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別玩火 第九章
    疤

    房間內的氣氛十分嚴肅,連不知世事的小義坐在母親的膝上,也懂得這不是吵鬧的好時機,張大眼看著大人們那詭譎的臉色,安靜的吸吮自己的拇指。

    「我無法同意。」席毅眉毛掀高,「不管你們怎麼說,我就是不同意。」

    蒼堯冷靜地望他一眼,「基本上這是你妻子的決定,與你這個做丈夫的無關。」

    「見鬼的無關。」席毅猛一拍桌,「她是我娘子,調查的又是我們席家的案子,怎麼會與我無關?」

    「當初蓉妹子下多大的決心才能見到桓公,並說服他進行調查。如今一個月過去,好不容易已經過濾半數的朝廷官員,至多再熬個十幾天,事情結論便會真相大白。我認為要不要繼續調查下去,應該交由蓉妹子來決定。」蒼堯毫不讓步地說道。

    「我贊成蒼堯大哥的說法。」小慈也站到雨蓉身後說:「這件事二哥你不能獨斷獨行,你該學學尊重一下二嫂子的看法。」

    「這與尊重無關。」席毅忿忿地說道:「難道沒有別的方法能找到那傢伙嗎?只要我出入朝廷的時候──」

    「怎麼做?藉故潑人家一身水,查看他的手臂?一個個潑水要看到什麼時候啊。」小慈反應迅速的說:「而且重點不是法子多好,重點是嫂子的心意。」

    「心意?」席毅看向雨蓉。

    雨蓉考慮半晌後,說道:「讓我繼續調查下去,毅哥。這是我唯一能對老將軍表示一點……歉意與彌補的方法。我想對這個『案子』盡份心力,從……過去中解脫。」

    席毅凝視著她,默不作聲。

    「我可以替蓉妹子說句話嗎?」玥儀轉向席毅輕聲說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真的認為她是拚命努力撐過來了,你如果親眼看見也能明白……支撐她努力的力量,不是來自我們而是你席毅。連身為局外人的我,都會感動,所以才會這麼一心支持她、幫助她的。」

    「我們會非常注意不讓登徒子輕薄她,也不會讓蓉姊有機會和那些客倌們獨處,沒有必要就不喝酒應酬。」小慈急急說道:「但是請你讓蓉姊姊繼續調查下去吧?席毅哥。」

    「小義就交給我,」玥儀微微一笑,「我對哄孩子很有一套的。」

    「這我可以做證。」蒼堯挑起一眉,與妻子交換了會心一笑。

    「而且,小義也會乖乖的。」小慈低頭拉拉小義的小手,「快跟爹爹說:『對』,不然姨姨不給糖吃。」

    小義聞言,立刻鬆開口中的大拇指,「對,爹爹,對。」

    在場所有的人不禁為小義那貪吃的模樣笑了起來,融化些微嚴肅的氣氛。

    「看樣子,我不答應,所有的人都打算背叛我?」

    席毅的話讓那陣笑聲停歇了下來,只有索圖以意外的口吻說:「背叛?別唬人,其實你心裡早就答應,偏偏面子拉不下來吧?」

    「你這專扯後腿的傢伙……我曾欠過你什麼沒還嗎?」席毅不樂地瞪他一眼。

    索圖攤開手,「唉,大家心裡有數。」

    「有樹?我還有野花呢!」席毅自鼻腔裡嗤了一聲,「當初真不該讓你們這種損友認識我娘子的,專門替她出餿主意還撐腰。」

    小慈聞言隨即露了大大的笑容,「這麼說來,席毅哥是舉白旗投降囉?真好、真好。」

    席毅瞇起一眼,危險意味十足的瞪向小慈。但雨蓉突然將兒子交給了身旁的月見,自己走向他,緊緊的擁住了他,「謝謝,我保證我絕不會冒險……也不會破壞席家的名聲。」

    「小蓉。」他愕然又不自在地動了動,「你……」

    「你不知道你的同意對我有多重要。」

    直到此刻,席毅終於看出隱藏在雨蓉堅強下的脆弱,閃爍在她眼底的晶瑩淚光,浮現唇角的楚楚微笑,四年來她長期和心中的妖魔鬼怪做著殊死戰,試著不溺斃在悔恨與纖悔的深海中,築起厚厚的心牆,一心一意撫養著小義。

    所有的一切……他怎麼能不看在眼裡疼在心底呢?

