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後,何苗苗又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星期,暑假就到了。何苗苗手術那幾天好不容易喝粥喝得瘦了幾斤,在家死命補著,又全補回來了。
何苗苗覺得已經大好,於是決定去科裡看看,暑假留在科裡做實驗的人也不少,何苗苗曠工這麼久,也不能再厚著臉皮賴在家裡了。
回到單身宿舍,何苗苗驚訝地發現隔壁久無人跡的房子似乎有人搬進來住了,窗台上還擺著一盆蔥翠的吊蘭。
何苗苗住的單身宿舍是學校分給剛畢業的年輕教員的,一棟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樓,每戶只有一間房,附帶一個小得轉不過身的衛生間。因為太寒磣,很多人都沒來住,這樓上常常冷冷清清沒一點兒聲音,所以何苗苗那晚肚子痛,連個求助的鄰居也沒有,迫不得已也只有給姚瑤打電話。
何苗苗平時上班的時候還是常常在宿舍呆著,一來她懶,每天回家坐公交車都要一個鐘頭,她實在懶得跑,二來也實在受不了老媽的嘮叨,倒寧願一個人呆在宿舍裡清淨。
何苗苗從確定留校搬過來,住了這兩個月都沒見隔壁有半個人影,晚上也從未有過燈光。如今住進來新鄰居,何苗苗挺高興,想著碰到了要打個招呼,以後也好有個照應。
何苗苗把老媽硬塞的一堆補品和食物丟進櫃子,就去了科裡。科裡一派放假景象,實驗室裡安靜得出奇,辦公室也稀稀落落沒兩個人,何苗苗和同事聊了兩句,想起史教授之前吩咐她編寫解剖學教材第七到十章的事情,索性背上筆記本回宿舍了碼字去。
剛走到樓梯口,居然又意外地碰上方遠,何苗苗愣了愣,方遠倒先笑著說:「恢復得挺好麼,這麼快就上班?」
何苗苗幹幹地笑,想了想又問:「你來找人?不是找我吧?」
方遠只是笑,不做聲,只跟著何苗苗上樓梯。走到2樓,何苗苗轉身往宿舍走,方遠也跟過來。何苗苗停下腳步,疑道:「找我有事?」
方遠繼續無視她,逕直往前走,走到何苗苗隔壁,一邊掏出鑰匙打開門,一邊轉頭笑笑地看著何苗苗:「算是找你吧,告訴你一聲,我搬過來了。」
何苗苗驚得下巴脫臼,半天復不了位。這也太離譜了吧,何苗苗仰頭問天,老天啊,你這緣分分配的也忒不合理了吧。
何苗苗蔫蔫地摸出鑰匙,開門進屋,轉身正要關門,方遠伸手擋住。何苗苗一驚:「你……你幹嘛?」
方遠繼續笑:「不請新鄰居進來坐坐?」
何苗苗突然發現方遠的眼睛天生就是彎彎的,像帶著笑意。她想起小時候聽姥姥說,有一種人生來就有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笑盈盈,魅惑人心。盯著方遠的眼睛,何苗苗決定啟動一級警備,絕不能被方遠的外表迷住了,忘記了他只有26歲的事實。
方遠倒也不客氣,大搖大擺走進來,還反手關上門。何苗苗警惕地看著他,不敢輕舉妄動。
方遠慢慢悠悠環顧一周,眉頭越鎖越緊,嘴角也拉下來。
何苗苗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呃~桌子上攤滿了書和零食,櫃子上擺到快要溢出來的雜物,都蒙著厚厚的灰塵,床上被子捲成一團,幾件衣服隨意扔著,居然還有一條小內褲,又是蠟筆小新!何苗苗的老臉再厚,也經不起這場面,瞬間熱騰騰的紅了。
她正要衝過去收拾,卻聽方遠問道:「有抹布嗎?」
何苗苗一愣,伸手指指衛生間。方遠開門進去,不一會兒,拎出一條佈滿可疑的白色斑點,顏色難辨,散發著霉味的抹布,緊皺著眉頭丟進垃圾桶。方遠在水池邊洗了十分鐘的手,貌似很無奈的對何苗苗說:「等我三分鐘。」
還差十秒鐘不到三分鐘的時候,方遠又推門進來了。何苗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帶著口罩帽子和乳膠手套,踢著一個巨大的藍色水桶直接進了洗手間。
何苗苗繼續大張著嘴看他變戲法兒似的從桶裡掏出84消毒液、去污粉、潔廁精、洗潔精……還有一瓶酒精!又從拿出一個袋子,呼啦啦把袋子裡的東西倒進桶裡,居然是各種型號的刷子!
