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嬌皇 第9章
    言宣兒開始害自己會失去嚴倫。

    從慶典過後,他對她的態度變得疏離而冷漠,她不習慣這樣的他,可是她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一天,她到底說錯什麼?但愈想,她就愈混亂。

    「品淮,備轎,朕要出去。」

    「現在?可是快傍晚了,您不是要跟攝政王出宮巡視?」品淮和誼蓉連忙跟上快步走出寢宮的主子。

    「今天我要自已去。」她得回到那個地方去看看、去想想。

    品淮和誼蓉不敢抗旨,只能備轎出宮,但要人帶口信給攝政王,請他隨後跟上來。

    片刻之後,再次回到那處靜謐的湖畔,一些老百姓見女皇竟然也到明湖來,連忙笑笑的讓出亭台的位置,她雖然要他們也坐露下,但誰敢?

    不一會,亭台只剩她一人,品淮和誼蓉則一直看著往這兒來的路,可怎麼就是沒見到攝政王的馬車。

    「你們兩個坐馬車回去吧,走來走去,不停的伸長脖子,連我都煩躁起來。」

    「可是……」

    「要抗旨?」這算是她第一次以女皇的姿態來壓人。

    兩人很為難,見她又那麼認真,只好配合的上了馬車,離開視線範圍,再暗中守護,可沒想到,腦袋被人敲了一下,都昏了過去。

    言宣兒獨坐在亭台,逼自己將兩人的交談前前後後的細想一番,真想不透,再往更久之前想,然後,有些東西好像漸漸明朗起來。

    他知道了?

    天啊!她難以置信,他給了她那麼多的明示和暗示,她居然愚蠢到沒有發現,所以,他不認為她把心給了他,就是因為她不夠信任他!

    那麼,他知道她是假的女皇,他一點也沒被嚇壞,他依然愛她,依然願意跟她攜手共度一生!

    她熱淚盈眶,心中激動不已。

    愛就是愛了,是嗎?他在告訴她這件事嗎?

    即便愛上的是一個自己完全不知來自何方的人?

    不成,她要告訴他,她是誰!她要告訴他,她是穿越時空來到他身邊的,因為他,她漂泊的心有了依歸,她要他們相愛的日子無限的延長下去,即使在某一天,他們分開了,也能少些遺憾。

    放下心中一顆大石,她欣喜若狂的轉身,卻見到許久未見的鈞王。

    「沒想到你在拿走我的兵權後,見到我這麼開心。」鈞王冷笑。

    「呃,皇叔,我有事……」她欲走上前,他一個箭步擋住她的去路,「我也有事找你,我們先聊一聊。」

    「我有急事。」

    「有什麼急事?你又不是日理萬機的女皇金言!」

    「什、什麼?」她錯愕的看著他。

    亭台裡,夕陽的光影斜斜照入,明明置身暖暖的餘暉中,但看著鈞王陰明兩面的臉,言宣兒一顆心益發寒涼。

    她吞嚥了口口水,「胡、胡說……」

    「不是胡說,你根本就是個冒牌貨!」他怒不可遏的吼叫。

    她臉色刷地一白,「不、不是!」

    這也是他最憎恨之處,好不容易剷除一個,卻來個替身,更可恨的是她竟然治國有道,受人民愛戴,害他備受冷嘲熱諷外,原本親近他的朝中大臣,一個個翻臉不認人,全往她及攝政王那兒靠,他對她積怨太深,橫眉豎目的一步步朝她靠近。

    言宣兒害怕的直往後退,「你、你想幹什麼?當心我叫人來!」

    「不會有人來了,包括你的宮女都不會來了。」

    「你!」她頭皮發麻,她已經退無可退,後方就是湖水。

    「哼,我倒想看看,一個人究竟能有幾條命?還是有這張臉的人還有第三個!」話語乍歇,鈞王突然一個用力將她往後推去。

    沒料到他會如此做,她害怕的想扣住亭台邊的護欄,但許是太慌亂了,沒能抓住外,整個人還往後倒栽,「啊——」她驚叫一聲,「撲通」一聲,跌入湖裡。

    「哼!下去了,還不死!」鈞王冷笑轉身。

    言宣兒身子整個往湖底墜,口鼻間全灌了水,她急喘一聲,咳了幾聲,張開眼睛看著上頭的光影。她不要死,可是,她也不要回到現代去,她不要……

    她拚命的奮臂泅泳,努力的往光源的方向游去。她還想跟倫好好愛上一回,萬世詠歎的男女之情,她尚未完全品嚐,就這麼走了,太不甘願了,至少讓她跟他多走一段日子吧?老天爺,一年?不行!一個月,再不成,一天也行……

