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兒陷在一個可怕的夢境之中,夢裡,有個如同惡魔般可怕的男人,朝她步步逼近。
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只知道他有著高大挺拔的身軀和銳利如鷹的眼眸,而在他的進逼之下,她已無路可逃!
你是我的──他以張狂的語氣宣稱,並朝她伸出手來……
「不!不要!」
月芽兒低喊一聲,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
涔涔的冷汗自她的額角淌落,她劇烈地喘息著,心神還沒從剛才的驚恐中平復過來。
是噩夢吧?關於那個可怕男人的一切,一定只是一場噩夢!
就在月芽兒這麼說服自己的時候,卻赫然發現自己竟身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裡!
她驚慌地瞪大了眼,接著又駭然發現,她的身上雖然還穿著嫁裳,但並不是她義兄特地請來城裡手藝最精巧的師傅為她量身裁製的那一套!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是什麼人將她身上的嫁裳褪下,又費心地換上了另外一套?他的用意又是什麼?
就在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浮上心頭之際,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兩名丫鬟模樣的少女走了進來。
「啊!小姐已經醒了?」
月芽兒匆匆跳下床,神情戒備地望著她們。
「你們是什麼人?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玄冥城』,我們是城主派來服侍小姐的人。」其中一名丫鬟態度恭敬地回話。
「『玄冥城』?」月芽兒臉色蒼白地問道。「你們口中的城主……該不會……該不會就是『冥王』吧?」
「是的。」
過度的震驚令月芽兒有一瞬間的暈眩,她踉蹌了幾步,心亂如麻。
她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然而,不論她再怎麼自欺欺人地說一切只是一場噩夢,也無法改變她真的在出嫁途中被劫的事實!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那個叫黑沐夜的男人將她擄來,怎麼會沒將她關起來,反而讓她待在這個舒適寬敞的房間裡,甚至還派了兩名丫鬟來服侍她?
更令她感到驚疑不定的是,為什麼她身上的嫁裳被換成了另外一套?
這種種詭譎如謎的情況,令月芽兒原已慌亂的心更加忐忑不安,完全猜不透黑沐夜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你們城主為什麼要把我擄來?」她問著那兩名丫鬟,希望能從她們身上得到答案。
「當然是為了不讓小姐和『魔劍山莊』的少主拜堂完婚呀!」
這個答案令月芽兒愣了愣,一股忿忿不平的怒氣不由得湧上心頭。
「他憑什麼這麼做?我和他不但非親非故,甚至根本素不相識,他憑什麼阻止我和南宮魅拜堂成親?」
她義兄都已經將她許配給南宮魅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憑什麼霸道蠻橫地阻止她的婚事?
眼看月芽兒動了氣,兩個丫鬟噤口不敢再多話,然而在月芽兒的追問之下,她們終於還是鬆了口。
「那是因為……小姐要嫁的人不是南宮魅,而是咱們城主。」
「什麼?!」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令月芽兒徹底愣住。
她要嫁的人不是南宮魅,而是黑沐夜?!這怎麼可能?她義兄明明將她許給了南宮魅!
錯愕間,月芽兒突然想起當時她問黑沐夜為什麼要將她擄走的時候,他的回答──
因為,你是我的。
回想起他霸氣狂囂的宣告,月芽兒的心就不由得揪了起來。
難道,他那句話的意思,就是要娶她為妻?
但是……這又是為什麼?
月芽兒蹙起了眉心,丫鬟的答案不但沒有解開她心中的疑惑,反而令她跌進一團更巨大的迷霧之中。
倘若黑沐夜是因為和義兄或南宮魅之間有過節,因而打算將仇恨報復在她身上,她還比較能夠理解,但是……他攔轎劫人,竟是為了要娶她?!這就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如果他是真的想娶她為妻,那為什麼自她及笄以來的這兩年,他從不曾登門提過親?
憑他的身手,要打贏義兄的八名手下,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他卻不按照義兄訂下的規矩來提親,反而不惜以強硬的手段,在她出嫁的當天動手擄人,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會是因為他覬覦著義兄的財富、權勢,又知道義兄不會將她許給這麼可怕的男人,所以才決定採取這麼蠻橫的方式嗎?
