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在,愛在 第五十四章
    早晨,簡曉薇剛下公交車,就看見售樓處門前,停著一輛警車,眾人站在門口七嘴八舌,簡曉薇繞到後面,擠到一個相熟的銷售小蘇身邊,悄悄地問:「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還驚動了警察?」

    小蘇表情凝重,側身附到簡曉薇耳邊:「具體我也不清楚,是來逮李婉的,公司起訴她侵吞公司財產,據說是因為私下操作了一單樓賺樓項目,吞了好幾十萬,數額特別巨大,李婉自己好像也承認了,昨天總部就是來突擊查這事的。」

    簡曉薇呆住,忙問:「那高經理呢?」

    「哦?」小蘇納悶地看她「跟高經理沒什麼關係啊,李婉已經承認了全部是她幹的,聯繫評估公司和中介公司都是她一手操作的,高經理只是督管不利罷了。」

    這個結果,大大出乎了簡曉薇的預料。

    李婉低著頭地被警察帶走了,高銘遠站在玻璃門裡面,神色如常,簡曉薇目光掃過平靜地二人,內心覺得一定是哪出了問題,高銘遠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呢,至少也是從犯才對啊,而且公司的起訴罪名更讓她上火,侵佔公司財產,這明明是侵佔宋潔的私人財產。

    簡曉薇的實習期到了,張淼回了老家,李婉暫時被收押待審,銷售團隊補充了新鮮血液,售樓處一時物是人非,簡曉薇拿了實習報告去找高銘遠寫評語,今天,也是她做實習生的最後一天,接下來,她要回校準備畢業答辯。

    高銘遠在她的實習評定上倒是不吝溢美之詞,簡曉薇心裡雖然對他的苟且行徑鄙視至極,表面上卻也一片繁榮地對高銘遠將推薦她為優秀實習生表示了謝意,轉頭出去就暗罵:「偽君子,不要臉!」

    外面天氣晴好,初夏時節,路邊水果攤上擺滿了甜美多汁的大草莓,在陽光下個個精神飽滿,挑好草莓,簡曉薇坐在馬路邊,拿礦泉水一個一個洗來吃。

    江棲開著一輛小貨車,拉著剩餘的綠植從小區出來,就看見坐在馬路邊上的簡曉薇,吃著草莓,自得其樂。

    他搖下車窗,大聲問她:「曉薇,草莓甜嗎?」

    簡曉薇聞聲抬頭,剛剛咬開的草莓噙在嘴裡,汁水就順著嘴角就淌了下來,她連忙用手背抹了抹下巴,揚起笑:「甜啊,要一起嘗嘗嗎?」

    江棲從車上跳下來,順手又柃出兩瓶礦泉水,挨著簡曉薇坐下,看著雲曬著太陽吸著草莓酸甜飽滿的果汁。

    「曉薇,我想好了」江棲忽然開口問道。

    「哦?想好什麼了?」簡曉薇納悶。

    「我想好了,我要去日本找笑櫻」江棲的目光躍上雲端,連笑容都飄渺起來「曉薇,我想你說的對,花期短暫,何妨勇敢一些,與其要活在對彼此的思念中,不如像養蜂人一樣,生命不息,追逐不止。」

    「對啊,還會有誰能與你一起用兩年去收集一套鉛筆,還會有誰能讓為她你去種一山的櫻花,忘不了乾脆就不要忘,不要錯過最不該錯過的人哦!」

    簡曉薇這樣感慨地勸說江棲,兩個各有思念的人安靜地共享著午後一段柔軟的時光,只是簡曉薇的重重思念連她自己也沒清晰地看見,她遠遠地看著喬木家那棟樓,暗想那個不著調的傢伙,這幾天又沒動靜了,該不是真坐飛機去哪挖沙子了,他可是真能幹出來啊!她想起那個人時,瞬間就有數種情緒熨過心裡,歡的喜的惱羞的慍怒的,無一不真切。

    喬木剛剛自己一個人刷了整整四面牆,兩面是純藍色,比海還藍的藍,兩面是純白色,比雪還白的白,他吹著輕鬆的口哨走向路邊的公交站,卡其布襯衣上濺滿了油漆點,手裡提著半罐藍色油漆打算去建材市場找出一種相配的夜空藍,用來刷陽台的屋頂。

    馬路對面,停著一輛裝著綠植的小貨車,而簡曉薇和江棲在車尾的馬路牙子上,並肩而坐,兩個人親暱地笑著,表情是一種能溢出來的幸福感,儘管路上行人很少,他們卻都沒注意到,獨自站在對面公交站的喬木。

    喬木瞇起眼睛,左手抬起來,想要揮揮手喊一聲:「小薔薇,過來!」

    卻覺得左側胸腔裡一陣陣地發緊,他皺了皺眉頭,縮回了手,隨後邁步走向一輛緩緩進站的公交車。

    荀染的錄取通知書寄到了,她一早就興沖沖地出門直奔清華去找章笛音了,簡曉薇躺在被窩裡,在半夢半醒中,目送荀染輕飄飄的背影出門,暗想,這四十分鐘的距離總算找齊了,不知道心到心的距離突破還要多久,不過可憐了老馬啊!

