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大學畢業一年的何茉晴,第一次挑戰公務人員特考失利,決定捲土重來。
說實話她也不是很想當個朝九晚五的公務人員,雖然上班時間固定、薪水也不錯但是太過刻板的工作環境並不是她所嚮往的。
她喜歡挑戰、喜歡創新,廣告才是她的最愛,只不過爸媽從小灌輸給她的觀念與壓力,讓她大學挑了個公務特考錄取人數較多的商學系。
想著想著。她腦海又冒出爸常說的話:「只有考上公務人員才是鐵飯碗,而且挑選對像時也可以將條件提高一些,尤其近年來適婚年齡的人男多於女,女人可是大家搶著要,絕不要把自己給隨便嫁掉。」
隨便嫁掉?那也得要她嫁得掉!
男多女少?她怎麼沒有感覺,一樣覺得滿街都是女人在跟她搶工作、爭男人。
「唉……」一想到這裡,何茉晴忍不住歎口氣。
「好好的歎什麼氣呀?」何茉晴的好友陸芸朝她看了眼。她倆感情甚篤、志趣相投,唯一不同的是陸芸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何茉晴不過是小康之家的女兒,可是陸芸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擺過大小姐的架子,讓她覺得這分友誼最為珍貴。
「我爸還是逼著我去考公務人員,不去都不行。」何茉晴知道父親是為她好,只是她當真志不在此。
「那就考唄。」陸芸安慰她,「就再認真考一次,說真的女孩子如果有個公務員的身份是有利無害,如果再考不上,我就去你家幫你說話,求你爸別再逼你了怎麼樣?你爸還滿聽我的喔!」
「真的?」何茉晴這才笑出來。
「那是當然。」
「其實我也決心要好好考一回,如果真蒙上了。也可讓我爸高興一下,可是我家鄰居在整修房子,看來是大工程,不知要耗多久,吵得我沒辦法靜下心唸書,現在又是夏天,我更不想每天跑去圖書館外面排隊。」再過不久就是聯考季。圖書館可說是一位難求。
「這的確是個問題,不能安靜唸書就麻煩了。」陸芸想了想,隨即靈光一現,「有了!我姑姑他們在天母有間別墅,可以暫時借給你。」
「他們不住嗎?」何茉晴不想打擾人家。
「他們移民了,留下別墅是想回來度假時可以住,你就安心住下,我姑姑如果要回來都會事先通知我媽的。」陸芸笑著拍拍她的肩,「別想太多!」
「謝謝你陸芸,你當真幫了我一個大忙。」她感激不已。
「幹嘛跟我這麼客氣。哪時候要搬去,我請司機去幫你載東西。」
「不用了,我才多少東西呀!行李箱一拉就解決了。」即便是最好的同學,她也清楚陸芸已為她做得夠多了,不好意思再麻煩她。
「你喲!又來了,就會跟我保持距離,真氣人。」
「誰跟你保持距離了?那我請你看電影,咱們坐在一起,這樣就沒有距離了吧?」何茉晴撞撞她的肩,「我剛拿到打工的薪水,讓我表示一下心意吧!」
「既然有免費的電影可以看,那我就不客氣羅,走吧!爆米花、可樂就包在我身上。」陸芸拉著她的手往前面的捷運站直奔。
兩個青春美麗的女孩在騎樓下邊說笑邊走著,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
行李箱的滾輪在柏油路上滾動,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拉著行李箱的何茉晴戴著頂草帽擋住熾烈的陽光。
突然她停下腳步,微微掀高帽簷望著眼前這棟藏身於天母住宅區的高級別墅。
「真的好漂亮!」外頭花園有草皮有花木,將中間那幢純白色的高級洋房陪襯得更加神秘美麗。
聽陸芸說有一對夫妻留在這裡整理環境,就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造成對方困擾?
她上前按門鈐,沒多久一位大叔走出來開門,還沒給她自我介紹的機會便先開口,「你就是何小姐嗎?我們夫人來過電話,說表小姐有位朋友要來借住,我猜就是你了。」
「你好,沒錯,就是我。」瞧他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父親了,她趕緊朝他點點頭,「我叫何茉晴,大叔可以喊我小晴。不知大叔如何稱呼?」
「老爺夫人都叫我強叔,呵呵!好,那我就喊你小晴,快請進。」
「謝謝你,強叔。」何茉晴拉著行李箱走了進去。行李箱裡幾乎一半都是書,還真是重呢!
