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璇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進去,她已經是滿頭大汗,不是天氣熱,而是她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兒了,好怕,好怕出事的是風槿。
救護人員正將一個男子抬上擔架。
樂璇緊緊揪住胸口,呼吸彷彿快要停止了,是他,真的是他!
這張深深印在腦子裡的面孔,此刻已是慘白。
再見他卻是這樣的情景,那她寧願別見。
風槿雙眼緊閉,腿上滿是鮮血,她不知道他到底情況如何,匆匆幾眼,他已經被抬上了救護車。
車身上幾個大字「市二醫院」,樂璇記在心頭,趕緊叫上一輛出租車緊隨其後。
她要去醫院,要確定他沒事!
原本安靜的醫院也因為風槿而變得喧鬧起來,手術室外穿梭著護士和醫生。
風氏集團的總裁在此手術,醫院領導的頭都大了,生怕一個不慎惹上大麻煩。
樂璇站在一邊看著神色慌張的醫護人員,她在心裡祈禱,他應該還活著吧?
「傷者家屬沒在嗎?傷者需要立即輸血!」
「已經通知了,不過還沒到,先用著血庫的吧。」
「傷者是O型血,血庫的現存不夠,只能從附近醫院調過來,可是傷者的情況很危險,怕是等不及了!」
「這可怎麼辦,家屬也是,怎麼還沒到呢!」
醫生和護士的對話,一句不漏地落進樂璇耳朵。
需要輸血?
樂璇幾步衝上去,一把抓住那醫生,著急的她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傷者需要輸血嗎?醫生,用我的血,我是O型血!」
醫生驚詫地望著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孩,常年職業病的因素,他還是問了句:「你……你和傷者什麼關係?你是誰?」
「我是他同學,醫生,都這時候了你還問這麼多?快救人!用我的血!」又一次的,除了高一第一次上學,吼了圍觀她的同學那次,樂璇這是第二次這麼大聲地和人說話。
女孩的焦急寫在臉上,醫生略一猶豫還是點頭道:「你跟我來!」
風槿的父母來到醫院的時候,風槿正在手術,兩人只好在手術室外等著。
風氏集團現任董事長風明遠,此刻輕聲安撫著夫人陸雪華。平日裡高貴的夫妻倆現在一臉愁容。
陸敏華低低的啜泣,整個人都在抖,風明遠也是眉頭深鎖地望著手術室門口那盞紅燈。
「敏華,你先別哭,兒子他一定沒事的!」
「我們的兒子一直都很乖,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
除了他們,還有一個嬌小的身影藏在轉角處,時不時的探出頭來,她的臉色已經不再紅潤,換上一副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好沒精神。
這女孩就是樂璇,剛輸血的時候,她一直在和醫生說:「醫生,你看我身體多健康,抽多少吧,我不要緊的。」
「唉,你這姑娘,輸血過多你就倒下了,這已經是最大限度了,不能再多了!」在醫生嚴肅的態度下,樂璇停止了輸血。
此刻的她本該遵循醫生的囑托回家好好休息,可是她不想走,在沒確定他脫離危險之前,她不走。
樂璇虛弱地靠著牆壁,站的時間長了只覺得兩腿發軟,渾身無力,偷偷往手術室方向望去,除了風槿的父母外,還是沒有醫生出來。
鼻頭微酸,樂璇閉上眼,深呼吸,硬是將淚水逼回去。
她雙手交疊,虔誠地祈禱著:「風槿一定沒事的……沒事的……快出來呀……快點出來呀……」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內心的恐懼,終於,聽見醫生和風家人說話的聲音了。
「傷者已經脫離危險,你們可以放心了!」醫生長吁了口氣。
「太好了!謝謝醫生!現在可以看我兒子了嗎?」陸雪華激動的上前。
「剛動完手術,傷者很虛弱,你們看是可以,不過別太久。」
「是,一定不會太久!」
夫妻兩總算展開眉頭,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謝天謝地,兒子沒事!」
角落裡的樂璇一聽見風槿命保住了,激動得差點喊出聲來,她狠命咬住下唇,背貼著牆,緩緩矮下身子,緊繃的神經已然鬆開,再也控制不住聚集多時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是慶幸的淚,這時候她才明白,原來,他還是牽動著自己的心。明明自那天在酒店以後,已經決定要忘記他,可這才過了三天,為什麼一見他受傷就緊張得要命,為什麼就是不能當他是陌生人?他那樣的冷漠無情,那樣不在乎一個女孩的貞操,為什麼自己還是做不到恨他?
