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跟回了趟區家,離開前見了區太太,她的病情似乎是惡化。
佳恩見到她的時候,她沒有像往日一般坐在輪椅裡,而是躺在床上面對她,哆哆嗦嗦從懷裡掏出一支戒指來。
那是一枚泛著螢光色的翡翠戒指。見到它,她便想起區孟堯口中那枚戒指,再早些時候她也許會欣然接過來,但此時她只是看著身形憔悴的區太太,僵在那裡,沒有伸手去接。
手懸在那裡,區太太眼底泛著疑惑,定定看著她,她不得已說:「媽媽,這戒指您先收著……」
「我沒多少時間了……」區太太說完,手垂在床上,手心仍握著那枚戒指,臉上是釋然般的平靜:「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
「媽媽……」佳恩幾乎哽咽,眼眶濕潤,但她依舊若無其事微笑著對區太太說:「您想太多了,不會有事的。」
區太太猶在堅持:「戒指是我送你的……收著罷,本來你進門時候就想著……送你。」說著,手向前挪了挪。
這種情形下,即使她知道她這麼做的目的,也不忍心再拒絕。
回去的路上,誰也沒有說話的意思,區孟喬抿著唇,目光深沉,她明顯看得出他壓抑著某種情緒,不發一言。
佳恩不時望過去,終與開口說:「不管你有什麼決定,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你能這麼說,謝謝你。」他臉上的線條柔和一些,語氣卻是……疏離的。
心驀地收緊,她不自然地別過臉去,「不客氣。」
區孟喬一向是行動派,加上在主治醫生對他說的最後期限的話,他希望越快搬回去越好。
不想,第二天卻生了事端。
鄧太太接了鄧先生回來,在機場被記者團團圍住。鄧先生坐在輪椅裡,神情木訥,聘請來的四名保鏢圍成人牆眼看就要和記者起了衝突,最後不得已,佳恩打給他,他又找到敖希涵才平息了這件事。
鄧先生沒有立即回鄧宅,而是被送到山頂一間保密性極好的私人醫院。
看著病床上的不同於往日般意氣風發已然中風的父親,佳恩一時難以接受。
明恩出去接一個電話,佳恩想一想,追了出去。
收起手機,明恩轉過身看到她,目光下意識閃躲,更加深了她心中的疑慮。
「究竟怎麼一回事?媽媽說去和你們會合,你不是陪珊娜回家?而爸爸不是在談合作案?怎麼會忽然中風?」
「我要趕去寰宇見大伯,佳恩,我……下次我們再談。」明恩說完,快步離開。
佳恩轉過身叫他,卻聽得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這裡是醫院,你爸爸現在已經是這樣,什麼都是於事無補。」
佳恩噤了聲,眼睜睜看著明恩走遠,轉身之際忽然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區孟喬。
「我叫孟喬來接你,這裡的事交給我,你跟他回去吧。」鄧太太的聲音裡難掩疲憊,面上相反卻是一臉平靜。
說話間區孟喬已經走上來,佳恩詫異地看著一臉平靜的母親。
「你爸爸情況剛剛穩定下來……」
佳恩無心聽鄧太太的話,喃喃自語般說道:「不管他惹出再大的禍,你們都一心包庇他是吧。」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大家心知肚明。
見母親不出聲,她認命似的說:「既然這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說完,向區孟喬那邊側過些臉,「我們走吧。」
走到醫院的門廊,她才對區孟喬說:「剛才在機場的事,謝謝你。」
「佳恩,我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疏遠。」區孟喬停下來,無奈笑問。
「我現在沒心情和你辯,什麼事都等先離開這再說。」她別過臉逕自去往醫院的停車場,整個人又像他第一次在區宅見到她的那樣,神色寂寥,眼神迷惘。
「回家?」發動車子後,他問。
她說:「回公司,我只請了半天假。」
「可是現在——」
「這裡暫時不需要我。」佳恩打斷他的話。
「如果我說我需要你,」他忽然將車子停在路邊,認真轉過臉看她。
她被看得有些尷尬,不自然地笑道:「這個時候,於你於我,都不是說笑的時候,而且我也沒心思跟你說笑。」試圖矇混過關。
他似乎歎息一下,頗自嘲道:「是我選錯了時機。」
「對不起,眼下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她不掩飾地說,母親和明恩越是瞞著她,她就越覺得這事蹊蹺。
