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染抱著一大摞複試選讀書籍回來了,一臉菜色,轉眼看見簡曉薇卻立馬一副天干物燥的表情,書一扔就衝了過:「簡曉薇,誰讓你雞婆了,你幹嘛去找章笛音,我都說了不需要他引薦。」
簡曉薇縮在葛安安背後,唯唯諾諾的答:「我昨天正好路過清華西門,正好碰見章笛音,跟他寒暄了幾句,又正好說到你考了第十一名,有點懸……」
「然後,他就正好給我打了電話,說正好認識那個導師,導師正好明天有空,讓我看能不能正好過去」荀染每句的重音都落在正好那兩字上,聽來有些咬牙切齒。
「真的啊?」簡曉薇喜出望外,真不枉她昨天特意奔清華找了回章笛音。
葛安安也激動地退出了遊戲,操過一本雜誌捲了起來伸到荀染面前:「清華的這位同學,請您發表一下入學感言!」
荀染抬手擋開了,泱泱地說:「唉!你們不會明白的,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喜歡他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不想給他添麻煩,不想因為我的堅持給他造成任何困擾……」
「我知道我知道」簡曉薇忙舉手投降「您A型血,焦慮狂,細節控,完美主義者,容不得自己信仰一樣的愛情沾染塵埃,但是,荀姐姐,你不能因為崇拜柏拉圖,就寧死要精神戀吧,你就算精神戀,這麼多年了,也該讓那個被戀的人知道了吧,你傻根一樣追著人家跑,回回見面明明激動地要死,還要裝成老同學見面,你別不彆扭啊,你能再出息點嗎?」
簡曉薇回回說到這,就想拉著荀染去照個CT,看看她是不是真就只長了一根筋。
葛安安把一臉沮喪的荀染按到凳子上,勸道:「荀染,你把事情看的太重了,這件事對他來說算不上麻煩,他幾乎是舉手之勞,而且這事擱別人,早繞幾個圈也要找個熟人,你和章笛音再怎麼說也是老同學啊,就這一點找他幫忙也是情理之中,你就別糾結了!」
荀染沒說話,默默地從抽屜裡摸了一包大白兔來,她焦慮的一大表現就是吃奶糖,整包整包的吃。
簡曉薇和葛安安相視,無奈的聳聳肩,荀染對於章笛音幾乎偏執的暗戀,擺明了沒有終點不求回應,十年如一日,暗無天日。
晚飯後,在葛安安的要求下,荀染沒去上晚自習,三個人圍著桌子玩斗地主,結果簡曉薇今晚走背字,玩了不久,半邊臉上就已貼滿了紙條。
「簡曉薇,樓下有人找,讓你快點」有人隔著門,傳達了這條信息。
這一聲無疑救簡曉薇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天籟,她立即甩下牌,脆生生地應著「好勒,謝啦!」,對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姑娘充滿好感。
「快去快回,買兩包瓜子」葛安安衝著簡曉薇的背影嚷著。
簡曉薇飛奔下樓,三月的楊絮翻飛,在路燈下,似溫暖的初雪,長長地出了一口悶氣,總算出來透了口氣,今兒也太背了。
「跑地真快啊,就這麼想見我!」
這熟悉地令她咬牙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簡曉薇才想起來,她能脫離賭桌的泥潭,跑下來透口氣,不是因為別的,原來這個傢伙,又來了。
此刻,坐在門口台階上的喬木,在她蹬蹬的腳步聲中,抬起頭,好整以暇,面帶十里春風吹開的微笑。
簡曉薇粉面慍怒:「怎麼是你?」
「我路過,想起這有一熟人,順便來看看」喬木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拍著屁股上的灰,眨著無辜的大眼:「你把我電話拉黑名單了吧,怎麼總是無法接通。」
「知道還問,自討沒趣」簡曉薇小聲嘀咕著,轉身就迫不及待地要上樓去,「您快走吧,哪來哪回,我們不是熟人。」
「別啊,我太老遠的從太原路過北京,你竟然這麼無情」喬木抱怨。
簡曉薇咬牙:「你乾脆說你路過地球好了,快,有什麼事快說,宿舍快熄燈了!」
「幫我點小忙,帶我去附近的招行自助銀行,我找不到。」
「我受累提醒您,鼻子下面下巴上面那是張嘴,除了吃飯它還能問路!」
喬木抓抓頭髮,不好意思地笑笑:「問了,也找不到,哥是傳說中的方向白癡。」
簡曉薇撇嘴,切!擺明了是一全方位白癡!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校門,喬木帶著簡曉薇穿過馬路,走向停在對面路邊的那輛外形彪悍的墨綠色越野,簡曉薇本想說,『不遠,走路都要不了一刻鐘』,轉念又想,還是快去快回的好,這大好夜色的,不能拿來跟這混蛋散步!
