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只要是成功國中的學生，一定都聽過教英文的晴晴老師。
聽說，只要見過晴晴老師本人，一定都覺得她溫柔漂亮得不像國中老師，乍看之下有點明星臉，卻又說不出來真的像誰。
直到某天某個無聊學長突然靈光一閃的對晴晴老師喊了聲梁詠琪，這才算解開了大家長久的疑惑。
晴晴老師的高瘦身段，長過耳際的短髮，還有她那雙總是亮亮的大眼，乍看起來真的和明星梁詠琪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晴晴老師總是掛著溫柔的微笑，唇邊的淺淺笑窩更是她的獨特標記。
於是，晴晴老師的外號就成了小梁詠琪，從一年多前開始沿用至今。
而且，聽說只要上過晴晴老師的英文課，一定都會喜歡上她淺淺的微笑；還有，她朗讀英文時的獨特嗓音，連平常不愛讀書的同學都會乖乖去上英文課，據說是連上課發呆都覺得賞心悅目。
聽說，晴晴老師還是單身，無男友。
聽說，學校有一半男老師都在偷偷追求晴晴老師，另一半不是死會就是性向不明。
聽說，只要你/妳加入晴晴老師在線後援會，就能馬上獲得關於晴晴老師最新的第一手八卦消息。
你/妳還在等什麼呢？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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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浩哥，你看這個怎麼樣？」
助理小王把筆電搬到楊元浩面前，興致勃勃地點開了上面的文章。楊元浩很快看了一遍，卻是興趣缺缺地望著小王。
「什麼東西怎樣？」他打了個呵欠，不知道小王到底要他看的重點是什麼。
「美女老師呀！JOHN的新MV不是要找素人美女老師入鏡？這個看起來不錯，要不要去接洽一下？」小王就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的欣喜。
「就憑小鬼頭的一篇部落格文章？」雖然楊元浩還是提不起興趣，但看在小王那麼興奮的份上，他又看了一次網頁內容，還按著鼠標四處點了點。
「他上面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誰知道那個什麼晴晴老師長得是圓還是扁？」楊元浩把筆電推回小王面前，回頭繼續看自己的計算機。
「梁詠琪呀，他不是說了長得像梁詠琪！和JOHN要求的感覺很類似，這不是很巧合嗎？」小王還是堅持自己挖到了寶。
但楊元浩聽了卻忍不住嗤笑。「王大寶先生，你入行也不是一兩天了，難道還不知道眼見為憑這個真理嗎？」
新人總愛在履歷表上說自己像哪個明星，但是十個新人之中總是有九點五個在騙人，另外零點五個是平均值，基本上機率是可遇不可求。
楊元浩當了三年的經紀人，雖然資歷尚淺，但是這樣的例子也看得夠多了。他拍了拍小王的肩膀，一副老鳥教導小菜鳥的姿態。
「我當然知道眼見為憑。但是現在主打歌的MV進度卡著，JOHN對所有來試鏡的女主角都不滿意，根本沒有一個符合他氣質乾淨的標準。阿浩哥，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小菜鳥一臉的不服氣，把問題丟回給楊元浩。
「也是。」楊元浩歎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JOHN的壞脾氣在業界已經遠近馳名，他大明星有個性得很，連老闆和媒體都不買帳，但沒想到他的我行我素竟然還自成了風格，只能說演藝圈真是無奇不有，而JOHN大概是天生就適合吃這行飯。
只不過他這個經紀人就累了，老是被搞得左右為難，還得四處替大明星賠不是。
「阿浩哥，我們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況且成功國中不就在你家附近？要不然你回去探聽看看，說不定會是一個希望。」要不然再繼續被公司和JOHN的雙重壓力逼迫下去，大家都要得躁鬱症了。
「好吧，反正我弟弟剛好是成功國中的老師，我回去問問看好了。」楊元浩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