「你……」區孟喬欲言又止。
不知是敏感還是第六感作祟,佳恩立即問:「你知道些什麼?」
對於不確定的事,他一向不會輕易下結論,於是說:「沒什麼,我只是想說,我們後天搬回去。」
他轉變地太快,她不由地一愣,別過眼,皺了下眉,為他的隱瞞。相處的日子不算短,她又怎麼會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
到了公司,才覺得既渴又餓,她親自去了茶水間倒了杯水回來。
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佳恩接起來——
「『羅曼蒂克』敖總打來……」
「接進來。」
敖希涵的電話不期而至,佳恩接通,明知故問:「什麼事?」那邊敖希涵笑聲連連:「難道鄧總不覺得,今早的事可以抵消那兩封律師信。」
佳恩坦然自若:「我自問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鄧總是要過河拆橋?」敖希涵的聲音依然玩世不恭,讓人一時聽不出喜怒。
佳恩聽他一口一個鄧總,不自覺跟他打起了官腔:「如果敖總是說今早的事,我的確很有必要謝謝您,但是有一件事我想敖總搞錯了,論抵消,你應該去和區孟喬談,畢竟找你的是他。」
敖希涵氣極反笑:「你以為,如果不是因為你,孟喬會主動找我幫忙?」
「這是你們的事,我怎麼會知道。」佳恩始終沒有讓步的意思。
敖希涵就要沉不住氣:「鄧佳恩,真有你的!」
佳恩反而笑著回道:「謝謝誇獎。」剛要掛電話卻聽得電話那頭說:「難道你不想知道令尊是怎麼被氣到中風的?」
「氣到中風?敖希涵——」話還未講完,那邊敖希涵已經得意地掛斷電話。她不假思索撥了過去,電話遲遲沒有接通,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也不計較地一次次回撥。
電話終於接通。
「你憑什麼讓我信你說的就是事實?」她已經在動搖。
「我只能說那是一樁醜聞,不然令尊何以氣成這副樣子,我可以給你兩天時間考慮。」敖希涵成竹在胸,提議道:「羅曼蒂克這麼多當紅模特和明星,總有可以代替海遙的人選,如果你覺得一個不夠,多選幾個也是可以的。」
「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佳恩幾乎咬牙切齒。
「明天我們簽了保密合約之後,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
雖然一向討厭被威脅,但她還很是乾脆地說:「時間地點。」
「八點正,GREY。」
「希望你信守承諾。」
「你放心,孟喬的面子我還是賣的。」言下之意,是要她感謝區孟喬。
佳恩沒說什麼,直接放下話筒。
醜聞?
難道是徐英琳出軌?
想到這,她竟有些鄙視自己的不能免俗,一旦出了什麼事總是急著維護自家人,即使那個人幾乎沒有可以讓她維護的地方。
難道這就是母親與明恩三緘其口的原因?只是見慣了商場上爾虞我詐的父親難道真的會為了一個女人的背叛便氣得變成這副模樣?
佳恩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臆測。但是轉念想到區孟喬的欲言又止,很難不讓她將兩件事混為一談。
趁著午休時間,她去了美麗景。
聽到秘書打來的內線電話說她來了,區孟喬很是詫異,親自打開門請了她進來。
「什麼事這麼急?」他問。
佳恩否認:「也沒什麼,和同事在附近吃飯,上來看看你。」
區孟喬皺一下眉頭,問:「只是看看我?」
佳恩苦笑:「你原來這麼不信我。」
區孟喬卻搖頭,「你沒看出來麼,你的話讓我受寵若驚。」他伸手去握她的手在掌心裡,她沒有拒絕,順勢倚進他懷裡。
想問的話,在這個時刻卻說不出口,她只是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孟喬,你會隱瞞我一些對我來說極重要的事麼?」她明顯感覺到他身體一僵,抬起臉去看他。
他正垂頭看她,視線交會的一瞬間,她才知道她的話沒有起到好作用。他整個人冷下去,好笑地問:「你上來,原是想問這句話吧。」
佳恩不置可否:「我不想我們之間的關係更壞。」
他誤以為她放不下之前的事,故而說:「我說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對我們並沒有任何影響。」
她詫異,他在說什麼?現在看來他倒真像是有事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