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痛……」
裴璃兩手拚命揉腦袋,唐書槐想幫她看看,但她一直在胡亂轉圈圈,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她,只能擔憂地不斷問。
「沒事吧?沒事吧?」
忽地,她定住了,手還揉在腦袋瓜子上,頭也沒抬。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
唐書槐怔了一下。「不是啊!」
不是?
少在那裡耍呆了,她連他長什麼樣子的都沒看清楚過,怎麼可能……
毫無預警的,她猛然捉住他,粗魯地將他轉了個身,讓他面對街燈,然後凝目一看……呆了呆。
哇靠,怎麼跟她想像中的差這麼多!
從他的說話聲音、說話方式,她一直以為他應該是個成熟男人的說,可是……
可是……
「你幾歲了?」
「二十八。」
「唬爛人!」她大叫。「你要真有二十八歲,我就叫你阿公!」
不做任何辯言,唐書槐默默掏出皮夾,取出身份證遞給她,看著她不信地搶過去低頭看,結果,頭再也抬不起來了。
好半晌後……
「呃,不必叫我阿公了,」他沒有那麼老吧!「爸爸也不必。」
猝然,裴璃爆笑出聲,「我才沒有那麼年輕的阿公呢!」她把身份證還給他,然後更仔細端詳他。
嘖嘖,二十八歲的男人呢!
看他的模樣,最多就是個大學生而已,她們大學裡的研究生看上去還比他成熟呢!
摸著下巴,她繞著他繼續打量。
清臞的五官,憂鬱的氣息,特別是那雙飄飄渺渺矇矓如煙月的眸子,彷彿兩汪憂鬱的潭水,凝視著她的眼神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愁緒,連笑容也透著淡淡的無奈。
沒來由的,她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想把他抱在懷裡安慰的衝動。
「你的外表跟你的聲音真的很不搭耶!」她喃喃道。
「會嗎?」唐書槐疑惑地摸著自己的臉,他的臉哪裡不對,還是聲音哪裡不對了?
「真的!」裴璃用力點頭。「你的外表很年輕,可是你的聲音超成熟!」
「聲音?成熟?」他的聲音很老嗎?
「你的聲音很沙啞,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就很粗獷、很成熟。」
原來如此。
唐書槐淡淡地苦笑。「我有氣喘,季節變換時常常咳嗽,所以……」
裴璃明白了。「咳到聲帶都受損了?」
唐書槐頷首。「當兵前咳得很嚴重,一點小感冒就會咳到沒聲音了。」
「難怪。」
「可是當完兵之後就好多了。」
「常聽人家說當兵能夠改善體質,原來是真的。」裴璃點點頭,再俏皮地歪著腦袋。「還有,你不覺得你講話比一般人慢,像個老頭子一樣嗎?」
哪種老頭子?
快壽終正寢的那種嗎?
唐書槐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小時候,因為我說錯一句話,以至於我爸爸拋妻棄子離家而去,自那而後,我講話都特別的謹慎。」
謹慎?
嗯嗯,聽他這麼一說,再仔細想一下,的確,他那種不疾不徐的說話語氣,就像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經過十分審慎的斟酌過之後才講出來的。
因為,他害怕再說錯話了。
「你叫什麼名字?」
「唐書槐。」
「你真的想跟我交往?」
「是。」
「為什麼?我們這才第三次見面不是嗎?」裴璃困惑地問,再加一句,「請不要告訴我是一見鍾情,太老套了,OK?」
「不是,我……」他遲疑一下。「見過妳很多次了。」這麼說比較不變態吧?