    自打那次小危機之後,兩人很快恢復原有格局,繼續做了你的流水,又做別人的落花。

    感歎了兩分鐘,簡曉薇翻身繼續睡她的回籠覺了,不過這回籠覺似乎並沒有持續太久,再醒來時,慕然發現,荀染正坐在床邊。

    簡曉薇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納悶地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荀染沒說話,安靜地從包裡摸出了一包中南海和一個方便打火機,然後在簡曉薇見鬼了一樣驚恐地注視中,坦然地撕開包裝,在桌邊輕磕煙盒,伸出纖細的手指捻出一根,熟練地點上,如果不是接下來,她被濃重的煙草味嗆地連連咳嗽,成狼狽萬分狀,簡曉薇差點被她駕輕就熟地動作給唬住了。

    簡曉薇立即翻身下床,衝過去一把抓過那包煙攥在手心,沉著臉壓著火氣:「你想找刺激咩?中南海頂屁用,你直接去嗑藥好了。」

    「你有?」荀染抬頭,認真地問。

    「滾,你想死啊」簡曉薇怒火中燒:「你Y跟章笛音表白被拒?」

    「沒,只是」荀染緩慢地搖頭,長髮垂在肩上,是濃重的墨色:「他說,過了夏天,他就要去普林斯頓讀經濟博士學位,通知書已經寄到了。」

    煙盒已經被捏變了形,簡曉薇的手心裡沁出了微微的汗意,她愣了一下,才輕聲地問:「你打算,再用三年追到美國去?」

    荀染努力地笑著,搖了搖頭,眼底淚花四溢。

    「也好,這樣追下去何時是個頭呢」簡曉薇無力地勸道,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遂把手裡的煙盒抻平了,剩下的煙統統倒在桌面上,挑出兩根還算完整的,一人一支點上火,遞給荀染:「一起來吧。」

    煙草嗆進肺裡,辛辣苦澀,兩個人隔桌而坐,涕淚橫流。

    「這煙真他媽沖」荀染拽過抽紙擦了把鼻涕,連連的咳嗽讓蒼白的臉頰暈出了潮紅,眼淚肆無忌憚地橫淌過臉頰。

    簡曉薇看她像是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一樣,耍賴撒潑,張牙舞爪。心裡忽然覺得有一絲兒暢快,抹著嗆出的眼淚,憤憤地接茬:「嗆死了,我說別人怎麼都抽的那麼范兒。」

    荀染奮力呼出肺裡的濁氣,沉默了半天,把煙頭在桌角重重地摁滅了,手掌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目光直直地看著簡曉薇,說:「我要去跟他說,我暗戀他很多年。」她說這話時,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語調裡,有蕭蕭的悲壯「我要給這些年一個交代。」

    「嗯!去吧,勇敢的說出來,也許他就為你留下來了」簡曉薇的鼓勵中,荀染的身影已經到了門外,頭也沒回的去表白了。

    留下簡曉薇怔忪地起身,隔著漸漸散開的煙霧,苦笑浮上眉頭。

    對於荀染,表白結果儘管在意料之中,卻依然是一場滅頂的絕望。

    章笛音說:「荀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會讓你這麼辛苦,可是我是個不婚主義者,我這輩子,唯一的目標就是諾貝爾。」

    「沒關係,是我自己願意,要不是你,也許我都考不上重點大學呢,呵呵」對於這個結果,荀染很想笑得釋然,但是視線前依然一片模糊。

    大概每個女生的豆蔻年華里都曾有過這樣一個少年,側影好看,眉目清秀。於是,擱在心裡,藏在眼底,炮製無數次的偶遇,裝作若無其事地打招呼,反覆揣摩他的笑,他紅了臉,他淺吟低唱的樣子……

    只是,對於大多數人,那少年只會安靜地留在我們青澀的少年時光裡,作為溫暖回憶的影像。而對於荀染,那少年卻成了人生的全部,所有的夢想追逐都基於那吉光片羽。於是,當風中燭火般的希望終被吹滅時,她的世界,隨之陷入一片無涯的黑暗。

