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溶溶,輕風搖曳,時不時的,幾朵淡淡的雲朵會乘著輕風從月下閒閒飄過,銀輝下的世界,時而明朗,時而朦朧。
劉奭放下手中的筆,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和親的事總算是解決了,積累了幾天的奏折,終是有心情坐下來細細批閱,不知不覺地,已是月上漢宵。
劉奭轉頭看看樂呵著嘴的白雪,忍不住問道:「野丫頭,你在樂什麼?」這丫頭一直在旁邊偷樂,不知道她樂的什麼事。
白雪只要一想到過了明天王昭君就可以飛出皇宮這個金絲籠,和呼韓邪一起悠遊天下,笑意就忍不住爬上唇角。想想、樂樂,陪著劉奭加班加點也不覺得累。聽到劉奭發問,白雪衝他做個鬼臉:「不想告訴你。」
「誰稀罕。」劉奭也不計較,因為他今天心情也好的沒話說,「不過,我卻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皇上有什麼好事,說來聽聽。」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事。
「匈奴聯姻的事,我不用再愁了。」果然。
「是嗎?」白雪很配合地露出欣喜之色,「那真是太好了。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哈哈,名帖已經送去呼韓邪那了,明日我就加封她為公主,為什麼不敢相信?」劉奭心情不是一般的好,絲毫不以白雪的置疑為杵。
「不怕皇上怪責,我原來以為不會有人自願去的,因為誰都知道北部邊疆條件並不好,嫁去匈奴表面上是風風光光當王妃,實際上還是去受罪。況且這一出塞,就很難回京城,也許一輩子也回不了一次,要是這些都想明白了,還會願意嗎?」
「白雪哪,真的有人願意去呢。」劉奭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很認真地說道。
「依白雪看呢,明天皇上宣見,她若是早早上殿,就說明她真的願意,若是她遲遲不肯露面,那皇上?」
「若是她真是自願和親,朕自是不會虧待她在漢朝的家眷,若是她到時意志不定,立場搖擺,遲遲不肯上殿,朕就當殿宣讀聖旨賜婚。」劉奭不經意間,已是換了稱謂,自稱為「朕」。
「這樣可以嗎?她會願意嗎?」
「朕乃大漢朝的皇上,朕說什麼,就是什麼,聖旨一下,容不得她反悔!」此時,劉奭已是站在一個君王的立場上,眼中毫無掩飾地流露出凜然霸氣,身上也散發出帝家生殺予奪的睥睨氣勢。
習慣了劉奭平素溫文儒雅的做派,瞧見劉奭這會兒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強大氣場,白雪暗自心驚不已,這才是真正的劉奭吧!昭君若能順利嫁給邪子,自己又將如何脫身呢?皇上能讓自己回王府嗎?
劉奭見白雪突然靜默不語,以為她被自己剛才的樣子嚇到了,忙放低姿態:「白雪,我也是情非得已呀,你不會覺得我很壞吧?其實,不管她是否自願,我都會照顧好她的家人的,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補償了。」
「不,怎麼會呢?其實皇上也不容易。」這也是白雪的真心話。
白雪抬眼間,忽見旁邊窗口有個人影在晃動,白雪異常心驚地發現,那人影赫然是金蘭!
「金蘭!」耳中傳來劉奭又驚又喜的呼喚。
白雪更證實了不是自己眼花,心驚之餘不由萬分焦急,公主怎麼入宮了?出了什麼事嗎?怎麼這麼莽撞地讓皇上看到呢!眼看劉奭就要拔足追出門去,白雪一時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可千萬不能讓他看到金蘭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呀!要拖住他!
顧不得多想,白雪一頭鑽進劉奭懷裡,裝著驚恐萬分的樣子驚叫連連:「啊!是鬼嗎?我怕!」
劉奭忙剎住剛要邁出去的腳步,乍然入懷的軟玉溫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感覺懷裡的佳人身體不停地瑟瑟發抖,他本能地拍撫著白雪的肩膀,安慰道:「不怕,不怕!沒有鬼啊。」邊說邊再拿眼往窗口看去,卻只見風吹樹搖樹影婆娑,窗外、門外除了樹影搖曳,並不見什麼人影,心下有些疑惑,難道是自己眼花了嗎?可是,剛才給自己的感覺那麼真實,金蘭仿若還活著一般,就站在窗外看著自己,難不成是自己太過思念金蘭,產生了幻覺?
