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寨。大廳裡,一大夥人圍坐在一起,兩個重傷號被團團地圍在中間,氣氛有點悶。
「白雪,春荷,你們還好吧?」仙兒關切地看著白雪和春荷,她們倆的臉色還是很差。
「我們都很好!」她們相視一笑,雖然因傷受些苦楚,但是所幸救治得當,已無大礙。淑妃殺手團的行動雖然失敗,但是寨裡的兄弟也是傷亡頗重,她們不想大家忙著善後之餘再多分精力為她們擔憂。
阿威站了起來,愧疚地道:「都是因為我,兩位姑娘才會受傷,我……真是對不住大家。」想不到,他阿威,也會為某件事感到不安。
「算了,事情過去就算了。」春荷聽說了阿威那麼地奮力保護過白雪後,也就不再計較他那一掌之傷了。
白雪點點頭贊同:「是啊,你那樣拼了命地保護我,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我和呼必焰的命都是你救回來的,你可不要再自責了。」
魏海東拉著阿威坐下,平時嚴肅的俊臉綻開一抹深深的笑容:「這就叫,不打不相識!」融融的笑意,滿是真誠。
白雪在一旁看得一時竟是移不開眼,不同於以往或邪肆、或魅惑的笑,這個俊朗洒然的笑容,像清晨推開窗子時溫柔而熱情地灑在身上的陽光,明亮而不刺眼,溫暖又帶著清露草香的味道,讓人從心裡往外舒坦、放鬆,不能拒絕。
「就是!」呼必焰最是贊同。男人間的友誼,最是奇怪,往往是越打感情越深厚。不認識的兩個人,甚至是對立的兩個人,只要打架打得對上了脾氣,就能拋棄外在的一切因素,私相把盞論交。一起並肩作戰過的,就更是能喚發出兄弟般的情誼。
「阿威兄弟,既然魏大哥認了你這個朋友,那以後你也就是黑虎的朋友。是男子漢的,過往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黑虎也是個直爽的漢子,拿得起放得下。
阿威也笑了,笑得釋然。只是輕快的笑容下,盛得滿滿的感動,被他小心地藏在心裡,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對自己有多麼的重要,珍貴。
白雪眨了眨眼,看了看黑虎,又瞧瞧魏海東:「說起來,真是巧事都讓我們遇上了,黑虎竟然與海東是好兄弟呢,要是這次捉我們的不是黑虎,那……。」
「是啊,這真是冥冥中,老天安排好了的緣分呢。」仙兒雙手交握,心中默念:老天爺是仁慈的。
黑虎卻是鬧了個大紅臉,他囁喏了下,雙眼閃閃發亮地看向魏海東道:「其實這都是大哥的義行,帶來的必然影響。大哥是我的第一個恩人,他讓我從一個一無是處、是非不明、糊塗度日的無賴,變回一個有正義感的人。而白雪,」他看向白雪,「白雪的是我的第二個恩人,她讓我知道,一個男人不但要有正義感,還要有責任感。」
春荷拉起白雪的雙手,柔聲道:「白雪,我替黑虎謝謝你!你知道嗎?他以前的英雄論是什麼?」
「是什麼?」白雪還真想聽聽。
春荷瞄了眼略顯尷尬的黑虎,眼中閃過一絲捉黠:「他說,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以前,他最瞧不起女人了。」
「春荷!」黑虎又羞愧又窘迫地瞪了春荷一眼。大夥兒不禁都笑了開來。
王昭君笑道:「白雪就是有這個能力,她總會讓人心悅誠服地為她改變。」
「是這樣!」阿威的突然開口,讓所有人不由地都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阿威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繼續道:「以前我總認為自己很了不起,是白雪姑娘罵醒了我。一個人只能有一次生命,活著就要像人,不能讓自己變成一個工具。」
「對!阿威!」呼必焰高興地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和他並肩作戰過,兩人間已是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
大廳門口,趙方諾雙手捧著碗熱氣裊裊的藥汁,迎著樂融融的笑聲邁進了大廳。
「丫頭!」
白雪猛然扭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門口那個攜一身清風,沉靜寧遠,眉眼永遠滿含寵溺的身影,眼睛漸漸濕潤。
趙方諾在白雪的朦朦淚眼相對中,輕步走到白雪身邊,穩穩地把藥碗放在桌上,然後伸手揉了揉白雪的腦袋,溫和地道:「丫頭,快喝了它,能幫助傷口更快癒合。」
