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騎士 第七章
    電腦螢幕的亮光在昏暗的室內閃爍,范子駿快速輸入一行網址,再登入帳號資料,畫面瞬間跳轉,出現了長長一串的樹狀資料。

    快速瀏覽過資料後,他移動滑鼠游標,點開了電子郵件。

    一一看完所有郵件,他在電腦前沉吟思索。

    就在此時,他手機響了。

    「駿!」

    嚴肅的表情瞬間放柔,他笑問:「你在哪?」

    「我錄取了!」那聲音有著壓抑的興奮。「我錄取了!錄取了!」

    「哇喔,」他感受到她那股開心。「今晚絕對要好好慶祝,開瓶香檳?」

    「好!我去買!我想去買!」蘇普在電話那端就快要手舞足蹈。「你現在有載客嗎?」

    經過三個月像貨物般被載來載去、上貨卸貨的義工行程後,蘇普開始有了自由行程,搭公車、走路、逛街,一天一點地慢慢增加時數,風平浪靜地又過了一個月,家裡的男人才給她新的指令,讓她開始尋找工作。

    現在她就像被放出籠子的小鳥。

    「我在家。」他老實道,「弄一下電腦。」

    蘇普知道他的電腦室。「在浴室另一邊?」那間陷阱和機關更多的密室。

    「對。」他笑。「你要去哪買?我等等直接到那接你。」

    她報了一家百貨公司的名字,並和他約好時間。

    結束通話後,范子駿眼神回到螢幕畫面,又沉吟了會兒,他拿起手機,播了通電話。

    「吉羅爾薩卡被抓了?」電話接通,他劈頭就問。

    「對。」電話那端道。

    「知道原因嗎?」

    「小子,你要兼差嗎?」

    「再考慮。老白,回答我。」

    「可真有禮貌。」老白在電話那端咕噥。「泰國的莫佬和聯邦交易,要求免除死刑和聯邦保護。」

    「他們答應了?」

    「不然你以為人怎麼抓到的。」老白低笑。「曼達卡的兒子,曼達卡集團的下位接班人,墨西哥政府可以慶祝了。」

    對,但曼達卡肯定要噴火了。

    「白癡。」他忍不住罵。

    「嘿,小子,話不是這麼說,」老白有意見。「雖然我們都肯定聯邦護不住他,曼達卡要弄死他像捏蟲子一樣,不過反正他在泰國也是死刑,為什麼不賭一把?」搞不好這只蟲跑得夠快。

    「我不是指——」唉,算了。

    「你想接這傢伙的案子嗎?那傢伙應該還在泰國,你在那附近對吧?」老白語氣聽起來頗玩味。「你有興趣我可以去問問價格。」

    「免了。」那傢伙是生是死他才沒興趣。「沒事了,我趕著約會,再聯絡。」

    等不及聽完對方又想對他抱怨些什麼,范子駿逕自結束了通話,一併關了電腦螢幕,準備出門。

    他穿過浴室,回到房間,再來到客廳,拉好脖子上歪斜的領帶,套上大衣,出門接自己的女人去。

    照目前情況,曼達卡會先和美國與墨西哥的緝毒單位互鬥一陣子,極有可能先買殺手做掉莫佬,接下來的一切就是未知數了。

    有可能莫佬掛了後就天下太平,也有可能他沒掛,但被追個幾年,他不在意這些,只擔心曼達卡繼續追查這件事。

    那傢伙是個報復狂,應該說十個毒梟裡有十個都是.而他特別嚴重。現在莫佬那大嘴巴的手下從台灣被引渡回泰國了,無期徒刑,若無意外,死在牢中的機率相當大。他只能祈禱他們認為這事一開始只是意外的失風披捕,接下來的一切樓子也是始於蹲在牢裡的那個大嘴巴,否則……可能會有點麻煩。

    搞不好也不太麻煩,誰知道他們查得到多少?

    按掉空車的燈,驅車來到百貨公司,范子駿將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再回到樓上找人。

    小櫻桃和他約在百貨公司內,那小傢伙悶壞了,雖然他天天載她出門,但她沒自由。即便沒抱怨,他還是看得出自己告知她能自由行動的那天,她整張小臉發亮,就像中了樂透獎頭彩。

    他的小櫻桃發起火來可不是普通的嗆辣,但也很理智、很溫馴,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想為她鼓掌。

