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英雄救美
    由於昨天晚上我把頭放在電扇底下吹了很久,所以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腦子很沉,渾身發熱。簡單一句話說就是,我感冒了。在這麼一個炎熱的季節感冒,真是一件丟人而又悲催的事情。

    於是我只好留守在大本營,眼巴巴地看著其他幾個人划著小船漂走了。

    鍾原和我一樣也留守了,因為他要整理資料。我被他逼著喝了兩瓶雙黃連口服液,話說這東西真不是人喝的,可是鍾原說了,我要是不喝,就不許我吃西瓜,這人太卑鄙,淨是拿這樣的事情威脅我。

    喝完藥,我頂著沉重的腦袋,抱著半個西瓜用小勺挖著吃,一邊看鍾原整理資料。自己吃東西,看別人幹活,這種感覺太爽了>_<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每當鍾原抬起頭張開嘴,我就得識趣地挖一大塊西瓜送入他的口中,看著他被伺候得得意的樣子,我是真的想把西瓜直接扣到他的腦袋上,可惜我不敢。

    金牌大廚無所事事地跑來和我們聊天,他端詳了我們許久,終於說道:「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一口西瓜噎在嗓子中差點掛掉,這大廚思維也太發散了吧,這都哪跟哪呀……

    鍾原卻淡定地抬起頭對金牌大廚微微一笑,答道:「暫時不打算結婚。」

    我不得不感歎,鍾原這廝的段數就是比我高,被人誤會了還能淡定如此,可惜我實在無法淡定,於是擦了擦嘴角,幽怨地對金牌大廚說道:「我們,咳咳,我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係……」

    金牌大廚非常不屑一顧地嘿了一聲,似乎是完全把我說的話當笑話來聽,於是我悲憤了。

    鍾原湊到我耳邊,笑瞇瞇地說道:「知道我為什麼不解釋了吧?」

    這時,金牌大廚乾咳了兩聲,說了句「不打擾你們了」就輕飄飄地離開了,留下百口莫辯的我無語凝噎。那一刻我悲催地發現,我和鍾原之間的事情,貌似是怎麼也說不清楚了,或許唯一的辦法就是,他找個女朋友或者我找個男朋友。

    我在這兩個方法之間權衡了一下,發現還是鍾原找個女朋友比較容易,畢竟這小子是個禍害,喜歡他的人太多,連小賣鋪裡的小姑娘都惦記著他。可是鍾原為什麼沒有女朋友呢?雖然這事他沒說過,不過我和他接觸的頻繁程度,都能夠用「形影不離」四個字來形容了,所以如果他有女朋友,我應該早就發現了。

    我突然想到了鍾原曾經在圖書館裡看的那本囧書《戀愛心理學》,繼而我又想到了社會實踐之前他是怎麼樣羞答答地通過我間接地邀請四姑娘一起參加社會實踐的,那麼,那麼……

    答案幾乎脫口而出了。我摸著下巴深思了一會兒,對鍾原嚴肅地說道:「鍾原,要不,你幫我追陸子鍵,我幫你追四姑娘?」

    鍾原正辟里啪啦敲著鍵盤的手停了下來,他扭過臉正對著我,瞇了瞇眼睛,顯然是很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我從鍾原的眼神裡讀出了危險信號。我私以為這是他的隱私被我一不小心揭露之後引發的惱羞成怒,於是大大方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地笑道:「其實你對四姑娘那點心思我都知道啦,四姑娘對你的印象也不錯哦……咱倆誰跟誰,別跟我見外啊,哈哈……」

    鍾原臉色不善地盯著我,他突然把我按到地板上,然後傾身撐在我的身體上方,目光閃閃地看著我,低下頭,慢慢地向我湊近。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這小子又要出什麼ど蛾子,不就是隱私被窺探了嗎,有毛了不起的,雖然我也覺得四姑娘不一定看得上你,可是氣急敗壞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啊……

    我撐起手臂想要從地板上起來,卻被他毫不猶豫地按了回去。他一隻手扶著我的肩膀,眼睛微瞇,冷冷地說道:「我和四姑娘不可能,你和陸子鍵,也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是被他的話嚇到了,還是被他此時恐怖的氣質震懾到了,總之失了神,傻傻地問道:「為……為什麼?」