「真的是方諾哥!太好了,我想死你了!」白雪「呼」一下站了起來,急急地抓住趙方諾的手臂,彷彿不抓牢眼前的人就會馬上不見似的。不想太過用力,牽動了傷口,白雪忍不住「哎喲」出聲。
趙方諾忙扶住她,皺緊了眉,又心疼又氣責地問道:「怎樣?很痛嗎?」
一旁的魏海東和呼韓邪驚愕地看著他們,耳聽他們如此親暱稱呼,眼見他們如此親密無間,兩人的臉色都好不到哪兒去。之前,趙方諾只說是白雪家裡的人,他們也顧不上詳問,可是現在看他們的樣子,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王昭君有意無意間,一直在留意呼韓邪,看到他對白雪的關注,心中有一些些失落。
呼必焰看到自己大哥和魏海東都變了臉色,不由暗暗替白雪擔心。
白雪全然不覺那兩個男人的緊張,趙方諾的出現給了她太大的意外和驚喜,她現在恨不得把趙方諾知道的一切,一股腦地全塞進自己的腦子裡。她緊緊地拉著趙方諾不放,一連串地發問:「你怎麼在這裡?你們還好嗎?姨娘有沒有為難你?表姐好不好?」
魏海東實在無法坐視,他黑著臉近前一把拉過白雪的手,口氣不善地沖趙方諾道:「你,到底是誰?」
白雪和趙方諾都嚇了一跳。趙方諾看看一臉莫名和不滿的白雪,再看看充滿火藥味的魏海東,還有魏海東故意握著白雪小手的動作,聰明如他,怎會看不出魏海東是在吃醋。他給了白雪一個安撫的眼神,不慌不忙地回道:「魏王爺別誤會,我是白雪的表姐夫。」
「表姐夫?」自己怎麼從來沒聽白雪提起有什麼表姐夫。魏海東探尋地看向白雪。
白雪猛然想起趙方諾與白玉是私逃的,逃的正是這「魏王爺」的婚,一時心虛地看向別處。她躲閃的目光讓魏海東更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不由正了臉,提高了聲音:「白雪!」
白雪抬眼偷覷了他一眼,碰上他嚴厲的目光,心「突」地跳快了一拍。這張剛剛還陽光明媚的俊臉,此刻卻是烏雲蓋頂,白雪彷彿都能聽見雷聲隱隱,心裡一慌,突然地抽回手,一溜煙跑到了呼韓邪的身後。呼韓邪雖然也很想知道,但看到白雪求助地跑向自己,馬上站起來,護住白雪。
空氣突然變得凝重,大家都不知所以地站起來,緊張地看向他們。阿威也是下意識地就護在了白雪身邊。看到這種情況,魏海東有點哭笑不得,大家怎麼好像就把他當成了危險人物。他無奈又懊惱地盯著藏在阿威和呼韓邪身後的女人,從牙縫裡擠出聲音:「白雪!」
白雪慢慢探出腦袋,瞅了瞅惱怒的魏海東,不由在心裡歎息:唉,該來的總要來,看來是躲不掉了。無奈老實交代:「好嘛,告訴你就是了,方諾哥就是帶走白玉的人啦!」
「白玉?」魏海東覺得這名字耳熟的很。
「白玉就是我表姐,就是被我放跑的新娘子啦。」到最後,白雪的聲音細弱蚊蠅。
「是她!」魏海東想起來了,也明白了她在擔心什麼,心裡小小地哼了下:哼,嚇嚇她也無妨。
「好啊,原來他就是拐走魏『王妃』的傢伙!」眼睛瞇起,一副壞心思的模樣。
趙方諾不卑不亢:「對不起,我並無意冒犯魏王,但是白玉與我有情在先,魏王不該強人所難。」
魏海東故意抬高聲音:「我就是喜歡強人所難,我還要把你抓起來治罪!」
「不要!」白雪一下子衝出來,驚慌地拉住魏海東:「海東,你答應過我不再追究的,不是嗎?」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魏海東再不忍心逗她了,伸手一下子攬住她,無奈道:「傻女人!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呀?」
「啊?!」白雪有些犯傻。
呼韓邪不敢苟同地青了魏海東一記:「幹嗎要這麼嚇她!」
魏海東哈哈笑著,轉身面對趙方諾:「其實,我還得謝謝你呢。」
「謝我什麼?」趙方諾不解。
「要不是你拐走白玉,我又怎麼會遇上白雪呢?」魏海東大力地拍了拍趙方諾的肩膀,趙方諾受不了地矮了一下肩,痛呼:「哎喲!痛!」
眾人都讓他逗樂了,大廳裡又傳出了朗朗的笑聲。
趙方諾簡單敘述了下自己與白玉的情況,並告訴白雪,已經派人去接白玉來京城了,白雪欣慰之餘大為開心。
「我們也該回皇宮了,皇上肯定很擔心我們。」仙兒心中最牽掛的,還是她的皇上。
「我們確實該回去了,」魏海東眼中燃起一簇火苗,「淑妃讓你們吃了那麼多的苦,也該她受到懲罰了。」
阿威聞言,眼神微微閃動,看著魏海東,欲言又止。
「淑妃的事,我們可不可以再想想?」卻是白雪,輕聲說出了阿威未言之語。
「想?還要想什麼?白雪,像她那樣壞的人,你可不能心軟。」黑虎覺得,淑妃造的孽也該是和她清算的時候了。春荷也點頭贊同。
「我們不妨讓白雪說說她的說法。」仙兒知道白雪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白雪,你就說說看。」呼韓邪與趙方諾同時出聲。
