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情王侯 第九章
    燭光搖晃的屋子裡瀰漫著沉重。

    只剩下師徒兩人的對談,從炎華說完了這段日子自己與關宇朝如何由敵對走到今日的相互瞭解,始終保持緘默傾聽的秀氣男子,到最後仍是不發一言地坐著。炎華試著從「師父」臉上讀出任何他的想法,但還是失敗了。

    從自己被師父所救至今也有十年的歲月,但歲月顯然還忘了他,那張始終俊美年輕的容貌,幾乎想讓人問一聲他倒底是神仙還是人的脫俗氣質,也一直是炎華心中秘密愛慕的對象。淡淡的憧憬,超出救命恩人的情分,亦遠非師徒關係簡單能註解的愛意,當自己心中明白這份愛沒有機會成長的同時,她便相當認命地失戀放棄,不顧為師父製造困擾。

    直到關宇朝出現,炎華才真正看清自己心中對師父的「單相思」有著多麼不成熟的一面。她與其說「愛」著師父,不如說那是接近早已失去的父兄愛與師徒情,外加他一直是週遭所有人注目的出色男子,一種因為嚮往而非激烈愛情所誕生的錯覺。

    她現在已經可以坦然地凝視著師父,而不會再對他有著錯誤的戀慕。真正愛上一個人是不會輕易就放棄的,那怕要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為這份愛努力,讓她瞭解自己內心藏有多麼強烈的愛,自覺自己心中對愛與被愛的渴求,而點醒她讓她睜眼的男人是關宇朝。

    現在,她要為了「保護」她的男人而努力。

    「你變了,華兒。」師父淡淡的以她的小名喚道。「才幾日不見,你變了。那個男人讓你改變的嗎?」

    「你這樣問,我該怎麼說呢?師父。」炎華雙頰飄染兩朵紅雲,窘困地移開眼睛。

    他嚴肅的表情放柔了一點。「你明白自己身份與處境嗎?對方可是位王爺,是你最痛恨的王公貴族,同時還曾經是你的敵人,你要繼續留在他身邊,可曾想過未來該如何?」

    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千百次。「我不知道,師父,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下,卻又不能否認我不想離開,我真的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了。」

    「聽來,似乎還有其他原因讓你猶疑,不妨告訴師父,或可助你拿個主意。」

    炎華簡單地告訴他此刻關宇朝進退維谷的困境,以及自己成為連累他的主因,皇帝的壓力、關宇朝的立場,加上她在這樁陰謀中扮演的角色。

    他聽完後,以一抹諒解的微笑說:「他拒絕把你交出給他們這點,為師似乎該向他道聲謝。這不僅是你,也是攸關咱們『影蝶門』的存亡。我多少有些些明白你方才保護他的原因。」

    「師父,徒兒該如何是好呢?我能厚顏的留下,明知自己會給遼南帶來災難,還無視這風風雨雨任性地留在他身邊嗎?我辦不到呀。」即使現在顫抖的聲音中,都隨時會有崩潰哭泣的危險,但她仍舊強忍著淚水說道。

    「那就跟我回『影蝶門』吧,你身上並沒有繩子綁著,你是自由的不是嗎?」

    翡翠眸子因淚水而更顯剔透,彷彿春天沾露的草原,應該生氣蓬勃的眼底,卻有著無比的悲傷。她靜靜地任由淚水奪眶而出,不發一語。

    他抬起手為她拭淚。「要是做不到這一點,就不要流淚,要戰鬥。」

    她微微地皺起眉,臉上明寫著問號。

    「我好像總是在安慰你別哭呢。還記得當初撿到你的時候,哭喊著不願失去家族,哭喊著一個人的孤獨寂寞。還記得當時我說了什麼嗎?華兒。」

    她想了想,頷首回答。

    「你是不是終於找到自己活著的理由,想做的事了?」

    她更肯定地用力點頭。

    「我不僅教給你殺人的技巧而已,華兒,這世上為了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所想保護的人,需要護身的功夫、戰鬥的技巧與防禦的強韌精神。你擁有這種能力,所以可以不必哭泣,為自己而戰吧!」

    「可是,要怎麼……」

    他以一指止住她疑惑的唇。「先確定你真的要戰鬥嗎?」

    戰鬥,為了自己,為了愛,為了保護自己心裡重要的人。她止住了淚,堅定地擦去臉上的淚水。「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師父。」