「咦?」裴璃訝異地睜圓了眼。「騙人,你見過我很多次了?」
「我上班的公司就在妳上班的信息廣場對面。」唐書槐解釋。
「耶耶耶?」裴璃驚呼。「原來你在那棟辦公大樓上班啊!」難怪每次她遇到麻煩的時候,他都能夠及時趕來解圍。
「對。」唐書槐頓了頓,朝餐廳瞄了一下。「呃,可以請妳吃消夜嗎?」
當街大馬路向人家女孩子請求交往,真的不太合適,一點氣氛都沒有
裴璃的腦袋又歪了,但她並沒有遲疑太久,看著他考慮了三秒鐘之後,她就很阿沙力的點頭應允了。
「OK!」
「那麼,這家餐廳很不錯的,妳……」
裴璃噗哧失笑。「我是說,我們可以交往。」
唐書槐怔了一下,「咦?」驚呼。
「怎麼,不想跟我交往了?」裴璃挪偷道。
「不,不是,不是!」唐書槐慌忙道。「我只是……只是沒想到妳這麼快就答應了。」
「我對你很有好感。」裴璃坦然道。「不過先說好喔,交往不是結婚,只是給兩個對彼此都有好感的男女有個進一步認識彼此的機會,合得來是最好,但只要有一方覺得不合適,就不能夠再勉強下去了,否則雙方都會痛苦的。」
所以她才會那麼快又乾脆地和前兩任男友分手,因為她覺得彼此不合適了嗎?
唐書槐若有所悟地頷首。「我明白。」
「好,那我們進去吃消夜吧!」裴璃率先走向餐廳。「不曉得他們有沒有豆豉蛤蠣……」
「我記得有。」
「真的?哇,我口水流出來了,稀飯配豆豉蛤蠣超好吃的說!」
見她如此的直率,唐書槐不由勾起了一抹淺笑,他最喜愛的就是她這一點,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她總是很坦率的表現出自己的情緒,絕不會矯揉做作的故作姿態。
想到她已答應和他交往,他真的很興奮,比當年和田若雯交往時的任一時刻都要來得開心……
不,不能太開心!
雖然現在她答應和他交往,但也隨時都有可能說分手就要分手,只要她覺得他們「不合適」的話,他就會像她前兩任男友一樣,立刻被判出局,毫無挽回餘地,最多只剩下再送她回家一次的機會。
不,他得謹慎一點,絕不能讓她覺得他們「不合適」,對,他得非常非常的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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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前十分鐘,教授講課告一段落,問同學們是否有問題,但沒有人響應,大家都在拚命搖筆,因為這位教授考試出題都是從上課時抄在白板上的內容出的,討厭的是,他離開前都會很「體貼」的把白板擦乾淨,所以,下課前非抄好不可。
「OK!」裴璃歡呼,剛喊完,筆記就被某人摸走了。「咦?」
「借我抄!」張玉婷頭也不抬地說。
旋即,一陣此起彼落的懊惱聲傳來,裴璃下意識朝講台方向望去,果然,教授在擦白板了。
「慘了!」她的筆記又要周遊列國,不知何時才能凱旋歸來了。
中午,兩個女孩子照例各自買了兩個麵包和飲料到校園裡去啃,她們都是從南部上北部來唸書的,能省則省,不能省也要省。
「最近……」張玉婷環顧左右。「那些男孩子都沒來纏妳了呢!」
「我有男朋友了嘛!」裴璃漫不經心地說。
「他們真的都信啦?」張玉婷十分驚訝。
「不……」裴璃吸了一口果汁。「應該說是,他們看見我的男朋友了。」
「耶?」麵包咬一半又放開,張玉婷驚呼。「妳真的又交男朋友啦?」
裴璃得意地頷首。「對,一個上班族,二十八歲了,就在我打工的信息廣場對面的辦公大樓上班。」
張玉婷怔了半晌,不可思議地搖搖頭。「真快!」
「我們約好了,」裴璃笑吟吟地道。「每天晚上等我下班後,他會來接我去吃消夜,要是我排輪休的話,我們就可以去約會了。」
「妳……」張玉婷若有所思地端詳她。「很喜歡他?」
「對。」裴璃很大方地承認。「雖然我也才剛認識他不久,但是我真的對他很有好感,就我所認識的男孩子裡來說,他的分數是最高的。」
「看得出來。」張玉婷依然在打量她。「不管是楊振東或林尚文,當妳提到他們的時候,口氣總是好像他們只不過是妳的普通朋友而已,但現在,妳提到『他』的時候,百分之百是提到男朋友的語氣了!」
「是喔?」裴璃訝異地搔搔腦袋。「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我猜,之前妳只是想嘗試一下交男朋友的感覺,但現在這一位,妳才是真心想跟他交往的吧?」
裴璃認真思考片刻。
「也許是吧!」
「不過,大妳九歲的男人,又已進入社會了,還是要小心一點比較好。」
「放心,放心,他是那種怎麼看都是很安全的男人。」裴璃繼續大口吃麵包。
「狼披羊皮,那種男人才可怕呢!」張玉婷不以為然地咕噥。
可怕?
