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熱情的日子如流水般飛逝,常常凝神於他深情的眼光,捧月幸福得好像回到從前,不,更甚於從前。他的寵溺與呵護,偶爾展顏的輕笑,讓她心情格外舒暢。
只希望他不要背對她時露出惶恐的表情,她也許會更開心。
他在擔心什麼?一個人獨處時,捧月老是會這樣猜測,雖然這樣的時間並不多。
「躲在這裡幹什麼?」一雙鐵臂從後繞到前方,不用問,是他。「在樓下找不到你,我只有猜想你回房了。怎麼,這麼放心我一個人在樓下,不怕我被那群沒見過男人的餓女吃了?」
現在也是……捧月不自覺從口中逸出淡淡的歎息。這種看似不經意,實際上老是在試探她的話總是會悄悄抬起頭,打散她快樂的心境。比起她的勇敢與昂首直前,他則顯得有些退縮與不確定,細敏如她,怎能感覺不到?他知不知道,借由不同女人來探她心的藉口他已經試用多次?
「怎麼了?」見她老是不說話,火霆欲轉到她面前看個究竟,其間一隻大掌摸上她額頭。「奇怪,不燙,沒有發燒啊。」
「我沒事。」捧月如他所願,轉過身來笑了笑回話,「只是突然想起來,忘記給你看一樣東西。」說完,她爬下剛才呆坐的大床,拿出行李袋,摸索了好久,才抽出夾在內層的黑色外殼似筆記本之類的東西。
多想讓他知道她依然愛他,可是,他的不確定也是她的猶豫。
「這是什麼?」接過這個奇怪的本子,火霆只拿在手中沒有打開。「如果是你日記,我可不可以不要看?」
「如果是日記,為什麼不要看?」本非此意,但聽到他這句,捧月不自主問出來。
「萬一上面記載你過往十三年中遇到好男人的心德,我不是要妒忌半死……」
撲上前去用手緊封他的嘴,捧月埋首在他頸窩不許他繼續往下說。「別說了!」再次地,他再次地當她的面表現他的不安,這,讓她心痛。
好後悔,真的沒有像現在這般後悔過,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當初無論如何也要留在他身邊接受真正的事實。
「可我想說。」拉下她纖長的細指,火霆專注地把玩著。好半晌,才緩緩道,「你還愛我嗎?」
俯在他胸前,聽到問話的捧月渾身一顫,但之後沒有退開,也沒有回答。她抽回手,伸向夾在她與他中間的那本黑色筆記本,「它不是日記,可我想讓你看它。」她避開他的問話,回到最初的話題。她又逃了。火霆在心底無奈歎息。「是什麼?」不願逼她,只有順著她的話說。
「打開看啊。」她起身坐到他身邊,有些愛嬌地笑起來,一反剛才的怯步。
依言,火霆翻開第一頁,只是第一頁,他就沒法再往下翻。「捧月!這……」他猛然激動地握住她雙肩,「你……」
「喜歡嗎?」早將他反應料在其中,捧月有些驕傲,又有些羞澀。除了她親愛的兒子,她還沒有與人分享過這份寶貴的甜蜜。
「讓我出乎意料你很開心?」他驀然瞭解,她說不出口的愛意,一半是如同他對未來的茫然,一半全記入這本本中,無需再開口。
「女人都會有點虛榮的!」她甜滋滋地笑著,頗有些撒嬌的味道。然後趴在床上頭靠在他的腰際,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黑色本子。這個姿態有些眼熟,對,當初她的乖兒子憶昔就是以這種姿態聽她講過往的故事,只是今天換了主角。
攤開在火霆腿上的黑色本子裡沒有什麼記錄心情的愛語,只有一張一張的圖片,沿角細心地修剪整齊,粘貼仔細,有些明顯看出是從雜誌上剪切下來,有些則來自報紙,雖零散,但格外整潔。
火霆細細摩挲本子粗糙的邊緣,看得出主人常常翻閱,這是否代表主人戀慕的心情?