    「先把其他人叫進來吧,包括你的王爺。」他拍拍她的肩說:「擬定作戰計劃,並不是只有我們能做到的。首先,你的王爺心中怎麼想的,我也要聽一聽。我可不會隨便把寶貝的徒弟,交給一個不值得信賴的人。」

    她破涕而笑,因為師父平日冷肅的臉上,竟能有「調侃」的表情。

    關宇朝默默的打量著被炎華尊稱一聲「師父」的男人。以他見識過大風大浪的眼力,輕易地看穿對方那不動聲色的表情底下,也同樣在衡量他。耳中聽著炎華的介紹,心中卻對這名男子在炎華心中佔據多少份量,感到懷疑與幾分不快。

    炎華已是我的人,你這半途冒出的程咬金,休想再把她奪回去。關宇朝不覺地用眼神如此說著。

    你若對自己毫無自信,那炎華我就隨時帶得回去。對方也毫不示弱地回視。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再對看下去,這裡都要冒出火花了。」出來打圓場的是炎華口中的「四郎哥」。依他看是位過度脂粉味的男子,雖然是男人卻生著一張媲美妲己、西施的麗容,讓人不禁感歎他生錯了性別。

    「我知道你們這種棋逢對手想要互別苗頭的心態,不過我們這會兒不是敵人,而是為了炎華想要解決目前遼南王府的困境,不是嗎?所以,王爺請你先放下那好鬥的眼神,還有義弟也不許再用挑釁的態度對待人家。」四郎委婉地說。

    關宇朝淺淺一笑。「在下並非好鬥,只是有些手癢。」接著看向那始終不發一語的男人說:「另日若兄台有閒暇時,不妨再來拜訪,我很樂意與你切磋切磋武藝,不論輸贏純粹比劃而已。」

    「我出手向來不兒戲,敵存我亡,我生彼死,幹的是殺手以命賭注的行業,恐怕是不能陪王爺打發時間了。」他也同樣以一笑回答。

    關宇朝揚起一眉。「好冷酷的原則,想必葬命在兄台手下的人命不計其數□

    NB462□。」

    「客氣,王爺戰功輝煌,斬敵無數,豈是我們一介小民能及。」他淡言。

    「夠了。兩位都是頂天立地的出色男兒,一位傲氣霸天,一位孤高冷絕,你們沒有需要對立的理由,我們也不是來找碴的……呃,一開始的確是為了救炎華而來,不過現在已經沒這必要,咱們也別廢話,快快進入主題吧。」四郎快刀斬亂麻地切斷兩人的你來我往,說:「炎華,你先說說自己的想法。」

    一下子被點名,心兒猛的一跳,她左邊是關宇朝右邊是師父,所謂兩面難做人,早已是坐立不安,她不禁有些怨懟地望著四郎。

    「瞪我也沒用呀!」暗地搖搖頭,四郎沒有發出聲音,以嘴型說著:「再不想想辦法,這裡會先血流遍地。」

    「你可以大方地說出來,四郎。我們也都看見了。」冷冷地告訴義兄,師父和緩了神色說:「我不會和王爺打起來的,沒賺頭的生意我不會做。」

    他從眼角看到王爺不悅地壓低了半邊眉,還注意到炎華侷促不安地絞著手,白蝴蝶雖然安靜地站在角落,但臉上表情也不免有點意外。這也怪不得她,畢竟自己鮮少使用如此明明白白的態度,對待任何人。

    但是,關宇朝不是「任何」人。他是半強半騙地拐走炎華的心的男人。

    自己一手細心栽培培養長大的徒弟,竟然如此短短幾日內從含苞待放,清純活潑的少女,轉變為眉目間綻放艷麗動人的情色、言談處處流露著她對關宇朝的心,一名追求愛的女人。就像看到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父親,痛恨拐走自己手上的一枚明珠的惡狼,怎能不讓人多諷刺幾句。

    他可以接受關宇朝的前提只有一個,因為這是炎華自己所選的。

    「王爺,你大可不必感到生氣,我這句話不是針對你,而是為了我的徒兒。你總不希望我們倆鬥得兩敗俱傷,她在當中不知所措吧?」他緩緩地伸出和平共處的友誼之手。「華兒挑中你,雖非我預料中事,也非我樂見,但我就姑且先將她交給你,未來華兒要是對這選擇後悔,我們影蝶門隨時等她回去。」

