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心怡疾步衝進張家,肩頭還撞到趙芷涵。
「啊……心怡!」張夫人不悅的低斥。
「我不要緊,她心情不好。」趙芷涵穩住重心,制止張夫人的斥責。「我也遭遇過情傷,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噢……趙小姐真是體貼。」張夫人笑得有點尷尬。情傷?是指亞齊的黃凱佑嗎?
「如果不是有以書陪著我度過,我恐怕也跟她一樣,一直都無法走出陰影。」
她將心比心的站在賴心怡的立場說話,卻也帶出唐以書對她的好。
張夫人聽在耳裡自然明白一切,賴心怡卻益發覺得刺耳。
唐以書那種人會陪伴女人走出情傷?他不是最討厭女生談一些「芝麻蒜皮大」的感情事嗎?
為防再生爭執,張夫人便讓賴心怡到房裡去,請趙芷涵到客廳坐。
「趙小姐是說有設計上的問題嗎?」要傭人奉上茶後,她和顏悅色的問著。
「是的,以書不懂設計,胡亂答應了很多事。」她抱怨似的說著,卻不知道從未有人敢如此批評唐以書。
她將捲筒裡的彩圖拿出,是些真實採購的家俱照片,搭上粉紅牆與米黃牆的區別,她細心的一一解說,並讓張夫人仔細看看色調。
進門時,趙芷涵就注意到張家清一碳粉紅家俱與擺飾,看得出張夫人即使年過五十還是擁有浪漫情懷,但誰說粉紅才代表浪漫,米黃色與家俱的選擇,也可以讓空間走法式宮廷風格。
張夫人掙扎了很久才總算被趙芷涵說服。在她眼裡粉紅就是美,是因為趙芷涵自信的保證即使換了牆色也不會失去浪漫風情,她才願意點頭的。
「趙小姐年紀輕輕就有這等能力,真的是很讓人佩服。」張夫人由衷的讚歎,「或許這就是你吸引唐董事長的主因吧?」
「或許。」她莞爾笑笑,不喜歡談論私人感情。
離開這裡後,她還得去工地一趟,中午才去赴宴。
「趙小姐,我還是想多嘴一下。」張夫人送她到門口時,幽幽的開口,「別對唐董事長過度認真。」
趙芷涵深吸了口氣。她就是不喜歡每個人都在提醒她這個!
跟以書正式交往兩個月以來,這種話她已經聽到厭煩,每個人好像篤定——他們遲早會分手似的!
為什麼她只是談一場戀愛,卻必須被每個人唱衰?
「謝謝提醒,不過我想經營一段感情必須付出真心才對吧?」趙芷涵穿上鞋子,敷衍般的笑著,「我愛以書,不是愛他的地位、權勢或是鮮花禮物,我是真心喜歡他那個人。」
「……但是,唐董事長是真心的嗎?」張夫人憂心忡忡的望著她,「他也是打從心底要跟你經營一段感情嗎?」
長久且穩定的關係,向來就不是唐以書要的。
趙芷涵在認識他之前,就聽過這樣的風聲,看著他無數個女友也略知一二,但是……她淡淡說了聲謝謝,旋過身子往電梯走。
她跟那些女人一樣,希望自己是那個唯一!
「等你收到戒指時,你就知道了。」身後傳來賴心怡的聲音,「時間會越來越短的,我是四個月,你的期限也快到了!」
趙芷涵沒有響應,靜靜的等待電梯,然後走了進去。
這是段沒人看好的戀情,彷彿為了某日的必然分手而交往,這是她過去所畏懼與不齒的,偏偏她卻愛上那個她該敬而遠之的男人。
她不會否認自己內心深處的擔憂,但是既然現在兩人在一起了,她就必須真誠以待。
她想要相信,以書對她跟其它人不一樣……因為從一開始就不同,或許他的心境也不同吧?
