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思齊看似專心地開著車，卻好幾次並錯道，惹得好幾輛車超過時都鳴著喇叭表示不滿；秦曉婷坐在副駕駛上，偏著頭看向窗外，看不到什麼表情；後座的楚凱臣也是一路不語，單手倚在車窗上，似有似無地看著副駕駛座的後背。
林思齊帶著兩人去了自己年前為了上班方便新買的小公寓，屋裡明顯有些凌亂，一看就是單身男性生活的地盤。
他整理了一下沙發，三個人坐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來，說：「凱臣，去冰箱裡拿幾瓶水。」楚凱臣熟門熟路，逕自去了廚房，一會兒拿著三瓶水出來。秦曉婷也不接，林思齊邊擰開了放在她面前。
這時，高睿的電話打來了。秦曉婷起身避開他們去接，也沒心思多扯些什麼，只說具體的明天見面再告訴他，掛了電話，又坐回剛才的位置。
……
高睿這兩天一直食不知味，他總惦記著秦曉婷要處理的家裡事，雖然她嘴裡不說，但他感覺得出她的緊張，甚至還有那麼一些害怕……晚上一直等不到她的電話，他坐不住了，主動撥過去，她卻只是短短的交代說明天見面再細談。能讓她那麼的不尋常，想必是真的發生了些什麼吧！
「高睿，有人找。」向波衝著挑眉毛，笑得有些那什麼蕩，「行啊！看你平時一個勁的悶騷，沒想到還挺招女孩子喜歡的！」
「滾一邊去！誰找我？」高睿正煩著沒閒心跟他調笑。
「嘖嘖嘖……怎麼了那麼橫？還能有誰？還不是咱們系那個小美妞。」他也算識相，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胡鬧了。
「那個田甜？」高睿一想起這個人就皺眉頭。期中考的時候她坐他後面，考最後一科的時候和鄰組的另一女生互傳答案，結果紙條一個偏移，扔到了高睿腳邊，也正好引起了監考老師的注意。
高睿當時純粹就是想著幫同門一個忙，就伸腳踩住了那個小紙團。監考老師沒找到她們作弊的證據，只能幹咳了兩聲，提醒考生注意考場紀律，就又踱著步子逛回了講台。當天考完試那個叫做田甜的女生就對他表示了好感，說謝謝他英雄救美了，又誇他怎麼怎麼仗義了，怎麼就是她的理想男友人選啦……高睿顧忌著她是個女生，也不想太讓她丟面子，到了最後仍是保持風度地告訴她自己有女朋友了。可那田甜卻還是時不時的就往他眼前冒，還對外宣稱在追他！
當初他怕秦曉婷誤會，還跟她解釋過這事，可她聽了卻只是說：「嗯，看來我的眼光是真的很不錯啊，以後興許能幹鑒寶的工作。」
下了宿舍樓，田甜就衝他跑過來，高睿下意識就往宿舍樓裡縮。
「喂……你怎麼這樣啊！！幹嘛那麼躲人家？我是老虎嗎？」田甜說話的語氣和她扭捏的樣子都像她的名字一樣，甜得膩人！
高睿努力讓自己不衝她發火：「田同學，有什麼事？」
「怎麼還是叫『田同學』？不都跟你說嘛，就叫我田甜就好了呀！」旁邊經過的人，都忍不住打個寒顫。
「田同學，如果沒什麼事我就上去了！」
田甜見他作勢離開，連忙說：「明天是我生日，本來想提前的，結果宿舍裡一個姐妹剛好要回老家，只能明天中午趕回來，所以我們定了明天中午在校外的飯店吃飯。我是來邀請你的！」
「對不起，我沒空。」他不想給田甜任何曖昧的感覺，這類的活動他自然是不可能去。
田甜似乎不以為然，「你考慮考慮啦，明天……恩，有驚喜哦！反正明天中午在大門口見！」說完就跑開了。
高睿根本沒在意她的話，一心想的只是秦曉婷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
林思齊的公寓客廳裡，三個人各佔據一具沙發坐著，楚凱臣和林思齊分別坐左右兩側的單個沙發，秦曉婷坐在中間的長沙發靠右的位置上，離林思齊比較近，三人剛好形成一個斜三角形。
「哥，我是不是做錯了？」林思齊轉頭，剛好對上她的眼睛。秦曉婷又說：「難道他們讓我爸爸進監獄就一點錯也沒有？難道說我還應該感謝？不然的話，為什麼會是現在這樣的情形？連我自己都好像不再相信我一直堅持的那些東西了。」她說的含糊。
林思齊還沒說話，楚凱臣搶先開了口：「今天我去的早，上書房找遊戲機時聽到奶奶在她裡交代傭人別告訴我們她最近幾天心臟不舒服的事……應該是老毛病又犯了吧！」他的口氣不帶任何情緒，只是單純的敘述一般。「後來，你要跟著去書房那會兒，我拉住你，我以為跟你道歉就可以讓你不生氣了！可我怕你還是不原諒我，就想著乾脆把奶奶身體不好的事跟你說，也許那樣你就不會再說什麼不再回家之類的話了！可是，你沒讓我說完……」最後這句話，他說的極低，可是在這寂靜的屋子裡卻仍顯得那麼尖利，就像一把刺刀慢慢地推進秦曉婷的心裡，讓她疼得沒辦法喘息，卻又要忍受著漫長而緩慢的痛楚。
她不說話，頭更低了些。
這時，林思齊的電話響了，她驚了一下，把身子繃得緊緊的，仍是低著頭。
「爸！」
「……」
