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冉驤忍耐著頭疼,親自將尤文安一案所有的卷子都仔細看過一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頭昏眼花,一直到快天亮才看完。
一上朝,他便嚴厲的將承審此案的大理寺三司痛斥一頓,「朕昨晚將尤文安的案卷仔細看過,發現裡頭錯誤百出、疑點重重,你們竟然沒有追查清楚,就草率判處尤文安死罪,你們該當何罪!」
「臣等確實調查清楚後,才會判處尤大人死罪,絕對沒有輕率判案,請皇上明監。」被點名的三名大臣出列,同聲辯解。
「你們調查清楚了?」見三人嘴硬不認罪,冉驤冷冷的掃過他們一眼,厲聲質問:「那麼朕問你們,那名遭尤文安淫辱而自盡的婦人叫做什麼名字?家住何方?今年幾歲?尤文安是在何時何地姦污她的?」
「這……」三人面面相覷,一時竟答不上話來,揭發尤文安罪行的東州巡撫派人送來的案卷裡,並沒有寫到這些。
冉驤將手裡的那疊卷子甩向面前的桌案,「你們回答不出來,是因為案卷裡根本沒有記載這些,如此疑點,身為三司的你們豈能不詳加調查清楚,僅憑東州巡撫的摺子,便認定他有罪!」
見三人全都低下了頭,不敢答腔,他冷冷的再指出疑點。
「還有,他貪贓枉法收受奸商賄賂,放任東郡的商人哄抬糧價,導致東郡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這些朕都查過了,自從尤文安上任東郡太守後,上繳朝廷的稅賦,是一年比一年多,前兩任的巡撫都上書說,在他治理下的東郡,人人豐衣足食、夜不閉戶,你們覺得他有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變了個樣嗎?」
聽皇上明確指出其中的疏漏,三人頓時嚇得面無血色,不禁渾身顫抖。
冉驥揚聲召喚殿前侍衛,「來人,把這三名昏官給朕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押進牢裡聽候發落。」
三人驚嚇不已,咚的一聲雙膝跪地,「皇上息怒,臣等知罪,請皇上再給臣等一個機會,臣等一定再仔細調查此案。」
「你們再調查,就能讓尤文安死而復生嗎?」他怒斥。
顧微津突然出列替三人緩頰,「請皇上息怒,三位大人確實是不該沒有仔細調查,光憑東州巡撫的片面之詞,便判處尤大人死罪,如今尤大人已不幸在牢中自縊身亡,來不及救回他的命,此時所能做的是還他一個清白,三位大人皆是大理寺重臣,若全部關押,只怕會讓大理寺陷入忙亂,皇上不妨命三位大人重查此案,讓他們將功折罪。」
三人趕緊附和,「臣等一定會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請皇上給臣等戴罪立功的機會。」
冉驤思量一番,認為左丞相說的有理,陰沉著臉睨著跪在殿下的三人,「好,既然顧大人幫你們求情,朕就給你們五日的時間。」
顧微津一聽,立刻出聲再說:「稟皇上,若要重新徹查此案,非得親自定一趟東郡不可,一來一往起碼也要二十天,可否請皇上寬容,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
「好,那就以一個月為限,這一個月,朕就先把你們的腦袋暫時寄放在你們的頸子上,若敢再草率辦案,朕絕對嚴懲不貸。」
「臣等遵旨。」三人感激的齊聲應道。
***
在朝堂上發了一頓脾氣,下朝後,冉驥餘怒未消,走進上書房,便見到鎮遠王冉驥笑盈盈地坐在裡面等他。
冉驥並未領有官職,所以無須上朝,見冉驥進來,他姍姍起身,跟在他身後的一名侍衛上前行禮。「參見皇上。」
走在冉驤身後的葵平,也上前對鎮遠王行禮。「奴才見過鎮遠王。」
「皇叔來找我有什麼事?」他並沒有特別留意那名做侍衛打扮的男子,他此時心情不好,語氣自然也不好。
冉驥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身後的侍衛,讓開了一步,「本王帶了個朋友來見皇上,皇上可認得此人?」
聽他這麼說,冉驤這才朝那人投去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不由得再多看了雨眼,「東延!」看見好友,他一掃先前怒容,驚喜的一掌拍向他的肩頭,「東延,你怎麼這身打扮,還蓄起了鬍子,讓我一時沒認出你來。」
