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苗的少女之心徹底破碎。
意外的是因為何苗苗學習解剖過於認真,居然一不留神考了個最高分。於是解剖教研室的主任,解剖學界的泰斗史教授親切會見了何苗苗,並誠摯的邀請何苗苗畢業後來到解剖教研室學習,並承諾可以給她推薦免試的機會。
何苗苗才上大二,還沒有對未來的職業生涯做任何規劃,事實上她一向是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當醫生固然好,搞科研也未嘗不可。只是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何苗苗難免有些猶豫。
也許能在一起工作,能夠常常看到他也是好的。也許並不一定要在一起,只是看到他幸福就是好的。何苗苗這樣想著,慢慢點了點頭。
於是毫無意外的,何苗苗在大五那年被推薦免試,畢業後就到瞭解剖教研室。複試的時候,何苗苗再遇到沈皆然的時候,他已經是副教授了。他還是那麼謙和溫暖,也居然還記得何苗苗。
何苗苗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以後每天都可以看到他,即使只是看著他,偶爾交談幾句,倒也就夠了。
可是何苗苗的小心願又一次落了空。
研一開學,何苗苗忙完了報到選課一堆瑣事後來到科裡報到,史教授帶著她一一介紹各位教授師兄師姐給她認識,卻惟獨沒看到沈皆然。
何苗苗又失落又擔憂,實在忍不住,裝作無意地問師姐:「以前沈教授還是我們的小課老師呢,怎麼沒看到他?」
師姐笑答:「沈師兄出國了,剛剛走。本來他還說可以帶你,不過突然接到康橋醫學院的邀請函,而且她愛人也在英國……」
何苗苗耳朵轟的一聲,幾乎聽不清楚師姐又說了什麼。
她只覺得緣分真的是一種殘忍的東西,沒有就是沒有,半分都求不來。何苗苗魂不守舍地小聲說:「真好啊,可以在康橋醫學院工作。」
師姐還要再說什麼,卻覺察到何苗苗臉色有些蒼白,關心地問:「不舒服麼,回去休息吧,讀研很辛苦,一定要把身體養好。」
何苗苗努力沖師姐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回去了。
姚瑤也考取了血液內科的碩士,又和何苗苗在一個宿舍,新宿舍已經不用上下鋪了,是標準間式的兩人間,兩張窄窄的單人床,有獨立的衛生間。
姚瑤正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感慨終於可以不用去大澡堂洗澡,卻看到何苗苗幽靈一樣飄進來,印堂發黑,眼圈發紅。她放下手中的活,走過去伸手在何苗苗眼前晃了一晃,看何苗苗的眼神竟是個直的。
姚瑤正準備掐人中,胸外按壓,對何苗苗進行搶救,何苗苗卻動了動嘴唇,轉過頭來兩眼含淚可憐兮兮的看著姚瑤。
姚瑤有點驚訝,攬過何苗苗的肩膀,心疼地問:「剛開學,誰又惹著你了?」
何苗苗並不回答,她心裡突然覺得酸的很,酸到牙齒都在打顫,酸到眼淚鼻涕不斷地湧出來,她努力忍著,忍得肩膀不住地抽動。
姚瑤心裡已經猜到一些,又不知怎麼安慰,只好揉揉何苗苗的頭髮,輕輕說:「乖,想哭就哭吧……」
何苗苗一頭撲進姚瑤懷裡,嚎啕大哭。何苗苗這麼哭著,覺得心口上那裂開的一條縫,卡卡的延伸開去,直到整顆心,都裂成一片片。
這麼痛哭了半晌,哭的姚瑤肩膀上都濕透了。何苗苗支起腦袋,抹抹眼淚,覺得這麼久以來一直擰著懸著掙扎著的心,反而輕鬆舒展了些,她癟著嘴沖姚瑤一笑,淚珠兒又滾滾落下。
何苗苗是個認命的人,惆悵了一段時間後,索性安下心來認認真真讀書。中間連讀了博士,這一讀,又是5年。現在博士畢業了,何苗苗才突然發現自己的戀愛史上,除了這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居然還是一片空白。何苗苗正在躊躇著是不是該找個人,結婚,生子,過每個人都要過的平平凡凡的小日子,沈皆然居然又回來了,而且還是孑然一身的回來,簡直像在暗示何苗苗,不要放棄這曠日持久的暗戀。
