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失意是短暫的,我的時間被接下來的瘋狂訓練佔滿了,容不得我多愁善感。我太需要成功了,像所有的年輕人一樣渴望成功,渴望被重視,渴望被矚目。每天上完課,我就和王軍打的到出租屋,一邊排練一邊修改,有時候因為一個動作不到位,要重複做幾十次幾百次。每當深夜,訓練完後,我只要一挨床,就會跌倒下去,化為一灘軟泥,連動一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從開始訓練,因為太辛苦,我乾脆住在了出租屋不回學校。王軍則在排練結束後,到廚房裡煮方便麵,然後端到我的床前,強迫我吃下一些,然後才放心地離開。
十天以後,又到了一個星期五,距離比賽還有兩天的時間。上次上網後的第三天,我也明明記得是星期五。那天晚上和王軍排練,我怎麼也進入不了狀態,總是心神恍惚地想起李一這個時間正坐在電腦前,焦急等待我的出現。想起他將很必然地空等一夜,我的心裡就火燒火燎的。在我出了第N次錯誤的時候,豪情萬丈的王軍也有些氣餒了,說你太累了,咱們明天再繼續排練吧。
下午課後,我們一起去服裝店取定做的演出服。我的演出服是白色的長紗裙,窄袖連著兩幅白紗,舞起來像輕靈的蝴蝶。王軍的演出服是黑色的緊身衣,簡潔幹練,活力十足。我們在出租屋裡試穿衣服,左顧右盼地自我欣賞了一番後,我請求王軍:「今晚咱們不排練了,橫豎明天還有一天的機會,我都快累散架了。」
王軍不同意,說:「現在是衝刺階段,再堅持兩天,比賽完後,想怎麼休息就怎麼休息!」
「我就要今天休息,要練你自己練好了。」萬般無奈,我拋出了無往不勝的絕招,耍起了癩皮。
王軍妥協了,我走上前去輕輕拍拍他的臉蛋作為獎賞,「這才是乖乖,我請你好好撮一頓。」
飯後我要去上網,王軍說不陪我去了,說還要推敲一下舞蹈中的幾個不盡人意的動作。正合我意,我正在費盡心思,想著怎麼支開他單獨行動呢。分手後,我幾乎是一溜小跑著衝進了網吧。
上線後,我看到了李一在上個星期五給我的留言。
「快出來吧,好妹妹。」
「不要讓我號啕大哭呀。那樣可有損我的大男人的光輝形象。」
「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可要哭了。」
「不開玩笑了,我已經找到了一份家教工作,等領到工資,我會先還你一部分錢的。」
「求求你,上來後一定給我留言啊,我都要變成望妹石了。」
看完留言,他的頭像暗淡下去就不動聲色了。我突然間心驚肉跳,害怕他已經失去了找到我的信心,今天晚上不會來了。我把自己從隱身狀態切換成了上線狀態,以便他一上線就看到我。
我找到《墮落天使》這首歌,打發等待的無聊。再一次,鄭智化的聲音洞穿了我的心靈。
「你那張略帶著一點點頹廢的臉孔,輕薄的嘴唇含著一千個謊言。風一吹看見你瘦啊瘦長的鳥仔腳,高高的高跟鞋踩著顛簸的腳步。濃妝艷抹要去哪裡你那蒼白的眼眸,不經意回頭卻茫然的竟是熟悉的霓虹燈。在嗚咽的巷道尋也尋不回你初次的淚水,就把靈魂裝入空虛的口袋走向另一個陌生……」
第一次聽這首歌,我還心存優越地同情墮落的天使,這一次我卻可憐起我自己。我能看見夜幕下一個飄搖不定的女人的身影,落寞無助,渴望溫暖,希望用墮落麻醉冰涼的孤單。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恰恰是我自己。我忽然很想念王軍,他一定能夠給我溫暖,儘管他的肩膀不太寬闊,但也足以勝任讓我的疲憊的身心作短暫的停留。
我要通了王軍宿舍的電話,我聽聲音知道接電話的是孔翔宇,他說:「戴倩啊,是找我吧?」
「當然不是。」我笑著說:「我找王軍。」
「別眼裡只有王軍好不好?王軍正在打坐修煉呢,你們整天神秘兮兮的,要拿什麼作品參賽啊,能不能給我透露一點?」
「行,兩天以後再告訴你。嘻嘻。」
「這不等於沒說嘛。……」我聽見王軍和孔翔宇搶電話的聲音,孔翔宇說「讓我再說一句話,就一句……」
「哈哈,我想通了,明天咱們試試效果,我就知道你會打電話來的。」王軍不論何時何地,都喜歡賣弄一下他的先見之明。
聽到王軍興沖沖的話,我從來沒有地渴望馬上見到他,雖然我們剛分開不久。
「我想讓你出來陪陪我。好嗎?」我輕輕地說。
「現在嗎?現在不行,我還要多考慮幾個方案。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明天見!」這個呆子,居然沒有發現我少有的溫柔,就這樣掛了電話。
如果他出來陪我,我離開網吧,我會做出一個決定,讓他欣喜若狂。然而他卻不解風情,為了他的蹩腳的舞蹈創作,不肯出來陪我。我想離開網吧,預感到自己將要被吸進一個感情的黑洞,像陀螺一樣身不由己地旋轉,旋轉。
事實證明,該來的總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