    就在這時,客廳的門被刷地一下打開,金牌大廚探進身來大聲問道:「小沐爾你今天晚上想吃什——」話到這裡,突然止住,他迅速把門關上,然後在門口乾咳了兩下,說道,「那個……不好意思啊,你們繼續,繼續……」

    我才發現此時我和鍾原的姿勢有點曖昧,於是尷尬地推開他,從地板上爬起來,然後眼神飄忽地說道:「麻煩你自重。」

    「自重?」鍾原重複了一下這個詞語,突然笑了起來,他抬起食指在我的腦袋上戳了一下,「笨蛋。」

    我捂著腦袋,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鍾原這廝的情緒也太變幻莫測了,前一秒鐘還因為被人揭發了隱私而惱怒不已,下一秒又神奇地笑了,也不知道他為毛那麼開心,看到別人發窘就很開心嗎?這人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壞了!

    ……

    晚上睡覺前和一二四湊在一起聊天才知道,今天這六個人出去的時候,並沒有重新分配船隻。也就是說,四姑娘和陸子鍵這兩個人,他們兩個單獨在一條船上,一整天!

    我不安地拉著四姑娘的手臂,問道:「你有沒有欺負陸子鍵?」

    四姑娘不耐煩地甩掉我的手,悶聲答道:「沒有。」

    小二笑道:「當然沒有,陸子鍵還給她摘蓮蓬吃呢,回來的時候我們遇到一隻大型號的狗想咬四姑娘,人家陸子鍵非常霸氣地擋在了四姑娘面前,然後把那隻狗趕跑了,嘖嘖,英雄救美啊!」

    我越聽越不淡定,和陸子鍵單獨相處,被陸子鍵英雄救美,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啊,這種好事情怎麼就落到四姑娘的頭上了呢……太浪費了,以四姑娘的身手,哪需要陸子鍵去救啊,她一腳就能把任何生物踢廢,話說,真正需要被英雄救美的是我啊陸師兄……

    這時,老大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她拍了拍我的腦袋,和藹可親地說道:「三木頭啊,你就別肖想陸子鍵了,你這輩子也就栽在鍾原手裡了。」

    我:「……」

    於是我更加沮喪了。

    ……

    第二天全體休息。那幾個男生去買回家的火車票了,我和一二四閒著無聊,打起了院子後面那棵核桃樹的主意。

    話說陸子鍵家院子的後頭有一棵很大的核桃樹,結滿了圓圓的小雞蛋似的核桃。因為核桃長在樹上的時候,外面是包裹著一層厚厚的青綠色果皮的,我們平常吃的核桃,其實是這種綠色果子的果核。巧的是一二四這三個沒見過世面的傢伙都是從城市裡來的,沒親眼見過長在樹上的核桃,所以當我告訴她們這東西其實是核桃時,她們都表示非常懷疑。尤其是四姑娘,她壓根就不信,還說什麼三木頭你白癡慣了我不介意。

    於是我一怒之下,打算摘下來幾個核桃,削去青色的果皮給她們見識見識。

    這棵核桃樹很高大,站在下面夠不到核桃,我只好搓搓手,爬上了樹。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爬樹和翻牆了,雖然此時的這棵樹很高很大還有點滑,我爬起來倒也不那麼費力。

    四姑娘一見我爬樹,來了精神,抱著樹幹也撲哧撲哧地往上蹭。這傢伙一看就經驗不足,好在她身手很好,所以勉強也算能上來。我坐在樹上,笑嘻嘻地看著一臉吃力的她,十分地有成就感。說實話,四姑娘這個人腦子聰明又會打架,我能夠把她比下去的時候還真不多,此時當然要得意一下。

    四姑娘很不服氣地抓著樹枝,惡狠狠地瞪我。

    這時,樹下突然有人喊道:「你們做什麼呢,快下來!」

    我探出身體往下一看,原來那幾個買車票的人回來了,剛才說話的正是鍾原。

    四姑娘本來爬樹就吃力,此時下面有人說話,她一分神,腳下踩空,頓時從樹上掉了下去,與此同時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四姑娘此時已經爬了有幾米高,雖然她學過功夫,可是突然這麼掉下去也是很危險的,搞不好她的腿骨股骨脊椎骨什麼的,就得修理了。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有一個人挺身而出,他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四姑娘。四姑娘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定定地看著救她的人,四目相對,有莫名的情緒在燃燒……

