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說笑,漸漸消除了我們之間的拘謹。摩托車駛進了小區,我戀戀不捨地下了摩托,等待李一向我告別。李一問我:「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喝水、吃飯。」我說,我聽出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說的是實話,中午沒有吃飯,經過一路上在摩托上顛簸,我的肚皮都貼到脊樑骨上了。一路走來,我們談得很高興,卻付出了代價,我的嗓子煙熏火燎地疼,彷彿一開口就能吐出一團煙霧來了。因為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太大,為了讓對方聽見,所以我們都盡量敞開喉嚨,不是說了一路話,而是喊了一路話。
「我也餓了。」李一說:「走吧,咱們進去,讓我看看你這裡有什麼好東西吃。」
他在前面走著,倒好像他是主人,我成了客人。
一進門,他就鑽進了廚房,轉了一圈後直搖頭,說:「原來什麼都沒有啊,我出去買點回來。」
「我今天剛搬過來,什麼也沒準備。對了,不是有方便面嗎?將就吃點算了,出去怪麻煩。」
「饒了我吧。一提方便面我就反胃。不怕你笑話,小時候家裡窮,看見一個小夥伴吃方便麵,饞得我直流口水。後來夥伴吃完了去一邊玩,我見碗裡還剩下幾根麵條,就偷偷扒拉到嘴裡,香得我很長時間忘不掉。到大學以後,有了自由支配的錢,一段時間我天天吃方便麵,過足了癮不說,還留下了後遺症,看見方便面就想吐。」說完以後,李一自嘲地笑了笑。
我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我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歷,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卻也常常為吃的事情發愁,那是因為想不出該吃什麼好。
「那好吧,我們一起吃快餐去。」我說。
「不用,出去吃太貴,不合算。我去去就回,也算是給你溫溫鍋。」李一一陣風似地走了。
李一回來時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我在他手裡扒開袋子看了一下,竟是油鹽醬醋、花椒八角豬肉青菜之類的東西,不由嚷嚷起來:「要命呀,我不會做菜。」
他說:「我會。看我的表現吧。」
我倚在廚房門上,看他把一板一眼的做飯,想幫忙卻無從下手。真不知道是哪一輩子修來的福氣,就是把想像力用光了,也絕對想不到會有李一為我做飯的這一天。在這個瀰漫著熗鍋的香味的星期天的黃昏,在這個異鄉的城市裡,我忽然感覺到一股溫馨熟悉的氣息迎面撲來。許多年後,我也許會把這個場景精心製成了標本,偶爾拿出來看看,這是一個我愛的男人給我營造出的家的感覺,這是只屬於我的愛情桃花源。
有秀色可餐的帥哥可看,有香味撲鼻的菜餚可吃,這真是人生中難得的幸事,我坐在飯桌前,食慾從所未有的好。飯吃到一半,手機鈴聲響了,我現在越來越深深體會到有手機的麻煩。我看著手機上的號碼,皺緊了眉頭,說:「這個王軍,真是陰魂不散,讓人家吃飯也吃不消停。」
我當著李一的面就接通了電話,說:「什麼事,說吧。」
「你在哪兒呀?」王軍問。
這時候我瞥見李一進了廚房,好像故意躲開,不影響我和王軍說話。
「我在哪兒用得著你操心?」於是我把聲音提高了幾度,沒好氣地說。我就是故意要讓李一聽見。
「我現在想見你。」
「今天上午都說明白了,你愛見誰就見誰,只是別見我。等你有了女朋友,我請你們吃飯,為你慶祝。」我一口氣說完,直接關了手機。
吃過了飯,不久,李一就說要回去。我沒有挽留他,像「再坐一會兒」或者「天還早再玩會兒」等等客人告辭時普通的客氣話,在這個場合用起來顯然都會帶上一層曖昧的色彩,我乾脆省略了。都說郎才女貌,李一的才先不去說他,首先我沒有貌,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再牽強一點說郎貌女才吧,李一的貌足夠了,但我卻發現不了我的才。因此,在李一面前,我難免自卑。
李一已經跨到了摩托車上,剛剛發動起來,好像記起了什麼事,回過頭來說:「差點兒忘了,咱們還有筆賬沒有算。」
「什麼帳不帳的,別老記著還錢的事兒。」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一個月四個星期五,我都白白等了你一個晚上。你說這個賬怎麼算?」
「這個呀。」我連忙解釋,「我的QQ號碼被盜了,重新申請了一個,又忘了你的號碼,搜索你的暱稱吧,怎麼也搜不著。這樣吧,改天我請客。」
「原來這樣呀。也怪我,我把暱稱改成了骷髏知己。」李一忽然笑起來,他說,「不用請客了,其實我已經懲罰你了。」
「我怎麼不知道,怎麼罰的?」
「我罰你抱我的腰,罰你吃我做的飯。哈哈。」李一說著,一踩油門,像一陣旋風,飛快地從我視線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