    她努力再努力的游著,跟老天爺討價還價,但她的肺好像要爆炸了,她無法呼吸了!救、救命!救命……下一秒,黑暗席捲了她。

    「不好了!女皇在明湖落水了。」

    坐在馬車裡的嚴倫才剛出皇宮沒多久,就聽到百姓們沿街在傳達這個消息,他連忙要車伕停下馬車,迅速下車後,連忙問一名老爺爺,「女皇落水?」

    「是啊,但被逍遙王給救回府去了。」

    他立即施展輕功,腳不沾塵的直奔好友住處。「落水」這兩個字太令他驚恐了,雖然她仍然沒有告訴他自己的身份,但一切的改變,都是從她落水後開始的。

    他不要她死!但也不要醒過來後的她變成原來的金言!

    這個想法荒謬極了!但他真的怕。

    「攝政王來了!」

    逍遙王府裡的奴僕一見到他,立刻要去通報主子,但曾子璇早一步的迎出來了。

    「對不起,我的人遭了暗算,好在,另一批人及時趕到!」

    「她人呢?」

    曾子璇腳步未歇的一邊領著好友,一邊解釋,「暫時……」他欲言又止,「我府裡的婢女已經為她換上乾淨的衣服,品淮和誼蓉被敲昏,不過沒有大礙,現在全圍在她身邊……」

    嚴倫踏進窗明几淨的房裡,直奔向床邊,站在兩側的品淮和誼蓉仍拚命的替主子擦拭微濕的頭髮,一邊掉淚,但一見到攝政王到來,兩人立即跪地哭泣,「是我們的錯,我們沒有保護好女皇……」

    「下去!」他冷冷的道。

    兩人痛哭著起身離去。

    嚴倫拿起布巾擦拭床上人兒的髮絲,她面如死灰,連他最愛的唇都是慘白的,他咬咬牙,抬頭看著站在一旁的好友,「大夫怎麼說?」

    「奮力的擠出肺裡的積水了,只是從湖裡救起到現在仍然昏迷著,大夫說狀況不太好。」第一次看到好友的臉色如此蒼白,曾子璇說得艱澀。

    嚴倫聽了,神情有些恍惚,連忙定了定神,看著床上呼吸微弱的人兒,他的一顆心糾結的抽痛著。「快醒來!快醒來,你還有好多話沒跟我說,我也是,所以,快醒來……」

    但就算他聲聲呼喚,言宣兒依然沒醒,太后過來哭過一回、喚過一回,太醫群過來會診把脈,用了最好的藥材,她還是沒醒。

    塗家人得知她出事,也送來極好的藥材,盼能盡點心力,還有更多的百姓、大夫們,都想盡一己之力替女皇做點事,祈福或請求診治,就是要將昏迷多目的女皇給救醒。

    只是,一些人被允許的進,又出去,但床上的人兒依舊沒有甦醒過來。

    嚴倫守在床側,他俊臉蒼白,眼睛充血,已有多日沒有闔眼。

    太后每來一次就哭一次,本想讓她回宮診治,但她身子如此虛弱,誰也不敢輕易移動,就怕不小心,就讓維繫她生命的那口氣給斷了。

    曾子璇已經查出是鈞王下的毒手,但他行蹤成謎。

    嚴倫根本不在乎這個答案,他只要床上的人兒醒過來!她是他第一個愛上的女子,可悲又可笑的是,他竟然不知如何呼喚她的名字!

    而且,醒來後的人會是金言還是她?他心裡恐懼。

    「快醒來,快醒來,快醒來吧……」他略微哽咽的嗓音貼在她的耳畔說著,就怕她的心魂離得太遠沒聽到。

    是誰的聲音?為什麼這麼悲傷?好像穿越千山萬水的傳過來?