困惑間,那兩名丫鬟走上前來,說道:「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拜堂了,我們來幫小姐整理一下嫁裳吧!」
「不!別碰我!」月芽兒揮開她們的手,嚷道。「我不會嫁給你們主子,我要嫁的人是南宮魅!」
「這輩子除了我之外,你休想嫁給其他男人。」一道冷沈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月芽兒驀然一僵,立刻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
她全身緊繃,沒有勇氣回過頭。然而,即使不轉身,她仍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走進了房裡,就佇立在她的身後!
他的出現,令月芽兒的心掀起一陣震顫,緊張得快不能呼吸了。
「你們先下去。」黑沐夜淡淡地下令。
一聽見他的話,月芽兒的心陷入一陣驚慌,幾乎要開口央求丫鬟們留下。
雖然她們是黑沐夜的人,就算真的留下來也不可能幫她,但是無論如何,有人在身邊總好過自己一個人單獨面對黑沐夜。
然而,她終究還是沒開口央求她們留下,因為她太清楚,她們是不可能會聽她的話的。
當那兩名丫鬟聽命離開,房裡只剩下她和黑沐夜時,月芽兒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揪緊。
她可以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整個人籠罩在他的氣息之中,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是被網子密密罩住的獵物,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這種任人宰割的感覺令月芽兒害怕極了,她不由自主地發顫,不知道自己將面臨怎麼樣的命運?
黑沐夜的目光落在仍執意背對著他的嬌小身影上,從她微微顫動的肩頭,知道她心裡的慌張與不安。
「怎麼?沒有勇氣轉過身來面對我?身為『江南帝王』鳳書暘的義妹,你的膽子就只有這麼一點大?」
他的語氣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意味,而被他拿話這麼一激,月芽兒驀然轉過身來。
「誰說我沒有勇氣?我只是不想看見你!」
她可以容許別人說她膽小、說她怯懦,但就是不能允許別人污蔑她的義兄!
黑沐夜對於她的反駁不置可否,只用著一雙看不出情緒的黑眸,打量著她身上的嫁裳。
「看來,我特地命人為你準備的嫁裳十分合身。」
一聽他提起嫁裳,月芽兒立刻問道:「我原來的衣服呢?」
「燒了。」黑沐夜毫不在意地說。
「什麼?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那是我的嫁裳呀!」月芽兒氣得渾身發抖。
她的那襲嫁裳,是她義兄為了她的婚事,特地請來城裡手工最精巧的師傅替她量身裁製的,他怎麼可以不經她同意就把它燒了?
「你的嫁裳現在正穿在你的身上。」
「不!這才不是!我不要穿著這一身不屬於我的衣服!」
黑沐夜毫不在意她的反抗,淡淡地說道:「如果你不想要光著身子和我拜堂,那就乖乖地穿著。」
和他拜堂?!月芽兒的心猛然一顫,原本的怒氣在瞬間被驚慌所取代。
從他說話的神情和語氣,她知道他是認真的,而這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與不安。
「不!我不會和你拜堂成親的!我義兄已經將我許給了南宮魅,他才是即將和我拜堂成親的人!」
黑沐夜的濃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她,那微揚的眼角,像是在譏笑她的天真。
「在出閣的途中,當著眾人的面前被幾個男人劫走,你以為南宮魅還會要這樣的一個妻子嗎?」
「這……」月芽兒的臉色一白,無法反駁他的話。
的確,經過那場攔轎擄人的意外之後,她的名節也大概被毀盡了,而南宮魅是堂堂「魔劍山莊」的少主,怕是寧可毀婚,也不願意娶她為妻了。
望著這個毀她名節的罪魁禍首,月芽兒的怒氣忍不住又揚了起來。
「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會嫁給你!」她寧可一輩子不嫁,也不要和這麼一個可怕的男人共度一生。
「這可由不得你,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半個時辰之後,我們將在『玄冥城』的大廳拜堂成親。」
「不!我不嫁!」月芽兒又急又氣,豁出去地嚷道:「你要是強迫我,我就立刻咬舌自盡!」
聞言,黑沐夜的黑眸一瞇,兩簇怒焰在他的眼底跳動。他驀然欺身上前,伸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強迫她仰起臉蛋。
月芽兒被迫望著他,先前他攔轎擄人的時候,因為背著光,整張面孔隱藏在幽暗之中,沒能看個仔細,而剛剛在盛怒中也未曾細看,直至此刻她才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
高大挺拔的他,不但有著一張冷峻剛毅的俊臉,而且還渾身散發著一股冰冷懾人的氣勢,果然十分符合「冥王」這個稱號。
黑沐夜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月芽兒,以冰冷嚴酷的語氣撂下威脅──
「你要是真的咬舌自盡,我就立刻血洗『魔劍山莊』,並毀了你義兄『江南帝王』的一切產業!」
月芽兒驚喘一聲,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恫嚇她!