    不知何時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房裡就剩下他們兩人獨處於一室,心跳聲與緊閉門外孤獨的夜梟聲,恰巧成了反比,一急一緩、一輕一重,交織出無聲勝有聲的有情世界。

    席毅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滑過她髮梢,落到她的頸項上,駐留在她急促跳動的脈搏處,溫柔的撫摸著。她雙眸不知所措的凝視著他,顫動的雙唇微微輕啟,吸引著他的指尖觸摸,「柔軟如絲,你的唇是最上等的花瓣釀成的。」

    「毅哥……」

    「噓。」他以食指堵住她的唇,「不要說,什麼話都不許說。」他低下頭捧起她的下巴,「從現在起,往後的每日……不許再說你很抱歉了,我們不可以再浪費時間在無用的歉意與悔恨。我們會把當年的嫌犯找出來,結束過去的痛苦,然後讓過去的事屬於過去。」

    「但我帶給你那麼多的痛苦……」

    「你也給了我一個兒子,還有你。」席毅輕啄一下她的唇,「或者你要我也開始為過去而懺悔呢?如果不是你說出來,我永遠都不知道我在醉酒的時候,曾對你做出那麼過分的侵犯,更糟的是我竟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雨蓉急急的為他辯護,「但你喝醉了,當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犯錯就是犯錯,不能為自己找借口。」席毅挑起眉道。

    「那不一樣,你當時醉得──」

    席毅哈哈一笑將她摟入懷中,「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再說了。對我來說,日思夜夢就希望能與你共度,我一點也不懷疑自己做了那場夢,就算到頭發現那不是一場夢,我也並沒有太過吃驚。現在我唯一的後悔……」

    「後悔?」她眼神一暗,「原來你會後悔那一夜和我──」

    席毅一把將她抱起,「我後悔那一夜竟然那樣草率的就結束了,所以現在我要補償。」

    「啊?」被他舉動嚇一跳,現在心兒還噗通亂跳的雨蓉,臉紅得像夕陽,拚命的搖頭說:「不,不用什麼補償了,我……總之不用了。」

    他理所當然的露齒微笑,「你不用?我有說是我補償你嗎?」

    「咦?」她瞪大眼。

    輕輕將她放到床上,席毅也順勢俯下身,輕咬著她耳垂說:「別開玩笑了,理所當然是你補償我的損失,別忘了是誰害我沒有及時發現那是一場夢的?如果當時你更努力的叫醒我,我肯定會加倍努力取悅你的。」

    「哪……哪有這種……」她結巴的情況隨著他益發熱情的親吻,有加重的危險,誰讓他正不規矩的溜到她的衣衫下……「我不管,你一定要賠,而且是賠定了。」

    「啊……嗯……啊……不可以。」她抵抗不了他火熱的攻勢,節節敗退。

    「你是屬於我的。」耳邊他霸道的低吼,衝擊著她的身與心。

    「說出來。」

    昏亂又迷醉的激情,似火的狂潮漫燒過她,深深的佔有彷彿穿透她的靈魂,將她整個人牢牢的、緊緊的束縛在他的雙臂、寬肩與厚胸間,一波強似一波的歡樂隨著他強健的進出,將她推擠到從未到達過的境界。

    忘懷地,他聲聲催促著她,「說你是我的,蓉兒,你屬於我。」

    是的,她的確是屬於他的,如果這份感覺是歸屬的話,她認為自己毫無疑問的與他相系此生,結合不僅是她的身,也代表了她的心意,沒有了愛,誰屬於誰又有什麼意義呢?

