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怕佳恩這副樣子回家鄧太太見了會擔心,李縈和區孟喬商量一下,最後由區孟喬帶她回了他在美麗景的套房。
深夜的地下停車場萬籟俱寂,車子熄了火,區孟喬繞到後面,打開車門,在佳恩耳邊輕聲說:「佳恩,醒醒,佳恩……」不知是佳恩睡著了還是怎地,反覆說了幾聲,她一點反應也無。
似乎歎了一口氣,他向前傾身伸出手臂將她抱出車外。
佳恩只覺一路顛簸,酒精在胸腔裡作祟,漸漸有了嘔意,人也有了些意識,嘴上斷斷續續地喊著:「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區孟喬低頭看一眼她因為不適皺在一起的小臉,嘴上安撫道:「就要到了。」邊說邊加快步伐。走到房門口,他放下她,讓她倚在他身上,拿出房卡在門上迅速一劃,推開門擁著她往裡走。
他按下牆上的開關,黑暗的屋子頓時大亮,佳恩登時一個激靈恢復了些清醒,大力推開他倒向一邊。他急忙伸手去扶她,被她躲開,她重重栽到鋪著地毯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痛苦的呻吟幾聲,區孟喬在一旁看著,哭笑不得,走過去扶起她,這一次,她抬起眼長久地凝視著他的眉眼,呆呆地伸出手去描繪他的眉形。他握住她的手,好聲哄著:「好了,不鬧了,去洗把臉好不好?」話還未說完,她兩行淚已經流下來,他忙問:「怎麼了,剛剛說難受是不是?我去倒杯水,」說著剛要離開便被她死死拉住,她看著他,直搖頭。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有些焦急,她卻還是只搖頭不出聲。他把她攬在懷裡,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輕聲問:「到底怎麼了?跟我說說?」
佳恩半睜著一雙朦朧的醉眼,半仰著頭,只見他好看的薄唇一張一翕,他的話她卻聽不真切。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試探著又喚:「佳恩?佳恩?」低頭一看,不禁笑了,原來她已經趴在他肩上睡著了。
臉上的妝容已經不再精緻,就要糊成一片。區孟喬看著她,好笑地歎聲氣,輕輕抱起她放在床上,用濕毛巾為她擦乾淨臉。本想一走了之,又怕她一個人起來出什麼岔子,於是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上守著她,一坐就是一夜。
清晨,睜開朦朧的雙眼,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恍惚間想起昨晚和李縈在Pub喝酒的事,佳恩立即坐起身。
她看一眼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晚那件,先舒出一口氣。一抬眼,正對上區孟喬一雙含笑的眼,她心裡一突,嚇一跳,脫口道:「你怎麼會在這?」說完,仔細打量一下屋內的陳設,心立即涼了一半,因為她認出這分明是他的套房。
看著她變幻的表情,區孟喬便知道,她應該是清醒了,已經無需他提醒想起了昨晚的事。
再開口,多少有些尷尬:「我怎麼會在你這裡?」腦子裡最後的畫面只有李縈,佳恩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到他這裡來,難道是她自己走上來?她不敢往下想,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區孟喬站起身,對她解釋道:「你醉地不省人事,李縈打了我的電話,當時太晚,就順便帶了你回來。」說完,去倒了杯水來給她。
「謝謝。」她接過水杯,小口啜飲,喝到一半胸腔裡忽然一陣翻江倒海,她連忙一手緊緊摀住嘴,跳下床去到馬桶邊上嘔吐不止,嘔得眼淚不住滴下來。
區孟喬跟在她身後,扶她起身,用毛巾細細為她擦拭唇角的酒漬。佳恩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抬手接過他手裡的毛巾,擦拭幾下,還是覺得不太舒服,但還是強忍著走出去。她拎起手袋與他道別,卻被他叫住。
區孟喬誠心建議道:「借酒消愁實在不是一個好方法,如果想要發洩下次可以試一下別的方法,健身運動或購物都可以,不要再去那種地方喝酒了。」
佳恩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直視他的眼睛否認道:「我沒有借酒消愁,但還是謝謝你的忠告。」說完,轉身欲走,再次被區孟喬叫住——
「佳恩,我聽明恩說,你問過他在機場被拍到的事,還有上一次雜誌拍的照片,的確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我可以向你道歉,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對我道歉,你也沒做錯什麼,喝酒只是一時興起的事,跟這些無關,如果知道會為你帶來困擾,我怎麼也不會去,下次不會了,你放心。」