    我坐在樹上,默默地飆淚,因為挺身而出的那個人,正是陸子鍵。蒼天啊,如此經典而狗血的橋段,為毛不是發生在我身上啊,為什麼我夢想中的英雄救美一次又一次發生,而女主角卻一次又一次是四姑娘啊……

    我正在樹上傷心欲絕著,忽然聽到鍾原在下面大聲喊道:「木頭你還不下來!」

    我嚇了一跳,一個沒抓穩,差一點也和四姑娘一樣掉下去。鍾原看到我出醜,心情愉悅了不少,「傻子,你要直接跳下來?」

    我瞪了鍾原一眼,隨即麻利地從樹上滑了下來。一回頭,正看到陸子鍵把四姑娘放下來,然後安慰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多麼美好的畫面,可惜我卻是個旁觀者。

    鍾原戳了戳我的腦袋,說道:「爬樹嗎,你多大了?」

    我拍開他的手,對陸子鍵說道:「陸師兄,你快告訴四姑娘,這其實是一棵核桃樹。」

    陸子鍵小心地看了四姑娘一眼,只見她很不服氣地瞪我,撅了撅嘴。於是,我們以誠實厚道人品好著稱的陸師兄,此時別過臉去很不厚道地說道:「這個……我不認識這是什麼。」

    我飆淚,大哥你蒙誰呀,你在這裡生活了至少十年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樹?就算你想袒護四姑娘,也用不著這樣吧……指鹿為馬!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在陸子鍵的歪曲事實下,四姑娘挽回了面子。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陸子鍵歉意地看著我,低聲對我說了一句:「不好意思,這確實是核桃樹。」說完急忙跟上了四姑娘。

    我擦汗,大哥你現在對我說這個有毛用>_<

    老大捏了捏我的臉,小二勾了勾我的下巴,路人甲路人乙非常有內涵地長吁短歎了一會兒,幾個人也都散開。

    我和鍾原並排走在後面。鍾原看著前面那兩個身影,對我說道:「你不覺得他們兩個很般配嗎?」

    我怒,他們倆般配不般配的,關你什麼事。

    鍾原卻揚起嘴角笑道:「就算你不這麼覺得,他們兩個也還是很般配。」

    我欲哭無淚。

    青梅竹馬

    為期兩周的社會實踐接近尾聲了,最後一天的時候,我們幾個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最後的晚餐。

    金牌大廚拿出了看家本領,做了一頓全魚宴給我們。蒸魚,燉魚,烤魚,魚頭湯……看著這一桌子的美味,腦子中那淡淡的離別的惆悵瞬間就被我拋到腦後了,明媚憂傷什麼的都是扯淡,還是美食是正經。

    四姑娘也是個吃貨,不過由於這傢伙吃得太急,又笨,所以被鯽魚刺卡到喉嚨了。眾所周知鯽魚的刺又多又硬,卡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們一時都有點慌,唯有陸子鍵,淡定地舉著一個手電筒,然後,然後伸進兩個手指頭——注意,是手、指、頭——伸進兩根手指頭到四姑娘的嘴裡,他一邊輕聲安慰著四姑娘:「你別緊張……」

    小二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陸子鍵太邪惡了!」

    我:「……」

    陸子鍵的手指剛伸進去就拔回來了,然後手上就多出一截兩厘米左右的魚刺。如此精湛的技術,如此嫻熟的手法,大家瞬間就對陸子鍵驚為天人了。只有我,幽怨地看著他們的互動,一聲不吭……陸子鍵第N次英雄救美的女主角,依然不是我……

