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金柳河畔走到那個小小的月廣場,廣場附近。舊舊的二層古舊法式小樓,一株很大的八重櫻,靜靜倚著小樓,枝丫重重疊疊的,一到早春時節,開起花來,滿樹的緋紅竟熱鬧出萬種風情,嬌嫩的花瓣隨風旋轉飛舞,飛上淺藍色的天空,翩翩悠蕩著落滿嫩綠的鮮草上。此刻,它的花期剛過,滿樹的綠葉層層疊疊,灑落一地的陽光碎片。
絳夏抱著厚重的被子走出小樓,吃力的抖開,晾到斑駁的白色木柵欄上。用粉紅色的心型籐條用力拍打棉被,細細的灰塵便四處飛揚,嗆得絳夏輕輕的咳嗽。
「別搞了。」突兀的冷淡打斷了絳夏的手裡的工作。
頭上燦爛的陽光被遮住,眼睛有些不適應。絳夏轉身,無奈強烈的逆光令她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可是一股說不出的煩悶從她心底湧起。絳夏把手上的籐條丟到地上,越過站在她身旁的他,甩頭進屋。而那名男子手插入褲兜也跟著絳夏進屋。
絳夏換掉室外拖鞋,光腳走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中午做的新鮮搾橙汁,咕嚕咕嚕的倒進修長的玻璃杯中,大大灌下幾口。消除剛才在陽光下沾染的暑氣,抬眼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對方冷冷的目光意外刺痛了她。絳夏撫額,為什麼她還要那麼在意?他們之間明明已經沒任何關係了,包括法律上的。
「阮墨,你要說什麼?」絳夏首先打破詭譎的寂靜,眼睛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男子。
「你什麼時候搬?這個星期六以前必須搬走。」他倚著紅色的雙門冰箱,居高臨下的命令。
星期六嗎?公司有安排她去一個設計師交流大會,恐怕是沒有那麼多空閒的時間去尋找新的房子,絳夏強忍著不適,用商量的口氣說道:「能不能寬限幾天?」
「不行。」
阮墨冷哼一聲,轉身走上二樓,關上門。
絳夏嘴巴張了又慢慢合上,她真的沒想到,有一天她認識的阮墨會變得如此無情,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也許她從來沒有認真的理解過阮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心裡似乎有一塊碩大的彩繪玻璃在那一瞬間直線墜落,重重摔在深灰的地面,碎成一片片傷心,心便在在頃刻間抽痛不已。
降夏很想衝上樓,像個潑婦一樣質問他為什麼?可那又能怎麼樣?只會把自己弄得更加醜陋不堪。她甚至有些厭惡自己,剛才竟然有一瞬間想找借口留在他身邊。這樣的想法在她的腦海裡出現,令她自己也不寒而慄,這樣的她還是她嗎?
她慢慢蹲下,把頭埋入雙膝中吸吸鼻子,過一會兒,毫無徵兆的猛然站起。像是神經病院裡的瘋子,喜怒無常。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她居然在這裡哭哭啼啼,這根本不是她絳夏的作風。
「我是一隻小青蛙,呱呱呱呱????」
放在客廳裡的手機響起來,她急匆匆走過去接起電話,努力控制自己略微變調的聲音,溫和的詢問:「喂,小顏????恩,好的,我馬上過去???上次???上次,你和我說的那家人有沒有把房子租出去了???噢,那好,我自己再去找吧。」
掛掉電話後,絳夏拍拍自己的臉頰,為自己打氣加油,沒什麼大不了!
然後咚咚的爬上二樓,換好衣服,準備出去找合適的房子,暫時居住。
待她走出房間的時候,一抬眼就看見,滿臉不耐煩的阮墨站在她門前,似乎想要剛才問題的確切答案,而她選擇沉默的關上門,上鎖。這一系列動作,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做的那麼自然貼切。
關上門的瞬間,她靠著門背輕輕的滑下,微微歎了口氣。拖出床下的黑色旅行箱,把自己的衣服和一些捨不得丟的小物件全部塞進去,牙刷隨手丟進垃圾桶,確認了一遍所有的證件後,降夏猶豫了一會,還是把綠色的離婚證放入旅行箱最底處。
再次推開門,阮墨已經不見了。
降夏吃力的把旅行箱提下二樓,把黃色的留言條貼在門口的記事板顯眼的地方,回頭看了看這個家。畢竟這裡是她生活了一年的家,畢竟這裡有著她與阮墨共同的回憶。此刻竟然要離開,她的心泛起幾許的疼痛。
離別是這樣的無奈,離別是這樣的憂傷。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自己今生都沒有遇見過阮墨。現實卻殘酷的讓兩個並不合適的人相遇相知到相忘於江湖。
正要關上門的時候轉過身朝著空蕩的大房子無聲的說了一句『再見』。突然想到什麼?她打開門,放下行李箱,折回去,把繫著可愛的泰迪熊的鑰匙放在鞋櫃上。當鑰匙完好的擺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她居然感到有些難過。心臟的位置處又開始泛起深深的疼痛。就這樣結束了嗎?是否沒有了回頭的餘地與後路?
答案是否定的。
最後,輕輕關上門。拖起放在地上的行李,黯然的離開這個住了一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