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醒紫和家人吃過午飯後送他們去坐車,因為一個人回家也沒事做,下午索性直接到租屋附近的小公園散步。
她坐在公園椅子上發呆出神,看著來去快速的車潮,仿佛看到快速流逝的時光,陽光從葉縫中灑入,舒服得讓人昏昏欲睡,但催眠不了她煩躁的心情。
說不煩是假的。
母親不時利用機會催促她結婚,明明她才二十六歲,偏偏想法傳統的母親很希望她早日找個固定的男友安定下來。
她其實想終生不嫁,卻不敢跟母親說,就怕母親會反應激烈,鬧出家庭風波。
她也知道女孩長大要嫁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找不到喜歡的人怎麼辦?總不能隨隨便便就找個人嫁了,把婚姻當兒戲吧?
有意追她的人一直很多,在她的工作環境裡遇到的單身漢也不少,只不過,自從跟何鹹鑫分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心動的感覺了。
思緒不禁回到那一天在飛機上遇見他的情景,那一剎那間的震撼有如在她平靜的心湖投下一塊大石,激起的漣漪至今無法平息。
他是她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男人。
也許是從小沒父親的關系,她對男人一直有很深的戒心,下意識地排斥接近男人,何鹹鑫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她不害怕的男人。
她別有心機地接近他,卻也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他真誠的關懷融化了她的戒心,進而深深陷落……
這些年來,她一直沒忘記過他。
原本以為時間會治療心裡的傷痛,誰知時間經過越久,對他的思念反而有增無減。
無預警地和他重逢,只是更加勾起她對過去甜蜜日子的懷念,每到夜裡,那道傷口總是隱隱作痛。
而他呢?
她不禁輕笑出聲,在他心底,她可能只是個不值得回想的壞女人吧!
如果可以,他大概會希望兩人從未認識過,即使重逢,也最好一如四年前分手後毫無瓜葛。
可是……她好想他……
她好想再見他一面……
經過兒童游戲區的溜滑梯,一群小孩在玩,好不熱鬧。
她不經意地抬頭一望,不自覺停下了腳步,只因為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他!
他真真確確地站在前方,彼此互視凝望的眼裡充滿了無比的激動。
難道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
何鹹鑫定定地看著她。
下午的時候他開車來到她家附近等她回來,看到她開車回家,下了車卻直直走向公園,忍不住也跟上她。
她明顯地滿懷心事、心不在焉,他數次想上前跟她聊聊,卻找不到適當機會也提不起勇氣,直到這一刻,他才出現。
辛醒紫呆站著,久久回不了神,內心湧上一股想哭的沖動。
為什麼他依舊是那麼地英挺瀟灑、風采迷人,隨意打扮依然不減貴公子的優雅風范,一如兩人初見面時?
“你……”
他為什麼會出現?
何鹹鑫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困難地擠出聲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她深情地凝視著他,聲音輕柔如春風。
“談你為什麼把妹妹當成自己的小孩,故意讓別人誤會你已婚?”她把他騙得好慘,為了她,他已經好幾天吃不下飯。
她一愣,有種謊言被戳破的難堪,不自覺地低頭避開他的眼神,低聲回答:“這不關你的事,我就算要穿西裝假裝我是男人,也沒人管得著。”
“那麼你欠我的感情債,我總該管得著了吧!”他利眼瞧著她,不容她逃避。
她倒抽一口氣,無話可說,只能沉默。
“醒紫,我只想跟你好好談一談。”他柔聲詢問。
“……好吧!”她不再抗拒,該來的總是會來。
“我的車在前面。”
說完,他率先轉身帶路。
她乖乖地跟在他後面,坐上他全新的銀色法拉利跑車,車內沉重的氣氛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何鹹鑫一路開車回到他獨居的豪華公寓。
辛醒紫怯生生地踏上木質地板,懷念地撫摸著客廳裡的白色大沙發,只覺得時間過得好快,轉眼間四年過去了,這是她第二次來他家。
這裡一點都沒變。
窗明幾淨,一塵不染,雖然男主人不在家,但應該有定期派人打掃清潔。
何鹹鑫輕輕地關上門,轉身欣賞著她完美的背影,內心湧上無比的溫柔,溫煦陽光穿過落地窗照進屋內,灑在她身上,形成一幅絕美的風景。
如果可以,他希望留存這一刻直到永遠……