唐書槐要真算可怕的男人,天底下就沒有半個好人了!
「有機會讓妳見見他,妳就會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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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幸運的,三個多月來,幾次裴璃輪休,唐書槐要和她約會當天,所有的麻煩都在她下課前就解決了,他才得以順順利利的和裴璃約會溝通感情。
「妳什麼時候要回南部過年?」
「不回,我一離開,信息廣場的工作馬上會被搶走了。」
這天,是裴璃寒假前最後一次輪休,他們一起去吃過晚餐後,沒有去看電影,也沒有去逛街壓馬路,只是找了一家靜謐的咖啡廳,叫一盤什錦水果、兩杯飲料,坐下來閒磕牙。
「但過年時,信息廣場應該也有休假吧?」
「包括除夕,才三天而已,不如不回。」
之前和楊振東或林尚文約會的時候,不是忙著吃喝玩樂,就是楊振東眉飛色舞地自顧自炫耀自己對籃球隊天大地大的貢獻,林尚文則拿他的寶貝實驗出來高談闊論,而她,也只能坐在一旁做個純聽眾,半句話也岔不進去。
但跟唐書槐的約會就不同了,多半時間,他們都是鼓勵對方談談自己,想多認識對方一點,也想讓對方多認識自己一點,就算是每夜的消夜時間,他們也會一邊吃一邊聊個不停,因此,每一天回家時,她都會覺得彼此更瞭解對方一些,這種感覺總是讓她感到很充實。
「如果妳想的話,妳可以回家,開學後我再幫妳找工讀。」
「不用了,我……」裴璃沉默一下。「不能回去。」
「不能?」雙眸盈滿關切,唐書槐深深凝住她。「為什麼?」
「因為……」裴璃又靜默下來了,這次更久,唐書槐以為她會改變話題,但最後她還是繼續往下說。「我媽媽不喜歡看到我,不要問我為什麼,總之,我不能回去,因為,我不想惹媽媽不開心。」
唐書槐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她沒有反應,於是他大膽的握緊了。
「結婚不到十年,我爸爸就在外面養女人了,但一直都沒有人知道,直到我七歲那一年,我……」他輕輕道。「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又不小心說了出來,那天晚上,爸媽大吵一架,媽媽罵爸爸是背叛者,而爸爸卻希望媽媽能容忍這件事,吵到第二天,爸爸說媽媽不可理喻,要求離婚,媽媽堅持不肯,到第三天……」
他苦笑。「爸爸就搬走了,此後再也沒有回到那個家了。」
「請等一下!」裴璃脫口道。「這不會就是之前你所說過的『說錯話』吧?」
唐書槐頷首。「是。」
「喂喂喂,那不算『說錯話』好不好,」裴璃不以為然的抗議。「明明是事實呀!」
「可是,如果我沒有說溜了嘴,爸爸、媽媽就不會吵架,爸爸也就不會離開那個家,媽媽不會失去丈夫,我大哥、大姊和弟弟也不會失去爸爸,我們的家更不會失去原來的完整……」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他們都因為這件事而責怪你吧?」
唐書槐苦笑,無言默認。
「太可笑了,他們憑什麼責怪你?」裴璃憤慨地大聲道,被唐書槐握住的手也反握回去,下意識想給他支持。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爸爸不是嗎?還有你媽媽,她要真不希望你爸爸離開,她就應該坐下來跟你爸爸好好談談,而不是一味的大吵大鬧吧?」
「也許是吧,」唐書槐輕歎,表情苦澀。「但……」
「你媽媽不想責怪自己,就把責任推到你身上來,而你哥哥、姊姊和弟弟當時還小,無法理解這種事,也只能責怪你這個檯面上的『兇手』。可是……」
裴璃困惑地鑽起了眉。「現在他們都長大了,應該看得出這件事不能怪你了吧?」
唐書槐搖搖頭。「不,他們依然責怪我。」
「為什麼?」裴璃難以置信地問。他那些兄弟姊妹到底有什麼毛病呀?腦殘了是不是?