趙芷涵緊抿著唇。這段戀情沉重無比,但是她已經投入了感情,就必須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值得唐以書愛。
◎◎◎
瑤池建案落成在即,幾乎所有外鷹架都已撤除,內裝也大致完工,只剩下清掃與家俱的搬入,然後便是盛大的落成典禮。
時值盛夏,趙芷涵待在工地的時間比過去更長,而唐以書因為工作緣故,也開始成了空中飛人,兩人漸漸聚少離多。
不過不知是否真的「小別勝新婚」,他的感情不但沒有因為聚少而趨淡,反而更加的熱情,每天視訊加上電話熱線不斷。目前他在大陸準備開發幾個建案,也要她設計。
轉眼間,他們已經交往超過了四個月,這期間唐以書沒有傳出任何緋聞和一夜情,在大陸時,即使必須上酒店應酬,也盡量與那些女人保持距離,儼然是個好丈夫的模樣。
而趙芷涵已經搬進唐以書的家裡,二樓改造成她的辦公書房,累的時候直接睡在那兒即可,不過只要唐以書回來,他根本連讓她下床都不願意,老王還得把餐點直接送上三樓。
這濃情蜜意的情景,讓老王誠摯的希望自己這回不必拿出深藍色的戒盒。
服侍先生十來年了,沒人比他更瞭解先生,總是女人當消遣的先生,每件事都是從自己的出發點去思考,訂下一堆規矩,要女人按照他的戀愛遊戲規則走,挑選自己想看的衣服,要女友們打扮成他喜歡的樣子。
但是,對於芷涵小姐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沒有規矩、沒有條例,他用芷涵小姐的立場去思考,甚至依著她的作風行事,連路邊攤都能屈就了,還暗中買了適合芷涵小姐的衣服,總是找他問,哪件好看、哪件會不會太華麗,還把她的性格先給他說了一遍。
那時他簡直感到不可思議。先生背著女人買衣服?還怕她不喜歡?這是天地反過來了嗎?以往只有先生把衣服塞給女伴的份,她們哪有選擇和拒絕的餘地呢?
「同居」更是天方夜譚,過去是一點點衣物都不能留在家裡,即使天天過夜,牙刷也不允許出現在先生的視線範圍。
但是芷涵小姐幾乎是開始就住了進來,先生大方的說她連行李都不必帶,還發落他去買齊其它需要的東西。
交往前的八個月,先生在夜晚與他閒聊時,談的都是芷涵小姐與工作,他們之間的相處、今天發生的事,還有他第幾次挫敗、第幾次各付各的帳……先生不知道他早就陷在戀愛裡了。
「老王!」樓上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帶著氣急敗壞的喊叫,「老王!」
老王才剛為趙芷涵擺好早餐,就見她簡直像是火燒屁股一樣的衝下樓。
「是?」
「請問你有以書的別支電話嗎?」她緊握著手機,「我打他的每一支電話都不通!」
「啊……打去大陸的公司呢?」老王誠懇提醒。
「說他不方便接電話!」趙芷涵顯得有點暴躁,「那傢伙竟然拒接我電話?」
「啊,先生不太可能拒絕您的電話吧?」老王陪著笑臉,「要不要先坐下來吃早餐?」
「我吃不——」話就要衝口而出,一見到老管家討好的表情,她又吞了回去,「謝謝!對不起,我有點浮躁。」
以書的管家對她跟以書一樣好,她總是要自己別依賴這樣的伺候,以前在紐約也有傭人伺候,但是她習慣自己來,最後卻害得傭人被黃凱佑痛罵開除,這又是她心裡的疙瘩之一。
所以住進這兒後,她跟老王溝通好幾次,表示她可以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飯,結果……老王用那看似平和的表情宣告,這個家絕大部份的地方是他的勢力範圍,廚房不許任何人踏進一步、洗衣房只有他可以進去,請她待在房間裡或是客廳看電視就好……
