調查清楚他的來歷,千萬不能讓這傢伙逍遙法外!」申淨熙立即鳴金收兵。

    報、報警法辦?!

    媽呀!這會兒裴大少爺的臭嘴巴又幹了什麼天大的蠢事啊?

    苦命小律師強橫地摀住兄弟的嘴,朝女俠堆滿了笑。「淨熙小姐,你別生氣,我這就帶他離開!馬上、馬上!」

    *

    被死拖活拉到生化園區內的一間花房,裴子騏好不容易才扳開柴鳴風的手,一獲得說話的自由,劈頭就是極度不服氣的咒罵。

    「柴鳴風!你還是不是兄弟?!幹嘛對那個臭丫頭這麼卑躬屈膝的?!」

    柴鳴風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你、你你你叫人家……臭丫頭?!」

    「哼!你沒看到她那種刁蠻的態度,叫她臭丫頭還算是客氣了!」裴子騏氣憤難消地咆哮著,在腦海裡將某人千刀萬剮。

    柴鳴風頻頻搖頭歎息。「兄弟,她不是什麼臭丫頭……」

    「該死的!雖然你也算是裴家的人,但研究所的公共安全人人有責,你怎麼可以讓一個還沒斷奶的毛丫頭跑到裡面去?!」

    「也不是毛丫頭……」

    「研究所又不是遊樂場!要是那個笨丫頭亂闖亂碰,把實驗室的儀器搞壞了怎麼辦?!」

    「更不是笨丫頭……」

    「台灣的教育是怎麼搞的?教育部長都沒看見這種一放暑假就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高中生嗎?!」

    「台灣的教育部長算哪根蔥,連美國總統都想請她去當家教咧……」

    「她——」裴子騏吞回了未竟的痛罵,好像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喂,講清楚,那個像鬼娃娃一樣的丫頭到底是誰啊?」

    唷,亂七八糟地痛批一番之後,才終於想到要搞清楚對象是誰了嗎?

    「裴大少爺,那個像鬼娃娃一樣的丫頭姓申。」

    申?!

    不、不會那麼巧吧……

    心跳頓時漏掉了幾拍,裴子騏開始冒出第一滴冷汗,臉皮僵了僵。

    「申淨熙小姐——申泰沅博士年過半百才得來的獨生女,今年十七歲。」柴鳴風異常冷靜地告訴他這個殘酷的答案。

    第二滴……

    「她是麻省理工學院的醫學、藥理學、細胞生物學和生化工程博士,今年還加修病毒學和基因體學博士學位——換句話說,人家早八百年前就高中畢業了。」

    第三滴……

    「還有,你知道『門薩俱樂部』嗎?那是只有全世界智商前百分之五高的人才能加入的天才團體,據說淨熙小姐的智商超過三百,是名副其實、千真萬確的『天才少女』。」

    第四滴……

    「總而言之,你口中的『丫頭』不臭也不毛,因為她是你最崇拜的申博士的掌上明珠;『丫頭』更不笨,因為她是全球各大生化研究所都在爭相網羅的超級天才,你居然敢在人家的地盤上撒野,簡直是嫌命太長了……」

    隨著柴鳴風像背書一樣如數家珍地念出她的豐功偉業,裴子騏只覺得背脊發涼,額上冷汗直冒,濕透的襯衫看起來像剛跑完馬拉松似的。

    「該死!」裴子騏懊惱地低咒一聲,腦中已經開始計劃要飛回英國跳大笨鐘跟申博士自殺謝罪了。

    看他眉頭像打結一樣緊皺著,柴鳴風心中忍不住竊喜。

    「還好淨熙小姐不認識你,至少你不用擔心她會跟申博士指名道姓的告狀,只要帶著籐條去跟老爺子下跪請罪就好了。啊!文房四寶先準備一下。按照這個情況,老爺子應該會叫你罰抄裴家的祖訓一百遍吧。」

    裴子騏哼了哼,洩憤似地折下身旁的一根樹枝,恨恨地將樹枝當成某人的脖子扭斷成好幾截。「申、淨、熙,這筆帳我記下了,你最好開始祈禱哪天不要讓我逮到,我一定會報仇的。」

    哇咧!明明就是他自己有眼無珠說,真是不知悔改的劣馬。

    柴鳴風白眼一翻,不經意地瞥見一面「請勿攀折」的告示牌,視線再移到他手中已經變成九截鞭的殘枝……

    「咳咳,兄弟。」

    「幹嘛?」

    「你手上那個……是、是……」

    「是什麼?」

    「是從侏羅紀就有的活化石,叫做恐龍杉,全世界只有兩百株。」

    「……」

    「我確定淨熙小姐的脖子比杉樹枝還粗……」

    「……」

    「所以,你還是自己把脖子抹乾淨吧。」

    「……」

    片刻後,從花房裡傳出一聲震天嘶吼——

    「可惡的臭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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