往往我們最可悲的就是發現,原來那個該恨的人,自己恨不起來,就算逼著自己去恨了,那恨竟也是因為刻骨銘心的愛著。
樂璇也明白了,這幾年來為什麼自己沒交過一個男朋友,不是沒人追,而是她的心門在那一年為他而敞開,從他畢業開始,也為他而關了起來,別人,縱然在那門外窺探已久,卻始終走不進去。
不明白的是,怎麼還會遇到他,也許再給她多一些時間,就能忘卻了吧,可以和另外的男子開始一段戀情了吧。
當初一份青澀懵懂的暗戀,到如今竟是堅定不移。
和樂璇比起來,沈子琪就是幸運的。她已經從風槿的女友晉陞為未婚妻了。
風槿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沈子琪,愛著人就在身邊,感覺很欣慰。
沈子琪一臉心疼地握著風槿的手說:「還好你沒事,真是快嚇死我了!」
風槿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說:「我命大,死不了。」
原本好聽的聲音也因著傷勢變得乾啞,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可他不想讓沈子琪太擔心,反而出聲安慰著她:「放心,你的男人身體壯著呢。」
「你呀,這時候還臭美!」沈子琪嬌嗔地白他一眼。
「伯父伯母先回家去了,不過伯母說她回去準備一下會再過來。」
風槿點點頭,握著她的手拉到唇邊輕吻了一下說:「很晚了,你守了我很久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我回去了你一個人在這,那怎麼行!」
「我媽一會兒也該到了,聽話,快回家,看你累得臉色多難看,明天早點來看我就行了。」風槿溫柔地看著沈子琪說。
「既然伯母會照顧你,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一定很早就來守著你,不然啊,那些小護士恐怕會被你給迷死的。」沈子琪調笑地說。
風槿無奈地一笑:「我現在是病人,誰會看上我啊,再說,除了你,我誰都看不上,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
沈子琪微一仰頭,漂亮的臉蛋上露出自信的笑,他說的是事實,從高中到現在,幾年的時間裡,他對她一直都是百般呵護,疼愛有加,對其他女人從不假辭色,這點,讓她驕傲的心很是有股自豪感。
風槿手術當天以後,一切就由風家的御用醫生陳升接手治療。
應該說風槿的狀況不算糟,只是左腿有骨折,打上了石膏,需要較長一段時間才能康復。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最近幾天,沈子琪幾乎每天都來探望,風槿的精神狀態也一天比一天好,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軌跡。
風槿攬過沈子琪的肩膀,將頭擱在她肩頭說:「子琪,今天聽護士說,我動手術那天幸虧有個女孩子及時獻血給我,不然我可能就沒救了,還說是我同學,你老實說,是不是你獻的。」
沈子琪聽得眉頭一皺,聰明如她,很快反應過來,掩去眼底的詫異,竟是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你覺得除了是我還有別人嗎?」
「當然是你了,我知道你是O型血,你瞞著我,是不想讓我心疼吧,不過現在我知道了,出院後,一定好好補償你,子琪,看來我們很有夫妻緣,現在,我的身體裡流著你的血了,你說,這不是很奇妙?看來該把我們的婚期提前了。」風槿喃喃地說著,摟著她的手更緊了,沒有發現沈子琪笑得多牽強。
她心裡,現在有點火,居然還有女人為風槿獻血,還是同學?估計又是一個追過風槿的無聊女人吧,還裝神秘,那就別怪我搶了你的功勞了。
風槿是她從高中開始就喜歡的人,交往幾年,不知擋掉了多少仰慕他的女孩子,她已經很有經驗了。
只是那個真正救了風槿的人,現在正愣愣地在門外,聽見了他和她的說笑聲,樂璇覺得這一幕好熟悉,彷彿又回到了那次在音樂教室的情景。
同樣的,他和她的幸福那樣清晰,隔著的是自己無法進入的那個世界。
心,又痛了一次,不是因為救他的事被別人頂去,其實只要他沒事,其他的不重要。
痛的是他要結婚了,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有一天他會是別人的丈夫,可是剛才親耳聽他說要結婚了,還是無法控制地心在收縮,再張開來溢出的是說不出的心酸滋味。
其實樂璇已經來這好幾次了,每次她都是偷偷站在他的病房外,這是特護區,經過的人不多,所以她可以假裝著,很慢很慢地流連在門外,只為聽到一些關於他身體康復的情況。
今天不該來的,不來就不知道他要結婚了,不知道就沒那麼痛。
只是這次,沒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