「我幫你吧!」瞧她拉得挺辛苦,他立即說。
「不必,我可以的。」何茉晴柔柔一笑,進了屋就見一位同樣和藹的婦人站在前面對她直笑著,她立即問道:「你就是強嫂羅?」
「是的,小晴,你的房間在樓上,我帶你上去。」強嫂像是聽見她對強叔說的話,很自然的喊她小晴。到了二樓,強嫂打開一扇門,「這是客房,我已經整理好了,你請便,用餐時間我們會叫你。」
「不必忙,三餐我可以自己打理。」
「這附近沒什麼商店,要到熱鬧點兒的商店街還有一段路,反正我們都要吃飯,不過添付碗筷,你既是表小姐的朋友,就別跟我們客氣。」強嫂用非常直率的笑語說道。
「那……那就打擾了。」何茉晴不好意思極了,心想她是該做點什麼來抵償才是。
「別這麼說……還有,你可能偶爾會聽見琴聲,如果吵到你就跟我說,我再整理對面那間房間讓你住,因為那間堆了不少雜物,很少打開,所以我才先讓你睡這裡。」強嫂道。
「不麻煩,琴聲好聽的話有助睡眠呢!」她有點好奇,「只是哪來的琴聲?」
何茉晴對音樂有非常強烈的喜好,從小看見同學可以學鋼琴等樂器就好羨慕,只可惜她的家境只是小康,爸媽又將全副心思放在栽培哥哥身上,她也不好意思做這樣的要求。
「後面那戶人家,他們家的大少爺半年前從歐洲回來,好像是學音樂的,一回來就音樂聲不斷,偏偏他又愛晚上奏,說了幾次都沒用。」強嫂走近她,壓低嗓說:「聽說他脾氣差、不好惹,真是怪了,人家不是說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身心都很健康嗎?」
聽著強嫂碎碎念著,她忍不住輕輕一笑,「是,我懂,謝謝你。」
「那你整理東西,我下樓去了。」強嫂想到廚房還燉著東西就先離開了。
何茉晴目送她走出房問,心底升起一種幸福的感覺,沒想到,一離開父母搬來這裡同樣可以感受到長輩的溫情。
打開行李箱,她先將一本本厚重的書搬出來放在書架上,然後將帶來的隨身衣物掛在衣櫃中,並將日常生活用品與保養品擺放好。
就在這時候,一道優美的琴音從窗外傳來,難道這就是強嫂所說的琴聲嗎?
何茉晴一直以為是鋼琴,可沒想到竟是小提琴的琴音。
她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發現斜後方也有棟別墅,被好幾株大樹所掩蔽,看來極其神秘,而小提琴的琴音就是從那傳來的。
好美的琴音呀!是她這輩子聽過最棒的琴音了!
情不自禁的,她竟然開始想像那個拉小提琴的人是誰?長什麼樣子?強嫂說那人脾氣不好,原因呢?
搖搖頭,她輕輕一笑,笑自己是來這裡唸書,而不是去猜測一個陌生人的長相與壞脾氣的原因。
不過這琴音真是優美,悠揚中帶著一絲絲傷感,讓人聽了沉浸其中。
直到曲子結束,她才捨不得地關上窗、拉上窗簾,回到書桌前她又控制不住的天馬行空胡思亂想著——這麼一個藏在深幽別墅內的音樂家會是什麼來頭?雖然她沒見過他,但可以從他拉的曲調中聽出絲絲無奈與哀傷。
「小晴,下來吃點兒水果吧!吃完再整理。」強嫂的叫喚聲嚇了她一跳。
「好,我馬上下來。」合上書本,她心虛的吐吐舌尖,快步奔下樓。
***
很快地,何茉晴已在別墅住了一個星期。
每日三餐都是由強叔夫妻打理,雖然他們說只是多添付碗筷,但是她總不能白吃白喝,久了會令人生厭的。所以她堅持碗筷由她來洗,二樓也讓她來清理,雖然這麼做根本補償不了什麼,但至少能讓她稍稍安心些。
「碗筷已經洗好了,還需要做什麼都可以告訴我。」何茉晴拭拭手,從廚房走出來。
「別忙別忙,快去唸書吧!晚點我們也要睡了。」強叔搖搖頭,「哪有讓客人洗碗的道理,要你別在意卻非要跟我們約法三章!真是!」不過也因為她的體貼有禮,讓他們更加喜歡她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那我上去了。」對他們一鞠躬,她立刻回到二樓房間,準備熬夜苦讀。
翻開國文,她做了兩篇作文,又寫了一回「會計學概要」的考古題就已經接近十點了。看著表,她斂下雙眼,不知在等什麼……突地,小提琴的琴聲遠遠響起,曲子雖然換了卻一樣勾攝人心。
她勾唇一笑。「好準時。」
這個星期只要每晚十點一到,她就會聽見琴音,她甚至做了記錄。那個人一天會奏上三到五次,除了晚上十點之外,其他幾次都以下午的時間居多,可見他應該是夜貓族。
可奇怪的是,以前他頂多奏兩遍就會停止,可今天卻一直奏不停,而且曲調愈來愈悲憤,最後竟像斷了弦似的發出一道怪聲就停下?