辛醒紫轉身迎向他的視線,內心忐忑不安,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這種等待是最讓人煎熬的,就像死刑犯不知道何時執行死刑,只能等待……
“要不要喝什麼?”他問。
她搖搖頭。
他無所謂地勾起瀟灑的笑容,迢自走向酒櫃,從裡頭拿出一瓶烈酒和酒杯,坐到她對面,慢條斯理地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下,而後又倒滿一杯。
室內氣氛詭異,他盯著她,眼神閃過憤怒,閃過愛與恨。
一連喝了好幾杯酒之後,他終於開口:“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有關你毀了我的人生。”
她迎向他的視線,濃密的眼睫閃動著,兩手不安地互絞著。
“對不起……四年前,我來不及跟你說一聲抱歉。我……我不是有意要欺騙你的感情,那時候,我只是一心想報復那個拋棄我和媽媽的男人,沒有想到那樣的行為會傷害到無辜的人,畢竟那時還太年輕,想得不夠深遠……”說著說著,她語帶哽咽,眼裡噙著淚水。“請你原諒我……”
“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夠化解一切恩怨嗎?殺人也要負刑責,可是你欺騙一個人的感情,卻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這樣對我公平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只要我消失在你們面前,你們就可以好好的過日子,請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我願意竭盡所熊地補償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點都不好過,四年了,我始終沒忘記過你,只能怪我自己太傻、太笨……”他自嘲,再次一口飲盡一杯酒。“如果你不出現就好了,你的出現,又攪亂了我的人生!”
對她,他又愛又恨,只怪自己沒用,沒辦法忘記她,只能任她宰割。
辛醒紫心痛得緊緊揪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對你的傷害竟然這麼深……”
“不……我沒有辦法原諒你。”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請給我贖罪的機會。”
“我不知道……”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執著酒杯的右手緊得幾乎要掐碎杯子。“感情是無價的,什麼都比不上……”
“我願意放棄我追求幸福的權利,一輩子不嫁,以求得你的原諒,這是我唯一能贖罪的方式。”她眼神篤定,有著視死如歸的決心。
他睜大眼睛,無法置信耳朵所聽到的,為她的宣言而震撼。
他好氣自己,即使這麼恨她,卻還是忍不住為她心疼。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以為這樣就夠了嗎?”他輕輕地說,倏地向前一把抓住她,她跌入他的懷裡。
聞到熟悉的女人香,暗藏心中的所有欲望傾巢而出,他像只潛伏已久的野獸,亟欲吞噬鎖定的獵物。
他低頭吻她,極度瘋狂,極度渴望。
火熱情欲,一觸即發……
他醉了,酒精作祟,加上身體欲望獲得極度的解脫,他緊緊摟住她深情呢喃,帶著笑容沉沉入睡,因為有她在身旁。
四年來,這是第一次他安然無憂地入眠。
以前,他總是睡不好,因為她會出現在他的夢中,讓他時而驚喜、時而憤怒,但這一刻,一切傷害仿佛不曾有過。
辛醒紫心疼地撫著他剛毅的下巴,深情一吻,耳朵貼在他胸膛上,邊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邊跟著沉入夢鄉,嘴角不自覺地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她愛他。
不後悔奉獻出一切。
第二天,陽光燦爛,他悠然轉醒,伸手摸向另一邊的床,卻撲了個空。
他立刻驚醒地坐起來。“醒紫!”
環顧四周,空空蕩蕩,該死,她不會又逃走了吧。
他跳下床,卻在五斗櫃上技到一張她留下的字條
“我先走了,今天要代班飛香港,晚上十點抵達桃園機場。”
看到她的字條,他才終於放下心,眷戀地抱起床上凌亂的被單,深深嗅聞著她留下的余香。
愛的力量太大了,恨己離他遠去。
管他什麼恩恩怨怨,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珍惜此刻,彼此相愛才是這世間最重要的事。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秘書打來的。
“總裁,別忘了十點要開會。”
“開會?”
天啊!他居然忘得一干二淨!
“我立刻到!”