    於是她緊緊擁住了他寬厚的背,一聲又一聲的回答他,「我愛你,愛你,毅,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

    他低吼了一聲,絢爛的結束了。

    心跳急而緩地邁向甜蜜的平靜,交纏的身體傳達著心醉的甜

    美,融合彼此呼吸與汗水間的,是獨屬於戀人才能享有的滿足與幸福感。

    躺在席毅的懷中,雨蓉盼望這一刻能持續到永恆,讓她多一分也好,她想要像個無憂的天真孩子,盡情的在所愛的人懷裡撒嬌。

    「蓉兒,睡著了嗎?」他懶懶的撫弄著她的頭髮。

    她搖搖頭,仍然不想開口破壞這份寧靜。

    「我遇見那位滿臉倔強的小女孩時,沒想到我會看見她出落成美麗的尤物。還記得那天她站在那兒,捧著窩窩,強忍著不掉下眼淚。到現在我還記得自己心中想著:她真是個既堅強又惹人憐愛的小女孩,應該要有人保護她的。」

    他回憶的口吻,讓雨蓉多了抹微笑。「然後,我就突然多了個專門為我遮風擋雨,脾氣雖然很大,但總是會對我溫柔一笑的哥哥。」

    「想保護你的心不知在何時起,開始變得不同了,我開始覺得你身邊最大的危險不是那些陪你玩的年輕小伙子,而是一個越來越難將目光扯離你、越來越難以抵抗你,發現自己竟對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有了非分之想的我。」

    「我一直以為你是討厭見到我。」她有點訝異的說。

    「如果再不離你遠一點,哪天說不一定我會不顧一切的將你綁上馬,遠遠的離開所有世俗文明,將你佔為己有。」

    她羞紅了臉,但眼中卻綻放著愉快的光芒。

    「分開的四年裡,你一直在我腦海的某處徘徊,我不允許自己想起你,花天酒地,從這個溫柔鄉換到那個溫柔鄉,著實糜爛生活好一陣子,但在我心裡深處,我永遠不會得到滿足,因為那些女人都不是我要的。所以一遇到你,我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將你留在我身邊,不管過去如何,我孤注一擲也要得到你。」

    她睜大雙眼,抬起身,「難道……」

    「沒錯,撫養小義就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從你一舉一動就看得出來,如果我帶走小義,你一定會跟著來的。」

    「就像失去小熊的母熊,一定會拚命去找她的愛子。」雨蓉喃喃說道:「我根本沒有半點機會。」

    「特別是我已經下定決心後。」他頓了頓,又說:「四年前的真相,我承認它對我造成打擊,但問題不全在你是否陷害了我的父親,憑我對你的瞭解,還能不曉得你那出於一片好心的多管閒事嗎?真正讓我感到痛苦與無法理解的……是你竟然選擇了不告訴我,並且和龍翼離開的方式,你對我真的這麼難以信任?我一直這麼問自己。」

    「我不是不信任你!」雨蓉急急說道:「我太緊張了,那時候──」

    「後來聽到你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犯人,憤怒的我終於恍然大悟這一切。」他擁住她的肩,親吻她鼻尖與額際說:「這麼長久以來,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害怕。」

    「害怕?你?」

    這的確是個大笑話,誰能想到戰場上攻無不克、拚命三郎的他,在這世上也有害怕的東西?席毅閉上眼睛,然後睜開,低柔的說:「害怕你不愛我。」

    聽到這樣的話,雨蓉整個人都傻了。「毅哥?」

    「我知道這聽來很荒謬,但我的確害怕著你總有一天會醒來,會曉得你對我不過是一時的感激之情作祟,這不過是迷戀罷了。我不願意失去你,所以我拒絕睜開眼來,縱容自己任性的以各種手段,將你留在我的身邊。」

    他輕輕撫著她的臉頰,淳厚的嗓音沙啞的說著。「我曾以為佔有你就夠了,謝謝老天,它將全部的你都賜給了我。你的美麗、你的堅強與你的善良。」

    「我不是……你才是美麗又強悍……害怕的人是我才對。」雨蓉不解的搖頭。

    他要求著。「再告訴我一次,說你愛我,告訴我你永遠都不會……不管是什麼理由,永遠都不會離開我,你會留在我的身旁,就像我會永遠保護你,給你幸福。」

    雨蓉鼓起勇氣,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我愛你,我愛你席毅。」她輕啟雙唇迎向他。「不論今天或是未來的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即使我不在你身旁,我仍然會愛著你,永遠只有你。」