「我最喜歡這一張。」指著開首第一頁顯眼處,捧月陷入回憶。「無意間在雜誌中看到它,然後看到署名『TING』。」她側頭望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內容讓火霆分不清,也許是感動,也許是傷懷,也許是思念。「這也是我收集的第一張。」
也是他攝下的第一張。火霆默默在心頭補充。那是他與她分別一年後的事情,為了終於明白她是故意藏起不讓他找到的她,他遠走異鄉,離開傷心地。
神思俱無的他茫然地站在不知如何到達的第一個異鄉,看到眼前的景致,直覺地就想攝下。
也許那時的心就在他想思考清楚前指揮手作出反應——傳達他思念的心情,通過遠方的畫面。
「這是在伊朗拍的。它位於海拔1600米的高原山麓,哈塞凱河灌溉全城,尤其處處見葡萄園和玖瑰盛開,我想你一定喜歡……」她所有喜好他都記得。即使她離開後他也不捨將聯繫他與她的紐帶割捨。
「看到它,我就會想躺在玫瑰花叢中是什麼感覺?」她瞇起眼,彷彿真看到前方的玫瑰花園。
「花的甜香瀰漫在四周的空氣中,就算是風的流動,也會帶來清新的芳跡,沖不散濃郁。躺在花徑泥土上,可以看到它們一枝枝挺立的蒼綠莖梗,上面結的是一朵朵各色的玫瑰,含苞待放的,花姿正艷的,嬌柔的骨朵,像在合聲唱歌一般,跟著風的伴奏讓歌聲飄上碧藍的天。大約,天使聽得到吧……」他的聲音慢慢變得柔軟,向捧月的眼神變得深情,呼出的氣息綿綿化在她身旁。
「霆……」
「我替你看到了,也替你躺在花叢中了,喜歡嗎?」他看到她眼中的沉醉。
「喜歡……」捧月閉上眼,對火霆垂下的唇沒有抗拒。心早就融化在他的細膩中,對他的所有付出,她除了感動還是深深地感動。
雙唇交互著心靈的悸動,增添著空氣的情慾溫度,在察覺到自身變化後的火霆戀戀不捨地離開她。她似乎在苦惱突破身體防線後的後果,而他,不喜歡看她皺眉。
「這是在非洲。在那兒有一種美麗的鳥。羽毛白中透粉,但翅膀底下卻是血艷的紅色,一旦遇上它們結隊展翅飛翔,就像團團烈火在蒼穹下燃燒,非常壯烈。」指著另一張圖片,他跳開話題,分散注意力。捧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圖片上的天空中的鳥群又猶如滿天彩霞,美麗非凡。
「真是好玩。」捧月開懷一笑。「可在非洲,不會有危險嗎?拍這些照片很麻煩吧,畢竟野生動物是很難相處的?」
「就是這樣樂趣才多。」刺激夠深,他才能愈快地逃避痛苦。「這些鳥很機靈,怕人,認生。我很想拍到它們近距離照片,可愈靠近,它們就愈向深水中游得快。後來又想拍它們集體展翅,它們卻怎麼也不肯起飛,讓我好等,甚至還遇到——」火霆突然住口。一打開話匣子,他險些露了機密。
「什麼?」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捧月當然不可能錯過他的閃避。「遇到什麼?」
「呃,沒什麼了,出門在外嘛,難免……」發覺捧月堅持不肯退讓的目光,火霆愈說愈小聲。
「危險係數很高哦!」捧月學他挑眉,猜出他大致想說的話題,但心裡頭卻沒勇氣確定。
「……我只是遇到萃萃蠅而已。」
「萃萃蠅?」捧月心口猛地一跳,她依稀記得看到相關報道,說過它是種毒性極高的蒼蠅。
「你被咬了?」
「嗯。運氣背吧。本來它只會出現在原始森林中的,可我偏偏遇到,還被咬了一口。它長得大約這麼長。」火霆故作輕鬆比它的大小,希望凝眉的捧月放鬆心情。
「人被咬了是要命的。」捧月回憶起報道中的一句,頓時心驚膽戰,小手不自覺握緊他的,怕眼前的溫暖是場虛幻的夢。
「沒事。」察覺到她的緊張,火霆暗恨自己的得意忘形與多嘴。「只要救助及時,就不會有大礙。」「真的?」捧月不肯鬆開手,狐疑地問。