    提早十五分到了指定地點,現在是上班時間,人潮並不多,繞了一圈後,他在某個櫃位找到她。

    在走近的過程中,他注意到她身前的那位男店員正亮著「你不買也沒關係,但就讓我為你做最詳盡完整的介紹」的笑容,熱情地為她解說。

    他找到了適合拿來做成拳擊沙包的圖案。那張臉的模樣,相當適合印在上頭。

    「小櫻桃。」范子駿由身後摟住了她的腰,打斷她與店員的談話。

    「我買好了。」蘇普笑容燦爛地將袋子舉高。

    「恭喜你。」接過有重量的紙袋,范子駿動作自然地將她圈在身前,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謝謝。」她表情先是有些訝異,接著因在大庭廣眾下展現親密而顯得有些靦腆。

    「為了慶祝這個重要的日子,今天我下廚。」他又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吻。

    「你會煮飯?!」她訝異。

    「而且不會燒掉房子。」他俏皮道。「走吧,去看有什麼好買的。」

    蘇普只來得及對剛才為她介紹商品的店員說了聲謝謝,再見還沒出口,就被拉進地下街的生鮮超市。

    范子駿一手圈著她,一手提著籃子,他們先到肉品區買了兩塊厚厚的牛排,接著又找到幾樣簡單的調味醬及蔬菜。

    看身邊男人挑食材時的講究,蘇普發現,他是真的會做菜。

    「你要煮多少?」隨著籃內東西越來越多,她問。

    「差不多介在很飽但還撐不死人的量之間。」語畢,他又丟了包義大利面進籃內。「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嗎?」

    「沒有。」以身旁男人的食量,蘇普想,要吃到撐死人,他們不知道得買多少東西才夠。

    「那就我決定。」他又偷親了她一下。

    蘇普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嗯?」

    「我以為是我找到工作。」他的心情看起來比她這當事人好上太多了吧。

    「親愛的,你快樂,我就會比你快樂。」

    「滿嘴蜜糖。」真是服了他。她笑出來。

    「嘴的功用不應該只局限在吃飯,對吧?」他笑得曖昧,掐掐她的腰。「我們可以繼續開發人體極限。」

    她掄起拳頭捶了他一記,阻止對話往越來越奇怪的方向發展。

    「我錄取的地方,上班得穿裙子或洋裝耶。」她道。

    「別告訴我你去應徵什麼奇怪的店家.」他馬上露出危險的表情。但他知道不可能,他和她一起討論過應徵的工作。

    為免日後遇到過去認識的人,他們第一個就先剔除出入分子太廣又太雜的一般超商、賣場,接著又刪掉門檻較高的公司行號,所以她前去應徵的工作,性質都很單純。

    「哪會奇怪。是一家咖啡廳,裝潢像是童話故事一樣,很夢幻,客人也幾乎全是女生。」她笑著解釋。

    「那就好。」聽到全是女生,他欣然接受。「今天先慶祝,衣服明天再載你來買?」

    「嗯。」她點頭。

    「啊,或許我們可以一起買,等等慶祝完,你剛好可以穿給我看。」他似乎對這餘興節目很感興趣。「我可以一件件地幫你脫。」他笑得相當開心,但又被身旁的人捶了一拳。

    「明天再買!」受不了,這色鬼。

    兩人結束採購,付完帳,回到地下停車場。

    快來到車邊時,范子駿察覺到空氣中有絲怪異,他集中精神,發現到身後有人以輕慢的步伐朝自己靠近。

    圈住蘇普的手臂加重力道,他繼續有說有笑地摟著她朝停車的方向前進。

    蘇普因他加重的力道回掐了下他的腰,范子駿低頭看她,在她深褐色的眼眸中見到了然與警戒。

    一瞬間,他明白這女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心中閃過訝異與驚喜,他差點腿軟。他從沒在任何女人身上遇過這情況。

    「我的老天爺。」他笑。

    「你以為我是笨蛋嗎?」她壓低音量,好似在撒嬌。

    「偷掐一下也要和我計較。」

    「當然。」

    「一點便宜都占不得。」他狀似抱怨地聳肩咕噥。

    幾乎同時,後頭的人離他們只剩幾步遠,那瞬間,范子駿將購物袋塞給身邊的女人後旋身,扣下差點碰到自己的那隻手。

    對方身手不弱,反手掙開,兩雙手近距離的過了幾招,雙方互相扯住了對方一隻手臂,范子駿直接掐住對方的口鼻,對方也扣住他的咽喉,他眼睛瞪大。

    「你——」

    一聲被掩住的痛呼從范子駿的手下炸開,只見蘇普狠狠往這偷襲者的腹部招呼了一腳。范子駿急忙放開手。

    「Fuck!」嘴巴重獲自由,又被多補了一腳的傢伙往後跌坐在地上,曲著身子,壓抑著痛苦的呻吟,抽空咒罵。「Oh!Bull Shit!」

    「小櫻桃,住手!」范子駿急忙扯住動作迅速俐落的小辣椒。

    「Fuck!」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是個擁有褐色頭髮的高大老外,他正以極詭異的姿勢掩住自己被踹了兩腳的肚子,不斷咒罵。「噢,不對!是干!這時候在台灣要說『干』,沒錯吧?」他問。