    迷迷糊糊的,言宣兒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可是含糊不清的。

    驀地,另一道聲音跟著響起。

    「你該回去了。」

    回去?為什麼?她的感覺仍昏昏沉沉的,但這是個跟自己很像的聲音,她聽得出來。

    「那一日我跌落魁星湖時,天上的魁星七斗正好連成一直線,引發時空異象,將同時落水的你跟我交換!跌落不同的時空裡,把你帶到古代來了。」

    女子的聲音柔柔的,依稀的,有些畫面在言宣兒的腦海慢慢浮現出來,是了,有道紅色身影跌入湖裡了……

    「你的心魂別再四處遊蕩了,東風皇朝的人民需要你,除此之外,有個深愛你的男人也正在等著你。」柔柔的聲音繼續說著。

    「你呢?不是該你回去?你是金言,是吧?」感覺很奇妙,她似乎在第三度空間裡跟某個聲音對話。

    「不!我也遇上愛、遇上一個很溫暖的男人,所以,請你別帶著歉意與不安在那裡生活,因為我也過得很幸福,我們其實是各歸各位啊。」

    此時,好像有個人坐到她床榻邊,伸出溫厚的大手握著她的。

    好溫暖啊。

    「快走了,你的神魂別再在這裡流浪了。」那聲音在催促著。

    言宣兒則感覺到眼前似乎有人影走動,但太模糊,她看不清楚是誰。

    「你還是不能感覺到我嗎?我在等你,等你回到我身邊,等你告訴我你是誰……」

    一道深情的男性嗓音在耳畔響起,她感覺到男人的呼吸吹拂在她臉頰,那感覺非常真實,她不由得下意識的回握對方的手,聽到他驚喜的喚著——

    「你有感覺了嗎?醒來,求求你,快醒來……」

    但黑,一片深沉的黑,再次奪走她的意識。

    「女皇還是沒醒嗎?」床榻旁,一名面生的女子溫柔的看著嚴倫問道。

    言宣兒又感覺到有黑影在眼前晃動,然後又是那道溫柔但帶點嬌嗲的嗓音,這絕不是金言的聲音。

    「是不是該放棄了?攝政王把能用的法子都用過了,可還是無法喚醒女皇。」

    這女人是誰?想做什麼?一股強烈的佔有慾突地攻佔言宣兒的心坎。

    曾婷婷咬著下唇,「女皇都昏迷三個月了,幾名親王上奏要請太后另立……」

    「女皇死了嗎?我代女皇執政,也是依女皇政令,如今國泰民安,眾百姓也為她祈福,有什麼必要另立新帝?」他是怒不可遏。

    對嘛!她不是做得很好,國泰民安呢!言宣兒抗議著,但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不是的,攝政王,是那些親王說國不可一日無君……」

    「我是女皇的丈夫,妻以夫為天,我現在就是東風皇朝的天,有何問題?」

    對!有魄力!

    「你別生氣嘛,我只……我很擔心你的身體,雖然自知沒有立場……」

    那還不滾!倫是她的!他是她的男人啊,這女人休想染指他!瞬間,她嘗到滿口的陳年老醋,她掙扎著要醒來,要看到他!

    「難道要這樣面對昏睡不醒的女皇過一生嗎?攝政王是這麼優秀的人!」曾婷婷話裡的不捨可濃烈了。

    我昏厥一生了嗎?言宣兒氣炸了,被嚴倫握著的手陡地一緊。

    他先是一愣,隨即錯愕的低頭看著反握住自己的小手。上回,是多久以前了?

    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這一次,她的的確確是握緊他的。

    「醒來了嗎?醒來了?」他急急的呼喚。

    她醒來了嗎?言宣兒下意識的問自己,感覺自己應該已張開眼眸,但怎麼還是看不見他?

    「不要再離開了,我盼你、等你如此之久,你怎麼忍心?我不准也不允許你再離開,聽到了沒有?」

    他的聲音帶著霸氣,但霸氣中又有哀求、有心痛……她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她眨了眨眼,視野裡漸漸有了畫面,不再是灰濛濛的,然後,再用力的眨了眨眼,迷濛的眼聚了焦,她終於看到他,但卻是一張憔悴清冷的俊顏。

    「醒來了!天啊!」

    嚴倫幾乎要喜極而泣,這聲音也驚動了守在房門外的人,品淮和誼蓉急匆匆的拉著一名太醫進來,兩人看著她淚水一直掉,接著是曾子璇也走進來了。

    但她的目光實在忍不住的看向那名一身紅衣,身材豐腴、雙眼含媚的女子。

    「她——」好難聽的聲音,像個老嫗似的。

    品淮連忙端來一杯茶水,嚴倫立即接過手,小心翼翼的餵著她喝。

    「別一下給她喝太多,老夫把把脈。」老太醫開口,嚴倫連忙起身,讓老太醫坐下。

    但言宣兒的眼睛還是盯著曾婷婷。

    見狀,曾子璇突然笑了,他拍拍好友的肩膀,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交談,「我確信她真的醒過來了,而且,應該是你希望的那一個。」

    「怎麼說?」

    「原來的女皇目中無人,根本看不到……不對,不屑跟別的女人眼神交流!」

    是啊!嚴倫難掩激動,看著老太醫替她把脈,而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眸,他放出來了,那是雙愛他且愛笑的眼睛!