「小王，你再繼續找找看吧，公司給的期限就快到了，我們拚死拚活也得完成任務。反正你放心，只要你阿浩哥我一人得道，你也一定會跟著雞犬升天的。」楊元浩豪氣地拍了拍小王的肩膀。
「況且讓你名正言順的在上班時間看網絡正妹，這麼好的工作你也不想換吧？」這年頭草莓族的離職率高，好不容易這個小助理用得順手且勤勞認真，楊元浩實在不想再換助理；所以他只好三不五時就幫小助理做一下心理建設，拿光輝美好的未來當作現在拐騙小助理努力工作的目標。
但楊元浩的紅蘿蔔策略似乎越來越不見效，因為小助理已經不再雙眼亮晶晶，而是呈現無力的熊貓眼狀態。
「我只怕我沒力撐到阿浩哥你得道的那一天，就已經陣亡了。」小助理在哀號。
伺候這些大明星真不是人幹的事，尤其是JOHN，現在當紅的ABC歌手。不可否認的，他唱歌真的很好聽，但更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有個性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主持人太機車的節目不上，主持人太花癡的節目不上，不是談音樂的節目不上，玩蠢遊戲的節目更不用幫他安排。
當然，還有他大老爺的心情如果不好，當天的通告一律取消。
如果JOHN只是單純的耍大牌也就罷了，但是根據阿浩哥和JOHN相識多年的經驗，聽說他在沒出道前個性就非常難搞了。
小王忍不住歎氣。要不是阿浩哥平常做人成功，對他又不錯，他老早就想辭職了。
「阿浩哥，你真的不考慮走幕前嗎？」小王第八百次提出疑問，他相信這才是他雞犬升天的唯一途徑。
「走幕前去幹嘛？當搞笑咖嗎？」楊元浩敬謝不敏地搖頭。
「不用當搞笑咖啦！阿浩哥你既會作曲又長得帥，乾脆自己出道當創作歌手，也不用天天壓力這麼大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阿浩哥的脾氣好、人緣好，伺候他應該會比伺候JOHN輕鬆百倍。
「去當創作歌手，然後在JOHN的光環下討生活？這不就是我現在的生活寫照，何必還特地搞得這麼麻煩？」楊元浩覺得好笑。
看小助理一臉失望的模樣，他只好安慰地拍了拍小助理的肩頭。「要不然你出道當搞笑咖好了，藝名就叫王大寶，阿浩哥我當你的經紀人，保證你一炮而紅。」
「我才不要叫王大寶。」小助理很無奈，他明明叫王家寶。
「隨便叫什麼都好。你要不要考慮看看？說不定情勢就會換成你王大寶一人得道，我成了小雞小狗陪你升天。」
「不要，我不要當搞笑咖。」小王搖頭，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還不如把希望放在遊說阿浩哥還比較有意義。
「阿浩哥，你真的沒有想過嗎？你彈吉它的樣子那麼帥，說不定也會一炮而紅。」小王還在堅持。
「就是因為想過了，才知道不可能。」楊元浩打了個呵欠，懶得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頭繼續研究其它網絡正妹的相片。
「為什麼不可能？」小助理不肯就此被打發。
楊元浩懶懶地瞥了他一眼，莫測高深地問：「你想知道原因嗎？」
小助理吞著口水點頭。
「等你找到JOHN心目中的氣質美女，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真的嗎？」
「當然。」楊元浩給了小王一個肯定的微笑。
他想，他找到新紅蘿蔔了。
下課鐘聲一響，殷晴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辦公室。
「殷老師今天怎麼這麼早要離開？」剛下課回來的林老師一臉意外，平常不都會看見殷晴留下來批改考卷？
「今天星期四，人家殷老師有約會啦。」殷晴鄰座的張老師好心解答，辦公室的老師們都曖昧地笑了。
殷晴有些尷尬，但還是禮貌地扯著嘴角微笑。「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各位老師明天見。」沒有解釋的習慣，殷晴只是輕輕地響應，話聲低低軟軟的，聽在耳裡，像是篇輕柔的樂章。
老師們沒有多為難她；同事兩年多，但其實大家都不是很瞭解這個年輕且美麗的女老師。殷晴總是恬淡有禮地對待每個人，她就像是一杯溫開水，暖暖的，卻嘗不出太多味道。