    「完全正確,老兄。」范子駿不客氣地笑了出來。「天呀,你幹麼鬼鬼祟祟跟在我後面?」

    「我沒有鬼鬼祟祟。」外國男子操著帶點口音,但仍非常標準的中文回應。「我不確定是你——至少在你想扁我前都還不確定。該死!扶我一把!」

    「被我的小可愛踹兩腳就起不來了?」范子駿戲譫,伸手拉了他一把。

    「你的小可愛一定是職業足球選手。」他揉著自己的肚子。「媽的!我的胃肯定炸開了。」

    「那就恭喜你了。」拉起他後,范子駿直接和他來了個擁抱。「你怎麼在台灣?小櫻桃,跟你介紹一下,尼克。尼克,這是蘇普。」

    蘇普呆愣的看著他們,一臉狀況外。

    尼克又揉揉肚子,喘口氣後才再度發出聲音。「舒服?真是個好名字,我現在非常需要舒服。」

    范子駿大笑著走回去接回購物袋,一併圈住自己的女人。「是普,蘇普,不是舒服。」又補充。「只有我才能讓她舒服。」說完這句,他肚子得到一拳。

    尼克跛足蹣跚地走向他們。「看來惹她不開心,就會非常不舒服。」他朝蘇普伸出手。「你好,我是尼克。」

    「你好,可以叫我小普。」雖然搞不清楚現在是怎麼回事,至少他們的互動看來不像仇家,蘇普與他握了手。

    尼克握著她的手,幾乎是反射性地揚起笑容。瞬間,狼狽的模樣消失,那帥氣十足的臉蛋讓他頓時變成極富魅力的優雅型男。

    「小普,你有雙美麗的眼睛,像琥珀色的海洋。」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雙眼,他以極富磁性的嗓音低喃。

    蘇普這下確定他們兩個是朋友了,他們同樣住在色情的國度。

    「握夠了就可以放手。」范子駿一提醒,尼克便雙手投降地放開她。「你的腳怎麼回事?四五個月前我接過老白的電話。」他意在詢問,是否為當時的傷。

    他們邊講,一邊往車子移動。

    「對,大腿斷了。」尼克動作優雅,但仍一跛一跛地跟在他們後頭,在范子駿打開後車門,將購物袋丟進去時,理所當然地也跟著跳上了車。「差點抱著斷掉的腿逃命。」

    「真嚴重。」沒對他跳上車的舉動發表任何意見,范子駿直接回到駕駛座。「跑到台灣養傷?」

    「我是這麼想,不過我懷疑你想再弄斷他。小普,抱歉,借我搭個便車。」尼克再度對蘇普揚起電力十足的微笑。

    「沒關係,車主是他。」她聳聳肩,指了指身旁的駕駛。

    由兩人的互動,她看得出他們不僅熟識,感情還非常好,並且信任對方,范子駿平時看來慵懶,似乎對人沒什麼戒心,但朝夕相處後,她知道這男人比她更不容易對人付出信任。

    「不不不,」尼克搖頭。「你是女主人,女主人決定。」

    他低沉輕柔的聲音聽來十分悅耳,彷彿對話的對象是他的情人。這傢伙八成是個活動調情機器。

    她笑了出來,懷疑他的中文理解有誤。「我不是女主人。尼克,我是駿的女朋友。」

    「女朋友?」尼克挑眉。剛才范摟她時表現出的佔有慾,可不像普通的「女朋友」,他這老朋友對女人向來可有可無。

    「有問題嗎?」駕駛問。

    「完全沒有。」

    蘇普發現這兩個男人的對話很寶。「尼克是哪裡人?」

    「美國。我是美國人,但我常常不在美國。」

    「你們兩個是同事。」她猜,語氣卻相當肯定。

    「對,曾經是。」尼克不確定好友告訴他的小可愛多少事情,回答得保留。「他很沒良心的提早退休,跑來開計程車,留給我一堆做也做不完的工作。」

    「中文有句話,叫能者多勞。」一旁的駕駛笑著說。

    「我知道這句。」尼克回,接著又轉向蘇普。「這句是狗屎。他也是能者,可是只有我在勞動,跑掉的人輕鬆,我留下來像笨蛋。」

    這外國人在跟她抱怨工作?蘇普懷疑。他說狗屎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說巧無力冰淇淋,而他是得到冰淇淋的笨蛋。