胡東延朝他一揖,稟明,「末將進京面聖時,半途遇到埋伏,帶的兩名隨從為了保護末將,全都先後力戰而亡,好不容易進到京裡,末將不敢貿然進宮,才會請求鎮遠王幫忙,悄悄帶末將進宮見皇上。」
「你遭到埋伏?是誰想殺你?」聞言,冉驤詫問。
「據那些殺手說,是宮裡派去的。」胡東延若有所思的緊盯著他。
「宮裡?是誰這麼大膽,竟然派人去殺你?」東延是鎮守北漠的將領,性情豪邁磊落,他初到北漠時,東延幫了他不少忙,兩人皆是真性情,一見投緣,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當初他準備返京登基前,曾對東延說,等他登基後,要將他調回京城擔任大將軍之職,卻被東延拒絕了,他也沒有再勉強他。
「末將擒住他們想逼問時,他們已服毒自盡,無法追問出什麼。」胡東延意有所指,「末將想,也許這宮裡有人不希望末將進京。」他從不曾懷疑過那些人是冉驤派去的,此刻見了他,更肯定這件事絕對跟他無關。
「到底會是誰……」冉驤一時間實在想不出答案。
「也許與末將要稟告皇上的事有關。」
聞言,冉驤突然想起他上書的事,「對了,東延,你上書說有重要的事要稟告朕,是什麼事?」
「有關皇上頭痛之事,末將已經知道原因了。」
「你知道原因了?是什麼?」他驚訝的追問。
「那是因為有人對皇上下毒,那種毒是產自南方邊境達邦族的一種毒藥,無色無味,他們平常將毒藥塗抹在箭矢上,用來迷昏獵物。」
他兩個多月前巡視邊境時,無意間遇見一名達邦族的巫醫,得知了此事。
胡東延接著說:「這種毒,雖然毒性不強,但若是人不小心誤觸到這種毒,毒性會借由肌膚侵入人體。令人產生頭痛嗜睡的情形,一般而言,過兩天就會沒事,但若長期接觸,頭痛會愈來愈劇烈,最後身子也會因為吸收太多毒素,而導致神智不清,陷入癲狂,由於它的毒性十分特殊,中毒後脈象不會有任何異常,所以難以診斷出來。」
聽畢,冉驤攏起眉峰,有些困惑,「那麼想害朕的人,是將毒下在什麼地方,讓朕每日都會接觸到?」
「它是一種膏狀之物,可以塗抹在器物上,也許就在皇上每日皆會配戴在身上之物。」胡東延說到這裡,頓了頓,才又緩緩續道:「譬如,皇上掛在身上的那塊玉珮。」
聞言,冉驤立刻伸手採入衣襟,取出那塊他出生時母親送給他的白玉,那枚虎形的豐脂玉通體潤白,透著一層瑩亮的光澤。
他下意識的拿到鼻端嗅聞,並沒有聞出任何氣味。
胡東延從懷裡取出一隻小瓶子,「皇上,末將方纔說過,此毒無色無味,您這樣是聞不出來的,末將有一個方法可以查驗。」他轉頭看向鎮遠王,「王爺身上可有玉珮?」
「有。」冉驥解下繫掛在腰間的一牧翠玉遞給他,他也很好奇,想看看胡東延究竟要如何試毒。
他接過那枚翠玉,再朝冉驤伸手,「請皇上將那牧白玉給末將。」
冉驤取下白玉,遞給他。
胡東延將兩塊玉珮放在桌上,在打開手裡那隻小瓶子前,事先說明,「這裡頭的藥粉是達邦族的一名巫醫送給我的,待會兒末將把這藥粉灑下,若玉珮上塗有毒,遇到這藥粉,將會變成黑色。」說完,他將瓶中的藥粉朝兩塊玉珮灑下。
冉驥的那塊翠玉沒有變色,但冉驥那塊白玉,卻一點一點變成黑色。
冉驥看了,臉色丕變,雙唇抿得死緊,目光銳利。
「看來皇上的白玉確實被人下了毒,而能持續將毒藥塗在白玉上的人……」
胡東延話說到此便打住了,因為冉驤已經一臉鐵青的狠瞪向葵平。
他驚懼得立刻跪下,顫聲道:「皇上明察,這絕不是奴才做的。」
「葵平,你跟隨我這麼多年,為什麼要下毒害我?」他入浴時都會將身上的那塊白玉解下,交給葵平保管,待入浴完畢後,再讓葵平替他掛上,他是從幾年前開始頭痛的,而有機會碰到那塊白玉的人,就只有……
葵平極力喊冤,「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伺候皇上這麼多年,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絕對沒有異心,又怎麼可能會毒害皇上呢……請皇上明察,不能只聽胡將軍的片面之詞,便定了奴才的罪……」
冉驤怒極的瞪著他,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而胡東延則暗自戒備著,以防葵平見事跡敗露,會對皇上不利。
這幾年來能有機會接觸到冉驤貼身之物並有機會下毒之人,僅有一個,不用想都知道究竟是誰做的。
