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珊娜的家人,明恩與珊娜沒有按照既定計劃去國外度蜜月,鄧先生甚至安排明恩去另一間宅子住還限制他外出露面。
見父親這一次留在家裡的時間明顯比以往拖長了幾日,而外面關於銘泰停牌的傳聞愈傳愈烈,佳恩無法再裝作毫不知情若無其事下去。確認過發佈會的流程她特意趕回家同父親說:「明恩怎麼不同珊娜去度蜜月,傳聞越傳越烈,出過散散心也好。」
鄧先生少見的緊鎖眉頭,想一下,終於對她說:「佳恩,明恩暫時不能出境。」
事情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佳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鄧先生終於鬆口對她透露:「明恩買了一塊地,出了些問題。總之眼下形勢對他不利,那塊地被沒收還不止,一個不小心他恐怕要被起訴。」
佳恩想一想,半響才從牙縫裡艱難擠出一句話:「大伯、大伯可以幫明恩。」
「佳恩你還說傻話,不要說你大伯幫不得,就是他肯幫,明恩在那班集團董事眼中還有翻身之日?他們還不趁勢將他踢出董事局。」嘴上是這樣說,但鄧先生的緊皺的眉頭卻微微在舒展。
「難道這次連爸爸也沒有能力幫銘泰?」
「我?佳恩,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在當地連話都說不上,還談什麼能力。」鄧先生攤攤手,語氣頗為自嘲。
那要怎麼辦?她心裡想,卻聽得父親在此時說:「好在我跟敖氏還有點交情,明恩婚禮之前,這件事硬是被壓下來,只是眼下,紙怕是要包不住火了。」
「爸爸……」佳恩還要說什麼,卻被鄧先生揮手制止了,「佳恩,我再想想辦法,想一個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法子。」
佳恩立即聽出了弦外音,當下反問:「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法子是不能接受的?」
鄧先生沒有回答她,接下去說:「明恩到底是你哥哥,他心疼你,寧願上法庭都不肯讓你委屈一點,但是事到如今……」鄧先生欲言又止。
「爸爸,別說了……」她不想聽到明恩出事,即使是假設她都不敢聽。
鄧先生及時收聲,轉而說:「你知道區越集團?」
佳恩點點頭,她自然知道,那是區氏的家族企業,集團董事長區伯庸正是區孟喬的父親。
「區伯庸在當地頗有些聲望,現任區太太現在的健康情況已經不樂觀,她有一個遺願,」他有意停下來,見女兒正認真傾聽,這才接下去說:「希望有生之年看到她的大兒子喜結連理。」
話音未落,佳恩腦子「嗡」一聲炸開來,顫著嗓子問:「爸爸的意思是……」
「不,佳恩,不是我的意思。是區家在選人、是區太太在選人,不是我要推你過去人家就會選你你明不明白。」
想起明恩之前的異常,佳恩恍然大悟,明恩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情所以近來對她的態度才會如此反常。她極力維持鎮定,深深吸下一口氣,才問:「區太太的大兒子,他是誰?」
「是區孟喬,他是美麗景的新任執行總裁。聽說你們已經見過面了,說來也巧,沒想到他同朱若愚有點交情……」
原來是區孟喬……
一顆心莫名其妙地落下又提起,佳恩說不出任何話,同意、不同意,聽上去都由不得她選似的。還好,她意志清明一些,想到陸敏然,於是說:「以陸家今時今日在司法界的地位難道……敏然知道這件事嗎?」
聽佳恩提起陸家,鄧先生胸中燃起一股無名火,絲毫不掩飾那份不耐:「陸家?出了本市還沒那麼大的能耐,陸敏然自然知道這件事,外面不知多少大律師等著賺我們鄧家這一筆不菲佣金。怎麼,陸敏然果然沒跟你提過?」
佳恩白了一張臉,但還是很快冷靜下來迅速分析整件事,已經看明白父親是要將自己向區家推,但她不能立即相信這是唯一的辦法。
鄧先生自然注意到佳恩不尋常的沉默,索性對她說:「你以為只是經濟損失打蛇隨棍上就可以抵事?這件事壓不了多久,你去翻翻當地的報紙就知道你兄弟現在還可以安然無事真是命生得好!」
佳恩就這樣白著一張臉回到了住處,見葉明紫正招呼陸敏然喝飲料,一時間頭更痛了,她竭力擠出一個笑容,「敏然,你怎麼忽然來了。」
陸敏然放下飲料走到她面前見她略顯憔悴,心疼地說:「聽小紫說你在忙發佈會的事,很累?」
佳恩搖搖頭,「沒事的,今天綵排一下流程,的確是累了,我送你下樓。」
他向來體貼,一貫依著她,寵著她。她不是看不到他的好,而是如今此時此刻分外珍惜起他的好來。
走出大堂,佳恩忍不住問:「銘泰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陸敏然似乎愣了一下,想要解釋:「敏儀結婚那天,我收到消息……佳恩,你不要太擔心。」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虛弱地笑笑,「聽說外面那些大律師蠢蠢欲動。」