何茉晴走到窗邊偷偷看著,發現那幢別墅陰陰暗暗彷若無人居住,可是在別墅右後方似乎有燈影閃爍,難道那人不住在屋子裡?
回到座位她繼續看書,但腦子裡根本塞不進任何東西,想的全都是剛剛那怪怪的琴音……
不行,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不管她怎麼敲自己的腦袋,但心思還是歸不了位,於是決定去看個究竟,弄清楚一切真相便可斷了好奇,她也就可以專心看書了。
主意一定,她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悄悄走出屋子,順著灰色巖板石鋪成的小徑往後面走去,中間有段路還被半個人高的雜草給淹沒,偏偏她有著不放棄的個性,就算一路被雜草所劃傷,也要撥開它探出真相,即便等在眼前的是一面越不過去的高牆。
走到盡頭時.她才發現原來兩家別墅中間有道鐵門相隔,而這扇鐵門因為年久失修,鎖頭早就掉落了。因而可以輕易地打開!
何茉晴推開鐵門走過去,裡頭一片漆黑,而她剛剛在房間所看見的亮影究竟是從哪兒發出來的?理智告訴她應該折返,但是好奇心卻驅使她繼續往前。
好不容易看見燈光,她放輕腳步徐徐走近,依稀可從窗口看見一名男子正背對著窗,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不一會兒見他拿起小提琴開始拉,然而音律卻比剛剛還激動。不到幾個節拍他便停手,將小提琴重重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啊!」她趕緊摀住嘴,但已經來不及了。
「誰?」那男人猛轉頭。
何茉晴急急閃到一旁,一顆心都快躍出喉頭,就怕被人誤以為是賊.那該怎麼辦?她想跑,可是她的雙腳就像生了根似的,動也動不了。
「還不出來嗎?」那人直接走出位於別墅後方的原木平房,就算這時候想躲她也躲不掉了!
「對……對不起,我暫時借住在隔壁,聽見你的琴聲,所以過來看看。」何茉晴這才緩緩走出去,當她抬起臉看向他的瞬間,還以為自己看見鬼,驚呼了聲,「啊!」
「怎麼?嚇到了!」他冷冷地彎起嘴角。
她無法回答,只能張著雙大眼愣愣地望著他——這男人有副很棒的體格,身高應該也有一八五以上,但為何臉……臉頰上竟有條深深的疤痕,乍看的確會被嚇到。
「對不起。」她趕緊抽回目光,「我想我該回去了。」
「你不請自來,想回去就回去嗎?」他瞇起眸瞪著她。
「那你想怎麼樣?」何茉晴怕他找強叔他們麻煩,趕緊解釋,「我只是借住在隔壁,與他們完全無關,你若有事找我就好.拜託了。」
「怕我告他們?」他冷冽一笑。
「我……」
「忙嗎?」他抽回盯著她瞧的眼神,突然往屋裡走去。
「不是很忙。」不就是唸書嘛!