    於是大家接著吃飯。陸子鍵夾起一塊魚,小心地剃掉上面的刺,然後放在了四姑娘的碗裡。

    我已經被打擊得沒有什麼感覺了。

    ……

    第二天,除了陸子鍵以外,幾個人收拾東西都要回家了。老大小二路人甲路人乙直奔火車站,其他四個人則去汽車站。

    四姑娘要去B市乘飛機,陸子鍵選了一個特別爛的理由,要送她去B市。

    看著陸子鍵和四姑娘坐上汽車,我淚眼汪汪地朝他們揮手告別,心裡那個痛啊。這時,四姑娘突然從車上跑下來,我以為她捨不得我,要和我來個擁抱話別什麼的,誰知道這傢伙突然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湊近我耳邊,凶狠地說道:「再打陸子鍵的主意,小心我廢了你!」

    我驚起一身冷汗,連忙擠了兩把眼淚蹭到她的肩膀上。

    四姑娘和陸子鍵走後,長途汽車站只有我和鍾原了。我撓撓頭,不解地看著鍾原。這傢伙今天晚上的去上海的飛機,本來我以為他要和陸子鍵他們乘同一班汽車,誰知道他卻非常神秘地拒絕了,這讓我很費解。鍾原這個人臉皮厚大家都知道,他會因為不好意思當電燈泡而選擇等下一班車?

    這時,鍾原突然勾了勾嘴角,笑道:「我突然想去旅遊了。」

    我撓頭:「旅遊?你去哪裡?」

    鍾原:「那些名勝古跡什麼的我也看膩了,這回我倒是想去鄉□驗一下自然風光。」

    「哦,那再見。」我說著,捏著車票,開始尋找我要乘坐的汽車。鍾原去哪裡幹什麼跟我沒什麼關係,他只要不壓搾我就好。

    鍾原卻自言自語道:「嗯,不知道鄉下有沒有旅館,食宿的話一天多少錢呢。」

    我突然轉身,問他:「你想好去哪裡玩沒有?」

    鍾原茫然地搖頭。

    我又說道:「這年頭農家樂這麼火,鄉下的旅館都很貴的好吧?喂,你的心理價位是多少錢一天?」

    鍾原伸出兩根手指頭,比劃了一個剪刀手的造型。

    我叉腰:「二十?你做夢呢吧?」

    鍾原微笑:「二百。」

    我:「……」

    鍾原:「那麼,你能不能給我推薦個好玩的地方?」

    我拉住他的手腕,豪氣沖天地說道:「跟、我、走!」

    ……

    我有點後悔把鍾原拐回我們家了。說實話雖然我一直覺得我們村的風景不錯,可是那多少是摻雜了感情因素在裡面的,鍾原此人號稱遊山玩水慣了,我們這窮鄉僻壤小門小戶的景色,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他的眼。當然他喜不喜歡不是關鍵,關鍵我怕他因為不滿意所以不給我錢……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壞人做到底吧。於是還沒下車,我就朝他張手,「先拿一個星期的錢做定金。」

    鍾原翻了翻錢包,「我只有一千塊的現金了,刷卡行嗎?」

    「算了算了,一千就一千,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

    鍾原遞上錢,微笑著看我,「是嗎?」

    我心虛地接過來,躲閃著他的目光。我這人果然不適合做壞人。

    ……

    我爸知道我今天回來,所以沒有去村東頭的張三爺家玩,而是一個人坐在我家門口那棵大楊樹下納涼。

    當我和鍾原走到我家門口時,我爸揮了揮手裡的蒲扇,眼神越過我,在鍾原身上來回地打量,打量了半天,他終於說道:「丫頭,這算女婿上門不?」

    我:「……」

    我爸這人有時候腦子會比較抽,不過大多數時候是正常的。此時我擦擦汗,對他說道:「爸,這人暫時借住在咱家,你不用管,餓不死他就行。」

    鍾原卻已經走上前,朝我爸恭恭敬敬地彎腰,叫了聲「伯父」,乖巧得像個小學生。

    這回我爸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鍾原這廝太能裝了,我懷疑他一定看過路人乙的《完全裝X手冊》並且絕對的熟記在胸。