大家早已經見怪不怪，見話題結束，就低頭繼續自己手上的工作。
但校長先生突然像一陣風似地捲進辦公室裡，一見殷晴還沒離開，忍不住發出他的招牌笑聲。
「呵呵呵，殷老師，我有事情找妳。」校長笑得像聖誕老人，圓滾滾的大肚子也很像。
他手上拿著很眼熟的數據，一看就知道又是校長先生想要說服殷晴的什麼美女老師打響校園計劃。殷晴很無奈，但還是一臉平靜的微笑。
「事情很急嗎？能不能明天再談？我今天有些私事得準時下班。」
好心的張老師也在旁邊幫腔：「是啦，校長，人家殷老師星期四都固定有約會，你就讓她先離開吧。」
校長絲毫不以為意，還是呵呵呵地笑著。「沒關係，那我們邊走邊談好了。我陪妳走到大門口，妳就當聽聽我老人家發牢騷。其實這計劃真的不錯，我們學校環境好，師資也優良，但最近學生卻越來越少，我們欠缺的只是包裝、廣告和升學率……」
校長已經開始邊走邊發表他新官上任的演說，殷晴無可奈何，只好默默跟上，每天重複聽著校長先生振興成功國中的雄心壯志。
殷晴偶爾會回應個兩聲，但她實在提不起興致。
她當然知道校長的苦心，知道現在學區重新劃分之後，他們雖然是老學校，卻也面臨少子化的衝擊和被並校的危機。
但即使如此，殷晴還是無法忍受自己的相片被放大成人形廣告牌，然後很丟臉地放在學校大門口當歡迎光臨招財貓。
殷晴對出鋒頭這件事情不感興趣，她只想默默當她的英文老師，默默地當這世界上萬千分子之一，安分守己得一如她這二十五年來的人生。
所以即便對校長先生很抱歉，殷晴還是決定拒絕。
只是，校門口已經到了，校長先生的演說卻還沒結束。殷晴瞥了眼時間，連想拒絕都找不到機會。
直到楊老師熟悉的聲音從校長背後響起，這才稍稍打斷了校長先生慷慨激昂的演說。
「殷老師，原來妳在這裡。你們五班正在音樂教室為這次的英文歌曲比賽練唱，音樂教室的林老師請妳過去一下。」
楊老師對校長抱歉地微笑，一副十萬火急的模樣。校長自然是以學生為優先，很能諒解地呵呵笑著離開。
直到校長走遠了，楊元華才對殷晴挑著眉道：「妳欠我一頓午餐。」
「為什麼？」殷晴也學他挑眉。她和楊元華同期考進學校，兩年多來互相幫忙，加上她住的小套房剛好位在他家附近，想不熟悉都難。
「如果我不出聲，不知道妳會被校長糾纏多久。」他笑，說得句句中肯。
殷晴不置可否地聳肩，算是默認了楊元華的午餐勒索。她歎氣。「午餐就午餐。明天中午如何？」
「當然好。」楊元華很開心，但他聰明地藏起喜悅。他喜歡殷晴兩年了，自然熟悉她的脾性，太過熱情的追求只會被她列入拒絕往來戶。
楊元華盡量一副談公事的口吻。「還有，我們得討論下個月的英文話劇，今天下班約在迷宮那裡談吧。」
迷宮是學校附近的一間咖啡廳，老闆是個很有意思的傢伙，學校老師們常常在那裡打發時間；最重要的是，只要聚餐地點約在迷宮，殷晴大都願意賞臉參加。
「我都忘了英文話劇的事。」殷晴忍不住又歎氣。始作俑者當然是他們那個偉大的校長先生。先是班際英文歌曲比賽，後是英文話劇表演，真是嫌孩子們的升學壓力不夠沉重嗎？
但，校長最大。
殷晴想了想，點頭道：「好吧，也只好這樣了。」誰叫平常下課時間大家課務都忙，也只好利用下班時間討論了。
「要我去妳家接妳嗎？反正順路。」楊元華承認自己假公濟私。
「不用了。我今天有點事情，我們直接約六點在迷宮見吧。」殷晴看了眼時間，已經耽誤了將近十分鐘。
雖然心底有點氣惱被校長耽誤了時間，但只要想起今天是星期四，她期待了一個禮拜的星期四，淡淡的喜悅還是忍不住從心底湧上眉梢。
她的臉頰染上了一抹嫣紅，讓楊元華看得有些癡，卻不得不約束自己太過放肆的目光。
「好吧，那就六點見了。」楊元華在心底歎氣，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打動她的芳心。
*
殷晴踏著輕鬆的步伐往前方繁華的路段邁進，目標是馬路底的樂器行。
長裙的裙襬隨著腳步飛揚，殷晴承認自己是興奮的。畢竟一個星期就只有一個星期四，而那個人又只有星期四才會出現，這麼限定的期待，總是教人多了一點興奮。
望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她低喃：「五點十五分，只剩二十五分鐘。」不覺加快腳步，看見樂器行的招牌就在不到一百公尺前。
才剛想收起手機，殷晴就聽見手機響起來電音樂。她看了眼屏幕，一點也不意外會看見好友的名字。她下意識地微笑，接起電話時連聲音都帶了笑意。「妳還真是準時，每個星期四都會固定來電。」
