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也不是傻瓜,陌雪梅既說自己能幫上忙,就得拿出證據。陌雪梅二話不說,當即修書一封讓他送往京城,只待那頭傳來好消息,他立刻讓兩人成親。
他雖勢利,可也不是過河拆橋之人,陌雪梅若能助兒子走上仕途,他也樂於成全裴羲與陌青禾的婚事。
「原來如此。」范名暄馬上明白利益指的是什麼,裴世伯一心一意想要三兒子踏上官途,所謂的利益交換定與這有關。
「既說要請客,酒怎麼只拿一壺?」裴羲揚眉。「該不是捨不得吧,我聽說你藏了一壇三十年的建章酒。」
范名暄張大眼,瞪著裴羲。「你可別打我酒的主意!」
「不是說要慶祝嗎?」裴羲故意道。「不拿好酒出來,豈沒誠意?」
范名暄急了。「不行、不行!」瞥見一旁忍笑的陌青禾,他忙道:「不是我小氣,那罈酒我自己都捨不得喝。」
「想帶進棺材?」裴羲一臉正經地問。
范名暄瞪他一眼,陌青禾笑著打圓場。「范公子捨不得便算了,何必強人所難?」
「還是嫂子體貼人。」范名暄笑道。「唉,我真羨慕裴兄,以後有享不盡的口福。」
他扼腕心痛的表情讓陌青禾忍不住又笑出來。這人是有多愛吃啊?
「我本想延攬嫂子到家中當廚娘,可惜……」他歎長氣。
「廚娘?」陌青禾一臉疑惑,他是想延攬她到府中當廚娘嗎?怎麼裴羲說的是小妾?
正欲追問,裴羲面不改色地說道:「既然名暄這麼喜歡你煮的菜,你就到廚房燒幾個小菜,讓他解解饞,也讓廚子們學了以後做給他吃。」
「就等你這話。」范名暄高興地拍了大腿。「如何?麻煩嫂子了。」
陌青禾實在想叫他別嫂子嫂子地喊,還沒成親呢,聽了怪彆扭,可人家也無惡意,太堅持又怕傷和氣,只能盡量處之泰然。
「可都一桌的菜了……」
范名暄立刻道:「放心,你的菜我絕對吃乾舔淨,這些就賞給夥計們吃不會浪費。」
他都這麼說了,陌青禾不好推辭,起身道:「既然你喜歡吃,我就去燒幾道菜。」
「那怎麼好意思?」范名暄笑道。
「得了便宜還賣乖。」裴羲搖頭。
陌青禾一下樓,范名暄立刻問道:「你當初怎麼跟她說的,為何她剛剛聽到廚娘二字這麼驚訝?」
裴羲瞥他一眼,喝口酒後才道:「我跟她說你要納她做妾。」那時他不願陌青禾入范家做廚子才如此說,除此之外,也是想探探她對范名暄的想法。
「什麼?!」范名暄激動地喊了一聲。「唉呀,你……你真是陰險,奸商、奸商啊……」
裴羲好笑道:「你不也是奸商?」范名暄同他一樣都是庶子,也都經商,這酒樓就是兩人合開的,只是范名暄在明他在暗,主要是不想讓父親摸清他到底有多少資產。
范名暄苦笑。
「你……也太毒辣,為了自個兒的目的不惜誣蔑我。」
「也不算誣蔑你。」他揚起眉頭。
「你說你收了幾房妾?三個,之前不是還想收一個青樓名妓當第四房,青禾若真落你手裡,難保你不會起這樣的心思。」
范名暄一時語塞,他是挺欣賞陌青禾的,但一開始真的只是想讓她當廚娘,雖然沒人曉得以後會怎樣,可依他的性子,說不定真會收了陌青禾。
「她拒絕了?」范名暄問。
他頷首。
「這是為何?」范名暄不解。「先說了我對她沒什麼心思,你別誤會,只是好奇罷了。」
好歹他家世不錯,雖然與裴羲同是庶子,可父親挺疼他的,他在家中的地位不似裴羲那般艱難。
「妾沒地位又通買賣,她不想過那樣的生活,依她的本事,生活不難。」他簡單道。