陸敏然謙虛起來:「我入這行資歷尚淺,還輪不到我。」他根本不打算對她說,他的恩師戚大律師並不知道他倆的關係因而鼓勵他將這件案子攬上身,希望他借此名氣更上一層樓,他卻僅僅因為她一直在猶豫著。
她沒有再說多餘的話,目送他的車子絕塵而去。
轉身往回走,她突然想到些什麼,抬起頭看著住所的陽台,見葉明紫趴在窗台邊上,眼睛注視著某處,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即使未到盛夏,空氣裡浮動著潮熱的氣息同眼前的事一般都讓她感到呼吸困難。但是她知道,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第二天上午,她撥通了父親秘書室的電話,只是對電話說一句:「我要與銘泰有關的當地報紙。」報紙便在當天下午送到她手上。
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斗大標題看得她心驚,冷靜地讀下去,她的臉色漸漸沉下去,她終於明白父親不是在危言聳聽。憂慮寫滿了一臉,她呆呆坐著死死盯住面前的報紙,李縈打開門匆匆走進來,她竟絲毫未察覺。
李縈無意中瞥見幾個醒目的標題,想到近來的傳聞和剛剛得到的消息,她終於理清整件事,原來傳聞即是事實。
「外面有一些記者,要不要提前下班?」
佳恩抬起眼,見李縈一臉鄭重:「佳恩,這次發佈會之後,我可以接受你的辭呈,這是我唯一可以幫到你的事。」
佳恩猶豫著不出聲,卻聽得李縈又說:「我剛剛聽到一個消息,銘泰宣佈暫時停牌,消息已經傳開來,你——」李縈見佳恩當下變了臉便知道她還不知道這件事,趕忙改口說:「你現在快回家看看吧。」
最後一句話提醒佳恩,已經沒有太多時間讓她猶豫不決,想到父親此時一定正在家裡等她表態,她反而不想直接趕回家。
她去了美麗景。
路上,接到陸敏儀打來的電話。佳恩猜到她為何打來,卻故意笑問:「朱太太,什麼事?」
陸敏儀一時愣在電話那頭,隔幾秒,才輕輕說:「聽說銘泰停牌了……」
「敏儀,你現專心度蜜月就好,這些小道消息你聽了就當笑話好了,我現在在忙發佈會的事,很忙很忙,遲些聯絡。」
陸敏儀果然再沒打來。佳恩駕著車漫無目的地兜了一大圈來到美麗景,到了西餐廳才打了一通電話去區孟喬的秘書室。
區孟喬沒有料到佳恩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一走進餐廳,遠遠地便見她坐在落地窗的位置,側著臉在看窗外的紛繁世界。走近一些,看到映照在玻璃窗上她略顯恍惚的眉目,他輕咳一聲像是在提醒她他到了。
回頭見是區孟喬,佳恩立即擠出微笑站起身,「區先生,打擾了。但一早說了請你吃飯,再不請豈不是要食言了。」
「我還以為是發佈會的場地有什麼問題,幸好不是。」他聰明地對眼下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她只好在一旁賠笑。
區孟喬笑著示意她落座,見她坐下,自己才在她面前落座。腦袋一熱便來見他,見到了,她反而有些後悔。
銘泰停牌不是因為他,要他結婚的是他母親亦不是他。佳恩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區孟喬閒聊,還好大部分時間花在用餐上,否則,幾乎陌生的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獨處不知氣氛會有多尷尬。
席間,開了一支好年份的紅酒,佳恩端起酒杯輕輕轉動杯中的紅酒酒,看著杯中搖曳的粼粼暗紅,幽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惜我不愛喝酒,體會不到那種境界。」
「你想要醉?只是醉過之後還是要醒過來,這才是最殘忍的。」區孟喬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看著她端著酒杯的白纖纖的手指,彷彿看到了她此時的彷徨。
佳恩笑著搖搖頭,她沒有看他,依舊看著面前的酒杯,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露出心底的茫然。
「我還要開車回家,再說我酒量不好,上次喝得胃裡翻江倒海,怕了。」
「那麼,少喝一點吧。」他別開眼,拿起桌上的酒杯啜飲,想起一些事來。
她忽然覺得區孟喬同她一般都是身不由己,一邊是病危的母親,一邊是終身的幸福,他怎麼可能沒有過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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