她平平淡淡說著這些話,因為是背對他站著,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佳恩,你在想什麼,如果是因為陸敏然,我一早說了不介意去解釋——」
「與他無關!」佳恩當即打斷他的話,心中「騰」地升起一股無名火,嘴上始終堅持著:「解釋?沒什麼好解釋。你想太多了,我很好。」她轉過身面對他,面上並無異色,「我先走了,打擾你一夜沒睡好,道歉的應該是我,對不起。」
「我們就要結婚了,這種禮貌性的客氣還是能免則免,否則,多不自在,不是嗎?」這一次,區孟喬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給她轉身離去的機會,他的臉上依舊是溫文的笑。
佳恩被他的笑容刺痛,低下頭看著他握住她手腕的手,眼色頓時暗下去,勉強一笑,「結婚的事,你和我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認為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也許你根本不想和我結婚,正等著某個人來代替我和你結婚,又或者……反正沒到結婚那一天,誰也不能說這婚就一定結得成不是嗎?」
她虛弱地笑著,因為低著頭所以看不到區孟喬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隔一會兒,區孟喬問:「是誰對你說了什麼事?還是你想知道什麼事?我……」
她輕笑出聲,「我可以告訴你,兩樣都不是。沒有人會對我說什麼,而你的事,我也絲毫沒有興趣去打聽。」
區孟喬終於聽出她是在和他說氣話,不知為什麼,此時他偏偏要和她計較,於是他故意反問:「你這樣說,你認為我該覺得高興嗎?」
「那是你的事,你的事自然由你做主,不要來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佳恩掙開他的手,略顯無力地說:「我宿醉,你未眠,實在不是聊天談事情的好時候。」
「你是不是後悔了,如果後悔,現在也不是完全來不及。」區孟喬忽然說,直直看向她。
佳恩「嗤」一聲笑出來,「我們之間,後悔的那個恐怕不是我,不如你問自己是不是後悔了。」
「我送你。」區孟喬去拿了車鑰匙,「你不要胡思亂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我不想吵架。」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你送我。」佳恩偏執起來,堅持自己回家,他卻不答應:「你以為你現在還可以一走了之,昨晚我抱你上來,連我自己都不確定到底有沒有向記者通風報信,現在放你一個人從我房間裡走出去,你認為如果有記者在你可以輕易脫身?」
佳恩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再沒有反駁的話,僵直著脊背,賭氣般不出聲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一次在他面前進退兩難。
「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來,我送你回家。」區孟喬說著繞過她身邊,為她打開房門。
進了電梯,佳恩仍然懵懵懂懂似的不出聲。踏出電梯門口,她抬眼望一眼四周,沒有所謂的記者,放鬆一些去看他。正好碰上他打量她的目光,她倔強地別過頭看向一旁。
區孟喬換了一輛車送她,不問也知道是想要掩記者的耳目。
佳恩哪裡知道,他一早吩咐公關部與媒體打好招呼,不要騷擾到她,故此時這裡根本不會出現記者,那些話,只是眼見她固執,他故意說出來送她回家的幌子。
鄧太太見一夜未歸的女兒被區孟喬送了回來,一時又驚又喜,表面上卻是在帶著些責問:「怎麼也沒想起打個電話回來,還好是和孟喬在一起。」
佳恩剛要開口試圖解釋,卻被區孟喬搶了先:「伯母,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和李縈他們聚得太開心,一時間沒有看住佳恩,她多喝了兩杯,我怕她太晚回來打擾家裡人,就自作主張在酒店給她訂了間房,下次不會了。」
鄧太太聽了立即笑逐顏開,「還有什麼下次不下次的,都快要結婚了,也沒有幾次『下次』了。」
「媽,您招呼他,我上樓去換件衣服。」說完,不顧母親的眼色,佳恩逕自回了房。
她以為換件衣服下來,他一定已經走了,不想,走近客廳,他與母親的談笑聲越來越近。原來他還沒有走,她一急,也沒有多想,直接衝上去說:「媽,放他走吧,他一晚上只顧看著我都沒怎麼睡覺——」說到一半,驚覺失言,她當即住了口。
鄧太太似乎聽出些端倪,眉開眼笑地起了身,「好啦好啦,你們談,我上去叫珊娜讓她陪我吃早茶去,沒睡好的話,佳恩,你借客房給孟喬休息一下。」
佳恩恨不得收回剛才的話,哭笑不得看著母親離開,根本不敢去看區孟喬的臉色。
「我還是不打擾了。」區孟喬在這時站起身要走。
她也不留他,卻不忘囑咐:「路上小心,不要瞌睡,回去好好休息。」
關懷的話語平平淡淡地說出來,雖然已經失了原來的味道,但心意他是瞭解的。區孟喬揚揚唇角:「你也是,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