    我也不理會那一老一小的互動,拖著行李箱走進了院子。我和我爸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堪稱豪華,不過這不是我家的。話說我爸有一拔盟的兄弟,前幾年發了財,蓋了這麼一套房子,前前後後裝修得特別棒。後來沒住幾天,他家又在縣城裡買了套別墅,於是舉家搬到了別墅裡,這套房子就空了下來。那位叔叔和我爸爸關係向來好,除了老婆之外其他什麼都可以共用,當時他覺得這套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乾脆就強烈要求我爸搬了進來。就這樣,我們告別了那兩間幾乎可以稱為文物的灰不溜秋的小屋。

    說到這裡我不得不說,我爸這個人前半輩子活得還真是相當的淒慘,幸虧有一些貴人相助。

    我爸年輕的時候是個泥瓦匠,給人蓋房子的時候從施工架上掉下來摔傷了手臂,從此以後幹不了重活。當時沒什麼保險,也沒合同,這種事情只能自認倒霉。後來我爸的老婆——不是我媽——覺得他沒前途,就跟著村裡一個從外地來的開理髮店的流氓私奔了,順便捲走了家裡大部分錢以及值錢的東西。然後我爸就這麼光棍下來了。至此我爸還不算最倒霉,大不了沒了老婆,他還是能自己養活自己,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光棍自有光棍的瀟灑與快樂。直到某一天,老天爺把一個沒人要的小孩丟給了他,給他增加了點不必要的累贅。

    這個沒人要的小孩就是我。

    說起這件事情來,我和我爸還真是有緣分。話說十九年前的某一天,我爸正在田里鋤草,忽然之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如注,當時整個天空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爸《西遊記》看多了,以為有妖怪來了,拖著鋤頭就往家跑。於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話說當時雨下那麼大,還打雷,我爸在這麼多噪聲之中,竟然聽到了有嬰兒的哭聲……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奇跡。

    後來我爸就把那個被丟在路邊的倒霉孩子撿回了家,那倒霉孩子就是我。

    我爸沒有拾金不昧的精神,撿了孩子也沒交給警察,就自己私藏起來,當親生女兒養了。據說那天我爸回家之後心情超級好,於是美滋滋地炒了幾個菜,招呼幾個交好的兄弟一起喝酒。兄弟們問他給小娃娃取什麼名字,我爸當時正在吃一塊木耳,於是大手一揮,就叫沐爾了,正好他姓沐。

    這就是我這個人的來歷,說不上傳奇,只能說是,神奇。孫悟空還知道自己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呢,我從哪來的我都不知道。

    好吧我一激動又扯遠了……話說此時鐘原被我爸引著進了屋,只聽他左一個「伯父」右一個「伯父」叫得那個甜啊,狗腿是什麼樣的,就是他這樣的>_<

    鍾原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我爸把他安頓好之後,拉著鍾原在客廳裡喝茶聊天。我則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啃西瓜一邊看電視。

    鍾原從行李箱裡翻出一個巴掌大的緞面盒子,雙手遞給我爸,「伯父,第一次見面,也不知道送您些什麼好,這東西據說能舒脈通絡,希望您能喜歡。」

    我爸笑呵呵地接過盒子,一個勁地誇鍾原客氣誇他懂事誇他怎麼看怎麼順眼……

    我不淡定了,把鍾原揪到一邊,「喂,你幹嘛要送我爸東西?」

    鍾原面無表情地答道:「我和伯父投緣。」

    我警惕道:「你……不要以為你送點禮物就不用交食宿費了!」

    鍾原皺眉,「木頭,你就那麼喜歡錢嗎?」

    我老臉一紅,「這個,這個是個原則問題……」

    鍾原:「要是有人給你兩個億,你會不會就這麼嫁給他?」

    我瞪他,「我像那樣的人嗎?況且我爸說了,不許我嫁有錢人。」

    鍾原目光閃閃地看著我,「為什麼?」

    我剛想說話,卻看到我爸一個勁地伸長脖子朝我們這裡望,頓時發現我們倆把他老人家冷落了實在是一件不厚道的事情,於是我只好把鍾原拉回去。我蹲在我爸身邊,把那漂亮的盒子拆開,只見裡面躺著兩枚核桃,紅紅的亮亮的,像兩塊瑪瑙石,非常好看。我把那兩顆核桃拿出來掂了掂,確定這東西確實是核桃,頓時鬆了口氣。反正這倆核桃也值不了幾個錢,我也就不用擔心不好意思收鍾原的食宿費了。