    「不會有這種事的。」關宇朝斷然地說:「她曉得,要她說出一句回『影蝶門』

    的話,我就毀了影蝶門,讓她沒有回去的地方。」

    炎華一旁倒抽口氣。

    他反倒笑了。「看來,你愛我徒兒愛得很深呀,既然如此,就好自為之,別讓她後悔。」

    「師父!」炎華還未從關宇朝口中聽過一個半字「愛」,此刻被師父這麼一說,她反而有種往自己臉上貼金般的羞惱。「我的事就別說了,先談正事。」

    他順著炎華給的台階下。「也罷,為師的再多嘴也只會惹人厭了。王爺,你可知何人安排那麼多暗殺者,想要在京城除去你?」

    關宇朝毫不思索地說:「你問我的敵人有多少,我只能說:『數不清』,想要關某項上人頭的人,從當今聖上到關外蠻人都有。但他們都知道,遼南是我的地盤,想闖進這兒來取我的命,難如登天,所以他們等待我到京城的機會動手,這並不稀奇。」

    「朝廷上呢?大內裡呢?」他指引地說:「這裡面有沒有誰對於王爺的存在感到非常棘手,甚至不惜花上千兩也要除去王爺……您總不會一無所知?」

    關宇朝瞇起一眼。「你是試圖讓我猜出是誰找上你們影蝶門,派人來殺我?」

    「影蝶門有影蝶門的規矩,就算任務不成功,我也還是不能透露僱主的姓名。

    但是,方才從炎華的敘述裡,有一位相當身份的人出現,而他……出得起千兩黃金。」

    自認已暗示得十分明白,他停口。

    「朝廷……大內……不是聖上……」鷹眸犀利的一閃。「張公公。」

    他勾起唇角。「相當聰明。此外,還有。」

    「還有?」關宇朝抿緊唇。「莫非是那傢伙。」

    「如果你心中有底,那麼我們想解決對方就非難事了。」他胸有成竹地說:「最重要的一點,你應該曉得了吧?」

    「他們為何要殺我,你想知道的就是他們的目的,是嗎?」

    他點點頭。「知已知彼,我知道誰要殺你,你猜得出他們為何要殺你,那麼現在就是兩個方案。一個是殺掉那兩個想除掉你的人,但得暗中進行。這個法子並不能保證聖上就不會追著你的身影,繼續派人或想其他陰謀陷害你。第二個,則較為一勞永逸,利用他們非要除掉你不可的『理由』,反過來制住他們,牽制對方不能有所行動。如此一來他們投鼠忌器,以後不但不敢玩陰的,還得保護你,幫你在聖上面前做擋箭牌。」

    聽完他的分析,關宇朝眼底閃過一絲欣賞。看來自己對於「影蝶門」不過是區區靠殺人作買賣的非法組織的觀念,得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論是這名有著冷酷眼神、精闢分析的智慧型殺手;或是一臉祥和、彷彿與世無爭的美型男角,都非池中物小角色,能聚集這些菁英的「影蝶門」到底是怎樣的臥虎藏龍處,他開始有些好奇了。

    「抱歉打斷你們的對話。」四郎苦笑地說:「你們倆談得高興,我們三人卻聽得一頭霧水。全然不懂你們打的啞謎……王爺,你可以說明白些,讓大夥兒也瞭解嗎?」

    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關宇朝雙手抱胸,冷靜地考慮著。他現在心中懷疑的那兩人勾結的理由,因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點,但這當中有些許他不太明白的地方,他們即使除去他,未必能保全那重大的秘密……一旦東窗事發,反而會掀起更大的風波。

    「王爺有何難言之隱嗎?」四郎憂慮地問。

    深歎一口氣,其實他最擔心的是當自己把這件事說出來後,得知這秘密的人,就得和他同舟共濟——這是為了國家社稷、皇朝未來,他不願揭穿事實,更不想讓更多人捲入這段風波。尤其是炎華,為過去的愚蠢付出代價的只有他就夠了,不需要其他人跟著受難。

    不知不覺地,他視線瞄向炎華胸前那串金色項煉——自己該說出來嗎?