「不……我不相信你真有這個能耐!」
她義兄和南宮魅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就算他的武功再怎麼高強,也不可能光憑他一己之力就擊敗她義兄和整個「魔劍山莊」呀!
「如果你不怕他們毀在我手中的話,你就儘管咬舌自盡吧!」黑沐夜睥睨著她,料準了她不敢拿鳳書暘和南宮魅的性命當賭注。
「我──」月芽兒無措地咬著下唇,心亂如麻。
他那森冷陰沈的神情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她相信她若是真的自盡了,他會不惜玉石俱焚地將他方纔的威脅付諸實現!
天!她到底碰上了多可怕的一個人?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她顫抖的聲音,洩漏了她心底的驚懼不安。
就為了她一個人,他竟不惜血洗「魔劍山莊」,還要毀了她義兄的一切,這種冷酷無情的事,他怎麼做得出來?
黑沐夜勾起唇角,冷笑地說:「怎麼可以?你似乎很喜歡問這個問題。我不是早說過了──這世上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沒有我不能做的事!」
他冷峻狂囂的氣勢徹底震懾住了月芽兒,她心慌地咬著唇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或許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要是她義兄知道她在出閣的途中被劫,一定會立刻趕來救她的!
黑沐夜輕易看穿了她的心思,幽黑的眼眸浮現一抹得意而篤定的光芒。
「『玄冥城』位在險峻而隱密的山上,若不是熟知地形的人,無法那麼輕易就找到的。」
聽他這麼說,月芽兒的心彷彿墜入絕望的深淵。
如果事實真如他所言,那麼她義兄只怕是真的來不及救她了!
「你義兄的動作就算再快,也絕對沒辦法在半個時辰之內趕到,你就乖乖地等著和我拜堂吧!」黑沐夜的目光在她身上兜了一圈之後,才轉身走了出去。
一聽見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月芽兒再也撐不住了,整個人像是在瞬間被抽光了力氣,無助地跌坐在地。
怎麼辦?她現在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她一點兒也不想嫁給黑沐夜,可是她不但無法逃困,也等不及義兄來救她,甚至就連想要自盡也不行,她已經一籌莫展了。
難道,她真的非得嫁給那個冷血無情的男人不可?
不!她一點也不想呀!
新房裡,一對紅燭正在燃燒。
望著佈置得喜氣洋洋的房間,月芽兒卻絲毫感受不到半點喜悅,只覺得自己彷彿被禁錮在一座絕望的牢籠裡,她逃不出去,也沒有人能來救她。
就在剛才,百般不願的她,終究還是和黑沐夜拜了堂、成了親。
那個冷酷可怕的男人雖然沒有拿刀押著她,卻在她不肯與他一同拜天地之時,在她的耳畔輕聲「提醒」──別忘了我說過的話,想想你義兄和「魔劍山莊」的人吧!
他冷沈的語氣,顯示他並不是在和她開玩笑,如果她不顧一切地反抗,他是真的會將他的威脅付諸實行!
他的冷酷令她膽戰心驚。她自己一個人死不足惜,可是已故的義父對她有恩,義兄這些年來對她照顧有加,至於「魔劍山莊」的人更是無辜,她怎能因為自己一個人而連累了大家?