    當然後來我爸被一個收古董的老傢伙纏了一個多月要收他這倆核桃,那時候我爸才很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把這倆可愛的小傢伙敲開吃掉。

    拜鍾原所賜,我爸一整個下午都沒去張三爺家侃大山,於是吃過晚飯他迫不及待地去了。我爸這人不愛吹牛,但是最喜歡和別人說他家丫頭怎麼怎麼樣,尤其在我考上一所罕見的大學之後。當然當爹媽的都好這一口,對此我表示很理解。今天他握著鍾原給他的那兩個核桃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張三爺家了,我真怕他一激動說那是他女婿給他的,這種事情他幹得出來>_<

    張三爺走後,隔壁和我同齡但是比我大幾個月的張旭哥哥來找我聊天。我和張旭哥哥其實挺有緣分的,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我們一直都是同班同學,一般情況下他是班長我是學習委員,當然高中的時候我因為學習不夠好沒當上學習委員,他卻一如既往的是班長。

    不過後來我和他之間發生了一些比較尷尬的事情,所以倆人之間沒以前那麼親密了。今天他來找我,倆人之間也沒說什麼話,他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張旭哥哥走後,鍾原望著他的背影,意味深長地問我:「青梅竹馬?」

    我們的情史

    其實我和張旭哥哥的確算是青梅竹馬,好歹從小到大一起上學一起做作業的交情在那擺著,就算沒有什麼深刻的愛情,革命感情也總歸是有的。高中的時候我正趕上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旺盛,也就看張旭哥哥怎麼看怎麼順眼了。後來想一想,那時候我真正渴望的也許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段感情。

    後來事情的發展就比較杯具了。本來嘛,我和張旭哥哥倆人兩小無猜郎情妾意的,不搞在一起確實有點說不過去。可是張旭哥哥此人有一個軟肋,就是他媽媽。他媽媽的話比老師的話管用多了,想當初我們倆在學校裡稍微有一點曖昧的火苗的時候,老師也勸過我們,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道理,他當時完全沒往心裡去。可惜等他回家被他媽媽教訓了一頓之後,這小子算是徹底地縮了。我當時就是情竇將開未開的矜持小姑娘,我還能怎麼樣。

    於是忍著吧,忍到高考大家就解脫了……這是張旭哥哥的原話。我聽到他說這些,心裡也就有底了,以為高考後他會跟我來個表白什麼的,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可惜高考完的當天晚上,我等到的是一句話。

    「我媽不讓我和你在一起,她說我們倆去的地方不一樣。」

    這算是婉拒了吧。過了幾天我爸爸從張三爺八卦團那邊聽到的八卦,隱隱約約的意思好像是說,張旭的媽媽嫌我成績不好,和他兒子不是一個檔次,她希望她的兒媳婦是能和張旭同一個大學的高材生,什麼什麼的。

    總結一句話就是說,我被嫌棄了。

    我當時火大,找到張旭哥哥當面質問他是不是這麼回事,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後對我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沒過多久,校長和村長就帶著一幫人吹吹打打地跑到我家給我帶大紅花來了。

    如果沒有我,張旭哥哥應該就能穩穩當當地作成我們縣的高考狀元了。他的大學也在B市,只是沒我們學校牌子大。

    後來在B市的時候張旭哥哥也有聯繫過我要一起出去玩,只是我當時一門心思在陸子鍵身上,也沒顧得上這件事。

    我把這些事情簡單地和鍾原講完,最後說道:「沒想到你也這麼八卦。」

    鍾原卻皺眉說道:「都沒什麼瓜葛了還『張旭哥哥』前『張旭哥哥』後的叫個不停,你怎麼不叫我『鍾原哥哥』呢。」

    我訕訕答道:「我這不是叫了十幾年,一時半會兒的沒法改口嗎。」

    鍾原:「你最好還是改了吧,我聽著都牙疼。」

    我囧了囧,又說道:「鍾原啊,你看,我把我和張旭哥……呃,我和張旭之間的事情都和你說了,你也跟我說說你的情史吧?我知道你的情史一定比較豐富,所以你選重要的你能記住名字的說說就行了。」我認為,鍾原的情史肯定比我的情史值錢,關鍵時刻也許真的可以賣錢也說不定。