    炎華彷彿心有靈犀地摸了摸項煉,然後她美麗的綠眸剎那間想起了什麼似的,亮了起來。

    她解下了項煉,直直地拿到關宇朝面前說:「和這項煉有關,也和你的命有關,這項煉中的重大秘密,就是今天你被人追殺的理由,這裡頭到底是什麼?」

    不能再逃避了。紙終究包裹不住火。他一直曉得這項煉中所藏的秘密是超級火引,但卻又為私情而保留它至今,也許該是面對它,滅火的時候了。

    「你可以將它打開來看。」他淡淡地說:「鑰匙就是扣環處的小鎖片。」

    戰戰兢兢地取下項煉,在大夥兒的注視下,她拆下鎖片將它插進煉墜的黃金小方盒中,向右一轉喀答地打開了盒蓋。精巧細緻的小盒內以相當緊密的手法填塞著一顆蠟丸。

    顫抖著手,她將蠟丸捏碎,一張薄薄的絹紙掉落桌上,攤平後佔據半個桌面的紙上有著秀麗的筆跡,書寫著相當長篇大論的文字。

    寫信的人自稱「慕娘」,寫給「朝」,內容言詞都非比尋常的大膽、激情,可以看見這名女子對於情郎的愛意濃烈、纏綿,思念深深切切,但是最令人驚訝的部份並不是「情書」這點,而是女子在信上寫著:「即使妾身此後終生無法與郎相見,但思及腹中孩兒呱呱墜地後,妾身便可日夜與郎的血肉朝夕相守,妾身不由悲中帶喜,這孩兒將是我倆愛的最佳見證,郎為月妾為一溪池水,歲歲年年水中月心不變……」。

    每個人看完後臉上都顯現不同的表情,炎華的疑惑、四郎的驚訝、她的師父則帶著幾分已有預料的神色,加上關宇朝處之泰然的鎮靜。這其中唯一沒有什麼表情,而又事不關己的人恐怕就是黑蝴蝶了。

    「慕娘……是誰?」炎華可能是在場人中,心中最痛的一個。「你口中的初戀情人就是她?」

    關宇朝尚未回答,四郎就插話說:「等等,我記得當今的皇后閨名中有個『慕』

    字,你該不會……那這信上的孩兒……不會吧!」

    「也就是說,當今皇上的唯一獨子,也是咱們的太子殿下,並非聖上的血統,而是你與皇后的私生子。」冷然地,炎華的師父道出結論。

    「皇后!」炎華霍地搖頭站起。「騙人的,你和皇后……這……你們……怎麼可以……」她無法繼續言語地瞪著桌上的薄絹,他的初戀情人竟是皇后,一位理應母儀天下,為天下人所敬重的女人,不但欺騙了天下人,生了關宇朝的孩子,且有朝一日將成為未來的天子?!

    她不知道哪一點對自己而言衝擊較大。是關宇朝罔顧君臣倫常,寡廉鮮恥的與皇后偷情;還是他的初戀情人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身為女人她根本無法與之匹敵,更是他們之間不但有著情慾關係,甚至連孩子都有了!

    或許上面這些都不重要,她此刻胸口疼動不安的原因,其實是她看完信後那最大的恐懼——關宇朝是否還深愛著那位被深鎖皇宮大內,卻還是口口聲聲愛他至死不渝的女人!

    「炎華……」關宇朝對她伸出手。

    霍地,她憤怒地大叫,毫不留情地揮開他的手。「別碰我!」她搖著頭倒退兩步,大叫:「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炎華!」

    關宇朝追著她出了房間,留下三個人面面相覷。

    「總覺得自己好像變成壞人了,破壞人家小兩口的幸福。」四郎摸著臉頰說:「我們不追究這事情真相就好了。」

    黑蝴蝶皺起眉頭。「四郎哥此言差矣,壞事是他做的,怎會變成咱們是壞人。

    花蝴蝶若睜開眼要跟咱們回影蝶門去,不更好?那種麻煩的愛情,不要也罷。」

    「螢,你還不懂的。」

    「師父,徒兒哪兒不懂了?」

    「痛苦與麻煩,也屬於愛的一種。以後你若遇到值得你交心的男子,自然就會懂得。」

    她默默地望著師父,雙眸中有著隱藏的哀怨。

    「炎華!」

    在她衝進馬廄,快要跳上其中一匹馬前,他攔阻下她。

    「放開我,你這個無恥狂徒,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去找你的皇后陛下偷情去呀,纏我這種卑賤的女人有什麼好處,又不能讓你的兒子當上皇帝!」她氣得雙眼冒火,口無遮攔。

    捉住她的一臂,他以手背輕拍她的臉頰。「冷靜下來,聽我說!」

    「我為什麼要聽你說——」

    他索性以自己的口封住她反抗的唇,以力量與氣勢壓倒她,就算被她咬了一口,他也不停長吻,直到懷中的人兒安分下來,放鬆了渾身的力氣,他才緩慢地抬起頭,小心凝視著她的眼眸說:「現在我眼中的人是誰?炎華。現在我懷中的人又是誰?