    溫柔的吻逐漸的轉為激情熱烈,最後不得不攝取空氣時,他們才依戀不捨的結束這一吻。席毅握著雨蓉的手,翻轉過她的手心處,將唇印於其上。

    「以這吻,我將此心交給你,紫雨蓉,我愛你。」全心全意的。

    雨蓉緩緩的收握起他的吻,感動不足以代表她的心情。她親吻著他的指尖,閉上雙眼,激動的淚不自主的滑下來,睜開雙眼,她洋溢著幸福微笑的說:「生生世世都不變?」

    「不變,」他低語,「直到我們發白齒禿。」

    「討厭……那樣子好醜。」

    「你不會,你一定會是我見過最可愛的老太婆。」

    窗外的星星閃閃爍,映照蕩漾的水心,波光粼粼,一輪月兒高掛其中,為這寧靜的夜無言地守候著。

    有了席毅在暗中替雨蓉護航後,整個計劃進行的確多了點順利,但是好運並沒有隨之而來,又是十多天過去後……犯人依然不見蹤跡,整個行動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令雨蓉覺得有點沮喪。

    「沒必要為這種小事難過。」小慈為她打氣說:「本來嘛!大海撈針一半靠我們的毅力,另一半要靠老天爺賞不賞臉,給我們機會囉!」

    「不會說話就少說一點,什麼叫做老天爺賞臉?」席毅老實不客氣的敲了小慈一記,「這和那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是。」小慈吐著舌頭說:「剛剛我的確是說錯了,這件事和老天爺沒關係,和我們席大老爺有關。席老爺我們什麼時候能找到犯人?給個指示吧!」

    「想知道的話,你站在這邊轉個十圈,自然會有人告訴你。」

    席毅假笑。

    「十圈?為什麼是十圈?」

    索圖在後面聽見了,微笑著對小慈說:「重點不是十圈,重點是十圈之後,某人就帶著某人的娘子溜了,讓你想問也問不到人。」

    席毅挑起眉毛,「真該死,你這小子就不能閉上尊口嗎?」

    「好哇,原來是欺負我。」小慈氣唬唬的捉起雨蓉的手說:「走,咱們別理二哥那壞蛋,我陪你去逛小館、散散心,別理那惡棍。」

    「喂,怎麼可以綁架我娘子呢!」席毅想要阻止,但為時已晚。小慈早就得意洋洋的攜著雨蓉的手離開大廳,出門去也。

    「算了。」索圖拍拍席毅的肩說:「這樣正好讓我們兄弟好好談談。」

    「有什麼新線索嗎?」

    「除非你認為確認龍翼當年死因是新線索。」索圖利用他身在晉國的方便處,為席毅打聽到四年前龍翼和雨蓉初到晉國的情況,希望能藉著一點蛛絲馬跡在已死的龍翼身上,找到以前沒有的線索。

    席毅始終認為龍翼絕不會單純只為激起他的鬥志,帶著雨蓉離開了齊國。在這段期間內,有沒有可能……龍翼知道了什麼,或是曾和誰聯絡。但是現在索圖帶回來的確定答案──龍翼在晉國隱姓埋名,以一位懸壺濟世的小大夫出現,沒有任何熟識的人,也不曾和誰有過深交。

    「這麼說來一切都在繞原點,莫非我們一輩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誰陷害了我父親?」席毅蹙緊眉頭。

    索圖深思的看著他,「任何事都有可能。」

    「不,我絕不放棄任何一點希望,雨蓉也不會。」他緊握拳頭,「上天為證,我非捉到那個犯人不可。」

    外頭的街市賣著各式各樣新鮮的玩意兒,吃喝玩樂樣樣都有,從上等精美的南方湘繡與北方綢緞,到無奇不有的零嘴兒吃食,形形色色的小販全都擠在市街大巷口,兜售著自己的貨物,真是天下太平的景況。

    「好姊姊,你別愁著一張臉嘛,我們今天可是出來逛大街的。」小慈當然又是一身男孩子打扮,頑皮的逗著雨蓉說:「別讓外人見了以為我這輕薄小子強押你出來玩兒,那我可就不妙了。」