「我不是在這兒好好坐著嗎?」他笑,抬起兩隻相牽的手在她面前搖了搖。
捧月隨著搖晃的手愣愣地轉著黑黑的大眼睛,然後坐起身,跪坐,沒有絲毫顧忌地從後方將整個人趴在火霆身上,頭就擱在他的耳後,相連的手不但沒有鬆開,而且還加入另一隻手形成一個環形將他圈住。「我只怕這是個夢,突然眨開眼它就飛了。」
「我在這兒呢。」火霆想笑她大驚小怪,卻察覺她微微顫抖的身子,頓時心疼得笑不出口,笑意蔓延到嘴邊,成了苦苦的表情。「我們都在這兒呢。」
時間就這麼頓住不再向前邁步,徒留下垂落的黑色筆記本證明這個寧靜空間的存在。也許她身邊的這個男人不是她想像中只是個單純的有名氣的攝影師而已。捧月再次身處豪華宴會廳,開始懷疑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其實她對他十三年來的瞭解,是通過那一張張的圖片建立起來,除此以外,她對他真的是一無所知。
這麼奢華的地方,能來的人怕是名流中的名流,十三年前的一個窮小子,如今是什麼人?上次的宴會他不知閃到哪裡去了,她也大條地只顧生氣忘記問原因。現在可好,她總算想起來要問,他人又不見了!
「霆從來不碰中國娃娃!」尖刻傲慢的語調展現女人的清高與孤傲,映入捧月眼中的,是個金髮碧眼的絕色外國尤物。
好漂亮!
捧月稀奇地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是沒見過外國人,只是沒見過如此絕艷的外國女人。厚唇豐胸、體態曼妙,活脫脫一個會勾把男人得團團轉的美人。不用她強調,此時身邊男人們突然熱絡的目光已說明一切。
只是如果她眼中的輕視不那麼強烈,她不是那麼反感她,甚至還會靜心頎賞不同國界的美麗。沒反應?!尤物暗驚她沉得住氣。她一副挑釁的模樣她居然滿臉不在乎?「他會找上你讓我很吃驚呢!」她不是霆的新歡嗎?
「呃?」捧月這次如她所願換了表情,只是目光呆滯,明顯跟不上她的節拍。天!剛剛只顧發愣注意她的美,壓根沒聽到她說了什麼,此時她的英語句子,帶著濃濃的拉美口音,本來英語就破的她,回應她的只有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你是聾子,聽不到我說什麼嗎?」女人有些氣急敗壞地尖叫起來。以往霆身邊的女人只要見過她,有些灰溜溜地敗下陣來,有些自不量力妄圖與她爭,卻不敵她顯赫的家世,再有些還沒有反應過來,已被她設下的圈套抓到把柄。總之,沒有一個是她這種沒在警戒範圍內的狀態。「我才是霆的未婚妻,你若識趣,早點滾開,免得自討沒趣。」她冷哼。
「未婚妻?」才慶幸自己捕捉到一個單詞的捧月,馬上傻傻地反問自己是否聽錯了。雖然這個女人一副捉姦在床的氣急敗壞樣很映證這個詞。
「對,未婚妻,我是霆的未婚妻。」這才對,女人滿意於她意外的開竅。
「YES」,她聽懂了,「未婚妻」,她也聽得很真切,可聯上後面的句子「我是霆的未婚妻」就讓她有些摸不著北,所有的意思組合在一起她怎麼就聽不懂了?「你?未婚妻?」
捧月的表情混合著驚訝、狐疑、不信還有聽不真切的迷糊,但凝固的神態加上其實並無意義的反問,在金髮女人的眼裡,卻成了嚴重的蔑視。她竟敢質疑她是否是霆的未婚妻!雖然大家都知火霆從未對她作出任何承諾,但她跟在他身邊最久,他也沒有讓她離開,這還不夠說明他與她之間的感情嗎?!一半氣捧月無心的話語刺上她心口的痛,一半為現實中沒有結局的乾等惱怒,女人揚手向捧月甩去巴掌,「該死!」
清脆的一聲響,震住捧月,也震住全場所有來賓。
不過,應聲倒地的是那個外國美人,捧月被趕來的火霆護在身後,安然無恙。
