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庫房裡,翻箱倒櫃,堆積如一座小山的周邊,有四名宮女滿頭大汗的一件件尋找著。
「呀,有了!」一名宮女忽然大叫著:「金嬤嬤,您看,是不是這個?」
神情焦慮的金嬤,連忙湊近來,一手接過宮女手中的小布袋:
「對,對,對!正是它,正是它!」
小布袋呈黃色,已經相當陳舊,但其絲質料,看得出來精緻而華貴,金嬤嬤顫抖著手,喃念道:
「皇上、王后,老奴幸不辱使命,還好,證物還在,謝謝你啦!阿碧,我這就去找特勒妃。」
「哦!」宮女阿碧送走金嬤嬤,與三名宮女喘著大氣。
她們一大早奉金嬤嬤的命令,已經找了幾個時辰,這時終於可以略略偷懶,休息二下了。
金嬤嬤抓緊小布袋,直奔臨春閣,硬是將午睡中的飛燕叫起來。
等飛燕穿戴整齊,金嬤嬤更是迫不及持的要她跟她去見飛婷。
「金嬤嬤,怎不叫飛婷來臨春閣?人家正困吶!」飛燕打了個哈欠。
金嬤嬤深沉的盯住飛燕:
「叫她來臨春閣,太過於張揚。」
「什麼事,這麼神秘?」
「去了,就知道,此事與你大有關聯。」
「咦!飛婷在南書房嗎?」飛燕突然想起昨晚,飛婷說要去找特勒之事。
「我問過了,她在。」
到了南書房,倆人赫然發現拓跋毅也在,見過禮,拓跋毅心情特好,賜坐後,他問:
「有什麼事,這麼神色匆匆?」
「是的!既然特勒也在,更好了,老奴說一次就行,不必重複多次。」
說著,金嬤嬤呈上布袋,打開它,只見裡面有一隻純金打造的小手環,另有兩塊黃色小肚兜,雖然陳舊但精緻而華貴。
「這是什麼?」拓跋毅莫名其妙的問。
飛婷見了,頓然花容失色……
「這是關於一段身世的證物。」金嬤嬤看看飛婷、飛燕。
「誰的身世?」
「等一下!」飛婷微顫的揚聲叫:「小艾,去拿我那只紅囊袋出來。」
小艾滿面驚異,聞言立刻扭頭就走。
拓跋毅眨閃著星目,一一巡望過眾人,飛燕知道他與飛婷在此過夜,竟然一如平常的平靜,而無任何一絲不快?
拓跋毅不禁感到難以理解。
一會,小艾進來,飛婷示意他將紅囊袋交給金嬤嬤。
金嬤嬤抖著手,打開紅布袋,當她看到被撕了一半的半塊黃色小肚兜,以及「金小手環時」,不禁老眼泛著淚光。
金嬤嬤攤開小肚兜,一塊是完整的,另兩塊是各一半,合起來剛好是一塊……至於小手環,則是式樣一致的一對。
「別打啞謎,這究竟是怎回事?」拓跋毅不耐地問。
「完整的這一塊肚兜,上面繡有幕容飛燕,這是大公主。被撕開的這塊,合起來繡有慕容飛婷,這是二公主的。」金嬤嬤含淚,莊嚴冷肅的說:「這對小手環,是蘭汗王后留給兩位公主的遺物。」
所有在場的人,都一一檢視肚兜與手環。
飛燕怔忡的表情,不解的著金嬤嬤。
飛婷則含著淚光,下半片就是吳娘交給她,上繡飛婷兩個宇的那半塊。
若非金嬤嬤有此上半片肚兜,否則飛婷是不會相信的! 金嬤嬤述及當年狀況……
原來十五年前,後燕國事不穩,段璣將軍反叛,殺死慕容盛,蘭汗王后在後宮得訊,立刻叫金嬤嬤和她妹妹金翠,分別帶著大、二公主逃命。
在倉促中,金翠留說她要逃向南方晉國,因為她夫家就在晉國。因此,王后當場將二公主肚兜撕下半塊,交給金嬤嬤,要金嬤嬤日後到南方,務必尋回二公主。
至於大公主,金嬤嬤當著王后面,立下重誓,定以生命保全大公主的小命。