范名暄點頭。「也是。」廚娘地位並不低,而且只有富貴人家養得起,她們可說是廚子中的廚子,從小學藝,熟悉各種烹飪技藝、潛心鑽研各種風味的菜餚製作,才能成為頂尖的人才。
「若她當初答應為妾,你打算如何?」范名暄故意問道。
裴羲挑高眉頭。「我會讓她改變主意。」
他一怔,隨即大笑。
「你這傢伙……既然如此,又何必栽贓我,多此一舉。」
裴羲笑而不語。范名暄與青禾接觸不多,沒見過她與陌豐栗交手的情況,自是不清楚她真實的性子。
當時會提及做妾,也是因為聽裴賢說過徐敏寬另娶他人後,有意納青禾為妾,他想知道陌青禾是不願做徐敏寬的妾,還是只要是妾她都不願意?以她的性子來猜想,應該是後者,果然她的回答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兩人喝了幾杯酒後,范名暄轉個話題。「不知她師承何處?」
「她母親少時有機緣,曾在一名廚娘底下學過六年,後來便將學得的手藝盡數傳與她及青苗。」若不是她丟不下兄長,唯一的妹妹又不想離開家鄉,以陌青禾的手藝早揚名了。
「青苗廚藝雖也不錯,但與姊姊比起來還是稍有欠缺。」范名暄評論。
技藝要能出類拔萃,天分與領悟是關鍵,陌青禾做的食膳有些極平常,但味道就是好,調味的功夫有她獨到之處。
「不管怎麼說,你後半輩子都能吃到好菜。」范名暄羨慕道。
這吃貨……裴羲笑著搖頭,他可不是因為青禾燒得一手好菜才娶她的,他不是非美食不吃的老饕,但對一個人的性子有要求。交朋友他也講求人品個性,道不同不相為謀,況且是枕邊人。
兩人在樓上天南地北地聊,陌青禾則到廚房燒菜,報明來意後,廚人很大方地給了她一塊地方,讓她給東家準備吃食。
陌青禾也沒打算做什麼大菜,她拿了碗公,放入麵粉跟鹽再以滾水沖入,用筷子攪勻,隨即在台上和手上抹了些油,將麵團刮到台上,用手揉勻搓長,再切成十幾份,俐落地將兩個小麵團壓成圓扁狀,疊在一塊兒,中間塗油,再成臉蛋大小的圓薄片。
熱鍋後,她將餅放上去烙,待餅皮略焦,中間鼓起後便撕成兩張,排在盤中,如此做了十幾份後才去準備餡料。
她將肉絲以醬油、糖、胡椒、蛋液及少許麵粉醃漬,接著將蔥切成細絲,泡在冷水裡去掉辛辣氣味,瀝乾後鋪在盤上,接著再下鍋翻炒特製醬料,待散出香味後盛出備用。
等待肉絲醃漬期間,她先做了一盤滑蛋蝦仁,粉嫩的蝦仁與金黃的蛋液交織在一起,令人食慾大開,她還特地盛了一盤給廚房裡的廚人。
「讓你們騰出一塊地方實在不好意思,這些請你們嘗嘗。」
蝦仁滑蛋是廚子們都熟悉的一道菜,大夥兒起初有點失望,想著東家這麼看重她,定有什麼私房菜,沒想就端出這一盤請大家。不過她既是好意,他們也不好推辭,拿了筷子就吃。
「嗯……真香……」專門切菜的小方忍不住讚歎一聲。「蝦仁跟蛋都好嫩,夾著蔥香跟韭黃的香氣,真好吃。」
他這一說,原本沒什麼興趣的廚人,都走來吃幾口,大家都附和地點頭,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菜,可火候掌握得極好,蝦仁與蛋都鮮嫩可口。
陌青禾微微一笑,謝過大家的稱讚,起油鍋將醃漬入味的肉絲丟下翻炒,見肉絲都轉為嫩白後,便起鍋放到一邊,倒去多餘的油,放入特製的醬料翻攪。
接著把肉絲重新放入,手腕快速翻動鐵鍋,使肉絲沾勻醬料,拿捏好時間後,便起鍋鋪在蔥絲上頭,頓時香氣四溢。
為了嘉惠廚人,她也留了一些給他們。「配飯或者配荷葉餅、春餅、潤卷皮都十分好吃。」
