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坐上了去蘇州的飛機，繫上安全帶的時候何苗苗還有一瞬間的恍惚，方遠伸出手幫她扣好安全帶的金屬扣，她把手搭在方遠的手臂上，轉頭看他。他的臉很清晰，帶著溫暖的笑，何苗苗心裡漸漸安定，把頭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直到降落時的顛簸把她搖醒，何苗苗抬頭，睡眼還惺忪。方遠用臉頰蹭蹭她的頭頂，輕聲道：「到了。」
江南的冬天，雖然不像X市那樣乾燥寒冷，可濃重的濕氣，透過衣服的縫隙滲進來，更讓人每一寸皮膚都覺著難受。
走出機場，何苗苗緊緊大衣的領子，往方遠懷裡靠的緊一些。方遠總是年輕些，火氣旺盛，身體的熱量透過厚厚的棉衣，還能把何苗苗籠罩起來。
住的地方早已在網上訂好，只是本來定的標間，訂房中程序卻似乎出了問題，竟然定成了一間大床房。
方遠有些尷尬，忙詢問還有沒有別的房間，回復卻是房間已被訂滿，早沒有空房了。
天色漸暗，太陽落山後潮濕陰冷的水汽更重些，何苗苗坐在大廳沙發上只覺得雙腳冰涼，膝蓋也有些酸楚，等了半晌不見方遠過來，只好站起來過去看看。
方遠看何苗苗過來，緊張起來，忙解釋了一翻聽候何苗苗發落。何苗苗聽明情況，咬著嘴唇想了想，偏頭笑笑：「沒事，就這麼住吧。好冷的，我們快點上去吧。」
方遠吃了一驚，愣了會神，才手忙腳亂地辦好手續，拖著行李跟何苗苗上樓。
大床房倒比標準間更舒適些，一米八的大床，坐上去，很柔軟。何苗苗打開行李把睡衣用品都鋪開來，轉頭卻見方遠還乍著手傻傻站在門口，忍不住笑，起身走過去拉他：「想什麼呢？你睡地板。」
方遠像是突然醒悟，撓頭笑著答應：「哦。」這才換了鞋脫了大衣坐到沙發上，安安靜靜看著何苗苗清東西。
何苗苗收拾了一會兒，還是覺得身上冷，空調的熱風吹著，卻也去不掉潮氣。她索性拿了睡衣進衛生間去，拉上門前叫方遠：「你休息會兒吧，我先洗個澡。」
方遠已經放鬆下來，又嬉皮笑臉起來，湊過去到：「我也要洗。」
何苗苗皺著眉頭笑著把他推出來，「卡噠」鎖上門，隔著門喊：「你等會兒。」
方遠也不氣餒，就靠在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何苗苗說話。衛生間的門是毛玻璃的，方遠低著頭笑著說話，偶爾抬眼，卻也只能看到白花花的蒸騰的霧氣。
何苗苗隔著門和水聲，方遠的聲音聽得並不真切，回答得也隨意。熱熱的水從花灑裡噴灑下來，沿著肌膚流淌，暖意漸漸深透，很舒服，渾身都懶洋洋的。
洗得從內而外都暖和了，何苗苗便忙關了水，拿浴巾擦乾穿上睡衣叫方遠：「我好了，你來洗吧。」說著拉開門鎖出來。
方遠只看到水霧繚繞中一個人影出來，喉頭猛然一緊，定睛看卻見何苗苗穿著長袖長褲的睡衣，一絲不露，便笑著裝作失望的樣子叫道：「穿的這麼這麼整齊！」
何苗苗不理他，自己拿毛巾擦頭髮。髮梢還在滴水，肩膀上不覺濕了一片。方遠一抬手接過她手裡的毛巾，何苗苗還沒來得抱怨，已被他包進懷裡。毛巾又覆在頭髮上，方遠的大手隔著毛巾在她頭上輕輕揉搓，何苗苗安靜下來，乖乖靠在他懷裡，閉上眼睛任由他的手帶著毛巾拂過頭髮，拂過頰側，拂過後頸……停了下來。
何苗苗睜開眼，仰頭看方遠，他促狹一笑，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閃身進衛生間。何苗苗驚呼：「那是我的毛巾！」方遠已依葫蘆畫瓢鎖上門不理會。何苗苗好氣又好笑，索性不理會，自己爬上床鑽進被窩去暖著。
方遠洗了一會兒，覺著安靜，又耐不住性子喊：「苗苗！苗苗！」
何苗苗無奈，只好又爬出被窩，湊到衛生間門前：「怎麼了？」
方遠呵呵笑：「沒事，就看你在不在。」
何苗苗還光著腳，雖然房間鋪著地毯，腳底還是有冷氣竄上來。她惱火地猛一拍門：「沒事別叫我啦。我睡了。」
方遠只呵呵笑，沒答話。
何苗苗忙又鑽進被窩暖和著。路上也是有點累了，昨晚想著要出門又有些睡得不踏實，腦袋一挨著枕頭睡意便洶湧襲來，忍不住打了兩個呵欠，眼皮也沉甸甸抬不起來了。
睡夢中，隱約覺得有熱乎乎的東西靠近，有熟悉的好聞的氣息撲面而來。何苗苗朦朧中翻了個身，覺得枕頭好像有點硬，硌著臉頰，她哼哼兩聲，挪動身子，找個舒服的位置躺好，又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醒來，何苗苗伸個懶腰，突然覺得不對勁，揉揉眼睛看，才發現自己竟然睡在方遠懷裡，頸子下面枕的，哪是枕頭，明明是方遠的手臂，方遠和自己面對面側躺著，呼吸勻長，睡得正香。
何苗苗一激靈坐起來，用力推方遠：「你怎麼在床上？」
方遠也迷迷糊糊坐起來，看到怒氣沖沖的何苗苗，睡意消了一大半，撓著亂蓬蓬的頭髮一臉無辜：「你讓我上床來睡的啊。」
何苗苗不信。方遠癟著嘴解釋：「你說好冷，我說我上來給你暖暖，你說好，我才上來啊。」
何苗苗擰著眉頭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她是有說夢話的毛病，說不定是說了夢話，被方遠當了真。這也怪不得別人，何苗苗按按額角，垂頭喪氣不再說話。
方遠看何苗苗委頓下來，嘿嘿笑著蹭過去，把她拉進懷裡：「你怕什麼？」
「我怕你……」答案幾乎脫口而出，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是呵？我怕什麼？何苗苗苦笑，很快就要結婚了，就算真在一起了，又有什麼呢？
何苗苗垂頭喪氣，窩在方遠懷裡一言不發。方遠扳起她的下巴，收起笑容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你放心。」
「哈？」何苗苗一愣。
方遠抿抿嘴，低聲道：「你放心，你不想要，我絕不勉強。」
何苗苗呆呆望著方遠，突然不知如何是好。方遠的承諾倒讓她覺得愧疚，似乎自己並不想把全部交給他，還懷了早晚離開他的心思一樣。何苗苗瞪大眼睛直直看著方遠，他一臉誠懇，眉間卻隱著不易覺察的不痛快。
何苗苗心中刺痛，一股熱氣衝上頭，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推倒方遠：「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