「廢話！我還特地調了鬧鈴提醒，再忙也要打來陪妳一起看帥哥。」電話那一端響起馬芊芊輕快的嗓音，還有敲打計算機鍵盤的聲音。
「妳不忙嗎？」殷晴的腳步沒停，距離樂器行只剩八十公尺距離。
「忙呀，當然忙。我們這種坐辦公室的哪有當老師的那麼好，準時五點下班去看樂器行帥哥。」
被調侃得很認分，殷晴無法反駁，只能拿著手機微笑。
「怎樣？今天帥哥的狀態如何？是不是還是一樣帥氣得奪去我們家殷殷的少女心？」
「我還沒看見。」殷晴加快腳步，只剩五十公尺了。
「為什麼？妳不是準時五點下課，趕五點十分到對面咖啡廳找老位子看帥哥，然後五點四十分才意猶未盡地離開嗎？」話筒那端的馬芊芊在怪叫，一番話說來說去都是在調侃她。
「今天和校長多聊了十分鐘。」殷晴歎氣，第一百零八次後悔自己跟芊芊分享了這個小秘密。
「所以妳只剩……嗯，二十三分鐘。」馬芊芊看了眼時間，精準的報時。
「是呀。」殷晴趁空過了馬路，咖啡廳的大門就在眼前。
「說真的，妳要不要乾脆去學個吉它，直接和帥哥來個面對面的第一次接觸比較快？」馬芊芊開始出主意。
殷晴想也沒想就拒絕。「我才不要。我只是喜歡看他彈吉它的樣子，才不要什麼面對面的第一次接觸。」
「已經看幾個禮拜了，妳都還看不膩，也該進行下一步了吧？」馬芊芊沒有殷晴的好耐性。「現在好男人都快絕種了，如果妳喜歡，就該好好把握，省得自己以後再來個悔不當初。」
「不能只是單純的欣賞嗎？」殷晴對著話筒討饒，一邊推開咖啡廳大門，熟稔地坐上老位子，順便向年輕的女服務生點了一杯冰巧克力。
「坐定了嗎？」馬芊芊急著聽實況轉播。
「還沒。」殷晴放下手提包，等女服務生放下冰水後才接著說：「芊芊，妳有事就去忙，我相信妳手上應該有一百件比這個還重要的事情待處理。」
「一千件事情也沒妳重要。難得妳終於對男人有興趣，我說什麼都要關心一下。要不然以妳那慢吞吞的個性，大概一年後還是坐在那邊喝冰巧克力。」
「我又沒有其它企圖。」殷晴回答得理直氣壯。
「就是因為妳沒有其它企圖才讓人著急。」這下換馬芊芊歎氣。「小姐，妳已經二十五歲了，該開始享受青春了吧？偶爾認識一些帥哥，偶爾談一場小戀愛，請妳勇敢的跨出第一步好嗎？」
「我沒有不跨出我的第一步，只是……」只是她真的沒想那麼多，她只是單純的喜歡看那個人彈吉它的模樣，就像小女孩看見偶像一樣。
「現在先別說那麼多。麻煩妳先把頭轉向對面，欣賞一下妳期待一個禮拜的帥哥吧，妳只剩十九分鐘了。」馬芊芊好心地提醒，已經放棄在電話中說服殷晴，倒不如見面時直接敲醒她那顆固執的腦袋，成效也許更快一些。
「喔。」殷晴乖乖轉頭，卻失望地搜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對著話筒歎息，重重地歎息。「我沒看見他。」
「怎麼會？妳再看仔細一點。」
殷晴已經把樂器行櫥窗內徹底搜尋了一遍。今天展示的教學區是空的，平常會在那裡教授小男孩彈吉它的男人不在，一個人也沒有。
「沒有。他今天沒有出現。」殷晴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好失望。
「過去看看，說不定他今天換教室了。」馬芊芊是行動派代表。
「可是家偉說那裡只有一間教室。」殷晴懶懶的，一點也不想動。
「家偉是誰？」馬芊芊不認識這個路人甲。
「房東太太的兒子，我的家教學生。上次就是因為幫房東太太去接他下課，我才第一次看見他。」殷晴喝著冰水，想回家了。
「不去看看怎麼會知道？妳都等了一個禮拜，該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吧？」馬芊芊在話筒那端跳腳，她果斷地下令：「殷晴小姐，麻煩妳現在移動尊駕到對面去看個清楚。如果妳還是堅持不肯行動，那我只好現在蹺班，然後在十分鐘之內飆車到妳面前，由我馬芊芊親自出馬去替妳看個清楚。」
「芊芊，有必要這麼認真嗎？」被威脅得很害怕，殷晴知道馬芊芊一向說到做到。
「妳說呢？」馬芊芊的聲音在笑，卻笑得讓殷晴頭皮發麻。
她幾乎是跳起身。如果真讓馬芊芊來了，那結果鐵定不是只有看看那麼簡單。殷晴急道：「好啦！我去看一看。麻煩妳別衝動，我乖乖照辦就是。」
唉，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