美人的臉扭曲著憤怒與恨意,捂著被火霆一巴掌掃去的肯定紅腫的容顏,淚眼婆娑地從地上踉蹌站起,「你為了那個小賤人打我!」她父親是南美富商,男人們迷於她身世與美貌,巴結都來不及,何日吃過這種苦。
「我從沒說過我不打女人。」火霆語調沉緩而陰冷,絲毫沒有得罪貴人的緊張。如鷹般的眼狠狠刺向昔日的床伴,目光鋒利沒有心軟。她竟然差點打中捧月柔嫩的臉!若不是他遠遠發現這邊的險情急急衝過來,捧月只怕——「注意你的用辭,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情。」
這樣當眾給她一個耳光又念舊情了?!女人不相信地抬頭對上他的眼,卻被他眼中的凶殘逼出一個冷戰。這是她認得的那個風趣浪蕩的火霆嗎?他第一次表現出的強烈保護欲深深震懾她,那是她從來沒看過的神情。
「霆。」捧月小心攀上火霆手臂,示意他冷靜下來。他全身肌肉緊繃,怒意勃發,她看得都好緊張,更別談周圍呆住的人群。「這位小姐——」從頭到尾,她都不是很明白事情發生的經過。未婚妻、巴掌、火霆的保護,這,怎麼回事?腦子亂七八糟地哄著,她傻了般一時半刻理出不頭緒。
「走。」沒想到會讓捧月遭遇這種事,他宛如偷腥被妻子捉到般尷尬。此時才為昔日的荒唐懊惱,不由得抓緊她小手,大步向門外走去,不曾一絲眷戀地回頭。
他的決絕換來金髮美女的哭喊:「霆!你不愛我了嗎?」
傷心欲絕的哭腔沒有換來火霆的心疼,相反捧月在被拉著快步疾時仍回頭望了她一眼,再對上火霆的後背,也不再回頭。
那個女人,在問霆愛不愛她。
捧月突然在此刻恨起自己英語莫名靈通,讓那個女人每一個單詞清晰地落入她耳中,迴旋不停。
霆愛她?霆不是也愛自己嗎?
太多疑問擠在心口,都爭著先出來問個明白。捧月自己都皺眉犯起糊塗來,對著停住腳步,立在花園中凝視的愛人,她問自己,先該問什麼?
長長的沉默,兩人對視著都沒有開口。
「你怎麼不說話?」火霆受不了她心事重重的深思樣,搶過主導權率先發問。
「你是誰?」捧月恍若不認識他一般,眼神深切而迷惑。
「捧月……」他竟在這一刻懂她的意思。
「你是誰?」捧月嗚咽一聲,抱著頭蹲在地上。「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她瘋了般亂喊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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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月!」從來沒看過她如此飽受打擊的模樣,火霆慌了手腳,立即跪在地上將她哭出淚來顫抖身子納入懷中。「我是火霆。」
「你不是!」捧月孩子氣地衝出他懷抱,大聲嚷嚷。
「我是!」火霆堅持。
「你不是!」
「我是!」
捧月這次沒有接嘴,含著淚愣愣地看著他堅定的眼。「你是火霆?」她小手撫上他的臉,沿著熟悉的紋路緩緩遊走。「你是火霆?」
「我就是火霆,從來沒有變過的火霆。」他歎息似的回應她的深深悲切。所有苦痛都藏在心裡的她,就算表現出來,也是常人難以理解的舉止。她通過他身邊的女人瞭解他的過去,她通過他的言行瞭解他的冷酷,這一切,傷害了她,即使是由於她。但太多痛,吐不出,成就現在的局面。
「從來沒有變過……」她似乎只聽進了這幾個字,滿意地忽然對他笑了笑,然後埋入他懷中。
「捧月?」火霆不解地順從她收緊懷抱,相應於她的放鬆,他忐忑不安。
沒有過去的未來,就像她不願承諾的愛情。捧月吸入他松香氣息,掛著笑容未變。
一切無解,不是嗎?既然無解,強求那一個結果又如何?