「嗯，好，知道了。凱臣和小婷都在我這，你們放心，你告訴小姨，今晚凱臣就住我這了……好……好……恩，行，我知道了，你和我媽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
「……恩，記住了，我會的！那我掛了，爸再見！」
林思齊終於講完了電話，秦曉婷這才把頭抬起來一些看著他，問：「怎麼樣了？」
「外婆的心力有些衰竭，醫生給她安裝了一個心臟起搏器，現在已經出了手術室了，手術很成功，不過因為外婆年紀太大，要多觀察一段時間。」林思齊把爸爸的話簡略地向兩個人傳達。
「那……」她想說，她能不能去看看奶奶？無論真有怎樣的仇恨，老人的病是因她而起的，她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
林思齊看出她的心思，把爸爸最後囑咐他說的那些話告訴了她：「曉婷，外婆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很穩定，等過一段時間你再去看她吧！現在知道她沒事，你也能安心了，等過一久她老人家好點，我陪你去看她，好嗎？」
秦曉婷明白這意思，就是說不可以再去給老太太受到任何刺激了，她是個危險！
「思齊哥，能給我找套衣服嗎？我想洗個澡！」一晚上發生的這些事，讓她冷汗虛汗出了一身，現在也算是知道奶奶平安了，她也覺著全身難受，也不知道是真的因為累的呢還是別的什麼，只想洗一洗，接著水把一切都沖刷掉。
「這……」林思齊想了想該給她穿什麼合適，最後還是覺得不妥，乾脆去給她買一身回來好了，
「這樣吧，你先去洗，我這就下去給你買，一會兒就回來。」
「不用那麼麻煩了，你有沒有什麼小一些的衣服？反正我就穿一個晚上。」她想讓林思齊破費，更不好意思讓他給自己買貼身穿的衣服。
林思齊沒想那麼多，只覺著讓她穿自己的衣服總是不太雅觀，更何況給自家妹妹添置衣服理所應當，就說：「沒事，反正給你買了以後，你要願意呢就放在哥這，以後要來了還能有個換的。」
秦曉婷想這時要再拒絕就顯得自己不識抬舉了，也就點點頭，道了聲謝謝。
林思齊換了件外套就出門了，他的公寓就在市區，下了樓要不了幾分鐘就能拐到商場。
只剩下兩人的客廳，氣氛一下變得尷尬起來。以往二人的相處模式，總是以互相調侃、鬥嘴為基調；今天這樣的情況，他們也爭不起來，又沒有什麼能聊得起來的話題，她站起來就走到大大的落地窗邊，環抱著手臂看著下面稀稀拉拉的行人。
夜幕下，街道比白天安靜了許多，準備關門的商家在做著最後的清理工作，行人也走得目不斜視，偶爾一兩對情侶經過，低頭說笑幾句，眼裡也似乎只有對方。
她背對著楚凱臣，正好也給了他一個正大光明觀察她的機會，雖然只是一個蕭瑟的背影。
她個子不高，能有一米六三嗎？這樣的身高站在高睿時，真就印了那句「小鳥依人」，他自嘲，我也不比高睿矮多少啊，我也一米八了，頂多就是差他兩公分吧！嗨……怎麼那麼幼稚！
正看得出神，她卻說話了。楚凱臣沒聽清，起身走到她身邊，「你說什麼？」
「你說，我們在這個城市是真實的嗎？」她的臉被對面樓的綵燈照上了一層流光，從側臉看過去，每一根睫毛都長長的微翹著，一眨眼彷彿還帶過一縷溢彩的光線。
「你……什麼意思？」他向來沒那麼感慨，所以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說，你覺得在這個城市裡生活著，有存在感嗎？反正我覺著沒有。」她的表情落寞。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得說：「人活著，就存在啊！我們都是客觀存在的。」
秦曉婷看看他，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楚凱臣覺得這個時候時機正好，於是輕咳了一下：「那個，秦曉婷，我以前老說你不是我妹妹，
你也別生氣了！我……其實……」他還是覺得難以開口。
「沒關係，不用解釋。我本來就不是你妹妹！」她還是那麼淡然。
楚凱臣急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喜歡你！所以我不要你做我妹妹！」
她被突如其來的話驚得抬起頭，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楚凱臣，你在開玩笑嗎？」
「我是認真的！」他說著就朝她走近了一步。
「停、停、停！」她後退了一步，抬起兩隻手也不觸碰到他，隔空就喊著停。
楚凱臣也不敢有什麼過激行為，聽話的停了下來。她這才放下手，似乎是理了理思路，然後說：「凱臣！你別那麼孩子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