    「太好了,醒過來,脈象也正常,只要好好調養身體,很快就沒事了。」

    老太醫這一說,品淮和誼蓉開心得又哭又叫,然後,又急著說要回宮跟太后報告去。

    曾子璇也夠朋友,把一些不相干的人全趕離,但離開前不忘向床上的醋罈子介紹曾婷婷,「這是我家的風騷小妹,但已指給人了,所以,別擔心你的男人會被搶走。」

    她粉臉整個爆紅。這個男人有讀心術啊!

    嚴倫不在乎那些人、那些話,他的眼睛只看著她,他的心也只為她悸動。

    她想起身,無奈躺了太久的身子,又沉又重,他忙不迭將她扶坐起來,讓她靠在他的胸膛。

    好在剛剛喝了水,她乾澀的喉頭滑潤了些,能開口說話,「我昏迷很久了嗎?」

    「嗯,整整三個月。」

    她突然很認真的看著他,「你知道我很愛你嗎?」

    黑眸深切的看著她,「知道,如果你可以先告訴我你的閨名。」

    他果然知道!她嫣然一笑,「我叫言宣兒,你要叫我言兒、宣兒都可以,不過,我來的地方很特別,但在那個世界沒有人在等著我,你可以一直愛我?守護著我嗎?」

    他俯身以一個深情而溫柔的吻回答。

    嚴倫想過好幾個可能,但他萬萬沒想到言宣兒是個來自未來的人,雖然那些鷓線圖、一些新的思想,都可以證明她的來處的確不尋常,但一想到她是從那麼遙遠的未來來到他身邊,他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還有金言跟她對話那一段,雖然不知道她究竟身在何方,但知道她過得幸福,他們也感到欣慰。

    這個來自未來的秘密,唯一分享者就是此刻坐在女皇寢宮裡的曾子璇。

    「真羨慕,有沒有機會也讓我到未來去看看?對了,如果我到魁星湖去跳……」

    「我把那座湖填平了。」他的話都還設說完,坐在床上的嚴倫就直說了。

    「什麼?」他哇哇大叫。

    至於靠臥在嚴倫懷裡的言宣兒是感動得淚如雨下。他怕她會回去未來,她知道!她抬頭看著他,「這裡才有我在乎的人啊,我怎麼捨得回去?」

    經過一個月休養的她,身子骨已好得差不多,所以,嚴倫才敢放心的將她整個人環抱在懷裡,「若不是你跟金言的那一段對話,我想我會將宮中還有全國的湖全都填平。」

    「你瘋了!」曾子璇搖頭。說不愛的人一愛上竟是這副德行!

    「你真的太誇張了!」言宣兒也覺得很扯。

    「鈞王他完全沒有消息,愈是這樣,我們就愈要小心。」

    此話一出,曾子璇點頭附和,言宣兒沉默。

    鈞王說來,是謀殺了兩位女皇,如今行蹤成謎,的確有想來第三次!

    「太后駕到。」

    門前宮女一喊,嚴倫連忙輕輕的將懷中人移到床上坐好。

    太后在宮女的隨侍下走了進來,一看見女兒,馬上關心的問:「好多了嗎?」

    「早就好了,是攝政王還不許我走出房門,母后,你說說他嘛。」

    這個女兒竟會撒嬌了呢!太后笑得閻不攏嘴,看著嚴倫,「哀家可捨不得說他,他衣不解帶的照顧你三個月,這樣的男人找不到了。」

    「太后,我也是男人啊!」曾子璇不忘抗議。

    「知道知道,不過,」太后握著女兒的手,再將嚴倫的手跟女兒的放在一起,「我知道鈞王的行蹤成謎,但婚事該辦一辦了,是不是?」

    言宣兒粉臉酡紅,羞答答的看向嚴倫,卻見他眼裡儘是深情。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唉,這是第二次張羅,你們這段日子先別再出宮巡視,皇宮的戒備也得重新部署,哀家想早點抱娃兒,別再讓哀家策劃第三回。」

    嚴倫和言宣兒熱烈的眼眸相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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