    「閉嘴,尼克,你有錢賺。」

    「沒錢賺是笨蛋都不會留下來。」他哼。「好,這很無聊,我閉嘴。」

    「沒關係,我想聽。」蘇普微笑,換來身旁男人的一眼。

    「真的?」尼克深邃的眼神發亮。

    「你很有趣。」尤其是語調和聲音。

    「我也可以很有趣。」自己的女人當著他的面讚美另一個男人,范子駿老大不爽地扞衛自己的地位。「你要去哪?」

    「小普,不要在你的男人面前稱讚我,否則我會被趕下車。」褐髮帥哥一臉哀怨。「華登飯店。」他報了地點。

    蘇普呵呵笑。「不是,我是說他講話的語氣很有趣。」她知道身邊的男人誤會了。

    「尼克,我的小可愛叫你不要發情。」他特別加重「我的」二字。

    「哈!跟你此,我還——那個怎麼說?差很大?差很多?」

    「差得遠。」蘇普說。

    「對!差得遠。」尼克向他的中文老師道了謝。「他才是King。」

    「我是禽獸,你就是披著羊皮的禽獸。」半斤八兩,不過少了層羊皮。

    「披著羊?」尼克發出疑問,待范子駿以英文解釋後他才恍然大悟。「你們不是有句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我要羊皮,這沒錯。」

    蘇普被他的邏輯逗得直發笑,但一旁的駕駛可不太開心逗她笑的是另一個男人,所以接下來的路程,兩個大男人中英文夾雜的唇槍舌戰持續,直到目的地,尼克下了車,來到駕駛座旁。

    「謝了。」他倚在車窗旁,朝車內兩人使了個眼色。

    范子駿和他握手,兩人剛才的唇槍舌戰彷彿沒發生過。「有問題找我。」

    「我會。」尼克笑。在離去前,他突然改用法語笑著對范子駿說.「我看過她的照片。」

    范子駿挑眉。「什麼時候?」

    「我還在住院時。有人在查她,金額不高,資料很快就消失了,我不清楚是撤銷還是被接走。」

    聽見日期,他鬆了口氣。「那件事過了。」那應該是小櫻桃她哥,或那票人。

    「過了?」換尼克揚眉。「聽起來不太妙。」

    「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他撇唇。

    「天,剛才那句應該是我對你說。有問題找我。」尼克噴笑。「你不介意我少掉一條腿的戰力吧?」

    范子駿也笑了。「再聯絡。」

    再度互道再見,尼克和蘇普揮揮手,車內的兩人看著他舉著微跛的腳步離去。

    車子再度上路,范子駿發現身邊的小傢伙陷入沉默。「怎麼了,小櫻桃?」

    蘇普看了他一眼,聳聳肩。「突然覺得……有點羨慕。」

    「羨慕?」他不解地瞧了她一眼。

    「你和尼克。」

    「我和尼克?」

    「你們互相信任,他認識你。」她輕歎。「我羨慕他。」

    牛排在燙熱的鍋底發出滋滋聲,伴隨香味飄散在空氣中。

    范子駿看著牛排,腦子裡想著剛才發生的事,心不在焉。

    羨慕?小櫻桃羨慕尼克?

    心底有一道聲音拒絕自己去多想,但又有另一道聲音十分清楚地告訴自己答案。

    他只是對那答案感到煩躁。

    將料理一一上桌,兩人回到準備慶祝的熱烈氛圍,彷彿剛才的意外插曲全沒發生過。

    他們吃飯,開心的聊天、嬉鬧,之後瘋狂做愛。

    他不斷攻掠,不顧她的哭喊,讓她躺在自己身下、趴在自己身上,顫抖著達到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她不甘示弱,找到機會便盡情取悅他、玩弄他,讓他低吼,讓他投降,要他在自己的口中、體內釋放。

