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對不對?姐姐愛上李奧納多時,二哥為她獻出祝福,她和李奧納多分手了,二哥一樣迫不及待付出關懷。他不計較血緣,一心想當姐姐孩子的父親,卻要她一天一天……吞下藥丸,避免懷孕。
鍾亦驊要杜繭韻的孩子,甚至不管那個孩子和他有沒有血緣關係;而他不要沐亮雲的孩子,即使那是他的骨血。
這樣的狀況,稍有智商的人都能分析出「他不愛她」的真理,為什麼她還需要傻傻地確定再確定,確定付出不是愛情當中的決勝因,確定公平衡量不了愛情?
她不該一味執迷的,只是……好不甘心。
她是那樣們愛他呀!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愛他、愛他、愛他。
他不要她的任性,她便為他改頭換面;他不要她的孩子,她也樂意為他不當母親;他不要她的愛情,可以啊,她就說那只是短暫迷戀,肉體歡愉。
她裝得還不夠好嗎?不是說了,兩人間是各取所需?不是解釋得很清楚,責任不是他該為她做的事情?
但想想也對,姐姐回來了,他再也不必同她「各取所需」,他可以不要她的任性、她的孩子、她的愛情,他可以不要整個沐亮雲。
真是討厭……若能像小時候那樣就好了,她只要大喊一聲「二哥是亮亮的」,為了討她歡心,他就會跟著應和道:「好,二哥是亮亮的。」
若是有別的女生和他說話,她就扯下發間的緞帶捆上他手腕,像拉狗狗那樣氣呼呼地說:「他是我二哥、不是你二哥。」把他拉開。
那時候,他也不生氣,不但沒把緞帶扯掉,還會彎下腰摟摟她說:「乖亮亮,不生氣,我永遠是你的二哥。」
想到這裡,亮亮深吸了口氣。說到底,還是她弄錯了,他想當的是「永遠的二哥」。
她偏頭,看見左手邊裝上呼吸器的伯伯,手裡死捏著一把鈔票……
對面床的奶奶咳出血來,仍喃喃地對床邊的看護叨念著子女不孝……
是過度執著嗎?人生那麼短、可以做的事那麼少,為什麼要花力氣在勉強別人的心,讓彼此痛苦?
她有兩個選擇橫在眼前,一是選擇繼續任性地折磨不愛她的男人,一是選擇疼愛腹中無辜的小生命。
選擇不難,就像要選擇幸福快樂或是痛苦折磨那般簡單。
可她……還是猶豫了。
隔天醫生巡房後,亮亮自己辦理出院。
折騰了一夜,她只想回到溫暖的床上大睡一覺,沒想到回到家時,她看見頭髮凌亂、雙眼佈滿紅絲的二哥和大哥。
他們也是一夜無眠嗎?