    從清華回來,一連三天,荀染關了機,一個人在宿舍裡從天亮坐到天黑,簡曉薇心裡比誰都明白此刻荀染心裡的感受,這個一條道走到黑的死心眼姑娘終於走到死胡同的盡頭了,但是,即便是現在心都碎了又能怎麼辦呢,除了清醒地疼著,硬生生地挺著,挺到能淡忘地那一天。

    簡曉薇隻字未勸,只是默默地打好飯,打好水,雲淡風輕的說,老馬在樓下等了你很久,我告訴他,你不太舒服,讓他改天再來!

    荀染卻大夢初醒般仰頭看她,面色灰暗,目光卻清亮:「曉薇,咱兩去唱歌吧。」

    簡曉薇怔了一下,忙說:「好啊,那你快梳洗吧。」

    破天荒地化了個小煙熏,把散下的頭髮一股腦兒梳起來,挽在腦後,露出尖尖的下巴,簡曉薇替她挑了一對綠松石耳環,印花裙子長及腳踝,雖然氣色欠佳,但比較這三天裡的了無生氣,已經好的不是一星半點了。

    簡曉薇滿意地點了點頭,二人相攜,去了學校附近的KTV。

    這一唱一直到天黑,從《青蘋果樂園》唱到《愛的代價》,沿著成長的軌跡,一路唱到淚流滿面。

    荀染說:「初三畢業演出,我們大合唱《讓世界充滿愛》,我站在女生前排最左,他站在男生後排右三,中間隔著四五十個人,卻是我和他唯一的一張合影,是我從學校宣傳欄裡偷出來的,為此學校調查了很久,好在沒人發現,那時候沒有PS,我把他和我分別剪下來,貼在紙上,呵呵,真傻啊!」荀染自嘲地笑著,從錢包裡拿出一張放在身邊很多年的翻拍照,照片上,兩個人直直地站著,姿勢有些僵硬,嘴巴張開著,好像正唱到□部分,「後來覺得不好,就想去照相館找師傅翻拍,又不好意思,於是一個人計劃了很久,去書店找了本攝影專業的書把洗照片的一節抄下來,攢錢郵購了暗盒、顯影和定影的藥水,然後偷偷拿我爸的海鷗相機把貼在紙上的照片翻拍成半身像,等爸媽都睡了,就關了燈摸黑在自己小屋裡洗照片,洗了很多遍,才洗出一張相對較好的,呵呵!你說,怎麼就那麼傻呢?」

    「嗯!還好」簡曉薇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沙啞。

    荀染手指摩挲過已經發黃的邊角,看了很久,幽幽地歎了口氣,取了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才竄出了火苗,把舊照片湊上去,看著幽藍的火苗緩緩吞噬了年少的影像,灰燼捲起,漸漸淹沒了青春時傻傻的執著。

    只是少年時誰又沒做過傻事呢,繞過半個城,裝作恰好經過他們家門口,只為看他一眼;下雨的時候永遠不忘帶兩把傘,好借給怕麻煩的他;買他喜歡的歌手的磁帶,假裝恰好買了借給他聽,只為能和他討論裡面某一首好聽的歌……這就是少年時的愛呀,這一生最純淨的愛呀。

    老馬約走了失戀的荀染,心甘情願地貢獻出那個此時最該出現的異性的肩膀。

    站在學校門口,簡曉薇笑著與二人揮手道別,心想,天氣不錯,可憐老馬,這回大概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路,剛下過雨,她踮著腳,跳過小小的水窪,直行到路口,左拐彎,等待綠燈亮起。ipod播放一首簡曉薇熟悉的歌,排在那天他給她聽的那首《櫻園夢》之後,蕭亞軒的《類似愛情》。

    ……

    我在過馬路,你人在那裡

    這條路希望跟你走下去

    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樣的心情,

    那是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

    在同一天發現愛在接近

    那是愛,並不是也許

    ……

    簡曉薇慕然停住,她發現,腳尖衝著的方向,通往喬木的工作室,這個發現,讓她驟然頓住了腳步,原地站著,手足無措。

    ……

    給我一些類似愛情的回應

    ……

    他是故意放進去的?

    故意放在他推薦給她的歌之後?

    他想暗示什麼?

    簡曉薇的心似有撲稜著翅膀的鳥飛進,手握著ipod,僅僅猶疑了一下,就拔腿向創意園跑去,什麼都不想,只知道,她下一刻就想看見那個人。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