然而,喬木帶著簡曉薇,左拐右拐,卻怎麼也怪不上招行那條街,簡曉薇汗顏,傳說中的方向白癡也沒到這種地步吧,左右都分不清,她催促著:「路口停下來,我來開,像你這樣,明天早上都到不了!」
「我知道了,馬上就到了,請你稍安勿躁」喬木目視前方,緊緊地抓著方向盤。
簡曉薇只好耐下性子,指導前進方向。然而,經過一個紅綠燈後,簡曉薇發現,喬木又一次在該左拐的地方右拐了,離招行越來越遠。
簡曉薇怒了:「我要下車,宿舍馬上要關門了,你自己找去吧。」
「簡同學,幫人幫到底,我口袋裡只有不到一百塊了,你不幫我找到銀行,我今晚要露宿街頭了」喬木做可憐巴巴相。
簡曉薇算是明白,自己是上了賊車,她不耐煩地緊皺眉頭:「行吧,行吧,快點!」
一刻鐘後,簡曉薇瞥見路邊有一家24小時自助招商銀行,像在沙漠發現綠洲一般兩眼冒光,嘴上忙著催促喬木:「停車,快停車!那有一家」
「在哪?」喬木應著,卻沒有剎車的動作,車子順著車流在綠燈中迅速地通過了又一十字路口,他頻頻回頭:「你剛是說看見招行了嗎?在哪啊?」
簡曉薇看著他,皺起眉頭,問:「你從太原開車來的?」
「嗯!」喬木點頭「有導航。」
「停車!」簡曉薇低喝。
「你跟今天值班的阿姨熟嗎?」喬木側身問道,不良居心昭昭「嘿嘿!我剛在你們樓下,發現送女生的男生們跑的比兔子還快,覺得好奇,就跟一小姑娘打聽了,她說今晚滅絕阿姨值班!」
簡曉薇氣結。她自是知道滅絕師太的冷面無敵,張顏走的時候,宿舍出去吃飯唱歌,玩到一點多回校,正好趕上滅絕師太值班,四個人輪番敲門,聲據淚下。滅絕師太才開門把她們放了進去,正當大家感激涕零後準備上樓時,滅絕師太臉一沉:「誰讓你們上樓的,都到值班室給我坐著,明天讓你們院領導來領你們。」
那一晚上,四個人坐著冷板凳,呵欠連天,好話說盡,滅絕不為所動。一想會被告上院裡,四個人就差抱頭痛哭。後來,多虧張顏挺身而出,趁著早晨滅絕去洗漱的功夫,故意站在衛生間門口跟她聊天,掩護其餘三人逃跑了,她說,『反正我就要走了,院領導不會為難我,到時候我一口咬定就我一個人,滅絕師太也不能怎麼著。』那次,在張顏的掩護下,簡曉薇總算有驚無險,此後,但凡宿舍有活動,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清晚上誰值班。但是,至今,宿舍裡三個人看見滅絕師太,下意識就想繞道而行。
此刻,簡曉薇警惕地瞪著喬木,冷著臉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無聊啊,想找個人陪」喬木歎著氣,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伸過來想搭上簡曉薇的肩膀。簡曉薇迅速地躲開,色厲內荏:「你無聊關我屁事!」
「喂!在北京,我就你一個好朋友啊!你有義務陪我解悶!」
「喬大少,我高攀不起,當不了您的朋友,更別提好朋友,我要下車!」簡曉薇咬著後牙槽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
「沒關係,我低就你就行!」喬木和藹可親,平易近人。
真是賤到一定境界了!簡曉薇歎為觀止!
這一來二去,等簡曉薇回過神,發現車已經盤上立交,上了五環,高速路兩邊,迎春花開了,空氣涼而馥郁,
簡曉薇慌了神,此刻她無暇顧及花好月圓,瞪著喬木問:「你要帶我去哪?」
喬木似笑非笑地看她,眼底閃過頑黠的光,嘴上卻一本正經地建議:「兜完風,咱兩去開房吧!」
簡曉薇已經懶得跟他廢話了,加起來兩人見過次數兩隻手就能數過來,開房倒是其中屢次提及的事件。她按捺住火氣,嚴肅地要求:「停車,讓我下去!」
「你確定?」喬木閒適的享受夜風花香,一輪當空明月下,他慢悠悠的把尾調拐成疑問句。
「王八蛋」簡曉薇恨得肝疼,手探進外套口袋,剛剛匆忙下樓,只帶了手機,此刻要真下了車,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北五環上,口袋裡只有幾塊買瓜子的零錢,命運堪憂,真要把荀染叫來救駕,結果是今晚誰也別想回宿舍了。
相比簡曉薇的咬牙切齒表情僵硬,喬木優哉悠哉笑容舒展,他說:「夜色多好,如此良辰美景,別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