大鳥走後,何苗苗一個人窩在屋裡,心中百轉千回,矛盾萬分。
這兩天都沒休息好,飯也沒正經吃一頓,加上頻繁受刺激,何苗苗趴在電腦前,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著睡著突然醒來,已經是晚上了,姚瑤還沒有來,估計又被蛋蛋困住了。何苗苗起身想到床上睡,卻覺得胃有些痛,她想也許是一直餓著餓的胃痛,並沒在意,沖了杯牛奶喝了,睡衣也懶得換,和衣倒在床上。
半夜裡何苗苗又疼醒了,這時疼痛變成了下腹,鈍鈍的痛的好難捱。何苗苗蜷起身子,希望這疼痛盡快過去。哪知疼痛有增無減,越來越難以忍受,簡直像把小鈍刀子,在腸子裡攪來攪去。何苗苗覺得有點發愣,摸索出體溫計一量,有點發燒。她開始有一點害怕。好歹本科也學了五年臨床,何苗苗知道急腹症可輕可重,她猶豫了一下,撥通了姚瑤的電話。
電話裡傳來的居然還是蛋蛋嘹亮的哭聲,可憐的姚瑤,何苗苗有些內疚,自己總依賴著姚瑤,卻什麼也幫不了她。
姚瑤的聲音忽遠忽近,應該用了免提:「苗苗,真對不住你,蛋蛋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哭個不停。等他睡了我就去看你,好不?」
何苗苗哽了哽,想想還是算了,忍到明天早上去校醫院看看吧。這麼想著,下腹又一陣刀子剜著一般的疼,何苗苗忍不住哼唧了一聲。
姚瑤居然聽見了,忙拿起話筒,急急問:「苗苗,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事?「」
何苗苗只好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下,說沒關係就要掛電話。
姚瑤不依:「我讓大鳥這就去送你去附屬醫院,可能是闌尾炎,也可能是別的原因,總之不能耽誤。」她想了下又說:「先別給叔叔阿姨打電話了,讓大鳥在那兒陪著你,有什麼事再說。」
何苗苗知道姚瑤的性子,咬著牙恩了一聲,蜷起身子等大鳥來。
果然是闌尾炎,何苗苗直接住進了大鳥他們科。大鳥跑前跑後地陪著何苗苗做完檢查,去和值班醫師說了下情況,就把何苗苗送進了急診手術室。
麻醉師看何苗苗疼得厲害,就給她提前用了點鎮靜劑。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何苗苗只覺得昏昏欲睡。
躺在手術台上,何苗苗覺得衰透了。聽到推門的聲音,何苗苗掙扎著撐開眼皮,朦朦朧朧看見一個人走進來,應該是主刀醫生。他看到何苗苗,腳步一頓,繼而又大步走近前。
何苗苗眨眨眼睛,覺得他露出的一雙眼睛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熟悉。附屬醫院的醫生,也有不少何苗苗以前的同學,這會兒何苗苗腦子正混沌,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何苗苗張口想問,嗓子裡卻發不出聲來。
那醫生似乎看出何苗苗的心思,眼睛裡浮起笑意。他伸手拂了拂何苗苗的頭髮說:「沒事,睡吧。睡醒了手術就做完了。」
何苗苗覺得這聲音也似乎在哪裡聽過,想要再回憶,卻抵不住洶湧而來的睡意,終於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何苗苗已經躺在病房裡了。她只覺得渾身酸痛,小腹的傷口更是疼的鑽心。她稍稍挪動了下身體,立刻痛得一身冷汗。
「你醒了。」
何苗苗睜開眼睛,病床邊一個模糊的一個白色影子。待她使勁眨了幾下眼睛,看清楚床邊的人時,何苗苗腦子裡電光一閃,想起昨晚在手術台上聽到的那熟悉的聲音,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