「因為……」唐書槐垂眸凝住他們交握的手,聲音顯得更沙啞了。「我爸爸去世時,我們都沒有機會去見他最後一面,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病倒了,直到爸爸的女人在爸爸過世後通知我們……」
這種事也要怪他?
不是腦殘就是天生白目,總有一個是!
「這更不能怪你呀!」明明「兇手」是那個女人說!
「醫生說……」唐書槐恍若未聞,自顧自說他的。「爸爸一直希望能見我們最後一面,但我們都沒有人去見他……」
「那……那個白爛女人!」裴璃氣得環顧左右,超想拿個什麼東西來出出氣。
「爸爸去世不到半年,」唐書槐的語氣很平板,彷彿在說一件與他完全無關的事。「她就跟了別的男人了。」
「……」傻眼,完全的無言。
「我只是想說……」唐書槐抬眸,注視她,已經恢復平靜了。「不要到來不及的時候才後悔。」聽他的口氣,多半是以為她和她媽媽吵架了。
如果是這麼簡單就好了,裴璃暗忖,不過,為了她,他竟然把他自己那種不堪回想的私事都坦然說出來給她聽了,可見他是真的很關心她,不惜挖出心中的舊瘡疤來幫助她。
她不禁感動地再度握緊了他的手,「其實我媽媽也是很疼我的,只是……」頓了頓,這次,她很直接地轉開了話題。「你以前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唐書槐瞭解地淡然一笑,並沒有勉強她繼續說完。「有啊,交往了六、七年。」
「哇,超久的說!」裴璃驚歎。「後來呢?」
「她和我學長結婚了。」
「咦?」
「他們比較合適,真的!」唐書槐忙道。「雖然我們交往了六、七年,可是,怎麼說呢,很多人都說我們看上去不像情侶,而比較像是一對瞭解很深的朋友,妳懂嗎?」
「我懂,」裴璃頷首。「你們培養出來的是友情,不是愛情。」
「嗯,所以,我衷心祝福他們。」唐書槐誠心誠意地道出自己的心意。
「你是個好人。」裴璃衷心道。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事而已,可是……」唐書槐輕輕歎息,眼神又變得有點苦澀了。「還是有很多我無能為力的事。」
裴璃不以為然地翻了一下眼。「達嘛好啊,又不是神,盡力而為不就行了!」
唐書槐怔了怔,深思片晌。
「妳說得對,盡力而為就好了。」
「對嘛,盡力而為就好了啊,若真有無能為力,但非做不可的事,就找人幫忙嘛!」裴璃理所當然地說。「人類是群體動物,本來就是要互相幫助的,找人幫忙有什麼不對?」
就像學長幫他嗎?
「我知道,但我總希望能盡量不要去麻煩到別人。」唐書槐低喃。
裴璃張嘴,想說什麼,但馬上又闔上,認真思索了一會兒。
「我想,這是個性上的問題吧,你總是想太多了!」
「或許吧!」見他眼中的憂鬱氣息好像更濃了,好像頭上頂了一朵烏雲,隨時可能颳大風下暴雨,裴璃的眼珠子溜了兩轉,馬上就想到另一個話題來轉移他的心思了。
「還有時間,我們來去KTV唱歌吧!」
「咦?唱歌?」唐書槐嚇了一跳。「可……可是我不會唱……」
「那我來唱給你聽,不蓋你,我唱得超棒喔!」裴璃很臭屁的炫耀自己。「還有跳舞,炫爆了!」
他早就知道了!
唐書槐莞爾。「好啊!」
他就是被她的燦爛笑容和旺盛精力給迷住了,那樣的自由自在,那樣的活躍熱情,總是能讓他緊繃的心情放鬆下來,疲憊的軀體逐漸振奮起來,好像正在充電的電池,慢慢的恢復了電力。
她的自由,她的活力,正是他所渴望的!