是他不是他,愛他不愛他,她進入迷宮一樣繞著沒有頭緒的方向。天旋地轉間,只有此刻的擁抱最真實。
那還胡思亂想什麼?!再次受傷的火霆,使得兩人的關係也再次回到最初的融洽。捧月辛勞體貼的照顧,火霆感動認真的配合,皮外之傷很快就好起來。
一切都看似很滿意。
「你看來不開心?」捧月端來一碗熱粥,督促火霆吃下。這是潤心能幹的大哥特地為病人準備的飯菜,當然,也是廚房白癡的她拜託潤心,而潤心拜託她哥求來的。
就知道他的任何情緒都瞞不過捧月細心的眼。「如果是你在床上定住五天,你就會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誰叫你自找苦吃!」氣他不愛惜自己身體,淨惹危險事情。人家有刀,你沒法打可以跑嘛!捧月咕噥咕噥,狠狠將一大勺稀飯塞到他嘴裡。
沒法申辯,火霆只得睜大無辜的眼可憐兮兮地望向捧月,求得她火滅的同情。
受不了他「可憐」的目光,捧月心軟地先投降,「好吧,好吧,今天吃完飯後帶你走走……」見他立刻面露喜色,馬上又接道,「本來潤心是不允許你今天下床,看你這樣子……如果出了事,後果自負。」惹上潤心那個暴君,只會有麻煩一堆。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促狹地衝她調皮眨眼。
「誰跟你你知我知……」被他話中親密的不分彼此羞紅了臉,捧月借低頭舀飯掩飾面色紅潮。
粉紅的耳垂看在火霆飢渴的眼中,讓他好想一口咬住。本來他就對捧月「沒安好心」,之前的冷戰使他數日內不得親近她,如今有了時機,他的壞心眼總是想打破他聖人的形象。在突破喜歡與不喜歡的心防後,在對現實情況的認命後,他的心以自轉的高速向捧月偏離。「捧月……」
「嗯?」捧月聽他喚她,不解地抬頭。
「這兒痛。」故意皺著眉,他指指心口。
「啊!」捧月驚呼,以為他傷口感染還是怎麼的,立即放下碗想去找潤心求助,卻被火霆一把拉住。「霆?」
「過來一點點。」指著他身邊,火霆以哀兵之姿苦著臉哄騙。
不知有詐的捧月傻傻靠近。
「再過來一點點。」就差一點,就可以摸到他的小寶貝。
「啊!」下一瞬間,捧月倒在火霆緊摟的懷中,「你的傷——」
「我有說我傷口痛嗎?」火霆如願地輕吻上她柔嫩的耳垂,輕輕咬著。
不知道轉移傷口話題與耳邊的酥麻是如何發生的,捧月輕顫著身子溺在他懷中無法自拔。「你指著這兒……」她拿小手戳戳。
抓住她不安分地撓動他悸動的小手,火霆笑了。「傻子,這裡是心口,不是傷口。」
「心口痛?」超極遲鈍的捧月不明白。傷口不是劃在他心口下方嗎?怎麼心口痛起來了?