何苗苗無語了,清潔工都不帶這麼敬業的,這孩子真是被醫學院荼毒太深,潔癖!嚴重的潔癖!
何苗苗哭喪著臉抱著衛生間的門哼唧:「不用這麼折騰吧,我還要寫東西呢。」
方遠站起身,小心脫下手套,又去洗了洗手,從兜裡摸出把鑰匙:「去我屋裡寫吧,我一個小時就能搞定。」
何苗苗不肯,再唧唧歪歪,方遠都充耳不聞。無奈,何苗苗只有抱著筆記本去隔壁。她一步三回頭地看著自個的小窩,擔心一會兒回來這屋裡就變成手術室一樣冰冷空曠瀰漫著消毒水味了。
等到何苗苗打開方遠的門,剛剛復位的下巴立刻又脫臼了。何苗苗覺得外科醫生都應該是大大咧咧灑脫不拘小節,方遠這樣潔癖強迫症的也算常見,可方遠的房間,也太讚了吧。
何苗苗想,其實看到窗口那盆弔蘭時就應該想到了,養花的人多是女人和老人,這麼年輕的小伙子在窗口擺盆弔蘭,還修剪侍弄得頗有意趣,何苗苗不禁開始懷疑起方遠的性取向了。
方遠的小屋和何苗苗的屋子一樣大,東西不多,卻異常整潔,乾淨到閃閃發亮。靠近門擺著一張原木色的小餐桌,桌子上還鋪著格子桌布,桌布上一個漂亮的香檳酒瓶,插著幾朵香水百合,幽香四溢。書桌不大,放著筆記本電腦和一個縮微版的人體骨骼模型,何苗苗拿起來把玩了半天,只覺得極其精緻,讓人愛不釋手。書桌旁邊是個小書櫃,擺滿了書,何苗苗仔細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書居然是按照音序排列的!
何苗苗越發相信之前姚瑤說過的本碩博連讀的都是大神的傳說,按耐不住打開一旁的小衣櫃,果然,衣服居然也是按照顏色深淺排列掛著的,下面還碼著一個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裡面是疊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衣。何苗苗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何苗苗坐在書桌前,發現床頭櫃上還擺著一個玻璃盒子,裡面是一個巴掌大的帆船,看得出來做工非常精細,扯帆的線細得根頭髮絲兒一樣,何苗苗拿到床邊仔細看,發現船身上貼著個金色的小牌子,小牌子刻著細細小小的三個字「方遠號」,何苗苗疑道:「難不成是為了他定做的?看不出他還是個有錢人。」
何苗苗端著帆船左看看又看看,覺得越看越喜歡,要是船上刻的是「何苗苗號」就更完美了。正在看著,方遠推門進來了,何苗苗笑道:「你的好東西還真不少。」
方遠看了看何苗苗手上的船模:「喜歡麼,我再做一個送你。」
「做一個?!」何苗苗暴汗,沒想到這麼精美的船模居然是他親手做的,難怪用他的名字命名。
「製作模型可以鍛煉手的靈巧度。」方遠淡淡的說,臉上卻又微微有一點紅。
何苗苗一邊心裡暗暗好笑,一邊道:「好啊,要刻上何苗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