「你去哪裡了?」一見亮亮返家,亦驊便急著問。
「你怎麼傷成這樣?」綮然追問。
「我打了一夜的手機,為什麼不接?」
「手機?」她低頭在包包裡翻找,口紅、粉餅、防狼噴霧……看來她丟了不少東西,包括她的手機。「掉了。」
「快說,你到底碰到了什麼事?」亦驊握住她的雙肩問道。
她知道,不說的話,這兩個男人肯定不會放她一馬。
「昨天那場餐會,林道民也去了,他認出了我,於是和兩個黑衣男子企圖抓住我。我逃跑,警察救下我……然後就變成這樣了。沒事的,都是小傷,醫生說傷口不要碰到水就好。大哥、二哥,我好想睡覺了。」她交代得敷衍,明顯不想再說。
亦驊原本還想仔細問,但見她那麼累,再多的話他也只得吞回肚子裡。
「知道了。」他打橫抱起她回房間。
她想也不想的窩進他胸口,再一次享受他的溫柔。
護士小姐說了不是嗎?要善待自己啊,就算他們要在這裡喊暫停了,她也要抓住最後一次機會,善待自己。
她靠在他懷裡,輕聲問道:「二哥,你想不想要一個孩子?一個我和你的孩子?」只是試探而已,即使已能輕易猜出答案,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然而……她發覺,他的肌肉在霎時繃緊了。
他的反應幫了她一把,幫她將最後的猶豫推開。
「是堇韻的關係嗎?」他不答反問。
「什麼意思?」她沒聽懂。
「她有了孩子,所以你也想要?」
他的話,問酸了她的心。「是啊,別人有的,我也想要。我一向任性慣了。」
她嘴邊含著笑,心裡卻在流淚。
「亮亮,求求你不要在這個時候任性了,堇韻很辛苦的,她才剛回家,我們應該給她支持——」
「二哥。」她阻止他的話,捧起他的臉,輕輕在他頰邊印上一吻,俏臉笑得燦爛。「我知道,我只是隨便說說,開玩笑罷了。我太久沒有任性,都快忘記任性要怎麼做了。」
關於林道民,綮然和亦驊原本打算善了的,可事到如今,他們發現善了已不是好主意。因此,他們把這段期間密集搜索到的、有關林道民官商勾結的不法資料,以匿名方式寄給了他的政敵。
不久,政敵把消息洩露給媒體,一群名嘴開始天天在電視上談論,短短幾天,輿論效應便已出現。
林道民本來還老神在在的,以為這次照樣可以安全過關,卻沒想到政敵提供的資料太齊全,令檢察宮主動偵辦,導致他被警方收押。
對亦驊、綮然而言,這是個好消息,他們終於能鬆口氣,不必再擔心亮亮、堇韻和景麗集團飯店的安危。
風波過去,亮亮心情應該恢復了,但她的狀況似乎並沒有改善。她越來越瘦,胃口奇差,還變得不大肯說話。工作上的事,因為果果進公司幫忙,她索性把公司統統交給大哥和果果。
沒人知道她白天去了哪裡,只曉得她到夜晚才會回到家。
這天,亮亮到家後進了房間,鎖緊房門,打開牛皮紙袋查看,裡面有她寫給亦驊的信,也有產權轉移的資料。
她把自己名下百分之四十股份分給大哥二哥和姐姐,把這棟房子過戶給二哥,也給了姐姐和大哥另外兩棟房子。自己的錢則匯入一個國外帳戶,那些錢,已夠她一輩子不愁吃穿。
她不貪心,留下房子是因為最終要住在這裡的人是他們,留下股份,則是因為她希望爸爸一生的心血能被發揚光大,而她……想在未來學會善待自己。
她拿出行李箱,看著手裡的機票,發了好一陣子呆。
真是的,即便她花了大把時間說服自己,即便她已經推開最後一絲猶豫,也沒辦法教自已學會甘心。所以男人啊,千萬別相信女人說的——我不要你負責任,只想和你幸福一段;我只要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
那些話都是假的,除非她們從來沒有愛過你;除非她們愛的只是你口袋裡的東兩或肉體,不然,她們很難乾脆離開。
收拾好行李,忽然她拿起手機,決定再對他做最後一次試探,她撥下號碼,等待那頭的回應。
亦驊接起手機,口氣有點急。「喂?什麼事?」
「二哥,你可不可以回來一趟?我現在很需要你。」她想,二哥回來她便送他。一個好消息、一份大禮,她要親口告訴他,她願意放手了。
「不行,我很忙。」他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你在哪裡?」
「我在……陪堇韻。」
「這幾天你陪她的時間夠多了,可不可以撥出一點點時間給我?」
「對不起,我不可以。」
「一點點也不行嗎?如果你不來我就會死掉,我正拿著美工刀對準手腕血管,你不回來我就割下去,那你會回來嗎?」真好笑,她竟然用死亡威脅二哥了!真是夠了!