「淑妃的所作所為確實讓人很氣憤,但是站在她那邊想想,我倒覺得她好可憐。」
「可憐?」大伙都懷疑聽錯了。
「她之所以會這樣偏激,完全是因為她沒有朋友,完全沒有安全感,她總是害怕皇上身邊其他的女人會奪走皇上對她的寵愛,成天提心吊膽地防備別人,還要想方設法討皇上歡心,大家不覺得她很可憐嗎?」
眾人相對無言,雖然白雪說得有些道理,但要這樣放過淑妃,他們心有不甘。
看到大伙都不說話,白雪有些著急:「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但是只要我們給她一個機會,我相信,她會有改變的。」
「就算我們願意放過她,皇上那邊又怎麼回話?」王昭君也是在宮裡呆了些年了,對淑妃的處境也有些理解,白雪一說,她也心軟了。
「我們不能讓皇上知道,讓皇上面對這樣一個淑妃,讓皇上親手裁決他心愛的女子,何嘗不是一件殘忍的事!」白雪心裡越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給淑妃一次機會,也會減去更多人的傷痛。
「是啊,真賜死淑妃,皇上一定會很痛苦。」仙兒也暗暗歎了口氣。
阿威突然掀袍跪了下去,把大夥兒嚇了一跳。他雙手抱拳,情緒有些激動地道:「阿威一直保護在是淑妃娘娘的身邊,阿威所瞭解的淑妃,確實是像白雪說的那樣,表面上受盡皇上寵愛風光無限,其實她活得很孤單,除了皇上幾乎沒有一個朋友。阿威求求你們,饒過淑妃吧!」
「阿威不要這樣,快起來!」魏海東忙拉他起來。
「不,你們不答應,阿威就一直跪著。」
「好了,阿威!你先起來,我們一起再想想法子。」呼必焰也上前拉起了阿威。
「不能說出淑妃,那要怎麼辦?總該有人承擔吧。」趙方諾用手指頭敲著桌子。
「那就讓阿良來背黑鍋吧。」魏海東突然想到阿良,「阿良為淑妃盡忠,自盡了,我們讓阿良替淑妃擔了這個罪名,他也算死有所得了。」
「什麼,阿良自盡了?」阿威吃驚不小。
「那可行嗎?阿良又沒有動機,皇上能相信嗎?」仙兒懷疑行不通。
「是呀,我們一定要想好,皇上不是很好騙的人。」白雪也擔心。
「阿良沒有動機,我們可以幫他找個動機!」呼韓邪也覺得阿良可以做文章。
白雪突然抬頭看向阿威:「阿良和阿威都是淑妃的人,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
大夥兒都點頭稱好。阿威再次感激地下跪:「阿威代淑妃娘娘謝謝大家了!」
「得了,這又不是你的錯,」黑虎手快,一把拉了阿威起來。
「不過,還有一件事要注意。」白雪指著王昭君,「就是昭君的事。」
大夥兒隨著白雪的話都看向王昭君。
「我?」王昭君一臉茫然。
「對,海東說過,皇上只知道仙兒和我被捉出宮,並不知道還有昭君。所以,我們決不能讓皇上看到昭君。」
「為什麼?」仙兒不明白。
「丟了我們兩個,就夠讓淑妃撇不清了,再多個昭君,不是要多找一個理由嗎?」白雪也不多做解釋,說的太清楚了,豈不是讓仙兒也徒增煩惱。
「也是。」仙兒倒是也不去糾結這個問題。
白雪的小算盤,魏海東他們心照不宣。王昭君感激地握緊了白雪的手,白雪總是替別人想得如此周到。
「不過……」白雪故意拉長著音調,「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還有什麼事?」仙兒和所有人齊齊看向她,這個白雪,哪來的這麼多「不過」呀。大夥兒一顆心都跟著她起起落落,真是受不了!
「不用緊張,這是件喜事哦!」看到們緊張的樣子,白雪笑得很開心。
「喜事?什麼喜事?」
「黑虎和春荷的喜事啊!我們快回宮了,不該先替他們辦喜事嗎?」白雪笑瞇瞇地看向黑虎和春荷。
「好啊!」仙兒拍了下手,轉向春荷,眼中是無盡的溫柔,「春荷,你可願意讓我們見證你與黑虎的婚禮?」
春荷又羞又喜,紅著臉轉身就跑進了裡屋,黑虎則是歡喜得咧嘴直樂。
劫後餘生的山寨,整修之後,到處披紅掛綵,滿目喜慶的大紅,使得山寨又充滿了希望和活力。婚禮很簡單,卻喜氣不可擋。
「一拜天地!」魏海東做了這個婚禮的主婚人。
黑虎樂呵呵地牽著新娘,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仙兒則以皇后的身份做了他們的「高堂」,這個「高堂」夠高了吧!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好!」大夥兒使勁地拍著掌,笑著,鬧著,完全忘了曾經經歷過的生死恐懼,現在在他們的心中、臉上有的只有幸福、快樂,一張張笑臉勝過怒放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