    鍾原沉思了一會兒,答道:「我以前喜歡過我的一個世姐,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好朋友,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吧。」

    我點了點頭,「後來呢?」

    鍾原長長地歎了口氣,「自從她把我打成骨折,我就對她再也沒什麼想法了。」

    我:「……」

    我擦了擦汗,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裡卻暗爽得要命,鍾原你也有被人虐的時候?老天爺果然沒瞎眼。

    鍾原突然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其實很高興對不對?」

    我慌忙搖手,「怎麼可能,我像那麼不仗義的人嗎?話說這麼不愉快的回憶咱就不提了,說點開心的,比如你的初戀是什麼時候?第二春呢?第三四五六七呢?」

    鍾原無奈地笑了笑,「我有那麼花心嗎?」

    「當然有……啊不,我的意思是,你……你比較有魅力啊,呵呵呵呵……」

    「是嗎,」鍾原挑眉,笑意更甚,「可是,我好像沒有初戀。」

    我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地問道:「沒、沒有?」

    鍾原:「是沒有,和你一樣。」

    這麼一隻人間禍害竟然沒談過戀愛?這個世界又玄幻了……

    ……

    鍾原在我家住了幾天,也沒見他有什麼觀光的動靜,我覺得奇怪,就問他。結果他回答說:「前幾天休息。正好,明天你陪我去看日出吧。」

    我真是閒的沒事找事。

    第二天一大早鍾原就咚咚咚地敲我的門,我睜眼看了看表,才四點,於是沒理會他,倒頭繼續睡。

    誰知道這小子卻在門口喊道:「你再不起床我就進來了,我幫你起床。」

    我抓了抓我那一寸長的頭髮,無奈哀號道:「別進來,我沒穿衣服。」

    這幾天比較熱,我晚上睡覺的時候乾脆就脫光了,還舒服一些。此時我頂著一顆昏昏沉沉的腦袋,抓起衣服來胡亂穿好,幽怨地去開門。

    鍾原站在門口,眼神飄渺,若有所思。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鍾原的臉上爬上了些微的淡粉色,他收回眼神打量著我,「沒什麼,只是……你的衣服好像穿反了。」

    我十分淡定地把門關上,換好衣服。話說我在鍾原面前干的丟人的事也不是這一件兩件了,像現在這種程度比較低的丟人事件,已經囧不到我了。

    洗漱完畢,我跟鍾原抱怨說我還沒吃飯呢,結果這廝剝了一顆碩大的棒棒糖塞進我的嘴裡。我還就奇了怪了,這傢伙的行李箱裡怎麼什麼都有啊,比多啦A夢的口袋還科幻。

    不過你還別說,這糖的味道還真不錯。

    我和鍾原溜溜躂達地朝田野中走去。清晨的空氣很清新,各種各樣的鳥兒們也都起了床,嘰嘰喳喳地叫著。植物的葉子上爬滿了晶瑩的露珠,手一碰,就滴溜溜地往下落。路邊的窄窄的草叢中零星點綴著各色的小野花,清雅而野趣橫生。

    鍾原深深地呼吸著,滿足地說道:「果然不錯。」

    「那當然。」我驕傲地抬起頭,被鍾原誇獎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時,我們村的村花小曼騎著自行車經過,她一手扶著自行車的扶手,一手扛著鋤頭,顯然是去鋤草。小曼一向是個勤勞的人,我爸都經常誇她,說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有福氣能娶到她。

    我看著小曼的背影,對鍾原說道:「那是我們村的村花,怎麼樣?」

    鍾原遠遠地望著她,點頭道:「不錯,比我都英俊。」

    我擦擦汗,說道:「你是不瞭解那種健康的原生態的美好吧?你們這種人都是被那些病態的審美觀荼毒了。」小曼確實長得身材高大珠圓玉潤的,我們村的人就是喜歡那種健康而飽滿的美。像我這樣的曾經也入圍過村花候選人名單的,不過後來因為太瘦,被淘汰了。