電話那頭霍地傳來怒吼,亦驊的怒焰像爆發的火山,排山倒海而來。
「沐亮雲,你要在這個時候耍任性嗎?好,你愛怎麼割就怎麼割,反正你已經驕縱慣了,反正你從來不替別人著想,反正你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隨便你!」
「二哥……」她愣住,被他的語氣嚇到了。
「別人不遵從,你就要用死來恐嚇嗎?你知不知道用死來威脅別人是最惡劣、最可惡、最令人憎恨的手段?你以為自殺可以博得別人的不捨?錯,那只會把喜歡你的人遠遠推離!沐亮雲,你想要我恨你的話,沒問題,你就這麼做!盡量去做,我無所謂,聽見沒?我無所滑、無所謂!」
電話在下一秒隨即掛掉。
亮亮怔愕了,她的手抖得沒辦法握住手機,「叩」的一聲,手機摔在地上,破成兩半。
她沒有要自殺,真的沒有,她只是想試探,只是想用激烈的方法再一次把他從姐姐身邊拉回來……她沒有想死,沒有想要他恨她,她不要自己惡劣、可惡,不要自已令人憎恨……
可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測試會試出他那麼多個「無所謂」,而她,竟然蠢到向一個對自己無所謂的男人發出試探……
心像被大卡車碾過,痛得發出嗚咽聲。她沒想過要自殺的,可是疼痛太過了,她必須找到一個更劇烈的疼痛,壓制住她心頭上的痛。
她心思紊亂,腦袋無法正常運作,並不知道自己真的拿出美工刀,真的走進浴室裡,真的朝左腕間的血管狠狠地劃下去……
她沒想過要自殺的,真的沒有,一切原來只是試探……
趕回家的人,不是亦驊而是綮然,一見那慕驚心的景況,他心痛地看著亮亮,抓起她的手腕問:「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她沒有說話,她也想問自己為什麼?不是決定要善待自己了嗎?怎會做這種傻事?她茫然地看向大哥,盼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她拒絕麻藥,眼睜睜地看著關躍生為自己縫合傷口,明明應該是很痛的動作,她卻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怎麼會呢?難道是她記錯了,掌管知覺神經的不是大腦,而是她已經碎得拼湊不來的心臟?
當紗布厚厚地在她腕間纏過一圈又一圈時,她還試著去擠壓它,企圖壓出幾分痛覺。但沒受傷的右手被綮然猛地抓住,她抬頭,看見他眼裡的凌厲。
「亮亮,我真想打你一巴掌,把你打醒。」
打得醒嗎?她以為自己醒了,清醒明白要善待自己……原來並沒有,她仍然陷在不甘心裡。
「對不起。」她垂下長長的睫毛道。
「不夠,一百句對不起也不夠。這回你太過分了,不能被原諒。」
「我知道。」她點頭,也不指望誰的原諒。
「你以為你死了,就能得到亦驊?」
亮亮不懂,搖頭,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死了就死了,死了什麼都沒了,憑什麼得到誰?」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希望亦驊和堇韻之間有罪惡感,永遠不能在一起?」綮然口氣嚴厲地問。
大哥是這樣想的啊……他以為她性格卑劣,得不到便毀滅?他以為她得不到幸福,便不准二哥幸福?
呵呵,原來她這麼壞呀?亮亮抬眼,淒慘一笑。
「我哪有這麼壞?我是因為……」話頓嘴在邊,她垂首沉默了。
「因為怎樣?」綮然追問。
「不重要了,已經不重要。」
「亮亮,你不該拿自己的生命任性。」
她無語了。所有人都認定她任性,沒有人相信她是太傷心,她啊,做人做得好失敗。
綮然歎息了,坐在床緣伸手輕輕順著她的發。才一下子,他們的亮亮就長到這麼大了,還在他們措手不及間,遇見愛情。「我知道你心裡不平,知道你很喜歡亦驊,可是亮亮,愛情不是一廂情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