「你進來,再聽我拉一首曲子就可以離開了。」獨自在這裡生活了好幾個月,還沒有一個聽眾,既然她說是為琴音而來.那他就特地為她拉一曲。
何茉晴躲在門邊,看著他直接拉開屋裡的一隻木櫃,裡面竟然有近二十把小提琴,一一捧列整齊。雖然她不懂樂器,不過從小提琴發亮沉色的木質看來。應該價值不菲。
「還不進來?」他嗓音一沉.嚇得她趕緊進屋。
「坐那裡。」他指著屋裡的一張單人沙發座。
何茉晴不敢說不,聽話的坐了下來。
「想聽什麼曲子?」男人又開口了,這次他聲音不再帶著威脅,但是他的問題卻難倒了她。
「我不懂音樂,你隨意就好。」何茉晴不好意思的低垂腦袋。
他不再多說,直接拉起小提琴,這回的曲調非常輕快。
難得聽見這麼輕快和諧的曲調,旋律彷彿可以撫慰人心,讓她不再這麼緊張了。
抬頭偷偷看向他,發現他正閉著雙眼,專注於演奏中,而他臉上那道從眉角延伸到下巴的疤痕隨著音樂的輕揚也變得溫柔許多,不再猙獰。其實如果忽略它的話,他長得還挺好看的,再如果他能多帶點兒笑容,應該會更迷人吧。!
就在她對他評頭論足之際,他突然張開雙眼,眼瞳旋射出一道精銳的光芒,嚇得她又垂下臉蛋,無措的發起抖來。
「好了,你走吧!」他皺起眉,「根本無心,還說想聽!」
「對不起,剛剛……剛剛我的確恍神了,你能不能再拉一次,我發誓我一定會認真聽的。」雖然她真的很怕他那雙眼睛,但是她真的很喜歡他的琴音。
瞿洛臣看著她那又害怕又不想走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有趣的丫頭。」
就在這瞬間。他才恍然發現自己有多久不曾笑了?
回台灣後,每個人都是以一種防備與憐憫的目光看他,唯獨她沒有。或許,她還不知道他的過去,等知道後就會和其他人一樣狠狠的取笑他吧?
「為什麼想聽我拉琴?」
「因為聽你拉琴很舒服,唸書也特別有效率。」她單純地說著。
「你還是學生?」「唸書」兩個字離他已經非常遙遠。
「不是,我已經畢業了,正在準備公務人員特考。」她抬頭瞄他一眼,覺得兩個初見面的人談這個有點可笑。
「你走吧!」她想聽,可他已經沒有意願再拉琴了。
「我……我可不可以……」
「已經很晚了,莫非你想留在這裡過夜?」瞧她還站在那裡支支吾吾沒有要走的意思,瞿洛臣忍不住傾向前、瞇起雙眸,故意嚇唬她!
可近距離一看,她瞳心中的光影攝住了他,好久好久他不曾見過如此清澈不帶雜質的眼睛了。
「不是!」何茉晴立刻站起,退到門口,直瞪著他那道長長的疤痕在燈光下隱隱扭動著。
「那還不快走?」他低喝。
「是。」她趕緊走出屋外,卻又止住腳步,大膽的問了句,「我還能再來嗎?來聽你拉小提琴。」
瞿洛臣略微一愣,因為在這裡根本沒人想聽他拉琴。即便聽了也只是敷衍的誇獎兩句罷了。而這個女孩非但不怕他惡怪的容貌,還想再來聽他拉琴?
「你不怕我?」他又走近她一步,佇立在她面前的瞿洛臣這時候顯得更高大魁梧,讓何茉晴的心口緊束了起來。
但她想,他總不會吃了她吧?於是拉開有點勉強的微笑,「你不要故意瞪我,我就不怕。」
「哈……」聞言,瞿洛臣又笑了出來,「好吧!我每天都待在這裡,你想來就來。」
「真的?」她露出欣喜的表情。
何茉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一個星期以來聽他拉曲像是聽上了癮,已經戒不掉了。
「可以走了吧?」
「好,我馬上走。」對他燦爛一笑後,何茉晴便沿著原路快步跑遠了。
眼看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草叢那頭,他不禁搖搖頭嘲諷自己,「瞿洛臣,你是不是太無聊了,竟然無聊到去逗弄一個女孩?也是,你不但無聊,而且無可救藥,難怪連你的父親都不想來看你。」
***
雖然他說任何時間都可以過去聽他拉琴,但是白天強叔和強嫂在,她若離開肯定會被發現的,所以她只能選擇晚上時間過去。
若問自己害怕嗎?沒錯,她是害怕,她怕他臉上那道疤痕,但是她直覺他絕不是壞人。
她著迷於他的琴音,更著迷他眼中的愁緒,就不知道他背後究竟藏有什麼秘密,又有什麼樣的故事,為何要把自己關在小屋裡,卻不到前面的大房子住?