令人驚訝的是,他原以為她是那種活潑得一時片刻也坐不住的女孩子,然而,開始交往之後他才發現,她也能和他一起在咖啡廳裡坐一整天,興致勃勃的聊天,聊她,也聊他,讓彼此有更深一步的瞭解。
她不是只有活力,沒有智力的女孩子。
這使他更沉溺於傾慕她的情思中而無法自拔,每一天,對她的認知愈多,對她的瞭解愈深刻,他就愈收不回放在她身上的心。
現在,他已經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跟他提分手的話,他該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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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允先回台灣一個多星期了,因此,在這一個多星期裡,唐書槐也不需要到大哥的公司「上班」,可以正常地到自己的公司辦公事了,可是這天,還不到十點,他就被唐媽媽一通緊急電話「召喚」回家去了。
「是你把你大哥的房產賣掉的嗎?」心頭一沉,唐書槐往旁瞄一眼怒氣沖沖的唐允先,當下就明白大哥多半是籌組登山隊的資金不夠才會回來的,可是財務經理已經受到嚴厲的警告,倘若再一次被唐允先偷偷抽走流動資金,他就不管大哥的公司了,用不著多久,財務經理就得另找工作了。
而唐允先從財務經理那裡「偷」不到資金,就打算變賣房產籌錢,誰知道房產早已被賣掉了三棟,只剩下一棟,賣掉了還是不夠數,才會跑回家來向媽媽告狀。
不,他沒有錯!
唐書槐深吸一口氣,點頭。「是。」
「為什麼?」
「大哥把公司的流動資金抽走一半,不及時填補的話,公司會周轉不靈的。」
「一半?!」唐媽媽抽了口氣,吃驚地轉瞪唐允先,後者心虛地別開眼,她也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遲疑一下,她又轉回來面對唐書槐。「那你也沒資格賣掉你大哥的房產呀!」
「那已不是大哥名下的房產,而是公司名下的資產了。」唐書槐平靜地辯駁。
唐媽媽窒了一下。「好,算你有理,不過以後不能再這麼做了,要處理公司的資產一定要經過你大哥的同意,無論如何,公司是你大哥的,不是你的!」
「那就請大哥自己管理自己的公司吧!」唐書槐脫口道。
「不!」唐允先兩手驚慌地直搖。「我……我沒空,還是你幫我管理吧!」
「可是……」
「這是你欠我的!」
唐書槐靜了一下,輕輕歎氣,「好吧,那就請大哥往後千萬不要再私自抽走公司的流動資金了,公司本身的問題我能處理,但大哥你造成的問題……」他無奈地搖搖頭。「我沒辦法!」
唐允先兩眼又心虛的逃開了。「我……我知道了。」
「還有,黃副總拿給你簽名的Case,請你不要問也不問一下就隨便簽名。」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唐書槐話剛說完,唐媽媽就問過來了,因為黃副總正是唐大嫂的哥哥,唐媽媽一直懷疑黃家的人打算吃掉唐允先的公司,才會命令唐書槐去看著唐允先的公司。
「黃副總簽下的都是相當大筆的Case不但開六個月的長票而且十件有八件最後都會惡性倒閉,造成公司追討不回的呆帳愈積愈多,那種Case通常在我這邊就會被退回去了,可是他又拿給大哥簽,而大哥總是問也不問一聲就……」
「你看看,你看看!」話還沒聽完,唐媽媽就飆起火來了。「就說他們黃家的人不能信任……」
「媽,那只是他運氣不好……」唐允先為大舅子辯解。
「運氣不好?運氣不好?那種話你也相信,簡直是……」
這回是母子之間的戰爭,不過不關他的事,於是唐書槐便悄悄離開了。
回公司的路途上,他想到大哥必然會想盡辦法籌錢去填登山隊的大獅子口,但除了公司以外,大哥也沒其它辦法了,所以,大哥一定會在公司裡捅出其它問題,而那個問題八成會比之前的問題更難解決,一想到這,他又開始頭痛了。
回公司不到一分鐘,唐書槐幾乎才剛坐下,曹正廷就闖進他的辦公室裡來了,因為他得到秘書的通報說老總的神色又不太好了。
「告訴我,又是什麼事讓你煩惱了?」
「是大哥,」唐書槐苦笑,「他……」語氣疲憊地說了個大概。
聽罷後,曹正廷笑著搖搖頭,「你啊,其實你比我更聰明,要預防那種問題,對你來講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小Case而已,只不過中間卡著你媽媽,你才會感到這麼困擾。現在……」說著,他上前把唐書槐拉起來。「你給我離開公司……」
他推著唐書槐往外走。「出去走走,看場電影,回家睡覺,什麼都好,讓自己輕鬆一下,然後,我相信你就會知道該怎麼做了。」
輕鬆一下?