不等她說完,大夥兒已拿了餅皮捲著吃,肉絲鹹中帶甜與蔥絲餅皮十分搭稱,又贏得一致的讚美。
小二進廚房吆喝外頭點的菜色,廚房頓時忙碌起來,陌青禾讓小二將荷葉餅、醬炒肉絲及蝦仁滑蛋送到范名暄所在的迎春軒。
都吃肉也不好,陌青禾遂又煮了道翡翠豆腐羹,專門挑了裴羲喜歡的青菜一起燉煮,順道加了幾顆廚房做好的肉丸子,免得裴羲一看到素菜便不動筷。
見時間差不多了,她嘗味後調味補足欠缺的氣味,最後淋上些許烏醋,盛了一碗放在漆案上,剩下的依舊留予廚人食用。
當她回到迎春軒時,兩人已把她炒的兩盤菜吃了大半。范名暄大讚她的廚藝,她微笑地接受讚美,為兩人盛了豆腐羹。
裴羲對豆腐羹不是很有興趣,但她既然做了,他也不想傷她的心,低頭喝了一口,濃郁鮮美的滋味讓他揚眉。除了甜潤外還帶點酸,是他喜歡的味道。
陌青禾微笑道:「合胃口嗎?」
他點頭。「好喝。」
豆腐羹裡的青菜都是他愛吃的,味道也特意調成他喜歡的酸味,先不說她廚藝如何,光這份心意就讓他高興,也表示她越來越在乎他。
「那就好。」她的笑容更加甜美。
范名暄調侃道:「郎情妾意,真教人羨慕啊。」
陌青禾霎時紅了臉,裴羲立刻道:「可惜有人不識相,殺風景。」
范名暄大笑。「好,我就不殺風景,你們繼續,我吃我的。」
陌青禾忍不住瞪了兩人一眼,惹得他們又是一陣笑。
稍晚,兩人騎馬回莊,陌青禾雙頰緋紅,輕快地唱著小曲,裴羲微笑地看著她,她也偏頭瞅著他,笑得開心。
他靠近她,拉住韁繩,她不解地看著他。
「一起騎吧!」她似乎有些醉意,萬一從馬上摔下可不好。
「為什麼?」她困惑地說。
「你醉了。」
她莞爾道:「我酒量好得很。」
他環住她的腰,她驚道:「我真沒醉!」
「別動,一會兒摔了。」他將她抱至身前,幸好馬兒夠乖,否則可沒這麼順利。
陌青禾低頭,羞澀道:「我真的沒醉。」
不管她有沒有醉,兩人共騎也別有一番滋味。「那你就當我醉了吧。」他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拉韁繩,另一匹馬乖巧地跟著。
她取笑道:「你醉了應該坐前面才是,我在後面給你擋著。」
「我喝醉了會往前倒,不會往後倒,所以你在前面擋著剛好。」他語氣認真,可雙眸卻透著笑意。
她又是一聲笑,雙頰緋紅,與裴羲熟稔後,才發現他雖有嚴厲正經的一面,可也溫柔,偶爾還會正經地說著捉弄人的話語。就如他說的,他對自己人一向好,這些天他對她很溫柔,也與她說了不少自家事,甚至買了一些簪子、手鐲與金墜子給她。
起初她不敢收,太貴重了,他卻說以後她便是他的妻子,有什麼不能收的,想想也是,只得收下。
她發現他挺愛送她東西,今天送衣裳,明天送髮飾,還給她玉肌膏,說是冬天要到了怕她雙手乾裂,待她如同嬌弱的小姐。
「少爺。」她一時改不了口,便還是這樣叫著。
「嗯。」
「你可有想要的東西?」
他揚眉。「為什麼這麼問?」
「我想給你做些東西。」她靦腆地說。
他故意問道:「因為我送你首飾,所以禮尚往來嗎?」
她點頭又搖頭。「不全是。」
「那是為何?」他追根究柢。
她回頭瞪他一眼。「你怎麼這麼奇怪,一直問為什麼;你不是也送我東西嗎?」
他輕笑。「你很在乎我,對吧?」
陌青禾一下子紅了臉,視線回到前方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