    「對不起,小慈。」雨蓉勉強一笑,「我不是故意這樣……你知道的,只是一想到日子一天天過,但是那犯人卻不見影蹤,叫我怎麼能笑得出來呢?」

    小慈點點頭,「但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現實日子她怎麼會不懂呢?雖然現在毅哥和她已經沒有芥蒂在心,比起以往更不知恩愛幸福了多少倍,但她仍然盼望能盡一臂之力,能為席毅──為她最愛的人做一點什麼……至少要讓過去的悲劇畫上一個最圓滿的終點。

    走著走著,小慈突然喊累了,眼睛圓亮亮的瞪著前方說:「我們去前面那間小茶館喝茶好嗎?聽說他們的鮮蒸包好吃得不得了,吃過一次就會讓人回味無窮,想起來就口水直流,我們去吃看看吧?」

    對小慈已經有幾分瞭解的雨蓉微微一笑,「好不好?你不是旱就計劃好要拖我去吃看看了嗎?小鬼靈精如你呀!八成早算計好這點。」

    「難得出來透口氣,當然不能太虐待自己。」小慈嘻嘻一笑,「至於這頓就讓我請好了!」

    這間茶館的確是享富盛名,裡面擠得黑鴉鴉一片都是人,還有不少人排隊等著吃,但是一看見像雨蓉這麼標緻娉婷的秀女,就連難纏的店小二都張口結舌地說:「客……客倌裡面請,我馬上為你們安排個上好的座位。」

    「嘿,果然帶美女來還是有用處的。」小慈得意的壓低聲音說道。

    雨蓉和她入了座後,小慈立刻洋洋灑灑點了滿桌的小菜點心,全都是這間茶館最出名的吃食。不愧是名店,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點心從鹵蹄到蒸包,沒有一樣不是令人食指大動,小慈吃得過癮極了。

    看了小慈狼吞虎嚥的樣子,雨蓉也不禁輕歎一聲,「小慈妹子你雖然身穿男裝,但也不必事事樣樣都學男子的粗魯,我保證我不會和你搶東西吃,你就吃慢一點吧?」

    小慈搖搖頭,「才不,東西涼了就不好吃,這誰都知道。我吃得快才能吃得好又多,哈,管它呢!反正我吃成這樣也不礙著人家。」

    說著說著,小慈便聽到身後有人嗤笑的聲音。她掉回頭去看,那是一位公子哥兒模樣的人,有雙濃眉大眼,生得還算不錯,就坐在後方兩桌……她狐疑的瞪了他兩眼,但是對方冷漠的眼神中也沒什麼反應……或許是她聽錯了吧?她又掉回頭,照樣子吃她的美食饗宴。

    好不容易小慈吃飽了,心滿意足了,準備掏出自己的錢包,「咦?」

    「怎麼了?」雨蓉停下腳來,等著小慈跟過來付帳。

    小慈上下再摸了兩圈,就是找不到她隨身的小銀錢袋,奇怪,她明明擺在褲腰裡的,什麼時候不見了的?

    店小二看出小慈神色不對的模樣,心裡就犯嘀咕,看這姑娘和少爺身穿華服的模樣,應該滿有錢的,可是現在該不是想白吃一頓吧?

    「我……我的錢包。」小慈結巴的愣在樓梯上,「好像不見了。」

    雨蓉也是吃了一驚,但看見小慈難過的模樣,她馬上安慰地說:「不要緊,可能是你忘記帶出門也不一定,反正嫂子這邊也有,我來付就好了。小二哥?多少錢。」

    小二哥正暗自慶幸還好不是專門吃白食的人,馬上慇勤的以笑臉說道:「一共是銀錢十分。」

    小慈懊惱地看著雨蓉為她付了帳,心裡還直掛意著:本來說好是她請嫂子吃一頓,幫她散散心,現在倒虧了嫂子替她解危,真是……「這袋銀錢是你的嗎?小兄弟。」一個低沉磁啞的嗓音在小慈身旁響起,小慈抬頭一看,又是那位濃眉大目、英氣十足的公子。

    他的大手上拿著一個繡著銀花金鷹的小錢袋,正是屬於小慈的那一個!