光是想到「輕鬆」這兩個字詞,唐書槐就想到裴璃,而一想到裴璃,令人驚奇的,他的心情居然已經開始放鬆下來了。
「對,我是應該去輕鬆一下!」他喃喃道。
倘若他沒記錯,今天是裴璃大二上最後一天期末考,考到中午就結束了,現在過去,應該來得及接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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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就有妳這種人,剛考完試就忙著看筆記,是怎樣,烤了三天還沒被烤焦嗎?」
跟在一邊走一邊翻筆記的裴璃身旁,張玉婷不耐煩地嘟嘟嚷嚷。
「早就烤焦啦,所以才會有幾題沒把握,要對答案嘛,我可不想重修!」
「考都考完了,就算真的沒過,妳……」都走出校門外了,裴璃還低頭盯著筆記本往前闖,好像要跟前方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拚輸贏,張玉婷連忙扯住她往右轉。「又能怎樣?」
「要真被當了,也要看看有沒有機會暑修啊!」裴璃理所當然地道。
凡事隨隨便便不愛與人爭,並不表示她真的樣樣事都「青菜」,而是不重要的事就不需要太計較,但重要的事,譬如學業,關乎於未來是否能夠獨立生存,她是非常重視的。
因為,那個家,她已經不能再回去了。
「妳想得真周到啊!」
「那當然!」裴璃漫不經心地說。「啊,對了,妳要回南部嗎?」
「不回,不然工讀還要重找,太麻煩了!」
「我也是耶,那妳要不要……」裴璃正想問問張玉婷要不要跟她一起搬出宿舍——舍監在警告她總是太晚回宿舍了,冷不防地,另一個聲音岔進來了。
「請問,要搭便車嗎?」
一個十分沙啞,但很輕柔的聲音。
「咦?」裴璃猛然抬頭,兩眼驚訝地瞪大。「你怎會在這裡?」
唐書槐微微一笑。「我心情不太好,學長就叫我出來走走。」
雙眸瞠大,「這麼好?」裴璃懷疑地問。「他叫你出來你就可以蹺班啦?」
「學長是……」唐書槐咳了咳。「呃,副總經理。」
「喔……」裴璃斜著眼睨他,一個字拉得比歌劇魅影裡的女高音還長。「原來是特權啊!」
「呃,那……那是……是……」唐書槐尷尬得不知如何才好。
見他那副窘樣,竟像個孩子似的,裴璃不禁爆笑出來,張玉婷則好奇地來回看他們,不過,目光還是盯在那個滿身憂鬱的男人身上的時間比較多。
「喂喂喂,他不會就是……」
「對,我的男朋友,唐書槐。」
「哇嗚!」張玉婷驚歎。「果然『安全』!」
「就跟妳說吧!」裴璃得意洋洋。
安全?
唐書槐滿眼不解,一臉困惑,看得裴璃更是狂笑不已,張玉婷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但『安全』,還要擔心妳會不會欺負他呢!」她小小聲說。
欺負?
那個不用任何人欺負他,他就一臉憂鬱,滿身愁緒,悲愴得好像天堂隨時可能會掉下來砸在他頭上的男人?
裴璃橫眼瞥向唐書槐。「換了是妳,妳欺負得下去嗎?」
靜默一下,「欺負不下去。」張玉婷很老實的坦承。
兩個女孩子互覷一眼,不約而同爆笑,唐書槐更是滿頭霧水,實在不明白她們到底在笑什麼?
「心情不好是不是?沒問題,來去唱羈KTV!」裴璃興高采烈地說。
「……」額上立刻浮現一整排密密麻麻的黑線,唐書槐真的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才好。
憶起那回去KTV,裴璃差點一腳踹破電視,賠電視不打緊,就怕她受傷……
想到這裡,唐書槐暗暗嚥了口唾沬,頭上又多落下兩滴汗水,這回不曉得她會為了跳那種令人眼花撩亂的舞而踹到哪裡去?
包廂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