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的娘也是在那個夏天瘋的。
早晨出去還好端端的,可是到了晚上,回來的時候突然就瘋掉了。當然不是無緣無故就這麼變瘋了,是氣的。氣唐僧娘發瘋的人不是唐僧,而是他爹唐太監。
自從生下唐僧,張美美就變成另外一個人,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照顧唐僧的身上,對家裡的其他一切都不管不問了。有人來家裡買棺材,坐著也不起來,有時候不高興還把客人往外攆。
唐木匠對這個反常的人頓生很多意見和怨氣。對她有意見是,家裡面兩個男人,對兒子熱情如火,對自己卻是熱屁股貼在冷板凳上。他是個男人,正值中年,也有某些方面的需求,那種事兒還不能明說,張美美的性子他是最瞭解不過了,有時很神經質,搞得無中生有,明明這邊放個屁,到她那裡就變成了炸雷,而且講給別人聽的時候故意添油加醋說的有鼻子有眼,說炸雷一聲響,把地崩了一個很大的口子。唐木匠在她面前換衣裳,她卻到處瘋傳說唐木匠的壞話,說他有自戀症,老是扒她的衣裳。
唐木匠有時候的確很苦惱,但是似乎無處說理。只好用劣質酒精來麻醉自己。之後淒厲的哭著說:「我就是換個衣裳至於說的那麼下流嗎?就算是下流,可那畢竟不是外人,是我自己的女人,跟自己的女人做那種事兒,難道還犯了法不成?
唐木匠的怨氣似乎一天比一天加重。因為四鄰八捨的沒有不知道唐木匠的。村裡村外每段時間都會死人,死人了,唐木匠的生意也就來了,有時候買棺材的男人們會帶著女人來,來了女人,他的兩眼放光,比賣口棺材還要刺激。這時
他就要扎進女人堆裡介紹棺材。
時間久了,唐木匠就會和某個克制力差的女人攪和在一起,不過當著自己老婆,從來沒有做過越軌的行為,只是想盡快攆走心裡的寂寞。張美美心裡跟明鏡一樣,只是故意裝作視而不見。沒結婚以前,她聽人說起唐木匠的品行,除了見漂亮女人眼睛有點直,其他也沒什麼大毛病。這也是她嫁給他的一個重要原因。天下的男人似乎都一樣,別說男人見了漂亮女人眼直,就是女人見了心裡也熱乎乎的。那個夏天,因為老村長提到了唐木匠的作風問題發生了爭執。忽然扯到了電視機上。
唐木匠斗膽,指頭戳著老村長的鼻子,說:你是村長當然帶頭買彩電了,各家各戶的提留款都擱你家小金庫裡,跟私人的有什麼區別。
老村長是酒糟鼻子,被唐木匠一指,頓時火冒三丈。
狗日的,我沒少幫你銷棺材,你現在倒是氣勢了,敢跟我頂嘴了,我買台彩電你也眼紅,有本事你也買一台去。
唐木匠到底是與死人打交道的,死人都不怕,還怕活人嗎?當時二憨子勁兒上來,給了村長兩個老拳頭,光光兩聲,看見村長倒地,又撂下一句話:他奶奶的,當個村長牛逼個什麼玩意兒,不就是台彩電嗎,我現在就買給你看。你買的是二十五寸的吧,我就買個二百五十寸的氣瘋你。
唐木匠一賭氣當天還真的從縣城拉回一台彩電,令他有些尷尬的是,竟然沒有二百五十寸的,最大的不過是二十九寸,價格比二十五寸的高很多,一咬牙,買了。
因為宅基地,唐木匠頂撞了老村長,因為電視機,唐木匠打了老村長,老村長越來越老了,可是他到現在仍在記著仇恨。
電視機後來變成了導火索,變成了一個妖精,殘害了唐木匠的老婆。
張美美變成了電視迷,瞪著眼睛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有時候一天不說一句話。她最喜歡看電視裡出現的孩子,只要和唐僧的年齡,她就格外的關注,朝前挪挪步子,趴在電視機上目不轉睛,這時候還不讓唐僧寫作業,就坐在她身邊。張美美看電視一眼,接著看自己兒子一眼,唐僧看見娘的舉止,只是一個勁兒的傻笑。
唐僧覺得娘不傻,是可愛。
當別人說唐僧娘傻得時候,唐僧雙手合十,口中念叨:罪過,罪過。取笑別人就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鏡頭裡的那些帥哥出現在唐僧娘眼睛裡的時候,她的渾身起滿起皮疙瘩,嘴角抽搐,幾分鐘過後,拉過來唐僧,緊緊的摟在懷裡,緊張而又強烈的連聲喊叫:唐僧,我的兒子,你怎麼了,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你給娘講。
唐僧竟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的娘親在給自己開什麼玩笑。
娘,我沒病,我好好的。
唐僧娘抱著唐僧的頭,喃喃的說:你有病,一定有病,不然你的臉沒有電視上的白啊。
唐僧解釋:那是因為電視上的人都是化了妝的,不化妝是和我一樣的。
不對,你一定有病,不行,我得帶你去看病。唐僧娘有些語無倫次。
連續一段時間,唐僧娘看見電視裡的男孩子出來都是臉色白白的,包括《西遊記》裡邊的唐僧也是白面書生,她就越發覺得自己說的沒有錯,自己的兒子一定是生了某種病。
她要證明自己的說法是正確的,當唐木匠說她是神經錯亂的時候,她竟然手舞足蹈,說唐木匠也有病,說他的臉比包公還黑,肯定是得了絕症沒救了。
唐木匠揚起手,準備撲向自己女人的臉,警告她不要亂說。
看見兒子冷漠的注視著自己,慢慢的把拳頭放下來。
娘的!我就不該賭這口氣,都是電視給害的呀!你這該死的電視機呀!我買你來是解悶的,不是來給我惹事的!我靠,看我不把你砸碎才日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