雖然有句話說「好奇殺死一隻貓」,但她不會變成貓,而那個疤面男也不可能殺了她……
叩叩!何茉晴輕輕敲木門,「是我,我來了。」
「是你!」瞿洛臣沒想到她真的來了。
「你不是說我想聽你拉琴的時候隨時都可以來?」現在是晚上,她知道時間不太對,「因為白天我走不開,所以……」
「好了,坐下吧!」他拿起小提琴緩緩拉奏著,這次何茉晴閉上眼很專心的聆聽,如今琴音就在耳邊,近得更能撼動人心,尤其到了悲愴的音節時她竟然紅了眼眶。
咕嚕……可偏偏在她感動之際,卻聽見他肚子裡冒出來的聲音,因而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瞧她笑著的模樣,瞿洛臣不由停下演奏。
她的笑容讓人看了很舒服,在她的笑中看不見鄙視也沒有不屑,是全然的純真無邪。
如此陽光的容顏與他心中的陰霾形成強烈的對比!
「餓了是不是?要不要吃消夜,我可以弄給你吃。」見他沒有反對,她於是走進旁邊的小廚房打開冰箱,這一瞧她立刻驚愕的問:「哇……好多吃的東西,你怎麼都不吃?」
「送來的時候我吃不下。」
「那我幫你熱一熟。」於是她簡單的加熱處理,突見熱水瓶都快空了,就打算順便加水重新沸騰。
「別動它!」
見她拿起熱水瓶正要打開,他立刻衝過去搶過瓶身,頓時瓶口彈開,剩餘的滾燙熱水就這麼噴了出來。
何茉晴嚇得呆站在一旁,看著滾水噴到他的手,又見他擱下熱水瓶趕緊到水龍頭下沖洗冷水,這一幕幕讓她覺得自己好像犯了大錯。
「對、對不起……」她喃喃說著。
「這個熱水瓶很早以前就有問題,要開瓶口不能那樣開,否則就會這樣。」他說。
「其實你不用過來,就讓我燙到也沒關係。」是她擅自作主,理當受罪。
「我臉上已經有疤了,再多幾個疤也無所謂,但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別留下疤痕得好。」說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剛剛一看見她快要被燙傷便直覺地衝了過去。
「你的手還痛嗎?會不會影響拉琴。」她真的好自責。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看著發紅的手,雖然不至於影響拉琴,但是這兩三天可能得休息了。
「可以吃了。」她想到還在加熱的食物,立刻將它端出來。
「你回去吧!這幾天別過來了。」雖然他沒明說,但是她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他手燙傷的緣故。
「我幫你上藥,醫藥箱呢?」要她就這麼離開,她會放心不下的。
「你回去,我可以自己來。」她太過關心他,讓他非常不習慣。
如果可以,瞿洛臣希望她別再來了,更不希望自己已死的心又產生絲絲蠢動,因為只有心死才不會難過。
***
瞿洛臣的希望並沒有成真。
接下來幾天何茉晴都在固定時間來看他,為他打點食物和換藥,可以說來得更勤快了。
每次他都會說:「你別再來了,很煩人知不知道?」
而她也反詰,「你的手是因為我而受傷,等你好了,求我來我都不來。」
雖然他始終裝得很酷,沒給她好臉色,但何茉晴一點兒都不在意,反而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
為此,他很煩很氣,煩自己也氣自己,嘴上說不要她再來,但是這陣子因為有她在,讓他不再寂寞孤單;也漸漸融化他心中的冰冷,開始習慣了有她在身邊。甚至有時候她遲來了,他還會忍不住等著她,但她真的到了,他又開始冷言冷語。
忘了嗎?忘了女人還有感情都是會傷人的東西,你根本不需要,瞿洛臣!
今晚他找出幾瓶紅酒。一杯杯的暢飲著,不時提醒自己千萬別又淪陷。
偏偏這時候何茉晴來了,瞿洛臣聽見敲門聲,立刻問道:「誰?」
「是我,你的手傷應該好了,可以拉琴了嗎?」何茉晴在門外說。
腦袋被酒精給侵蝕的瞿洛臣冷冷一笑,「你還真是的,不是說我傷好了就不來了嗎?」
在歐洲或許他是小有名氣的小提琴手,但是毀了容貌回到台灣,卻成了沒沒無聞的廢人一個。交往七年論及婚嫁的女朋友跑了,老友、老同學也一個個躲著他,更別說是家人了!