牆上的時鍾已經指著十點,他沖下床快速穿衣服。
該死!辛醒紫總是能輕而易舉讓他的生活步調變得亂七八糟。
他得快點恢復正常,讓她跟他的關系明朗化,只要把她娶回家,他安心了,就能讓一切回到正軌。
班機從香港飛回台灣,抵達桃園機場,直到送走所有的旅客,辛醒紫入境時已經是深夜十點半。
月黑風高,晚風格外淒涼。
她一臉疲憊,正打算跟同事一起坐巴士回台北,不料才一出關就看到何鹹鑫站在前方。
沒想到他會來接她,她感到很意外。
他白天忙了一天,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他站在跑車旁,帥氣的模樣會讓全天下的女人都瘋狂,同事們紛紛對她露出羨慕的表情。
兩人凝視彼此,交會的目光裡有說不出的情意和思念。
“上車。”他口氣很平常,卻讓她心跳飛快。
她跟同事道別,忐忑不安地上了他的跑車。
引擎發動,車子呼嘯離去。
辛醒紫一直不太敢看他,想起纏綿悱惻的昨夜,她就不自禁地臉紅,想告訴他不需要負責,但又遲遲說不出口。
此時他卻一派輕松問:“有吃東西嗎?”
“只吃了點飛機上的餐點。”
“我們去吃宵夜好不好?我聽說永和豆漿店二十四小時都有營業。”他看向她,微笑地問。
“我家附近有一間,走吧!我帶路。”
他的態度變了,變得溫柔多了,是因為昨夜嗎?
到了市區離她家不遠的二十四小時豆漿店,時間己將近凌晨,店裡卻還是高朋滿座,看來台北市的夜貓子還真不少。
他們挑了個角落坐下。
他熱絡地問她:“點心好多,你想吃什麼?”
她一一告訴他,他點了一桌食物,兩人吃得津津有昧。
他關心地問:“你明天要飛嗎?”
“休假。”她搖頭。
氣氛意外地輕松自在,吃完宵夜,他又興致勃勃地問:“要不要去陽明山看日出?”
“好啊!”她笑,毫不猶豫地點頭,巴不得能有更多時間跟他在一起。
清晨兩點,他開車帶她去陽明山上看日出。
車子停在一處隱密的山坡上,附近只有他們一台車,居高眺望,萬家燈火,比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他們先在車內小睡一會兒,直到東方魚肚漸白,他們才下車賞日出。
天氣微寒,他拿薄外套為她披上,剎那間他們好像回到了過去,一起去淡水看夕陽的美好時光。
他拿出手機拍照,看他心情好,辛醒紫想把昨晚的事說清楚。
“鹹鑫……昨晚的事,你不用負責,我已經成年了,我知道昨夜不是我的危險期……”她臉紅得像蘋果一樣。
“對不起,我昨夜喝醉了,不然我一定可以更溫柔一點……”他滿懷疼惜地握著她的手。
“沒、沒關系,我只想讓你知道,我不想破壞你的人生,你還是可以依照你的意願跟別人交往,跟藍美香或是誰都可以,只要是你真心所愛的人,要訂婚、結婚都可以。”
他臉色微微一變。“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
“不……”她難過地解釋:“我不是這意恩,我只是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負擔?”他不悅地說:“你已經是我的負擔了,我不會放你走的!這是你贖罪的最好方式,好好的陪我,好好愛我,直到我不想要你為止。”
事實上,這輩子他再也不會放開她。
他低頭吻住她,她不想抗拒,也無力抗拒。
這是她欠他的……
因為她也愛他。
看完日出之後,他們啟程回家,當然是回何鹹鑫的家。
何鹹鑫極力想留住她,重新替她買所有的日常用品,替她買需要的衣服,更早己作了決定,突破萬難也要娶她回家。
手機裡他們的合照一直都還在,就像他們的愛從沒有消失過。
從這天起,辛醒紫沒再回自己的租屋處。
之前因為工作忙碌,她本來就很少回去,現在就算住在別的地方,室友也不會發現,何況她仍會固定打電話跟母親和室友報平安,所以最親近的家人和朋友一直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辛醒紫現在只想好好珍惜這短暫的幸福,讓最愛的人不要再恨她。
如果一切從頭開始,她不會介入他和藍美香之間的感情,四年前她讓藍美香遭受到的痛苦,換作四年後,她不會讓藍美香再承受一次
幾天後。
一大早,辛醒紫在何鹹鑫的床上醒來,睜開眼卻看不到他的人,她連忙披好睡袍下床。
走到廚房前,才發現他正在忙著做早餐,旁邊還擺著攤開的食譜。
“早安。”
“早!”他對她露出天底下最英俊的笑容。“早餐快好了!”