    炎華。這些你都看不見、聽不到或是沒有感覺嗎?」

    他將她的頭壓入自己胸口,整個人環著她,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發說:「聽見了沒?這是我的心在說話,它想說什麼,你要聽明白、聽仔細。」

    他低沉醇厚的聲音迴盪在胸口在耳中。「我愛的人就在我懷中。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不可思議的,、騷動的心、波動的不安、激盪的憤怒,愛憎化為單純的喜悅。

    炎華曉得自己的心已被攻陷,那怕被騙,有這一刻的回憶,她已不枉此生。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彼此,任由四周散落的雪花,將他們埋沒在這片洗滌心靈的沉靜中,確認這份愛。

    「我與她的相識早在她入宮前。」稍後,等到炎華平心靜氣後,他以描述過往的平淡口氣說:「一次京城的賞花宴,參加的人彼此都以面具遮臉,誰也不曉得誰是誰,我救了被幾個小混混糾纏的她,結果護送她回家時,才曉得她是當時中書王大人的女兒。」

    「我們很快陷入熱戀。當時年少的我狂傲不羈,宮裡宮外的風評都不好,她卻不在意那些事,我作詩她吟賦,我打獵她伴遊,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引起王大人的注意,他認定我意在玩弄她女兒,即使我說我一根指頭也沒碰她,他依然想盡辦法要分開我們。甚至不惜把女兒送入宮中選秀。

    「當時尚未登基的太子一眼看中她,硬是從我手中把她搶了過去,從下聘到迎娶都趁我不在京城的時候進行,等我回來時她已身為人婦,還是我表弟的妻子、未來的皇后。

    「剛知道這事,我誤以為她攀附皇族為求榮華出賣自己,她的背叛對我而言是相當大的打擊,所以我自暴自棄、放浪形骸,玩得更凶了,連那時的先皇都看不下去,命我離開京城好好去反省一下。離開京城前夜,她來找我……瞞著周圍的人,隻身來找我,對我訴說她無法忘情於我,始終愛我如一,她嫁給太子是她爹以死相脅,逼不得已的決定。

    「那時的我,既被聖上逐出朝廷,失了前途,心中又充滿對她的憤恨,絲毫無法把她的解釋聽入耳。我冷言冷語地要她滾,說我不想再見她,也打算把她給忘了,要她別來煩我。她傷心地哭著、求著,發現到我已冷了心鐵了意,最後她對我提出一個請求。

    「她要求與我共度一夜,我應允了。現在想想那時的我滿腹怒火,一心想報復她與奪人所愛的表弟,做出那愚蠢的決定,實在可笑。但因果循環,當數月後我收到那封密函時,你可以知道我心中有多大的震撼。我報復到誰了呢?她又得到什麼呢?」我們誰也無法承受的秘密。她認為她找到我終生的把柄,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她抗死生下我孩子,冒充太子一事,我卻明白在我心中只想把一切忘掉。

    「當作對自己的警惕,當作對自己不許再做蠢事的告誡,我把這封信鎖進金鏈裡,發誓要帶著這份秘密直到我化為一捧黃土為止。」他沉重地說完往事,握緊她的手。「我不需要人來赦免我的罪,也不打算向人告解求助,我只想你明白我留著這項煉絕非為了緬懷一段過去早已褪色的愛,也並非我心中還殘存任何對她的情。

    你能懂嗎?」

    「笨死了,那女人。」炎華哼地說:「白白放走你這條大魚,讓我漁翁得利,我可不會把你還給她,知道嗎?」

    再一次,她新鮮的反應刺激了他,關宇朝明白自己永遠也猜不出她口中會吐露出多少令自己驚奇不已的話。

    「你這句話的意思,我可以解釋成——你會永遠守在我身邊,不會離開?」

    「哼,你想得美。守著?我吃掉你更快。我會一口口地吃掉你,連你的骨頭都不留,然後就沒有其他女人能夠覬覦你了。」她邊說邊行動,開始朝他的脖子進攻,每咬一口她就說:「這是我的,這也是我的……這裡、這裡都是我的!」