白雪生怕門外的金蘭還未跑遠,劉奭若是推開自己追出去的話就糟了,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領,絲毫不肯鬆手。由於緊張,身體仍在微微發抖著,更像足了害怕的樣子。
劉奭以為白雪驚嚇過度,只會心疼,哪會推開她,一時倒也不疑有他。看著懷裡如受到驚嚇的貓咪般求取他庇護的白雪,初時的失措消失後,湧上心頭的是不盡的憐惜,和一絲絲——竊喜。
他臆想過多少次把眼前佳人擁在懷中的情景,卻每次都只能無奈地硬生生把自己拉回到現實中。如今,她的幽香就在鼻端,她溫暖的體溫隔著衣料也能熨燙到他的肌膚,是這樣的真實,她就依靠在他的懷裡!雖然這絕對不是一個情意綿綿的擁抱,甚至連「擁抱」都算不上,但是她的每一個戰慄,都讓他為之呼吸紊亂,心跳失常。
劉奭情不自禁地張開雙手,摟緊了懷中的人,心中忍不住默念:金蘭,不管你現在是鬼是神,皇兄都要感謝你!
察覺到劉奭拍撫自己肩膀的手,竟然變成了摟抱自己的姿勢,白雪整個人一僵。屋裡的氣氛也頓時顯得曖昧起來。白雪忙一下子推開了劉奭,急急地退到一旁,臉上塗抹上了一層不自在的妍紅。
為了掩飾窘態,她有些惱怒地瞪了劉奭一眼:「皇上為何要嚇我?是不是又在取我開心?」
「哪有!我沒有嚇你啊,我真的好像看到金蘭了。」懷裡空了,劉奭掩飾起失落,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道。
「在哪兒?」白雪故意張大雙眼四處張望。
「只是一晃眼就不見了。」劉奭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一驚一乍的白雪,沒見到就嚇成這樣,要是讓她見著了,還不得嚇暈過去!
「我看,都是你自己的錯覺,把樹影子當成了公主吧?我知道你很想念公主,我能理解。」對,是樹影子,你就當成是樹影子吧!
「也許吧!」不管怎樣,劉奭對白雪的「**」仍竊喜不已。
瞧見劉奭嘴角彎起的弧度,白雪只當他是在取笑自己膽小,不由有些著惱:「你笑好了,我就膽小,怎樣!」
「那我把肩膀再借給你。」劉奭乾脆把不經意流露的笑容,著意擴大。
「誰要你的肩膀?少臭美!」白雪的臉再紅了紅,急急地和剛才的那個自己撇清。
「那剛才不知道是誰——」劉奭的玩心大起,獨個兒在心裡樂淘淘地想,這多像兩個小情人在打情罵俏啊。
「住嘴!」白雪又羞又急,這話怎麼就越說越曖昧了呢!這地方她是再呆不下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開不知不覺間靠的很近的劉奭,逃似地離開。
劉奭癡癡地看著白雪嬌俏的背影,一個心底隱藏已久的念頭此刻瘋狂地湧上心頭,心底的那個呼聲越來越強烈:擁有她!擁有她……
白雪心慌意亂地推開自己的房門,猛然看到魏海東、呼韓邪、呼必焰和金蘭都在房裡,嚇得差點跌倒,心虛地慌忙回頭探望,確定四下無人後,匆匆把門關上。
「真的是你!我的天,你怎麼可以跑來這裡呀!」白雪瞪著金蘭,真不知該怎麼說她。
「人家擔心你嘛——」金蘭滿臉愧疚,聲音也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擔心我?」白雪有些啼笑皆非,「我看你是擔心我在皇宮裡過得太舒服了吧?」不能怪她發這麼大火,剛才發生的事實在太令她慪火了。
「好白雪,你就別再責怪我了,我知道錯了!他們幾個大男人已經把我罵慘了啦!」金蘭可憐兮兮地拉住白雪的手,「要知道,一會兒聽說你被賊人擄走,一會兒又得知你受了重傷,我的心就沒放在實處過,我真的是好擔心你嘛!」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很危險呀?剛才要不是你跑得快,皇上又讓我絆住,你想想,要是讓皇上追上你,看你怎麼辦!」看著金蘭眼眶裡滾來滾去的淚珠,再聽著金蘭真摯的關切之語,白雪的那點怨氣都消到爪哇國去了,也不忍心再責備她了,但是,想起剛才的情況就讓人後怕。