    「對,沒錯,是我的!」她伸手就要拿走。

    那公子手也很迅速的合掌,「且慢,你有何證據說這是屬於你的?」

    小慈皺起眉來,「證據?那明明就是我的──」

    「這上面又沒繡半個字說是你的。」

    「誰說沒有!」小慈怒道:「上面繡了一隻金鷹和獨特的銀花,那是獨屬於我家的旗徽,屬於我的。」

    「你剛剛看見了,現在要這麼說當然很容易。」那人也冷靜的回道。

    強忍著怒意,小慈知道自己理虧,誰讓她將東西搞丟了。「好吧,那袋子裡除了有三兩銀子外,還有一錠金元。這樣總可以證明東西是我的了!」

    那人挑著眉,解開袋子查看了一下,「沒錯,你說對數目。好吧,既然如此,物歸原主。」他將袋子拋給了小慈,「別再粗心弄丟了,小子。」

    小慈噘著嘴,但看在他起碼將袋子還給她的份上,至少她得說一聲。「謝謝。」

    像是覺得很有趣似的,那人撇撇唇一笑,「不客氣。」

    「太好了,小慈。」雨蓉對小慈笑說:「沒想到今日這麼好運氣,竟能撿回這個失物。」

    「唔……嗯。」小慈點點頭,瞪著那個濃眉大眼的傢伙直瞧,什麼意思嘛!竟然目不轉睛的盯著雨蓉姊瞧,有沒有搞錯,雨蓉姊姊可不是你們這種人隨便可以看的。如果讓席毅哥看見這傢伙用這種目光看著雨蓉姊,那非把這人的眼睛挖出來,才算作罷。

    那傢伙似乎意識到小慈凶狠的目光,竟然對小慈笑了一下。

    「我們可以走了,趙公子。」

    幸好那人的同伴出現,不然小慈打算出言警告他一番,而那可不是個三言兩語能結束的場面。但是「趙公子」──也就是撿到錢包的傢伙,和另一個身著官袍,模樣已經約有六十多歲的老先生,相偕走出茶館外,店外看馬的夥計正拉過兩匹馬來,應該是他們的。

    「我們也該走了。」雨蓉拍拍小慈的肩,小慈才回過神來。

    「噢,好。」

    她們來到門外時,恰巧那兩人正上馬離去,說時遲那時快,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雨蓉眼前吹起一陣涼風,風吹過時掀起了那位六十多歲老官的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臂……像是烙印似的雨蓉看見了一個她絕對忘不了的黑色胎記──「啊!」就在她猶豫與驚覺的時候,那兩人早已經絕塵而去了。「快追!小慈,快陪我追去!」

    「怎麼回事,雨蓉姊姊?你冷靜一點,你快把我嚇死了。」不止小慈受到驚嚇,看見雨蓉突然失去控制的路人,也都被她嚇得半死。

    「我看到──不,我找到了,那位手上有疤,那個犯人,就是他!就是他,剛剛那個人!不會錯的!我終於找到了。」

    聞言顧不得形象,小慈與雨蓉在大街上放腿狂奔起來。

    「氣死了,如果不追丟就好了。」小慈忿忿地坐到席上。

    所有的人……席毅、蒼堯和索圖三兄弟,以及大嫂子玥儀都圍坐在廳內,這出乎意料的狀況,立刻就由小慈講述了一次。從頭到尾由她滔滔不絕的說完,簡直比職業說書人還厲害。

    「蓉兒,你確定自己沒看錯?」席毅謹慎地又問了一次。

    這個問題雨蓉也問過自己千百次了,「不會錯,那印象還十分清晰的在我腦海中,我絕沒有錯看。」

    「啊,或許這就是我們一直在天香樓內,遍尋不到此人的理由。」玥儀立刻聯想到,「因為垂垂老朽哪有興趣逛花街呢?」

    「說得有道理。」蒼堯支持妻子的說法,「而且目前朝上六十多歲的老翁已經不多了吧?就算有……也都是朝中重臣,不太可能隨便出入這天香樓內。這麼說來,並不是此人不存在,只是我們找錯了地方。」