因為金嬤嬤是宮內宮女,沒有結婚,她沒有夫家之累,王后含淚送走金嬤嬤、金翠後,又回官,她要跟皇上同生共死。
金嬤嬤護著大公主,東逃西竄,在戰亂中,被魏軍捉回當軍賞!因為他懂皇宮內苑的規矩,就被送人後宮,侍候馮太后。
在後宮長大的飛燕,長得溫婉美麗,甚得太后歡心,太后鍾愛有加,才下令指婚給拓跋毅。
「原來,你們倆是姐妹,難怪面貌、神態舉止那麼相像。」拓跋毅奇道。
「飛燕,現在你明白了吧?飛婷是你的同胞妹妹。」
飛燕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怔仲地:
「金嬤嬤,我以前從未聽你提起過。」
「經過十五、六年了,老奴想要找個人,談何容易?又沒個適當時機,如何找起?況且,金翠當年是在戰亂中離開燕國,她是否平安的到達晉國,也沒個準兒,老奴想告訴你,也沒有用。」
「小姐,不,你不是小姐,」小艾流淚道:「你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原來你是尊貴的燕國二公主。」
飛婷激動的哭了……飛燕、金嬤嬤忍不住也喜極而泣。
「大家都不要傷心,」拓跋毅欣然道:「喜事,我命人設宴慶祝飛婷認祖歸宗,你們說,好不好?」
沒人反對,拓跋一聲今,召來內待,立刻吩咐下去。
飛婷站起來,忽然向拓跋毅跪下去……
「婷妹,你這是幹什麼?」
「請特勒赦免,飛婷才敢說。」
「好,赦你無罪,平身,坐著說吧。」拓跋毅愛憐的說。
「謝特勒。」
沒人知道飛婷在搞什麼?部屏息靜待她下文,只聽她說;
「請待勒恩准,召二殿下一起慶祝。」
飛婷說完,其他三個人,但都神色大變。
「飛婷,」金嬤嬤不高不低的開口:「你才認祖歸宗,千萬別害你好姐。」
「金嬤嬤放心!飛婷知道,也絕不會做這種事。」
飛燕美顏蒼白而淒楚地微俯著頭,一顆心則如小鹿亂撞。
拓跋毅無法理解她們三個人之間,奧妙的神色,但又看飛婷一副神色自若,他不禁訝道:
「婷妹,你在耍什麼花樣?」
「請特勒恩准,即時命人去請二殿下,飛婷會向您解釋。」
「好!你可得給我一個好理由。」話罷,拓跋毅又召內侍,吩咐下去,內侍得令,立刻退出,宣召二殿下拓跋真。
不料!金嬤嬤坐不住,想退下卻讓飛婷阻止,金嬤嬤只得訕然坐下,一張老臉尷尬極了。
飛燕神情間也表現得不安極了。
「啟稟特勒,」飛婷脆聲道:「一年多前,你離開顧府,我爹立刻急著把我嫁掉,我不肯……」
飛婷細細說起離家的因緣……拓跋毅聽得聳然動容,連飛燕、金嬤嬤也聽得入迷了。
說完,飛婷眼眸紅腫的轉口說:
「當時,我心心唸唸,想的全是特勒您,這一路北上,我歷盡千辛萬苦,生命一再受到威脅,甚至好幾次都遊走在生死邊緣……」
小艾在一旁,早巳激流滿面,因為這都是她和小姐共同經歷過。
「可是,您知道嗎?種種千難萬難,絕對比不上相思難。」
說到此,不但拓跋毅,連飛燕、金嬤嬤全都哭了……
只因為,他們都嘗過相思苦,金嬤嬤則是因飛燕而感同身受。
「特勒,原本,我不該說這件事,因為關係至鉅,可是飛燕是我的親姐姐,我不忍她長期受煎熬。」
飛燕嚶嚀一聲,掩臉悲泣。
拓跋毅星目迅速的盯飛燕,再看飛婷。
「特勒,我姐姐,他深深愛著二殿下。」
「啊!」拓跋毅神色恍然大驚。
金嬤嬤張大嘴,緊望住拓跋毅,她不知道,這是否會引來殺機?或是不可測的什麼狀況?