「她跑得快?」呼韓邪重重哼了一聲,「哼,要不是海東把她提回來,早被皇上看見了。」這個金蘭公主的作為實在不能原諒。
金蘭聞言,把頭垂得低低的,她自己心裡也是後悔得要死,對他們的責備也是不敢有異議。呼韓邪說的沒錯,她原只想悄悄看看一直牽掛的皇兄和白雪,卻不想被他們發現了。劉奭那一聲「金蘭」,把她嚇得兩腿發軟,想跑也跑不動,要不是劉奭被白雪絆住,連魏海東怕也是來不及把她「提」走。
「海東,你怎麼知道公主來了皇宮了?」要是知道公主要來,怎麼會不阻止?要是不知道,又怎麼會這麼趕巧及時解了金蘭的危急?白雪不由疑惑地問。
「是娘派人告訴我的。她說金蘭死纏爛打地央求著讓她進宮一趟,說是不放心你。」魏海東的臉色難看的可以,「真是見鬼,有我們這麼多大男人在,有什麼不放心的!」這個金蘭簡直就是個闖禍精!當看到白雪為了絆住劉奭,竟然向劉奭「**」時,他心裡惱恨得恨不得把金蘭捏扁。若不是事關重大,當時他就會闖進去,拉開劉奭的「烏爪」,搶回白雪。
金蘭接收到魏海東憤憤難平的目光,忙把臉兒埋進呼必焰的懷裡。呼必焰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對魏海東歉然一笑,好像錯的是他。
魏海東無奈地收回目光。
「海東,」白雪想到劉奭有那麼一刻是抱著自己的,心裡就有種做了錯事的自覺,「對不起,你不要再生氣了,當時我急得實在想不出好辦法,也沒時間去細想,我……」
「雪兒!你又沒有錯。」呼韓邪看不下去了,搶過話頭,「有大哥在,誰也不能欺負你!」警告的目光看向魏海東。
魏海東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的壞脾氣,心下無奈地歎口氣:唉,誰叫自己有前科呢?只是,經歷了這麼些事情後,自己怎麼可能還像以前一樣混蛋呢!他把白雪攬進懷裡,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地道:「我又不是怪你,真是!」
金蘭抬起頭,梗嚥著連聲說道:「怪我,都怪我!我已經很後悔了,再看到你們這樣,我……真讓我內疚死了!」
「現在不說誰對誰錯,時候不早了,最要緊的是要趕緊把金蘭安全的送回去。」呼必焰看著自責不已的金蘭,心裡除了心疼外,也在責怪自己忽略了金蘭的感受,要是自己能兼顧到金蘭,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
「是呀,你們趕緊送公主回去吧,要是讓人看到,可不得了。」白雪身上汗濕的內裳還黏在身上呢,餘悸未過。
金蘭瞄到魏海東丟過來一個「好麻煩」的眼神,她自知理虧,忙回一個討好的笑。
魏海東實感無可奈何,再和她計較,就真的是小肚雞腸了。不過,錯誤還是要讓她認識得深刻點:「公主,白雪你也驚天動地地看過了,以後不許你再如此偷偷跑出來。要知道,你現在手裡可是握著一大群人的性命,開不得半點玩笑,知道嗎?」
見大伙都看向自己,金蘭忙連連點頭:「我不會了,我打死也不偷溜出來,行了吧!」
呼韓邪丟給她一套太監服:「穿上它,這樣比較方便。」
「好!」金蘭二話不說,接過衣服轉到屏風後麻利地換上。
一切準備就緒,魏海東剛要拉開門,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嚇得他們個個六神無主。
「白雪,你還沒睡嗎?」劉奭今晚有點心緒難平,聞著身上殘留的幽香,一點兒也不想更衣休息,就這麼出門一溜躂,就溜躂到了白雪的住所附近。瞧見白雪屋裡還亮著燈,心裡想著白雪是不是嚇著了,所以不敢睡?雙腳就自動往門口移,話也很自然就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