    席毅握緊拳頭火爆地說:「夠了,我馬上去朝上告知桓公,要他命令所有朝臣在朝上一個個露出手臂來檢查!」

    「別衝動,席毅。」索圖皺眉說:「這樣做只會壞了大事,桓公不會應允你這種蠻橫的作法。」

    「要不怎麼辦?眼睜睜放過那渾蛋嗎?」

    「只要你稍安勿躁。」蒼堯淡淡地說:「我們一定會助你找到此人,不用心急。首先,我想先從朝中重臣的名冊下手,收集這些居高位事重祿約六旬老官應該不難,按著再從其中汰出曾經在四年前奉派到營中慶祝勝利凱旋的人。範圍縮得這麼小,應該只有少少幾人,到那時再一個個到他們家中拜訪,不是簡單多了?」

    「真不愧是堯哥,一下子就想出這麼絕妙的好計。」小慈彈指一動的說:「還有,我們也可以從他身邊的那同伴著手。我聽見那老翁喊那傢伙『趙公子』,在齊國內姓趙的人一定是來自外地……又生得那麼高大、氣勢十足的,想必很惹人注目,說不定可以在茶館附近打聽到消息。」

    「不如兵分幾路,從幾個較有可能的線索下手。」索圖提道。

    蒼堯點頭同意,「的確,分頭追查一定會有什麼蛛絲馬跡可找,過去無法肯定此人的存在,現在情況不同了,只要確定他在臨淄城內,又知道他大約的年紀,目前身在朝中,我們一定可以找到這個人。」

    「幸好老天有眼,讓雨蓉娘子撞見這犯人。」席毅對雨蓉眨眨眼,「沒有了娘子,捉犯人的事就陷入一片膠著,沒有任何進展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誇獎自己老婆。」小慈揮揮手說:「這兒的空氣甜得連蜜蜂都會被吸引過來囉!」

    雨蓉紅著臉,「你們兩兄妹……不要再拿我開玩笑了。」

    「遵命。」小慈立正站好說。

    「咦,這麼說來……天香樓可以還給原來的鴇娘,我們已經不需要它來掩人耳目。」玥儀看看雨蓉說:「蓉妹子也不用再拋頭露面了。」

    「這是理所當然。」席毅馬上掀起一眉說:「現在已經掌握到證據,天香樓也證明這個法子一無用處,蓉兒再沒必要喬裝成『幻羽』姑娘,可以專心一致做我的娘子和小義的媽媽。」

    「而你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對不對呀?」小慈壞壞地問道。

    「對!」席毅想也不想的回答,惹來眾人哄堂大笑,雨蓉一張臉燒得有如天邊彩霞,她暗暗掐了席毅一把,但他卻只顧著微笑說:「本來就是如此。」

    「還說!」雨蓉真巴不得在眾人的笑聲中,鑽個地洞藏起來。

    但是她的羞窘與席毅的百無禁忌,看得大家更是笑聲連連,越是想停,反而越是停不了。

    「少……少爺!」慌張跑進廳內的總管,打斷了一夥人的笑聲,席毅不解的看著平日穩重的陳伯說:「有什麼事?」

    「是……是……是老夫人。」陳伯站定位後,一面喘氣、一面指著外頭說:「老夫人,她……她來了!」

    「老夫人?」席毅眉頭打結的說:「你說我的娘親跑到天香樓來?」

    「沒錯,而且老夫人一進來就指明要見你和少夫人。」陳伯慌忙地說:「我真的不知道老夫人怎麼會得知你和少夫人在城內,而且找上門來。」

    「怎麼?難道我這個為人母的……沒有資格來探望自己兒子?」席老夫人跨進門扉內,「就算是個不孝的兒子,我總有權利來罵人吧?」

    「娘……」席毅從席上站起身來,「您……」

    「不好意思,我這個不速之客來打擾你了。」席老夫人目光凶狠的看向坐在席毅身旁位上的雨蓉,「原來又是你這狐狸精!」

    雨蓉蒼白了臉,低低喊了一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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