    順勢被推倒的他,唇角泛著微笑,摸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纖細身子。「你還真是不懂情趣的女人,這時候滿腦子只有『吃』這件事嗎?我寧可聽到你的小嘴告訴我,你到底有多愛我。」

    粗魯地扯開他的衣襟,轉而攻擊他平坦光滑的胸膛,她哼哼地說:「你想得美,愛哪是用說的,我要你用這身子老老實實地體會我這份心,要是你敢糟蹋我的心意,我就十倍地糟蹋回去。先聲明,我既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也不懂你們這些王公貴族的愛情遊戲,所以我要的東西就全是我的,我要霸佔這個位置,誰也不許來搶。」

    「你這番心意,我歡迎之至。想我好不容易有今天,能拔除野貓的爪子,又好不容易在你身上繫住我的所有標記,怎會不樂見你的積極呢,娘子。」他的手指悄悄地鑽入她裙下,摸索著她白嫩的腿。

    「你叫誰娘子?」她悶氣地忍耐著他嬉戲的指尖,她都還沒為他熱身,這傢伙就已經激情難耐了嗎?

    「這兒除了你還有誰?」他循著小腿肚兒爬入了渾圓挺翹的臀部。相信再過不久她就會融化在自己的手指下,化為一池春水。

    「我可沒聽到誰向我求……啊……婚……討厭,你摸那裡呀!」這人真過分,得寸進尺,想用這招叫她無法招架嗎?

    他掐掐她的小屁屁,以自己的灼熱的堅挺,傳達他的熱情,不停地揉弄著她趴在自己身上的腰說:「都做過這麼多夫妻才能做的事了,你還能不嫁給我嗎?娘子。」

    「我……關宇朝……住手……誰要嫁……一個連求婚都不求的男人!」她終於發現自己處境大大不妙,慌張地想要離開他的身子。

    他順勢一個逆轉,把她壓在自己身體底下,綻開壞壞的笑容說:「誰說我沒求婚了?我用身子來求婚呀。你若是不肯,我就破壞你的名節,讓你為了保護自己的名節,不得不嫁給我為止。到時候挺著便便大腹和我拜堂成親,丟的可是你的臉。

    如何?娘子,嫁是不嫁?」

    她捉住他的發,以冒火的綠眸說:「沒那麼便宜你,我要你跪著向我求婚!」

    「這是挑戰嗎?」他解開自己的衣物,覆著她說:「咱們就來聽聽你的身子怎麼說。」

    小小的馬廄中,不一會兒充滿了激情的呻吟,當中還夾雜著她的叫罵。

    半個時辰後,回到屋裡,他們狼狽而不整的衣裝,讓三人瞠目。

    「炎華,你的發上還有稻草喔。」四郎好心地說。

    「哼,不像話。」師父撇開眼。

    「唉……花蝴蝶,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黑蝴蝶搖著頭。

    炎華惱羞成怒地跺腳。「好嘛!好嘛!我就是不知羞恥、沒有自製心又專門闖禍的笨蛋行了吧!我自己說,我們剛剛在稻草上打滾親——嗚嗚!」最後一個「熱」

    字還沒出口,已經被關宇朝給擋下。

    他掩住她的嘴,對著三人說:「我和炎華的私生活不重要,現在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接下來的計劃才是重點。如果先前的談話還有效力,我需要在場諸位的一點助力,你們可願參與?」

    炎華咬他一口,重獲自由地說:「還用問嗎?四郎哥、師父、黑蝴蝶,沒道理不幫助我們,否則就不會在這兒了。」

    「王爺心中的計劃,是什麼樣的計劃呢?」四郎接口道。

    「簡單一句話,個個擊破。」關宇朝下定決心後,重現他過去被人稱為猛虎的銳利面目,斬釘截鐵的說。「我要一勞永逸地把這些朝廷的麻煩風波趕出我的生活,不論誰都不能威脅到我遼南的和平,就算是聖上也一樣。」

    該是這樁陰謀下台謝幕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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