莫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和他拜堂成親,而在一切的儀式完畢之後,她就被喜娘帶到這個房間來。
面對著不可預測的未來,月芽兒的心裡惶恐極了,而這種孤立無援的處境,更是令她既無助又害怕。
雖然她很想逃跑,但是房間外有好幾名護衛守著,完全不會武功的她,根本就是插翅難飛!
看著案上燃燒的喜燭,月芽兒覺得她的心彷彿也正受著烈火燒烙,每一刻都難熬極了。然而,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一直處在這樣的惴惴不安之中,也不希望見到黑沐夜。
就在她望著那對燭火發怔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響,嚇得她差點驚跳起來。
驀然回頭一看,來的人果然就是黑沐夜!
他的出現,立刻帶給月芽兒強大的壓迫感,明明是相當寬敞的房間,卻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有些狹隘。
她慌忙退了開來,不想與他靠得太近。然而,即使已經退到了房間的最角落,她卻仍覺得他似乎一伸手就碰得到她!
黑沐夜踏進房裡,一點兒也不意外看見月芽兒並沒有乖乖地坐在床邊。
他關上房門,大步朝她走去。
「你別過來!」月芽兒緊張地嚷著,美麗的眼眸充滿防備地盯著他。
黑沐夜當真停下了腳步,但卻說:「那你自己過來。」
「不!」月芽兒拚命地搖頭。
她逃離他身邊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自投羅網地靠近他?
「我已經給過你選擇了。」既然她不過來,那他就過去!
黑沐夜再度邁開步伐,不一會兒就已矗立在她的面前。
月芽兒無措地咬著唇,低垂螓首,全身緊繃而僵硬。她就像是一隻被逼到角落的獵物,再也無路可逃。
他們兩個人站得極為靠近,近得月芽兒幾乎能感受到黑沐夜的體溫,而那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也驀然變得更強烈了。
緊繃的情緒幾乎快超出月芽兒所能負荷的極限,唯一支撐著她的,就是身為鳳書暘的義妹,她絕不能丟了義兄的臉!
黑沐夜望著她明明驚慌卻又故作勇敢的模樣,黑眸深處有著看不透的情緒。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不許她低頭迴避他的視線。
「放手,別碰我!」月芽兒想要揮開他的手,卻反而被他輕易地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黑沐夜的濃眉微微一挑,提醒道:「要我不碰你,那是不可能的。別忘了,我們已經拜堂成親,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妻子!
這兩個字如同一根尖針,狠狠扎刺著月芽兒的心。她激動地嚷道:「不!在我的心裡,我早已是南宮魅的妻子了!」
黑沐夜的眸子一瞇,俊臉驀然朝她逼近,近得幾乎與她鼻尖相貼。
「記住,永遠別在我的面前提起其他男人的名字,即使是你的義兄鳳書暘也一樣!」
月芽兒很想反抗,然而他的氣勢太過凌厲,她的唇瓣微微顫動,就是吐露不出半個字來。
「至於南宮魅……」黑沐夜冷嗤一聲。「你和他既沒有拜堂,又不曾有過肌膚之親,根本算不上是夫妻!」
「誰說……誰說我和他沒有肌膚之親?」月芽兒顫著聲說道。
「你說什麼?!」黑沐夜臉色驟變,眼底迅速凝聚驚人的風暴。
月芽兒被他可怕的神情嚇到了,不知打哪兒來的一股力氣,她使勁推開了他,倉皇地逃到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看著他陰鷙冷沈的臉色,她豁出去地喊道:「我和南宮魅已經有過肌膚之親,我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住口!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許在我的面前提起其他男人的名字!」
她的話徹底觸怒了黑沐夜,盛怒中,他霍然抽出隨身的長鞭。
望著那條黑鞭,月芽兒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腦中驀然回想起他劫轎時,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談論──
他手中的黑鞭如同最陰狠的毒蛇,能夠在轉瞬間輕易取人的性命,因此又有「冥王鞭」之稱。
血色迅速自月芽兒的臉上褪盡,她驚懼莫名地望著黑沐夜,在他眼中看見了駭人的怒焰。
他……該不會是想殺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