“你做了什麼早餐?”她好奇地探頭看。
“韓國泡菜手卷,我研究了好久,保證好吃。”他自信滿滿地說。
他開始盛盤,把早餐端出去放在桌上,順道說:“今晚我們去吃麻辣鍋,我在網路上找到了好幾家有名的,晚上挑一間去試試。”
他很用心在討好心愛的人。
“你白天不用上班嗎?”看他一點都不急的樣子。
“當然要,不過再急也要先送你去機場。”
“我坐公司的接送專車就好。”她不想給他添麻煩。
“不行,我不放心。以前我不在不算,現在我在你身邊,我就是你的專屬司機。”他堅持。
“可是你上班會遲到。”
“稍微遲到沒關系。”他近來確實比較沒把重心放在公事上,畢竟追老婆比較重要,其他的事不急於一時。
“這樣員工會說話的。”她抗議。
“我很快會改善我的不盡責。”他保證,等追妻大計步上軌道後。
“好吧!”
面對愛情,他是個霸道的大男人,她沒話好說,只得由他。
情人的早餐時間,他要求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讓他喂著吃手卷。
“好吃。”她乖順地吃了一口,很喜歡他調的口味。
“謝謝。”
他們之間一如四年前的契合,如果說有什麼改變,就是他們經過歲月的洗禮,兩個人都更成熟了。
吃完早餐,他抬頭看看時間。“要准備出門了,不然會來不及。”
他們一起來到更衣室換衣服,當她換上淺藍色的空姐制服,他忍不住抱住她。“天啊!你穿這樣好美。”
她輕笑看閃躲他的吻,突然,他看到她手上提的曼谷包,停下動作問:“我發現你喜歡曼谷包,櫃子裡有好多個。”
“對,我很喜歡上面的大蝴蝶結,很有特色,我飛泰國時只要有空就會去專賣店買曼谷包,物美價廉,物超所值,現在已經成為流行時尚了。”
曼谷包最大的特色就是大而醒目的蝴蝶結裝飾,就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既然你喜歡的話……”他突然一臉神秘的笑容,從另一個櫃子裡取出一個大袋子遞給她。“送給你。”
“這是什麼?”她疑惑。
“打開看看。”
她從袋子裡取出一個大黑盒子,一打開黑盒子,她驚呼一聲。“天啊!這是什麼?”
這是一個粉紫色的肩背型曼谷包,泰絲緞面的優雅質感與眾不同,顯然是獨一無二的訂制款。
何鹹鑫得意洋洋地說:“這是專門為你訂制的曼谷包,打開來看看。”
這是他的貼心禮物,為了取悅她,他特地派人飛到泰國一趟跟曼谷包公司連絡交涉,依據她的喜好量身打造新款。
辛醒紫依言打開粉紫色曼谷包,當她看到裡頭的兩張照片時,不禁驚喜地倒抽一口氣。
那是他們合照的兩張相片,一張是他們在陽明山上的合照,一張是四年前他們在淡水的合照。
“四年前這張照片你還留著?”她很詫異。
“對,捨不得刪。”
她有股想哭的沖動,他給她的一切都是獨一無二的。
他太寵她了……
“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以為在他眼裡,她只是個罪人。
“醒紫……”他眼裡滿是柔情密意。
“嗯?”
“我希望你永遠珍惜這些回憶,就像珍惜我對你的愛。”他誠摯地向她告自:“我愛你。”
“不……”她無法置信。“但是你說過你恨我……”
“沒有愛,哪來的恨?只要你永遠跟我在一起,我永遠只會愛你,不會恨你。”
隨著他斬釘截鐵的宣言,他強而有力地霸占了她的唇,火熱的舌探入她唇內探索、挑逗。
辛醒紫順著本能回吻,他將她抱起來,她的腿環住他的腰,肉體的糾纏依然猛烈,依然銷魂,但是,她心煩意亂。
她沒有忘記藍美香,對藍美香的內疚一直深藏於心,不曾或忘。
她知道藍美香對他的愛不會改變,她不能再次傷害她,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