    像兩隻瘋狂的野獸,最後兩人雙雙癱在床上,喘息著無法動彈。

    范子駿待喘過氣後,雙臂便開始尋找身旁的人兒。

    「小普。」他撈到她,將她抓回自己身前,在那纖細的白頸上落下無數細吻。

    「嗯……」餘韻尚未退去,她持續喘息。

    他抱著她,在嘴唇經過的部位不斷啃咬,來到她的耳畔。

    「投降了?」他輕呲她的耳垂。

    「你才投降了……」她深深喘息,鑽進他懷中咬了他的胸部一口。

    范子駿低笑。這不服輸的小妞。

    空氣中瀰漫著汗水蒸騰的熱氣與濃烈的費洛蒙,他將她圈在身前,思緒逐漸清晰。

    他很清楚,自己對她的佔有慾一天天地表現得越來越清楚,那是不自覺的改變,等到發現時,已經累積到相當程度了。

    就像她對他的依賴,一點一滴的直到現在。不同的是,他知道是自己刻意介入她的生活,將自己擺在她眼前,半強迫的讓她選擇靠上來。

    「小普……」將下巴倚在她頭上,他突然輕歎。「別對我抱太大的期待。」

    蘇普呼吸暫停了下。

    范子駿知道歡愛後說這話時機很差,也很混帳,但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結束了嗎?」語氣微喘,可她聲音已冷靜下來。

    「不是,小櫻桃。」她的態度讓他心揪,他輕拍她緊繃的背。「小櫻桃,我們關係很好,感覺很棒。」

    她不懂他的意思、但他的語氣和動作讓她再度放鬆,靜靜地靠在他懷中。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是職業軍人,記得嗎?」他在她頭上問。

    她點點頭。

    「我是半個法國人。」他已準備好讓她認識過去的自己。「我在台灣土生土長的長大,後來進了法國外籍兵團,前後簽了七年約,拿到法國籍。」他現在擁有雙重國籍。

    「嗯。」她應。

    「我在台灣唸書、當兵,出社會工作不到一年就離開自己的國家,跑到別的國家賣命。我拿到法國籍後,把我爸媽接過去定居,接著對軍旅生涯膩了,有人介紹我去打零工,便又離開了法國,在世界各地飛,我和尼克是在那時認識的。我上一份工作是傭兵。」

    他主動的解釋令她感動得緊抱住他。

    「我像野馬一樣定不下來。」他道,「小櫻桃,我很難在同一個地方久待,我不確定會不會在這裡待下來。」

    她搖頭。「沒關係。」

    「小櫻桃,我喜歡你,也希望幫你解決一切問題。」他摟緊她。「你很美好,但我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回來。」

    這些年來他不斷飄蕩,累了,也倦了,他試著回到台灣,回到這塊最初孕育自己的土地,但不確定的感覺依舊,他還在尋找屬於自己的那個地方。

    他來自一個務實的公務員家庭,母親三十八歲才生下他這獨子,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沒遺傳到父母的穩定,即便他愛他的雙親,即便他們向來支持他做的所有決定,他就是無法在那舒適安穩、生活一切規律的家中找到歸屬感。

    他喜歡蘇普,這女人有太多地方讓他心動,但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他的流浪症狀何時會再發生。

    她的適應能力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好上太多,她信任他,也可以擺脫過去一切,努力當個普通人,反觀他自己,因無法待在同一個地方而做了這份工作,為了工作世界各地亂跑之際,又渴望有個地方能回去。

    和她相校之下,他才是那個適應不良的半調子。

    「小普,你真的很棒。」他聲音低啞真誠。他可以給她安全,但在她努力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後,他卻給不起所有女人渴望的穩定。「不想耽誤你的幸福這種話聽起來像狗屎,但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你就該把我當狗屎一樣丟掉。」

    在他懷中,聽著他穩健心跳聲的蘇普,由一開始的激動,隨著他的聲音逐漸冷靜下來。

    她可以藉由他字裡行間的語調得知他的感受。

    這男人的心中有個洞。

    過去的她認識非常多這種人,那種唯獨自己與旁人格格不入的弧寂盤踞在他們心中,不論理由為何,總是有人走上了岔路,尋找慰藉。

    她感覺得到他的痛。由壓抑堆疊出的孤寂悶在心中,成了病,成了痛,久了,化膿裂開。他尋找方法治療,得到暫時的舒緩,但問題的根本還在,成了作繭自縛,積久成疾,也蛀出一個傷口。

    他還在那個繭裡,還沒找到治癒的方法。

    她緊緊抱住他。

    「沒關係。」她說。「我會一直在這裡。」

    這句話令范子駿瑟縮了下。

    「我不確定我會不會走,也不確定走了會不會再回來。」他摸摸她的頭。「但如果要走,我會說。」

    「好。」她察覺到他的細微反應,知道這話是出於他的責任感。

    她喜歡他,也感謝他,但她不想成為他包袱般的責任。

    如果飄泊是他唯一的止痛良方,她願意靜靜地在這等他,等到他不痛了,見面時再送上深深的擁抱。

    如同他救了她,她也想成為他能信任的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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