呵呵呵,火霆悶笑出聲。可愛的捧月,他憨憨的捧月。「我有好些天沒這麼跟你親密地在一起了,我,我只是想你……」吐出的心語何其自然與順暢,火霆自己都驚歎。
從來沒聽過火霆情深意切地說過愛語,捧月的臉轟地成紅蘋果。「你、你、你……」她繼續羞得沒法成言。
真的好可愛!火霆加緊摟抱的力度,如願感受到熱烘烘的上升體溫時,也報應亂吃豆腐地碰著傷口。
這次的申吟可就慘多了,於是他就在捧月又羞又惱地大力指揮下不得不重新乖乖躺回床上。
「捧月。」看她收拾完餐具似要下樓去,他脫口喊住她。直到看到她詢問的眼神,他才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意思,就只是依戀地想喊出她的名字。
捧月笑了笑,抱著碗重新來到床前,回視他戀戀不捨的眼眸,「……笨蛋。」
火霆咧唇微笑,抬起手,又想抓住她,被她一個滑溜閃過,帶著兩抹嬌紅跑出門去。
回味地盯著門,只希望能在她一進門就能看到她的身影,火霆滿心都沉浸在快樂與幸福中,這時才恍然驚覺,他對她的感情,已到了如此深的地步。捧月沒有食言,火霆在傷口疼痛漸緩,又開始在床上無聊得快大叫時,她一臉賊兮兮地笑著從床上輕攙起他。
「去哪兒?」捧月扶著他,並沒有向著樓下往外走,而是沿著二樓的迴廊向他從來沒到過的前方行進。他沒有隨便刺探他人房屋秘密的喜好,即使是親如捧月家,他的活動範圍也只在二樓他與她的房間、儲物間、一樓及花園而已。
「一個好地方。」知道他其實對這個屋子並不熟悉,她才有膽子獻寶。
「有你的地方都是好地方……」濃蜜的情話不經火霆大腦地脫口而出,嚇住他本人及捧月。
捧月僵在原地,好半晌才道,「你並非輕薄之人……」這種情話,她聽在耳中甜在心頭,但還是有些不習慣。
「我是認真的。」火霆先是被自己的情不自禁給嚇住,後來便是認命。心陷落的速度比想像中要快得太多,不僅是捧月,他本人也有著不明瞭的難以適應。「很想說很多讓你安心的話,可是……」絲絲甜蜜他記得,現實的不安他也沒忘,兩相權衡,他受著外冰內火的夾攻,困頓痛苦。
捧月沒有響應,只是挽著他的臂,半催促半拖拽地繼續先前的步伐,踏上半層樓梯。
「捧月——」她的不開口是為什麼?被他的反覆不定的傷害給惹怕了嗎?
「喜歡嗎?」捧月在樓梯底一扇門前站定,只顧打開門,沒有回頭地問著身後的愛人。
「——你。」吱呀吱呀的開門聲掩住火霆出口的話語,留下斷開的音尾。
捧月回過頭,不解地看向他。他剛才好像有說什麼?