陰冷的覷著跪在地上的葵平,冉驥撫著下顎,「東延屢次上書求見,他的奏摺必然都是被你攔下,你不希望他進宮見朕,所以暗中派人去狙殺他,就是怕他一旦進京,會揭穿你下毒的事對不對?」
「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完全不知此事,請皇上明察,奴才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表,絕對沒有下毒謀害皇上。」
他確實不知胡東延進京是為了這件事,更不知道他已查出毒藥來源,至於會阻止胡東廷進京,目的是為了要孤立皇上。
「你還不承認!朕問你,你為何要對朕下毒?」冉驥勃然大怒,一把抽出掛在牆上的劍,架在他脖子上。
「奴才真的沒有這麼做,請皇上明察!請皇上明察!」葵平嚇得拚命磕頭。
見他一再否認,冉驥揮劍一砍,砍掉他束起的髮髻,大聲喝斥,「你還不老實招來!」
髮絲散落一地,葵平驚駭得面無血色,兩腿一軟,跌坐在地。
冉驤將劍抵上他的咽喉,表情陰騖,「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沒有人指使奴才,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皇上……」瞪著眼前閃爍著寒光的利刃,他顫抖著嗓音求饒。
見他還是不肯吐實,冉驤神色陰寒的瞅著他,「葵平,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可曾虧待過你?」
咽喉被長劍抵著,葵平動也不敢動,「沒有,皇上從來沒有虧待過奴才,所以奴才怎麼可能會謀害皇上,請皇上明監。」
冉驥見逼問了半晌,也問不出什麼,涼涼的給了個建議,「皇上,本王府裡有個會使移神大法的護院,再嘴硬的人,只要受了他的移神大法,都會老實招認,要不要本王召他進宮?」
聞言,冉驥還未有什麼指示,葵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皇上,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奴才跟了您這麼多年,絕無二心,您既然不信奴才,奴才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奴才寧願一死,以求清白!」
說完,冉驥還來不及阻止,葵平便身軀一挺,往前迎上長劍,咽喉頓時被劍尖刺穿,腥紅的血噴灑出來,身子抽搐了幾下,便睜大著雙眼,緩緩往一旁倒去。
「你竟寧願死也不肯說出主使之人?」冉驤先是一愕,而後暴怒,彎下身用力的搖著他,「說,朕要你說出那個人究竟是誰!」
「請……皇上原諒奴才……」。葵平氣若游絲的留下這句話後,雙眼便慢慢閉上。冉驤是不曾虧待過他,但那人卻對他全家有救命之恩,他無法不報……
胡東延蹲下身,伸手探向葵平脖頸,接著站起身,收回手道:「皇上,他死了。」
「嘖嘖,這葵平竟然寧死也要帶走這個秘密,不願吐露是誰主指的,可真是忠心耿耿。」冉驥輕搖者玉扇,涼涼地說道。
冉驤聽來非常不是滋味,葵平服侍他鄉年,忠心之人竟不是他這個主人,而是另有其人,教他怎麼忍得下這口氣,他舉起劍,用力朝葵平屍首旁的桌子劈下,桌子頓時被裂成兩半,應聲垮下。
見狀,胡東延勸道:「皇上請息怒,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找出真正的主使者,還有那人究竟有什麼樣的陰謀,居然敢指使葵平對皇上下毒。」
冉驥也在一旁附和,「東延說的沒錯,這人指使葵平對皇上下毒,長達數年,令皇上深受頭痛之擾,背後必然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
痛心地看了地上葵平的屍首一眼,冉驤神色複雜的丟開手裡的劍。昨夜翎兒便曾暗示過他葵平有蓄意蒙蔽之嫌,而他竟為了維護葵平,還指責她,與她鬧得不愉快。
連她都看出葵平有問題,他卻把葵平當成心腹……
他神色陰晦的道:「這麼說來,尤文安的死,想必也跟葵平脫不了關係!」
「尤大人死了?」胡東延聽了,難掩驚訝。
「他昨日在天牢裡自縊身亡。」
「尤大人犯了什麼罪,為何會被關進牢裡?」胡東延詫問。
他這一路上為了逃避追殺,躲躲藏藏才來到京城,還來不及聽說尤文安的事。
「他被以貪贓枉法和姦淫良婦之罪關進天牢。」