父親視他於無物、繼母更是肆無忌憚的取笑他。
所以他一個人住在這裡,借由拉小提琴抒發心情,不想被外人打擾,頂多鐘點僕人定時過來打掃與送飯,而這女人卻莫名的出現,搞亂了他的生活、他的一切。
「是呀!你以前答應過我,可以來聽你拉琴的。」何茉晴與他相處一段日子,也漸漸瞭解他不過是面惡心善的男人,所以不再怕他,反而能輕鬆以對。
「可是我今天不想拉。」他說。
「那好吧!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手傷剛好是該多休息的,那我走噦!」
雖然有點失望,但人家不肯拉也沒辦法。
發現她真的就要走了,瞿洛臣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打開門喊住她,「等一下。」
何茉晴定住腳步,同時間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她猛回頭,望著他紅通通的臉孔,「你喝酒了?」
「小喝幾杯而已,要不要陪我喝兩杯?」他半瞇著醉眸。
「你這樣子不像是小喝,根本是大喝嘛!」何茉晴走進屋裡,看見桌上滿滿的酒瓶,而他的小提琴卻被隨意丟在沙發上。
聞著那刺鼻的酒味,她不禁想起自己唯一的大哥,從一流大學醫學院第一名畢業之後,工作十分順遂,不但成為人人景仰的外科醫生,執刀五年中在手術台上更無失敗的紀錄。
可惜,僅有的一次失敗就是讓患者喪命,經病患家屬提告從此便意志消沉,吸煙加酗酒,最後酒精中毒,連刀都不能拿,神智也不清楚,如今只能待在醫院養病,從一個醫生變成了病人,讓她父母傷透了心。
「別喝了。」她討厭酒味,也不管他願不願意、高不高興,主動的為他收拾這些瓶瓶罐罐。
「你這是幹什麼?」他眉一蹙,抓住她的小手,「這是我的地方,不准你胡來。」
「可是酒喝多了真的不好,如果酒精中毒,手麻痺顫抖,你就拉不了琴了!」
何茉晴也不想多事,再說她並不笨,早看出這男人有心事,才會成天把自己關在這間小房子裡,這幾天她甚至發現,除了她之外,幾乎沒有人來找他!
「要酒精中毒並不容易,喝這點酒還不行。」他冷諷,臉上那道疤痕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特別陰沉。
「等你養成更嚴重的酒癮就來不及了。」她不希望他步入她大哥的後塵,說這番話時她因為想起大哥而淌下淚來。
看著她的淚,瞿洛臣不禁一震,但一看見她手裡的酒瓶,氣憤之下便忍不住上前奪下它。
「啊!」他的動作太過粗魯,何茉晴一個不注意摔在桌旁的雙人床上,而半醉的他因為身體不平衡便撲倒在她身上,兩人四片唇就這麼湊巧的觸及。
她怔住,倉惶驚愕之下忘了該有的反應與動作……
而他,第一次接觸這麼柔軟的唇,竟藉著酒意輕吮著她,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偏偏這時候,房門被重重推開,走進來的人正是瞿洛臣的父親瞿奐義。
「咳……」他蹙眉看著眼前一男一女身影相疊的一幕,假咳了兩聲。
何茉晴猛然清醒,立刻找到力氣推開他。她慌亂地站起身,就看見站在門口一臉嚴肅的男人,渾身不由泛出涼意。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我偉大的父親大人。」瞿洛臣沒想到他等了半年從未現身的父親,居然在這時候來了。
「你們這是在幹嘛?她是誰?」瞿奐義一雙精明的眼直鎖在何茉晴臉上。
「她?」瞿洛臣非但不避嫌,反而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就在她錯愕的瞪大眼時說道:「她是我的女人,特地來陪我。」
聞言,何茉晴連忙搖著腦袋,急著解釋,「不是的,我……唔……」
不等她說完,瞿洛臣立即給了她一個張狂中帶有懲罰性的吻。
她渾身一繃,不知道自己已然落入陷阱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