「星星很漂亮。」除了第一次表白,他真的沒有勇氣再出口表白心跡,仰起頭,注意到前方美景,岔開話題。
捧月得意地笑了,僅僅為他滿足的一句表揚,「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半層樓梯和這扇門是通向房頂的通道。
徐徐涼風繞過情絲牽纏的兩人,盈盈笑語離去,餘下交互的氣息糾纏不休。有星星的夜裡是看不到月色的,所以樓頂除了風聲、星空,就只有兩人仰頭望天沉默的單調。
多麼地喜歡他,卻害怕她開口強留會讓他逃避。他是驕傲的男人,不會願意躲在女人的胸膛裡,任自己的天空失色。捧月凝視他仰首的側面,呼出不甘的一口氣。潤心拿租房壓他,即使他對她有情,他也住得不情不願吧。太矛盾的事實,刺得心口隱隱作痛。喜歡她又如何,不喜歡她又怎樣,男人的世界如此複雜,面子、自尊、愛情……每一份都不可少,每一份都危及他對她的情。
其實她受不受傷都沒關係,她只想再聽一次他開口說喜歡她。
一次就好,心也許就不會在將來碎掉,頂多裂開而已。
「我比天上的星星好看嗎?」他高昂的頭忽而低下捕到她正欲躲閃的眸。
「哪、哪有!」她急急反駁,有被他糗的驚慌。
火霆垂首看她胡亂搖晃的發頂,笑了。如她所願,他留下來,雖然是作為房客身份,但實質上他與她,是兩個平等的個體,甚至是情感上高於她的特殊房客。寄人籬下的無歸屬感此次並沒有嚴重發作,這是她努力營造家庭氛圍的結果,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匆匆的過客,是個可以給人安定予人依靠的好男人。這份認知,讓他從心深處滿足,感謝她,也更迷戀她。
紅顏知己是她,系他深情如她,縱使未來不平,將來險困,有她一笑,足矣。
還以為離開她也能過得很好,原來是自欺欺人而已。他的情,早就覆水難收。
「捧月……」歎息間將毫無防備的她從背後摟入懷中,「我該拿你怎麼辦?怎麼辦……」深情無法抑止,難以呼停,只恐將來有變,現狀如何收拾。他瞭解她的情,一直都瞭解,但他還不起,無力還。沒有承諾的將來,讓此刻的愛情如此脆弱無力,不願耽誤她的人生,所以他首次在他人生中選擇逃避,只是跑啊跑,跳啊跳,原來只是在原地打轉。既定的命運,終究是解不開的宿命啊。
「……霆,你說過你喜歡我……」他的歎氣,是否是在說他已在厭倦卻沒法開口對她明說。莫名其妙地,捧月突然多了層這樣的認知,頓時慌得亂了心智。
「不是喜歡就夠的。」火霆看不見她心慌的表情,「現在我沒有能力給你將來。」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說出自己一直憂心的想法。「你知道我會留下來的原因嗎?」
搖搖頭,捧月不想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當初他留下來時,她就沒有問,只怕一問,會勾起傷心事,會明白他可憐她的無可奈何。她不要他可憐!
「想讓你知道生活的甘苦,想讓你知難而退。」他沒有隱瞞,誠實地說出一切。「不是因為不愛你,而是太愛你,所以才要走……」奇異地,他懂她的退卻。
「因為愛我?」捧月從他懷中轉過來,仔細查看他的表情,發現他不是勉強後,小心地回問:「因為太愛我……」
「就是太珍視你,才會捨不得讓你吃苦。」從來不曾向人說出過心聲,沒人聽他說,他也無法隔著人心同另一個人說,現在才明白,說出心裡話原來不是那麼困難,只要那人是自己所在意的人,開了口,順著向下說竟是如此自如。
這些改變,都是他對她的愛給予他的。
「可你說,想讓我知道生活的甘苦。」捧月求證似的亮著柔和大眼,在他確定點頭後,她展開一個燦爛的笑顏,「對啊,有甘有苦,才是生活!」
有甘有苦,才是生活,才會如此讓人著迷,難捨其中滋味吧!他恍悟,「捧月!」她的話打動他枯寂的心。
「我願意和你一起分享生活的甘苦,一起分享。」捧月酡紅著臉,低首在他懷中,靜靜地表白。
「一起——」火霆執著於這兩字,好久不曾回答。「如果苦在前,甘在後呢?」他問。
「只要是你,誰在前都無所謂。」捧月堅定而輕快地笑著,重新抬起頭,「只要為你,我願意。」
捧月無所畏懼地笑,如千斤重錘打碎他的堅硬外殼,又如溫婉的水流融了他冷封的冰。火霆終於放任自己情感的奔湧,俯首擒住她紅潤的唇,當作他也願意的回答。
渴盼兩心互動的這一刻太久,所以這一吻的甜美擴散著,延續著,從清冷的頂樓,到迴旋的樓間,再到捧月精緻的房門靜靜掩上,隔絕外界所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