「尤大人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恐是遭人誣陷!」他以前見過尤文安幾次,對此人印象極好,不覺得他會犯下這種罪。
「此案我已命人重新徹查。」
冉驥闔起扇子,難得正經神色,「皇上,葵平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冉驤雙眉緊皺,思量了下,「葵平已死的事暫時不要洩露出去,他的屍首待會兒請皇叔悄悄運出宮,至於東延,宮裡的大臣應該還沒有人知道你回京,你留在京裡幫我暗中調查幕後主使者究竟是誰,僅憑葵平一人是不可能隻手遮天,這個人能指使得了葵平,可見他在宮中的勢力一定相當大,尤文安的死必定與他有關。」
胡東延頷首領命,「好,末將留下來幫皇上調查。」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他仔細觀察了下冉驤的臉色,訝道:「咦,皇上的氣色不錯,莫非近來不再頭痛了?」
他記得他離開北漠時,還因為長期飽受頭痛之苦,氣色不佳,如今卻臉色紅潤,整個人看來神清氣爽不少。
冉驤頷首,「這一個多月來,我頭痛的情形減緩了不少。」
「難道葵平已沒在那白玉上塗毒了?」自問完,胡東延又搖搖頭,「不對呀,白玉都變成黑色了,可見上頭的毒素不少,他近日一定曾在上頭抹過毒。」
想到什麼,冉驤從懷裡取出兩枚香囊,「自翎兒送給我這種香囊之後,我的頭痛便舒緩許多,會不會是這個香囊的緣故?」
接過其中一枚香囊嗅聞了下,胡東延喜道:「這似乎有香茅的味道,那名達邦族巫醫曾說,要調解這種毒,必須要服用香茅汁,若是一般的毒性,連服三日即可痊癒,但像皇上這種長期中毒者,恐須服用二、三十日,方可完全祛除毒性。」
「看來是百里皇后無意中救了皇上,如何,本王幫皇上挑的這個皇后,沒有選錯吧?」冉驥得意揚揚的邀功。
「皇叔確實沒有選錯。」冉驤點頭,他接著若有所思的望向冉驥,突然醒悟,他這位皇叔雖然看來閒懶又好男色,平日也不理會朝中之事,但也許很多事,他其實都看在眼裡,心如明鏡般清明:
他替他選立了百里翎為後,又幫他將胡東延帶進宮裡,揭穿了葵平下毒之事,他在以他的方式暗中幫助他。
「皇上怎麼突然用這麼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我?」冉驥被他古怪的眼神看得抖了下,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我只是忽然發現皇叔果然很疼我。」
「呵,你現在才知道。」
「所以以後朕會多多重用皇叔。」
聽見這句話,冉驥連忙搖手,「別,我人品低劣,能力又差,除了花天酒地、尋歡作樂,什麼都不會,請皇上千萬不用重用我,免得禍國殃民。」
從沒見過有人這樣貶損自己,胡東延謔笑附和:「王爺為人謙和,胸襟磊落,能為皇上效力,實為北焰國之福。」
「啊,東延,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冉驥朝他擠眉弄眼,示意他別再幫著皇上整他了。
胡東延視若無睹,朗笑道:「東延不忍見王爺的才能被埋沒,請王爺切莫再謙虛推辭。」
「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冉驤揚眉。
「決定什麼?本王可沒說答應。」
「朕是一國之君,自然是朕說了算。」他擺出架子,突然覺得當皇帝其實也沒有這麼糟糕,有時還挺好用的。
「……」冉驥突然有些後悔不該多管閒事。看吧,好心沒好報,把自己也給賠進去了。
***
玉遙宮的小園子裡燃起一道白煙,那道白煙裊裊飄往天際。
將手裡的紙蓮花都扔進火堆裡,百里翎仰首望著那抹白煙,容顏肅穆,充滿哀思。
冉驥走進來時,揮手摒退一旁的宮人,輕聲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猶疑片刻才問:「這些紙蓮花是燒給尤大人的?」
她收回眼神,朝他行了個禮,「臣妾參見皇上。」
冉驥握住她的手,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但一時間卻理不出頭緒,不知該先說什麼才好,片刻後,他儀說了一句,「葵平死了。」
聞言,百里翎原本平靜的表情,多了抹訝異。「葵公公死了?