「我能迅速的到盛樂城,全是二殿下的功勞,二殿下是我的大恩人,待在他身邊管文案時,他親口向我說,他深愛著姐姐……」
現場一時鴉雀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拓跋毅攏聚著濃眉:
「怎麼……會有這種事?飛燕,當薛太后指婚時,你怎麼不說?真弟為什麼也不講出來?」
「毅哥,別說他們,連你也不是不敢抗旨嗎?」飛婷接口說。
「唉!我那時候,認定你已下嫁他人,心情特別亂,哪有心思想其它?」
「我進宮時,原打算向姐姐傳遞二殿下相思之苦,但二殿下卻嚴詞拒絕。」拓跋毅不語,星目不解的看飛婷。
「他深愛姐姐,他擔心姐姐抗旨,會招來殺身之禍,他寧可讓相思啃噬,也不願姐姐受到一丁點傷害。」
飛燕彷彿被割心裂肺的哭著,金嬤嬤也感動得掉淚……一陣長長的沉寂,拓跋毅轉向飛燕,道:
「原來,你並非心甘情願的……」
飛燕慌措的跪下來:
「請……請饒了二殿下,一切都是我不對,我不好,請特勒不要怪罪二殿下,他是無辜的。」
「起來吧!我沒有要怪罪他,我正打算恢復他的職權,讓他重回結綺閣。」
一陣驚喜之後,連金嬤嬤、飛婷一起下跪叩謝拓跋毅。
「都平身。」
三人重坐好,拓跋毅冠玉似臉容,反而黯淡下來:
「我現在反倒擔心一件事……」
飛燕、飛婷、金嬤嬤六隻眼,瞪得圓滾的望住他,不解他又有什麼事好擔心?
「咱們四個人,關係如此複雜,夫不夫,妻不妻地,我們總不能這樣過下去。哪一天,要是馮太后問起,該怎麼回?」
此話一出,果然大家都臉色沉重……
「啟稟特勒,奴才有一計,不知可行不可行?」飛婷慧黠的眨著美眸。
「快說!你一向最聰明機智,點子應該不錯。」
大家一致望著飛婷,飛婷不急不徐地:
「等馮太后問起,就太慢了,依我看,我們要先進宮謁見太后。」
「這……」
「亦即說,咱們四個人,一齊向太后說出這段因由。」飛婷看到眾人臉有難色,尤其是金嬤嬤,更是一副為難狀。
飛婷露出編貝似白牙,笑了,同時伸手入懷,拿出那塊翡翠龍紋玉珮,說:「瞧——」
金嬤和飛燕同聲問:「這是什麼?」
「特勒逃難到南晉時,幸好逃入顧府,是我和特勒共同渡過那場災難,認真說來,特勒認識我在先,這就是那次的憑證。」
拓跋毅淡然一笑,那塊玉珮,勾起他多少回憶,尤其是他扮成大明珠……
「我和特勒真心相愛,永世不渝,怎麼讓大公主搶走我的特勒?」
飛婷調皮的語氣,逗得金嬤和飛燕笑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必須娶你?可是,問題是我和飛燕已經拜過堂,馮太后肯聽咱們的嗎?」拓跋毅不禁問。
「姐姐,為時候你就得出面,向太后陳情。」
「陳情……什麼?」飛燕反問。
「哎唷!你不說,誰替你說?」
「我得說什麼?」
「說你拜堂至今,仍是處子之身。還有,你心裡只心儀二殿下。」
金嬤嬤臉容驚異的分別看待特勒、飛燕,飛燕則羞得腮發紅,俯上頭去。
拓跋毅也俊臉尷尬地。
「姐,這節骨眼不能害羞,否則你得賠上一生一世的青春哪!」
飛燕仍無語,金嬤嬤接口道:
「二公主,你真是膽大包天,不過,衝著你四人將來的幸福著想,你怎麼說,就怎麼辦。金嬤嬤賠上老命一條,也要跟你們謁見太后。」
「那不就結啦!」飛婷撫掌嬌笑。
「啟稟特勒。」一名內侍進來,躬身道。
「唔,什麼事?」
「宴席已擺開。請特勒移駕。」
「喔,好。」
「還有,二殿下已入宮多時,他正負荊請罪。」
拓跋毅尚未開口,飛婷躍起,揚聲道:
「好呀!我要去嚇嚇他。」
拓跋毅笑了,就是欣賞她鬼點子多,古靈精怪的活潑個性。
但飛燕可急了,連忙道:
「婷妹,婷妹!你可別嚇壞他了。」
但是,飛婷已一溜煙,奔出南書房……
正是,人不淘氣,枉青春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