    這時,鍾原聽了我的挖苦,奇跡般的沒有反駁,而是說道:「我審美確實挺變態的,要不然也不會……」

    「不會什麼?」

    「沒什麼,」鍾原突然揚起嘴角笑了笑,「我突然想起,你喜歡陸子鍵,是不是也是因為他長得比較健康以及原生態?」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雖然不怎麼習慣和別人討論感情問題,不過和鍾原討論一下好像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倆連情史都交換了。

    鍾原又說道:「現在陸子鍵成別人的了,你心裡難過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說道:「剛開始的時候難過肯定有,但太難過又說不上。這幾天我想了想,覺得我對陸子鍵的感情其實也算不上愛情,至多是一種嚮往,呃,就是,他是我的偶像。正常人都希望和偶像親密接觸的,而如果不能,也無所謂。也沒聽說誰因為和自己的偶像沒怎麼怎麼樣而想不開的。總之就是這個樣子吧,反正陸子鍵現在也是我家四姑娘的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鍾原長長地出了口氣,說道:「這樣啊,原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側頭看他,笑道:「你擔心什麼了?」

    鍾原淡淡地笑,「我擔心你一時想不開,做傻事。」

    我搖頭笑道:「我像做傻事的人嗎?」

    鍾原:「你天天都在做傻事。」

    我:「……」

    此時我們兩個正坐在一處高高的土丘上,身後是一片紅薯埂,茁壯茂盛的紅薯蔓延鋪滿了整片土地。而面前則是一望無垠的田野,田野裡種著各種各樣的農作物。田野的盡頭,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記得小時候,語文老師經常要求我們描寫日出的景色。每次我都會寫,太陽像一個紅心鹹鴨蛋的蛋黃,再再地升起來了……

    太陽周圍的雲彩被刷上了一層金,加上它本身那奇異的形狀,看得人心潮澎湃的。我看著眼前的日出,心事暗湧,終於忍不住衝動,問鍾原道:「你來了我家這麼多天,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沒有媽媽?」

    鍾原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低頭說道:「伯父都跟我說了。」

    我歎了口氣,無奈道:「我爸還真不把你當外人。」

    鍾原卻緩緩地勾起嘴角,「是啊。」

    於是繼續看日出。鍾原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麼也沒說。我抿了抿嘴,也沒說話。

    其實有沒有媽媽有什麼要緊的,我有那麼好一個爸爸。

    ……

    今天我們高中同學聚會。我叮囑了鍾原好好在家待著別搗亂,便一個人出門了。在車站很不幸地遇到了張旭哥……呃,張旭。話說我們村到縣城的公交車每一個小時才一班,所以大家一不小心坐同一輛車是很正常的。於是我和張旭很青梅竹馬地又坐到了一起,倆人磕磕巴巴地說了一些沒營養的閒話。

    話說我和張旭現在也應該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吧,我和他在一起待著真沒感覺出什麼不適來,倒是他,一直期期艾艾的,像是個被虐待的小媳婦。我真奇了怪了,我以前是什麼什麼油給蒙了心了,我怎麼就看上他了呢,現在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其實他還不如鍾原呢,鍾原那小子雖然壞,可到底說話做事什麼的是個爽快乾脆的。

    果然人是比出來的,鍾原你可以瞑目了,原來在你那些黯然無光的缺點之中,也是有那麼一兩點可以閃光的優點的……

    奇怪,為毛我一想到鍾原,腦子裡就突然冒出一些不太好的預感呢。難道我已經被他虐出被害妄想症來了?

    同學聚會無非就是花天酒地吃喝玩樂,寒假聚會那幾天我生病了,沒來,說來這一次還是我進入大學之後第一次和高中同學相聚。我們高中的幾個老師也被請來了,我和張旭作為老師的「得意門生」被安排和老師們坐在一桌,當然我是高考之後才突然躋身「得意門生」之列的。

    我們聚餐的地方是在一個很大的大廳裡,沒有包間。我嘴裡叼著根雞翅撕咬的時候,冷不丁一抬頭,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不懷好意的笑,那涼颼颼的目光……

    我叼著雞翅仰天長歎,鍾原你丫還陰魂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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