「怎麼會?」
「你說的沒錯,他確實有問題,我之所以頭痛。是因為他在我貼身所戴的玉珮上抹了毒。」他將事情經過告訴她,「我真是愚昧,被他毒害這麼久,竟然都沒有察覺,還如此信任他。」
「皇上……」聽他如此自責,她一時不知該怎麼安慰他。
「翎兒,你知不知道是你救了我,要是沒有你,也許現在我已因中毒太深而神智不清了。」
「皇上這話怎麼說?」她不解。
「你做的香囊裡是不是加了香茅?」
「嗯,是有這一味香草。」
「東延說,達邦族的一個巫醫告訴他,我所中的毒必須服用香茅來調解,你的香囊裡恰巧有這味香料,緩和了毒性,所以這段時間,我頭痛的情形才會減輕,沒有變得更加嚴重。」解釋完,冉驤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粉唇。
承受著他近乎暴烈的吻,她幾乎快窒息了,全身都在發顫悸動著,他像一把烈火,總是能輕易點燃她。
半晌,他終於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的唇瓣,讓她得以喘息,她依偎在他懷裡,抬起泛著霞紅的臉頰,羞怯的說:「我們進屋去吧。」
「好。」他笑著打橫抱起她,她嚇了一跳,連忙摟住他的頸子,他灼亮的黑瞳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吵架了。」
「臣妾從來沒有跟皇上吵過架。」她辯駁,因為都是他在跟她吵。
她是沒跟他吵過,但她只要用那種冷冷態度對他,就足以把他氣得暴跳如雷。
冉驥想了想,修正說法,「那你以後就算生氣也不准不理我,更不准擺出那種冷淡的臉色給我看。」
他霸道的要求讓百里翎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解釋,「臣妾從未想擺臉色給皇上看,臣妾不擅長與人爭吵,當皇上聽不進臣妾說的話時,臣妾只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再多言,免得惹得皇上更加生氣。」
回到寢殿,他溫柔地將她放在床榻上,伏下身去,她伶牙俐齒,他說不過她,也不再執著非要她改不可,此刻他深黑的雙眸裡,燃燒著熾烈的情火,他深情的凝視著她,只要求一件事,「翎兒,你說過這輩子都會一直陪著我,對嗎?」
「嗯,直到皇上厭煩為止。」
「不會有這一天的。」他細細的親吻她的眉、她的眼,「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這麼在乎過一個人!在乎到,你生我的氣,我會一整晚都無法入睡;在乎到,為了討你歡心,我甚至可以去做我最討厭的事。」
聽見他深情中略帶著委屈的嗓音,百里翎心一軟,手指輕撫上他的俊顏,柔潤的唇瓣也輕吻著他的眉、他的眼。「臣妾也從來沒有這麼捨不下一個人過,為了這個人用盡了心機,只希望他能當個受人景仰的好皇帝,而不是受萬世唾罵的昏君。」
聽見她的告白,冉驥俊顏一亮,「你真的捨不下我?」
看他臉上泛開喜色,百里翎也不自禁漾開了柔笑,輕輕點頭,「嗯,臣妾這一生不曾這麼惦著一個人。」
「我也是、我也是。」他動容的拉起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急著讓她明白他的心意。「我心裡全都塞滿了你,你知道嗎?」
他那濃烈又毫無保留的感情,洶湧的襲向她,幾乎要將她淹沒,她晶燦的雙眸氤氳一抹薄霧,菱唇勾起美麗的笑花,她捧住他的臉,主動覆上他的唇,這一刻,再多的話語都無法表達她心中的情動……
此生此世她都離不開他了,她被他那灼烈炙人的感情,給牢牢的捆綁住了……
***
午後,皇宮中某個隱密的角落裡響起一道驚訝的女聲——
「葵公公死了?怪不得這幾日都沒瞧見他,他是怎麼死的?」
「那胡東延前幾日暗中進宮,恐怕是他揭穿了葵平下毒的事,所以被殺了。」
刻意壓低的嗓音道。若是冉驤他們以為胡東延蓄了滿臉鬍子,他就認不出他來,也未免太小覷他了。
「你的意思是……葵公公下毒的事被識破了?那冉驥……該不會也知道了你的事吧?」女嗓驚駭得不自覺拉高音調。
「他應該沒有從葵平嘴裡問出什麼,否則這幾日不會都沒有動靜,且以葵平對我的忠心,他應是寧死,也絕不會透露半個字。」
「冉驤既然殺了葵平,說不定不久就會追查到你頭上,頁兒,我看事情不能再拖了,你得提前行動。」
「我知道,我已著手在佈局了,等過一陣子便會開始行動。姨娘,這段時間你找機會除掉百里翎的侍婢,我來對付百里翎,皇后娘家若出事,我倒要看看冉驥會怎麼做。」
「頁兒,何必這麼麻煩,你乾脆殺了冉驤,直接取代他不就好了?」
「若我殺了他,便等於是篡位,會背上萬世的惡名。我處心積慮佈局這麼久,絕不能前功盡棄,我要在眾臣的擁戴下,名正言順的登基為帝。」那道刻意壓低的嗓音傲然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