她拗不過老人家,不過,老王真的是稱職得驚人。
三兩下就知道她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如果連書諒來的話,他還能在短時間內依個人的喜好做出不同的餐點。
今天是饅頭夾蔥蛋,配上豆漿一杯,只因為她前幾天晚上請他別準備早餐。沒辦法,她吃西式早餐吃得有點膩了,想著去工地前買顆饅頭就好。
結果接下來就有花樣變不完的中式早餐了。
「如何?」隔著幾盆花,老王在她兩點鐘方向清洗爐具。
「很好吃!」她咳了口,靦腆的笑笑,「真是麻煩你了。」
「說什麼呢?」老王像看孫女般的點了點頭,「芷涵小姐打了幾支電話給先生呢?」
「四支,我四支全打了!」一提到這點就有氣,「根本都是接通後切掉我電話的!」
「唉,這樣我就無能為力了。」老王笑著搖頭,「我也才只有先生的三支電話而已。」
第四支,先生是專為芷涵小姐辦的,兩人的熱線專線就算是連秘書都不知道。
「你知道嗎?他竟然下令工地不許我上頂樓!」趙芷涵大口咬下饅頭,「我到昨天勘查到那邊才知道這件事,這簡直太超過了,頂樓是很重要的樓層,每一處都得講究,他竟然派別的監工去。」
老王只是笑笑,工作上的事他從不插嘴。
她昨天被限制上樓後,簡直氣到快瘋了,狂撥唐以書的手機?
沒接,連書諒也完全不接電話,打去公司不是人不在就是不方便接聽電話,她昨晚還傳十幾對簡訊去罵人,要一個解釋,結果連半封回復都沒收到!
唐以書到底在搞什麼鬼!她想到他的設計品味……天啦,他該不會又答應誰的要求而把裝潢搞得一團糟,才不敢讓她上去吧!
一想到這個,趙芷涵就開始胃痛,她囫圖吞棗的把饅頭嚥下,一口氣灌干了豆漿。她決定今天要突破萬難,說什麼也要去把頂樓搞定!
「偶出門了!」滿嘴都是東西的她喊著……
「鞋櫃上有水,嚥不下去時配水喝。」老王搖了搖頭。芷涵小姐真的是很粗枝大葉的女人。
不過為了先生,她其實也做了許多改變。
包容對方的缺點、突顯自己的優點,為了彼此改變修正,在他的眼裡,這才叫經營一段感情。
鞋櫃那兒又是一陣乒乒乓乓,趙芷涵一層一層的打開。今天要奮戰,得穿平底鞋。
「帆布鞋在最底下,右邊。」老王好心的提醒。
「業業!」饅頭還沒嚥下去。
緊接著一陣風似的,趙芷涵刮了出去。
老王帶著微笑回到餐桌邊收拾餐具。他沒記錯的話,昨晚先生有打了通電話回來……給他。
欺?老王忙不迭拿起自己的手機。先生好像交代過,今天芷涵小姐出門時,得打通電話通知根本在台灣的他呢!
◎◎◎
「你們都給我聽清楚!我是趙芷涵,帝發建設和名穩的總監工,我不管上頭下什麼命令,今天我說什麼就是要上頂樓!」
趙芷涵全副武裝,頭戴安全帽,身著吊嘎牛仔褲,一副要跟人打架的模樣,站在第四十九樓跟電梯邊的工人厲聲警告。
她剛巡過第四十九樓的油漆和管線,總算來到第五十樓了。
所有工人望著她,她的氣焰雖然不輸給一票男人,可她沒想到工人們會瞬間讓出一條路,還有人主動把電梯鐵網給拉開。
「請。」昨天這個拿著大鐵槌擋路的工人,可沒現在這麼和顏悅色。
咦?趙芷涵錯愕的呆站在原地看他。她、她是抱持著不惜大吵大鬧也要上樓的心態過來宣戰的耶……怎麼今天這麼乾脆?
「您說的沒錯,趙小姐才是總監工。」那壯碩的工人比向電梯,「請。」
她皺起眉心。現在是在搞什麼東西啊?腦中靈光一閃,「唐以書聯絡你們了?」
「是,他交代如果趙小姐堅持要上去,我們就不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